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7)

沒再吵着要走,可是她真的想回家了,便哭道:“大少爺,我想回家了,我想回家了!”

曾珏看她哭得傷心,不知該怎麽哄她,只坐一旁跟着難受。雖然他能體會寶菱想家的心情,可他就是不希望她回家。

過了大約一刻多鐘,祥慶樓那邊主子們已離了席。

這時歷年來除夕夜必玩的玩龍隊已經進府了。一大群穿着大黃服舉着綢布制作的長龍一路小跑着、揮舞着。按照每年的慣例,玩龍隊要從主堂、主室再到各房各室按順序走一遍的。這樣才能給各房各室的人在新的一年帶來好運。

大管家及各位管事帶着玩龍隊一路來到了明澈軒。

曾珏見到了林管事,上前招了他過來,指了指裏面坐着的寶菱。

林管事作輯道:“大少爺,沒事的,夫人沒再發話了,應該是不會再趕寶菱的。”

曾珏再把林管事的話寫給寶菱看。只是寶菱心裏仍然不好受,她也覺得自己沒做錯什麽,這麽被打被罵又被趕的,怎能不委屈。

其實她想着若真被趕回家,能與家人團聚還是一件好事呢。

只是曾珏攔着她,她不敢擅自出府,何況沒有人送她回家,她根本不識得路。

這時徐昌家的與溫福家的也離席了,她們并沒急着回家,而是過來看寶菱了。也不知是不是因為寶菱前些天給她們送過禮物的原因,她們此時還真有些挂念寶菱。

見寶菱的臉還紅腫着,眼睛也哭紅了,徐昌家的嘆了嘆氣,道:“我們這些伺候人的,哪個沒被訓幾句或罵幾句,小厮們挨板子的也不少,你若事事都放在心上,那就有得哭了。”

溫福家的也附和道:“等你長大了,熬出頭了,當了正經的主子就好了。”

當正經的主子?寶菱并不明白。但有了她們的安慰,她心裏已經好了許多。

第十八回神醫到

次日是大年初一,傳統的拜年禮節自然是少不了。本府的七個兒女可是清早就去了至聖堂給侯爺與夫人拜年請安的。

歷年來,正月的頭幾日,靖寧府可謂是熱鬧非凡,門前好一派車水馬龍,一排排的轎子能延綿一條街去。

來靖寧侯府拜年的可都是安國的大戶人家,各王府、各臣府、下面各州府官吏、門生、巴結的、奉承的、結交的說客、義士等等,一群群尊男貴婦,都又帶着不少跟随的下人,熙熙攘攘,好不喧鬧。

因為來人太多,自是要按身份地位等級的順序放進去的,因此就有許多在外等待的人。明羅城的老百姓每每閑時的談資就是哪年轎子多的排到哪家門前去了,這一年不知是會增多還是會減少,前年哪個府來了人去年卻沒來,是不是結了梁子之類的事。

而今年,老百姓更有談資了。因為今年靖寧府的大門前,等候進去的人似乎比往年少了許多。每日在外排隊的轎子也就十幾個,這可是往年的五分之一呀。

往年,哪怕是曾珏的明澈軒,門前都是一群又一群人你來我往、進進出出的,因為那些人向侯爺夫人拜年完畢之後,還會有許多人謀慮比較長遠,會特意來看望大少爺的。

今年來府上的人少了,人的心眼又都是勢利的,見曾珏如今這種情況,來他明澈軒的人廖廖無幾。 第一日偶爾來了那麽幾個人,曾珏也是按着禮數來,上茶,上點心。

從前客人與他還能交流幾句,寒喧幾句。如今這情形,彼此又交流不了什麽,來的人都是幹坐了一會兒就走了。

自第二日後,可能人們互相轉告了幹坐的情況,來明澈軒的人竟然一個也無。

往年曾義恩與高夫人總嫌來人太多太嘈雜,應酬太累,盼着人少來些,而今年來的人真的大減了,他們又嘆氣,開始憂慮了。皇上器重望寧侯勝過他,靖寧府看來要走下坡路了。

曾珏難得這個時候能落個清靜,閑着無聊時就拉着寶菱過來一起寫字、猜字謎玩。

這時,徐昌家的進書房來了,問:“大少爺,明日就是初六了,各房的丫鬟婆子和随從們都要去給侯爺與夫人拜年請安的。你看,寶菱要不要去呀?”

