6

殷盛幾乎是在南宮樂轉身離去的同時就後悔了。他一時激動,想都沒想就将怒火發洩到對方身上,然而冷靜下來之後他立刻就明白了。

佟樂說的并不是沒有道理,他帶着親信進入大漠乃是秘密行動,就算碰到敵人是偶然,可塔木木卻好像事先就有所準備,帶人喬裝成沙盜襲擊他們!

可知道這次行動的人非常少,每一個都是跟他出生入死的兄弟,如果是這些人背叛了自己……

殷盛握緊拳頭,青筋暴起、關節發白。

雖然知道錯了,但道歉的話他卻說不出口,再見到南宮樂時也都繃着臉,仿佛錯的是南宮樂而不是他。

南宮樂也不理他,看到殷盛的黑臉就冷哼着轉過頭去,絲毫不妥協,但赈災的事情他也不為難他,該做什麽還是做什麽,這令殷盛更感愧疚。

冷戰的第三天,他們如同往常在城外的難民營中巡視情況,并肩走着,卻不像從前那樣聊天。

身邊是難民們的喧嘩聲,然而離自己最近的那個人卻沒有聲音,殷盛有些不習慣,忍不住偷偷瞄了一眼,卻見那俊秀的少年望着別處,從容自若,似乎絲毫沒有将眼下尴尬的狀況放在心上。

殷盛有些受不了,他自嘲地想自己大概是被欺負慣了,幾天沒被折騰就有些皮癢了,但随即他就告訴自己,他只是有些愧疚而已。

殷盛輕咳一聲,僵硬地說:「樂樂,宓寧的情況已經差不多穩定了,我們是不是該去下一個城市了?」

南宮樂瞥他一眼,似笑非笑地說:「現在想要和我說話了?」

他尴尬不已,硬着頭皮讪讪道:「我本來就沒有不想和你說話……」

「哼!」南宮樂甩他一個大白眼,不冷不熱地說:「你想說話,我還不想理你呢!下一個城市你自己去吧!」

殷盛頭皮發麻,雖然很想硬氣地說「自己去就自己去」,然而對方在赈災中的作用有多重要他心知肚明,若是佟樂想和他過不去,光是那些商業上的操作,就夠他受的。

殷盛低聲道:「樂樂,為了百姓……」

南宮樂嘴一撇,打斷他,「老子是鄙薄的商人,心裏哪有百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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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樂樂……」

「樂什麽。災年有什麽好樂的!」

殷盛沒辦法了,躊躇半晌,終于決定道歉,支支吾吾地低聲道:「樂樂,那天我是……」

話未說完,冬霖已走至南宮樂身後,附耳低語。眼見他專注傾聽,殷盛到嘴邊的話也說不下去了,豎起耳朵想偷偷聽上兩句,卻發現以自己的功力居然聽不清楚。

等冬霖說完,南宮樂沉吟片刻,忽地斜睨殷盛一眼,淡淡道:「我有事先走了。下個城市的事情我會安排好的,殷大将軍您放心,小的雖然鄙薄,不過腦袋還是要的,若是不小心耽誤了您的計畫,讓您到皇上面前參一本赈災不力,小的可受不了。」

殷盛被堵得說不出話來,只能啞然看着南宮樂施施然走了。

等離開殷盛視線了,南宮樂這才開口問道:「軍隊動了?」

「是。」冬霖微微颔首,「探子來報,李銀手下一個名叫林藍的人暗中調集了一些人離開杏山城,準備在殷盛前往下一個城市的途中襲擊。」

「調集了多少人?」

「三百人。」

他皺眉,沉吟片刻問道:「知道他背叛的原因嗎?被迫的還是?」

「原因暫時還沒查出來,但并沒有發現有人脅迫他的跡象。不過這個林藍……」

「說。」

「我們調查時發現,這個林藍和桂廣河暗中有來往。」

南宮樂有些吃驚。李銀和桂廣河都是殷盛的心腹,與他出生入死多年,按說不應該輕易背叛殷盛才對,更何況一次還是兩個!

他想了想,低聲吩咐了一番。冬霖颔首應喏,随後領命而去。

殷盛要去的下一個城市叫安和,是宓寧附近的一個大城市,同樣也聚集了大量災民,但随着宓寧這邊赈災順利的消息傳開來,密州各地的災民情緒也慢慢安定下來後,安和那邊的情況雖仍不樂觀,卻穩定了許多。

行進的路上,他聽南宮樂的屬下回報相關情況,得知幾天前,就在他們發生矛盾的那天,南宮樂已經派人先行前往安和進行赈災準備,殷盛到達安和之後只要負責指揮和監督就可以了。工作相當輕松,也讓他占去了所有看得到的功勞。

殷盛聽了,心中歉意不由得更深,而且習慣了對方在一旁聒噪,突然少了這個人,心裏就像缺了點什麽,空蕩蕩地十分難受。

「殷将軍,前方是萬山嶺,此處多匪盜,因為今年災害太嚴重,很多災民都被迫落草為寇。」冬渝如此說明着,他是南宮樂派來協助殷盛的人,充當向導。

殷盛看了看自己隊伍的情況,前後不過百來人,其中八、九十個是自己帶來的士兵,剩下的都是佟家的仆人,隊伍十分松散,或許因為不是去打仗,軍士們甚至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閑聊。

此番前往安和,為了減輕糧草的負擔,殷盛只帶了不到百名軍士同行,剩下的人則分批前往其他城市穩定局勢。他的目光在整支隊伍上掃了掃,不由得暗自搖頭,莫說自己帶來的軍士,這些來自佟家的雜役,看他們散漫談笑的樣子便知道不能當成戰力,以這樣的情況,若是遇上山賊……

正在煩惱,他卻又聽冬渝笑着說:「不過少爺事前探查過,這裏的山賊都是些烏合之衆,沒什麽能耐,那些迫于生計落草為寇的災民更是不值一提……」

話音尚未結束,前方探路的人便疾馳而來,神色緊張地說:「禀告将軍,前方有巨木攔路!」

幾人皆是一怔,冬渝更是追問:「人為砍倒的?」

探路者答道:「是!足足有四五根之多,若是要搬開,只怕要花上一、兩個時辰!」

他不由得看了一眼冬渝,仿佛是在問──你不是說都是些烏合之衆嗎?

冬渝面露尴尬,征求他的意見,「殷将軍,您看我們是否繞道?」

殷盛沉吟不語。

冬渝分析道:「雖然可能是山賊設下的陷阱,但是清理道路的話太浪費時間了,而且山賊也不一定是針對我們,他們看到我們人多,又沒有什麽值錢的貨物,大概也就不打劫了。」

殷盛想了想,點頭同意讓隊伍繞道。

比起原路,現在走的這條山道狹小得多。殷盛左右看看,又将路障之事想了想,總覺得有哪裏不太對勁,而且眼下這條山道未免也太安靜了,肯定是山林間有人埋伏,飛禽走獸才沒靠近,雖說埋伏的可能是那些設下路障企圖打劫路人的山賊,山賊他倒是不害怕,但……

不對!殷盛忽然意識到哪裏不對了!山賊也有山賊的規矩,他們若将大路堵住了,大商隊的馬車過不去,即便給了錢也做不了買賣,久而久之就不願走這條路了,這山上的山賊都要餓死,這就壞了規矩!再說,普通山賊怎麽可能埋伏如此久卻仍不行動?

殷盛猛然勒住缰繩,大聲道:「停下!都停下!」

隊伍慢慢停下腳步,衆人皆困惑看向殷盛。

「殷将軍可是發現了什麽不妥?」冬渝問道。

「設伏的不是普通山賊!」殷盛急促地說,來不及解釋,沖着衆人高聲喊道:「調頭!原路返回,将那些路障搬開,從大路──」

然而不等他的話說完,一支箭矢已破空而來,殷盛倉卒間拔劍格擋,铿的一聲,箭矢撞在劍刃上,落在地面。

殷盛高喊道:「有埋伏!準備戰鬥!」

軍士們瞬間收起了笑容,但就在他們拔出兵器的同時,山林中忽地閃出密密麻麻的身影,足足有兩、三百人!