她怕寶菱的出現,惹夫人不高興,可若不去,又怕被夫人挑理,說寶菱沒禮數,如果夫人再順道說一句她這個教引的嬷嬷怎麽也不知道教,她這張老臉可下不了臺。

曾珏放下筆,思忖了一會兒,就拉着寶菱一起出門。

本來今日曾珏是不必再去的,這些下人們見曾珏肯去護駕,也就不擔心什麽了。徐昌家的、溫福家的、玳安、玳林都跟在他們的身後,浩浩蕩蕩地一起來至聖堂了。

侯爺與夫人顯然心情狀态都不佳,見明澈軒的人全來齊了,連曾珏都陪着一起來了,也就強打起精神來應付一下。

除了曾珏,所有人都下跪、請安、說一些祝福的話。

高夫人瞟了一掃寶菱,心情就更糟了。她一看到寶菱,就想到曾琨臉上的燙傷,那個揪心的疼啊。

“都起來吧。”高夫人愠着臉,然後她又吩咐婵兒,說,“婵兒,你去看一眼琨兒的臉怎麽樣了,叫李鴻家的記着給他敷藥。”

“是。”婵兒領命去了。

高夫人提起曾琨燙傷的這件事,明澈軒的人一個個緊張地都不敢喘氣。只有曾珏敢表露不滿意的神情。

寶菱緊埋着頭,好怕夫人又要打罵她。

曾義恩見個個如此緊張,夫人都讓他們起身了,他們仍然不敢動,就說:“好了,你們都起來吧。”

得了侯爺的這句話,他們才敢起身,往後退了退,站在一邊。

曾義恩又說:“玳安、玳林,你們平時要仔細着伺候大少爺,性子都要收斂收斂,不要只想着玩耍,更不能出什麽差錯。只要你們伺候好了大少爺,我與夫人是不會虧待你們的。我瞧着你們也都到了成家的年紀,我與夫人會為你們留意着,看哪房的丫鬟與你們各方面都相配,年底就指給你們,可好?”

玳安、玳林皆害羞地點點頭,心裏高興着呢。

這時高夫人又瞧了瞧寶菱,侯爺話音才一落下,她便說:“寶菱,你以後行事可得小心點!手腳靈便些,眼色疾利些,這次要不是珏兒護着你,哪能容得你在府裏多呆一日?若哪日你再行了差錯,必趕無疑,都記住了麽!”

“是。”寶菱壓着嗓子說,渾身緊得僵直僵直。

曾義恩見曾珏蹙眉憂思的表情,以為他還是如同平時一般,為自己不能說話一直悶悶不樂,并不知他是為他母親對寶菱說重了話而不樂意,就說:“珏兒,再過一些日子,到了正月十九,就是你十二歲的生辰了,到時府裏會為你擺宴席。聽張奇說,已有一位神醫妙手答應屆時為你診斷,說不定哪日就好了,你不要太過憂心。”

曾珏點頭作輯。其實他心裏對此并不抱有多大指望。

話都說得差不多了,曾義恩揮了揮手,道:“好了,你們都回去吧。”

待明澈軒的人都退出來了,高夫人仍然一臉的不高興,對曾義恩說:“若不是我不想破了丫鬟不能配主子的規矩,我寧願從哪房尋個丫鬟配珏兒,也不能讓寶菱呆在珏兒房裏!”

“既然夫人知道這個規矩十分重要,知道這樣是為了讓府裏的丫鬟們安生、不整日想着勾搭主子的歪心思,你又何必如此煩心?我瞧着寶菱并不比府裏哪個丫鬟差,她來府裏這麽久,不就是出了一回差錯麽,況且錯也不全在她。若珏兒哪日好起來了,寶菱自是沒有這個福份當正室了,我瞧着珏兒也護着她,到時就讓她做珏兒的妾室吧。若珏兒真是無藥可醫,就讓寶菱做他的正室又有何妨?她老實本份,又懂規矩,比她人差不到哪裏去。來日方長,還不知以後是什麽情況,你又何苦早早為此憂心?”