不知是誰高喊了一聲「殺!」,山賊立刻沖下了山,與殷盛等人混戰起來。

殷盛跳下馬匹,舉劍迎了上去,同時對着冬渝叫道:「冬渝,讓你們商隊的人都站到後面去!兄弟們,保護商隊的人!」

殷盛如此指揮,是因為在他看來那些雜役自然是沒有戰鬥力的,而他手下的士兵也不覺得這樣有什麽不妥,自覺地擋在了最前面。

冬渝似是有些倉皇地往後退,高聲道:「謝謝将軍!」

殷盛沒空理他,與一名沖到他面前的山賊交上了手。然而甫一交手他便感到不對勁──這山賊的力量太大了!

他出手存了試探之心,因此只用上五成力氣,沒想到刀劍相交之下,自己竟然被逼退了半步!

殷盛一怔,那蒙面山賊已經挺身上前,長刀劈下,毫不留情。

他要殺他!

殷盛腦中閃過這麽一個念頭,下意識地舉劍格擋,這次他也用上了全力──

「去!」殷盛大喝一聲,将山賊的長刀頂開,緊接着追上前連揮數劍。

但這山賊也不是省油的燈,刀光劍影之中倉卒地退了幾步,避開了殷盛的進攻,甚至還反手一刀将他逼退。

得了喘息的機會,殷盛更是疑窦叢生,這山賊功夫出乎意料的高也就算了,可一上來就殺人,絲毫不提錢財──這不是山賊,而是殺手!如此一想再看對方一眼,殷盛更堅定了自己的想法,這些設伏的「山賊」皆着黑色勁裝,普通山賊怎麽可能有如此整整齊齊的裝束?

殷盛追上前喝問道:「你們是什麽人!為什麽襲擊我們?」

黑衣人并不說話,目光一凝,又揮刀急攻。兩人實力在伯仲之間,纏鬥在一起,連續過了幾招,殷盛心中,忽然萌生一股荒謬的熟悉感,眼前這人似乎與他交手過……

難道是蠻族人?

殷盛心生疑惑,刀劍相撞,兩人各自退開了一步,他不由得定睛看了看,然而對方那雙眼睛形狀和瞳孔顏色卻不屬于蠻人,但……

有點熟悉!

殷盛大驚,自己一定見過此人,甚至認識他!

殷盛一走神,黑衣人冷不防搶到近前,一刀砍下,殷盛雖然勉強避過、并未傷及要害,然而深深的刀痕仍留在了肩膀上,血流不止,他不動聲色動了動左手──已是無法用力!

天色在不知不覺中暗了下來,黑色的陰雲籠罩在頭頂上,令陽光透不過一絲一縷,似乎要下雨了。

「你究竟是什麽人!」殷盛低聲喝問,直直盯着那黑衣人,似乎想透過面罩看清對方身分。

但黑衣人并不給他這個機會,又是一陣攻擊。

剛才殷盛還略占上風,此刻卻因左手受傷,只能以右手與此人抗衡,感到力不從心,漸漸落了下風。

天上淅淅瀝瀝地下起了下雨,雨水将血和力量從殷盛的身體裏緩緩帶走,腳下因雨水而泥濘的土地像沼澤一樣拖住他的腳步,不經意間看到周圍夥伴也漸趨下風,他不禁有些着急,若按照這樣的情況下去,自己一行人的命怕是要留在這裏了!

然而就在此時,身後竟響起了冬渝的聲音,「佟家的各位,山字陣!」

「是!」

雜役們整齊劃一的回應聲讓戰鬥中的雙方都微微怔了一下,殷盛尋了個空隙轉頭看去,只見冬渝收起了平日笑咪咪的親和模樣,面無表情的他多了一份上位者的威嚴,看上去從容鎮定,絲毫沒有剛才的慌亂。而那些在殷盛眼中感覺散漫的雜役們更是搖身一變,顯露出駭人的氣勢,他們紛紛從懷中摸出了一個筒狀的金屬棒子,随手一抖,金屬棒竟然瞬間變成了利刃!

這些雜役身影一閃,突然加入戰局,出手比任何人想的都要迅猛狠辣,轉眼間敵人已倒下了十幾個,瞬間血流成河,戰局逆轉!

與殷盛交手的黑衣人眼中閃過一絲慌亂,他動作一頓,立刻被殷盛捉到破綻,一劍揮出,速度、力量、時機掌握得恰到好處──避無可避!