高夫人無話可回,也就不吱聲了。

本來正月初十就是曾敏七歲的生辰,因為她之前聽說侯爺議下了要為女孩兒三年擺一次生辰宴,她也正好滿上三年了,正在翹首期盼着呢。可這一日已是正月初九了,卻一點動靜也沒見着,反而聽說,大管家已經開始為大少爺的生辰忙乎着。

曾敏氣不過,就跑到李姨娘房裏來哭訴。

李姨娘靠在斜榻上倚着,說:“敏兒啊,你怎的這麽不懂事。今年靖寧府大不如前,正月開初都沒多少人臨門。聽說侯爺與夫人正在為此事憂心,哪裏還顧得上你的生辰?”

“可是為什麽大哥的生辰就能顧得上?”曾敏委屈地說。

“大少爺是靖寧府的嫡長子,你是庶女,且不是女孩兒中的老大,這能相提并論麽?你這氣性若再不改改,将來可是要吃大虧的。”李姨娘憂心地說。

這時曾致也來芳香閣看望他母親了。

“娘,聽說大哥生辰那日會有神醫來為大哥診斷治病,到時請神醫來芳香閣為你診一回脈可好?”

李姨娘連忙搖頭不同意,說:“那可是為大少爺請來的神醫,又何必在侯爺面前提我的事?我的病是怎麽回事,自己清楚得很,哪裏需要神醫來看了。”

曾致雖沒有再堅持說什麽,但他心裏已經想好了該怎麽做。

正月十九很快就到了。

宴席擺得很隆重,該來的人也都來了。來慶賀之人無非都是祝大少爺早日恢複安康之類的話。

待宴席結束之後。果然有一位游走江湖幾十年被尊稱為神醫的一位老者被請到明澈軒來了。

這位神醫須發全白,神色迥然,真似有天上仙人之貌。

他從小箱子裏取出一只銀筷,伸進曾珏的喉部抵住,仔細察看音體損傷情況。看過後,他坐在椅子上閉目思慮良久。

曾義恩與高夫人也跟着神色凝重,心裏想着,估計又是白白診斷一回了。

不到一柱香時間,神醫忽然神情帶些喜色,對侯爺說:“令子此症并非無法可醫。”

“哦?”侯爺大喜,“還請神醫快快說來。”

“老朽非什麽神醫,只是行走江湖幾十年,各種病症見得多,且敢大膽用藥行術而已。”神醫謙虛地說。

高夫人在旁也歡喜地不行,道:“來為我兒診斷的大夫個個搖頭都說無可奈何,只有您說有法可醫,看來您的神醫尊號并非空穴來風,自是有依據的。”

神醫的神色頗為嚴肅,說:“只是……我就怕說出此法,侯爺與夫人就不敢讓我為令子行醫了。”

“神醫多慮了,只要有法可醫,又怎會不敢?”侯爺急急道來。

“若我要用利刀割開令子的頸部,再用極細小的刀鉗對其音體進行修複再術縫,你們會同意麽?”神醫一雙炯炯有神的眼睛盯着侯爺與夫人臉色看。

侯爺與夫人頓時顫栗起來,陪在明澈軒的每一個人都驚呆了。

用利刀割開頸部?還需用刀鉗深入喉部進行修複術縫?這人還能活麽?豈不是好好的人要被折騰死?

侯爺與夫人膽怯了,再無勇氣說剛才的那一番話了。

“勝算有幾何?會傷及性命嗎?”侯爺追問。其實他心裏已在擔憂,即便性命能保住,估計曾珏也會疼死過去的。

神醫又思慮一會兒,伸出五指,說:“若令子體質适宜行術,則五成勝算。若其體質不适宜行術,術後會有多種并發症狀,也可能會危及性命。”

才五成勝算,還有可能危及性命?

曾珏眼裏透着恐懼,然而,他又想壯着膽子試一試。對死的恐懼是天生的,他卻想命運搏一回。

侯爺與夫人神色凝滞良久,最後他們倆眼神那麽一會合,達成了一致,那就是放棄。

這可是危及曾珏性命之事,他們哪敢把自己的兒子當試牛刀。他們寧願他不能說話,也不想他的性命有任何閃失。

神醫見他們的神色如此,心中便有了定論,就不再提,收拾箱子準備走人。

曾珏見神醫要走,既不舍又恐懼,見爹娘也都沒有挽留神醫的意思,他心裏猶豫又焦灼。

第十九回遭栽贓

這時一直在旁邊觀看的二少爺曾致突然往曾義恩面前一跪,說:“還請爹爹允許孩兒求神醫一事。”

“致兒何必大跪,你有何事要求神醫?快快說來。”

“我娘身子一直不好,我想求神醫為我娘診脈一回,賜予良方,好讓我娘早日好起來。”曾致眼巴巴地望着曾義恩,希望他能答應。

且不說此時身邊站立的人如此衆多,哪怕從曾義恩自己感情的角度來說,他也不希望李姨娘此後一病不起,就問神醫,“我有一妾室病已良久,不知神醫可否移駕一回?”

神醫捋着白須道:“我乃行醫之人,本着救死扶傷、為病者排憂除疾之天命,既然貴府還另有病者,我又豈有不肯之理?”

曾義恩與高夫人還在為曾珏的事憂慮,神醫說有法可醫,卻是要行這等驚悚術法,他們此時焦頭爛額的,哪裏有心思與神醫一起去芳香閣,而是命大管家徐昌領着神醫去,他們夫妻則回至聖堂了。

曾致先跑回芳香閣,向李姨娘報喜。李姨娘聞此趕緊整理妝容,來到外堂等着。

神醫到了後,細細為李姨娘把了脈,再察看她的氣色及表理。

“神醫,我娘的病是否醫得好?”曾致急着問。

神醫神色輕松,微笑道:“無礙無礙,你娘只是憂思過重,郁結生疾,根本無需吃藥,只需放寬了心,不要胡思亂想,經常出去走動走動,保持心情愉悅,多歡笑,慢慢地就會好起來的。”

“真的?”曾致聽說娘的病無礙很高興,可是要怎樣娘才能放寬心呢。

“不過,若日益憂思不解,此疾則更甚,長久下去,身子拖垮了,元氣盡失,就……。總之,心病需要人來治,而不是用藥來醫的。”神醫又道。

之後大管家一行人就将神醫送至府門。這時曾珏突然跑了過來截住了神醫,遞給他一張紙,上面寫着:請問神醫仙居何處?

曾珏的意思是,若哪日自己想冒這個險,就上門去找他。

神醫溫和地說道:“老朽行走江湖,居無定所,每年只有一個月的時間會上峨眉山潛心煉制丹藥。”說完他就走了。

大管家将李姨娘的病情禀告曾義恩時,曾義恩就想着,既然李姨娘無大礙只是心病,等過個幾日,自己精神狀态好一些就去看看她吧,既便他不想再見她,可是為了她的病能早日好起來,還是打算去的。

不知姜姨娘是怎麽得知這件事的,她可不想讓李姨娘得了神醫這番話就此放寬了心。

冠大夫自從得知了是他自己的媳婦害得姜姨娘小産,就經常在姜姨娘面前說李姨娘的壞話,他雖然不敢把實情說出來,可他媳婦是李姨娘的陪嫁丫頭,他就編排起李姨娘的一些是非來。

而姜姨娘被冠大夫這麽一灌輸,又見侯爺自從她小産後不再去芳香閣,就更懷疑是李姨娘害了她腹中的胎兒,心裏恨得癢癢的,因此她根本不希望李姨娘的病能好起來。

她坐在自己房裏悠閑地吃着幹果時無意中就想出一個計策來,然後吩咐自己的心腹柳兒按照她說的将一切先安排好。

這日上午,她扭着腰肢來芳香閣看李姨娘了。

李姨娘病了這麽許久,她可是第一次登門看望。李姨娘還當她是好心,好一番盛情款待。

“蔓娘姐,聽神醫說只要你放寬了心,病就會好起來,所以我就想着來你這裏坐一坐,與你拉拉話常。你可別總是一個人悶在屋裏,這樣沒病也會悶出病來不是?”

李姨娘聽了心裏頭開闊了一些,說:“難得碧玲妹子這麽有心,将我的病放在心上,我們可是許久沒坐在一塊說說話了。”

“可不是嘛,那以後我就經常來你這裏坐坐,到時你可別嫌我來得勤!對了,年前大管家采買了一些血燕,聽說可是費了好大的周折才買來的,份量不多,夫人房裏分得了大頭,也給我房裏送來了一小包,不知你房裏是否得了?”