黑衣人慘叫一聲倒飛而出,跌落在泥濘之中,污水四濺,殷盛緊追而上,劍尖指在黑衣人的咽喉上,将其制住。

殷盛一把抓下面罩,黑衣人的真容終于顯露出來,殷盛仔細看了看,驚呼出聲,「你是李銀身邊的人!」

被認出身分的黑衣人卻滿不在乎,只是冷哼不語。

殷盛一時愣住,差點因失神讓黑衣人逃走,好在旁邊一個佟家的仆役及時出手,将那黑衣人再次制住。

殷盛怔怔地看着男子,半天反應不過來。

李銀是多次與他出生入死的好兄弟,眼前這人正是李銀手下的一名軍士,幾個月前在戰鬥中嶄露頭角,殷盛才與之有過一面之緣,雖然不記得叫什麽名子,但面孔是認得的!

襲擊自己的居然是他的好兄弟?

殷盛怎麽也不敢相信這個事實,但他忽然想到佟樂之前說過的話,難道大漠中的那次襲擊也是……

「不是李銀哦。」

清朗的聲音在身後響起,瞬間吸引了所有人的視線。

殷盛驚愕地回頭看去,只見那俊秀的少年面帶笑意施施然走來,手執黑傘在雨幕中撐開一方小小的天地,那一身銀白好似黑暗中的月光,映亮了他周身的世界。

南宮樂笑咪咪地說:「小盛盛,事情可不能只看表面。」他走到黑衣人面前,不疾不徐地說:「林藍──哦,或許我該叫你騰卡洛?」

黑衣人頓時變了臉色,不敢置信地看着這突然出現的少年。

南宮樂嘴角的笑意擴大了一點,「雖然你長相看上去和永人相似,不過我知道你的母親是蠻族人,還是個貴族,只可惜是私生女,而你也不過是蠻族的一個野種……」

騰卡洛憤怒地咆哮道:「你閉嘴!」

「啧,這樣就生氣了?」南宮樂挂着讓人生氣的嘲諷笑容,「我都還沒有說到重點呢。你說,你為什麽要陷害李銀?」

「我沒有!」騰卡洛瞪大眼睛,「既然被你們認出來了,我也沒什麽可說的!」

騰卡洛吼完突然冷笑閉了嘴,殷盛一驚,立刻意識到對方想要自盡,然而此刻再出手已來不及了,但就在這轉念之間,一只白皙的手腕如同閃電般迅捷地捏住黑衣人的下巴,修長的手指看似沒用什麽力,然而騰卡洛幾次掙紮卻始終合不上嘴!

南宮樂冷笑,從懷中摸出一個鋼球塞入他口中,令對方無法閉嘴,他挑眉道:「還挺硬氣的,不過就算你想死,我還不許你這麽快死呢。」

騰卡洛見無法自盡,便轉過頭去以示抗拒。

南宮樂輕笑一聲,從自家仆役手中接過長劍,随手挽了個劍花,指在他喉間,笑道:「騰卡洛,乖乖回答我的問題,想說呢,就點點頭,我再把東西拿出來讓你說。現在我問你,是什麽人派你來的?」

殷盛亦緊緊盯住對方。

騰卡洛不作聲,一臉堅決。

「哼哼,跟我比耐性?我告訴你,能在我的審問下撐過三個回合的人還沒出生呢,不想吃苦的話還是老實交代比較好。」南宮樂一臉不屑地說,将長劍往前遞了點,尖銳的劍尖立刻将騰卡洛的喉嚨刺出了血珠。

但騰卡洛仍一動不動,喉間血珠滴落,他卻連眉頭都不皺一下。

「啧,真麻煩。」

南宮樂咂咂嘴,劍尖下移,指在了他胯下,惡劣地笑道:「快點說真話,不然……我就把你的子孫根切成兩半,再将你送到小倌館裏。雖說你這樣皮粗肉厚的沒什麽人喜歡,可總有些人口味奇特嘛,他們最喜歡拿皮鞭、蠟燭什麽的招待你,還喜歡将一些奇形怪狀的東西塞到你的身體裏,再讓你和某些動物……」