李姨娘的臉僵了一下,雖然她房極不得寵,平時大管家也并沒在她頭上少給過什麽呀。她的臉色很快又恢複了原狀,說:“可能是忘了吧,何況我也不愛吃這些。”

“诶,這你就不懂了,血燕可是極好的滋養女人身子的上上品,若你吃上幾個月,病肯定就能好全了。柳兒,你帶着金兒去把我那一包血燕取來。”

“碧玲妹子,你也只得了一包,我怎好用你的呢?”

“你跟我客氣啥,我身子好着呢,用不上這些。”姜姨娘大方地說着,又對柳兒說:“你們快去吧。”

下午,姜姨娘與柳兒驚慌失措跑到至聖堂痛哭起來。

高夫人睡午覺才剛起來,被她們一鬧,煩悶得很,蹙着眉頭問:“這是怎麽啦?”

姜姨娘抹着眼淚,哭道:“夫人,不好了,府裏招賊了!”

高夫人一愕,訓斥道:“別胡謅!我們靖寧府上上下下可是最有規矩的地方,自我嫁到靖寧府那一日起就沒聽說過有鬧賊這一事!”

姜姨娘心裏有些退卻了,怕被戳穿,可是戲都已經演了個開頭,不接着演下去可沒法收場啊。

“夫人,我哪能胡謅,确實是府裏招賊了呀!今兒個早上我與柳兒整理着近些年得的一些貴重物件,而其中最貴重的當然屬夫人送給我的那頂博鬓六扇金絲冠了,可是現在竟然找不見了,我們幾人可是把倚碧閣上上下上都翻騰了好幾遍,連個影子也不見,若是沒有賊,難道它還能長翅膀飛了?”

高夫人一聽說是自己的博鬓六扇金絲冠不見了,十分怒火,手拍着桌子,說:“這還了得!得立馬把賊給揪出來,把她趕出府去!”

姜姨娘一聽說要抓賊,心裏暗喜,高夫人果真中了她的圈套了,李姨娘休想安生,更別想什麽寬心!

這一說,高夫人就帶着一群丫鬟婆子們開始各房搜查了。

這時芳香閣的人還不知道,金兒與銀兒還在炖血燕準備給李姨娘吃呢。

當這群人出現在芳香閣門前時,李姨娘趕緊出門迎接,見高夫人與姜姨娘都在,神情怪怪的,很是納悶,問道:“夫人好久不來我芳香閣了,今日怎麽想到與碧玲妹子一起來看望我了?”

高夫人臉上的肌肉稍微聳動了一下,假笑地說:“一是來看你的病是否好了一些,二是府裏招了賊,去年我送給姜姨娘的博鬓六扇金絲冠不見了,需要搜查一下。其他房都搜查過了,現在只剩下你芳香閣了,本來不想打擾你的,只是……如果不走個過場,又怎麽能服人心呢?”

李姨娘的臉抽搐了一下,什麽來看望她,根本就是來抓賊的,便道:“那就進來搜一搜吧,這樣也好洗清對我房裏人的嫌疑。”

一群丫鬟婆子們就一齊走了進來,翻箱倒櫃地亂搜一氣。

沒過多久,柳兒突然驚叫起來,說:“夫人,姜姨娘,在這裏!在這裏!”

這一下把芳香閣的人驚傻了,怎麽可能?!

姜姨娘跳了出來,“蔓娘姐,你……你也太過分了,我好心把我自己都不舍得吃的血燕送給你,你竟然讓金兒順手牽羊把夫人送我的博鬓六扇金絲冠給偷來了,你再嫉妒可也不能幹這種下三濫的事啊!”

金兒手裏正端着炖好的血燕,聽到這裏,吓得“砰”地一聲,碗掉了下來,血燕灑了一地,碗也摔得粉碎。

她朝夫人面前撲通一跪,哭道:“我沒有偷啊,柳兒将血燕交給我,我就回來了!”

柳兒又上前道:“誰信呀,我将血燕交給你後,就急着去小恭,之後我又來芳香閣了。等姜姨娘和我再回來時,東西就不見了!”

李姨娘一下癱坐在椅子上。

她明白了,姜姨娘上午哪裏是什麽好心來看望她,送她血燕吃,明明就是為了來栽贓陷害的!

現在可是百口莫辯了!

李姨娘氣得發抖,說:“人在做,天在看!我芳香閣的人絕不會做這種事的!”