「嗚嗚!」騰卡洛越聽臉色越難看,似乎被吓到了,用力點頭,用哀求的目光看向南宮樂。

南宮樂卻不急着讓他開口,而是說:「想說了?那好,我先問你幾個問題,若發現你騙人,你的命根子可要和你說再見了,知道嗎?」

騰卡洛點頭。

「你是不是李銀派來的?」

殷盛一臉緊張。

騰卡洛遲疑了一下,似乎頗不甘願地微微點了頭。

南宮樂微微一笑,像是滿意,卻猛地一劍捅入他的大腿根部。他臉上的微笑變成了冷笑,寒着聲道:「你膽子挺大的嘛,當着我的面也敢撒謊!」

殷盛震驚不已,「他怎麽……」

南宮樂擡手制止殷盛的詢問,目不轉睛地盯着騰卡洛,「騰卡洛,你別想騙我,你和你家主子那些事我清楚得很,現在讓你說,不過是說給某個不願聽我說話的人聽,你要是敢再撒謊,我就讓你知道什麽是生不如死。」

騰卡洛顯然不太相信南宮樂的話,再次表現出不願意配合的強硬。

南宮樂二話不說,一劍再捅入他腹溝處,劍刃幾乎貼着對方的陽物而過,騰卡洛臉色慘白,痛得渾身顫抖不止,但口中塞着鐵球,連叫都叫不出來,旁人皆看得一身冷汗。

南宮樂微微俯下身,嘴角噙笑,語氣輕柔地說:「不願意說?不如我提醒提醒你,你雖然跟在李銀手下,卻是聽命于桂廣河,是不是啊?」

騰卡洛眼中閃過一絲異芒,雖然轉瞬即逝,然而殷盛卻清清楚楚地看到了。

「桂、桂廣河?」殷盛難以置信,甚至連話都說不連貫了,轉頭看向南宮樂,「這是怎麽回事?你又怎麽知道的?」

南宮樂揚起了小惡魔般的笑容,丢給殷盛一個令人氣惱的回答。「你猜呀。」

殷盛心如亂麻,哪裏有心情去猜,負氣道:「猜不到!」

「猜不到那就乖乖等着,我一會兒再跟你解釋。」

南宮樂嘻嘻笑着,一副人畜無害的樣子,手裏卻毫不含糊,看也不看又是一劍捅向騰卡洛,這回捅的是另外一邊的腹溝,鋒利的劍刃帶下了一塊皮,鮮血汩汩湧出,在雨水中蜿蜒散開,消失不見。

「再不說,可就不是一塊皮,而是半個子孫根了哦。」

此話一出,在場的男人皆是一寒。

騰卡洛已顯露出掙紮之色,他毫不懷疑南宮樂說話的真實性,但……

「也許我還可以提醒你一下?」南宮樂用劍鋒輕點對方的要害,微笑道:「你本來就是蠻族派到軍隊裏的奸細,而桂廣河呢,卻是因為賭博而欠下了大筆債務,而你們正是利用這點……哎呀!」伴随騰卡洛尖銳的抽氣和哀叫,南宮樂叫了聲,故作驚訝地說:「真是不好意思,剛才手一軟,不小心劍就沒有拿穩了。」

「嗚嗚嗚──」

騰卡洛慘叫不止,胯下已少了一塊肉。看着那東西滾落,圍觀的人不由自主地退了半步,只有佟家的人紋絲不動地站着。

終于受不了這樣心靈和肉體的雙重折磨,騰卡洛瘋狂地點頭嗚嗚直叫。

南宮樂笑着問:「願意說真話了?」

「嗚嗚嗚!」騰卡洛發出一陣迫切的哀鳴,淚水混合雨水流滿了面頰,好好的一個漢子已狼狽不堪。

南宮樂悠悠哉哉地問:「那我問你,你是李銀還是桂廣河派來的?是前者就點頭,後者就搖頭。」

黑衣人連忙搖頭。

南宮樂露出了一抹滿意的笑容,示意手下将鐵球拿出。

嘴巴得到了自由,騰卡洛立刻叫喊起來。「我說、我都說!是桂将軍讓我來的!我是希達長老派到中原來混入軍隊的!桂将軍好賭,我們就騙他去賭場,讓他輸很多錢再欠下高利貸,還有宓州原來的刺史也是這樣!刺史虧空府庫還債,但桂将軍沒有地方弄錢,不敢和別人說,就被我們威脅!上次在大漠襲擊殷将軍也是他通風報信的!我都說了,就饒了我、饒了我吧!」

此話一出,南宮樂冷冷笑着收起劍,轉頭一看殷盛,後者蒼白的臉上滿是震驚與沉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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