姜姨娘瞧了瞧金兒,說:“金兒以前在老夫人房裏一向本份,肯定是你平時在她面前說稀罕夫人的博鬓六扇金絲冠,她就放在心上了,今兒個正好得了這個機會去我房,就尋思着偷了回來,或許還是你指使的,否則她能有這個膽子?”

金兒又哭道:“不是的,不是的,李姨娘從未與我說起什麽博鬓六扇金絲冠,我也從未聽說過,更不識得,又怎麽可能去偷呢!”

高夫人聽得頭都疼,對金兒訓斥道:“若不是你偷來的,它還能長腳自己飛過來?如何處置你,我先去問侯爺,還有李姨娘,你且好自為之吧!”然後她轉身走出芳香閣,招呼着衆人,“我們都走吧。”

衆人走後,金兒爬到李姨娘面前哭訴:“姨娘,我真的沒有偷啊!”

李姨娘萬念俱灰,氣若游絲地說:“金兒,我知道你沒有偷,是我害了你啊。你難道沒看出來,姜姨娘上午來就是預謀着栽贓陷害的。”

此時房裏幾位伺候的人才反應過來,皆痛哭了起來,出了這種事,可是說也說不清,辯也辯不明啊,還不知侯爺會怎麽處置金兒呢。

曾義恩聽說府裏竟然出了賊,還是李姨娘房裏的金兒,氣得直拍桌,心裏對這個李姨娘真是恨鐵不成鋼啊!

本想過幾日就去看望她,指望她的身子早日好起來,沒想到又出了這種事,他嘆了嘆氣,不去也罷!

他下命将金兒逐出府。雖然他對李姨娘沒做任何處罰,心裏卻已下定決心,這輩子都不會去她房裏了,就讓她自生自滅吧。

李姨娘将自己一些值錢的東西給金兒包上,說是給她做嫁妝的,叫她回到她爹娘的身邊,到時候尋個好人家。

送走金兒後,李姨娘就一病不起,漸漸地連地都下不來了。

第二十回送禮物

這一日,是年後第一日去致遠堂上課。

曾珏與玳安、玳林已經出了明澈軒,寶菱手裏拎着一個小兜從偏房裏出來了。

曾珏好奇地盯着她手裏的小兜不停地瞧。

本來寶菱是想等到了學堂再拿出來給他的。見他這麽心急,總是往她手裏瞧着,想了想,就從小兜裏拿出一個玉佩彩穗和繡花荷包遞給曾珏。

玉佩彩穗打得極好看,是用不同顏色的四股線為一支,一共六個分支,互相交錯着打了個玉米形狀,下面的穗尾還在每根線下都吊了一個淡紫色的小珠,看上去既別致又精巧。

而繡花荷包上不僅繡了梅花,還在前面繡着“平安”兩個字,後面繡着“吉祥”兩個字。

曾珏拿在手裏歡喜地瞧了又瞧,他沒想到寶菱的手還挺巧的,手藝一點兒也不比那些婆子們差。

這時他才恍然大悟,原來年前她在街市上買那麽多彩絲線是為了做這些當禮物送給他的呀。

寶菱見他喜歡,很高興地說:“前幾日你過生辰,有那麽多人給你送禮物,我沒有別的好的,就自己做了這些,你可不能嫌棄。”

曾珏眉眼舒展,甜甜一笑,意思是他很喜歡。那張本就很好看的臉,這時看上去就更養眼了。他招了一下手,玳安就趕緊過來把玉佩彩穗系在曾珏腰縧的玉佩上。

曾珏低頭欣賞了一番,然後又把手裏繡了梅花與“平安吉祥”的荷包收進自己的寬袖內。

然後他們一起相伴着到了學堂。

只是,進了學堂,寶菱并沒有直接去自已的座位,而又從自己手裏拎的小兜裏掏了掏,又送給曾玫一個玉佩彩穗和一個繡花荷包。

曾玫拿在手裏很驚訝,“這是你做的?送給我的?”

“大小姐下個月要過生辰了,這是我送給你的。”寶菱說。

曾玫欣喜地說:“寶菱手真巧,真好看!”

曾敏見了,正想說“拍馬屁!”三個字,沒想到寶菱又到了她的面前,也送給她一個玉佩彩穗和一個繡花荷包。

雖然東西都差不多,但是花樣各異,個個精巧。

“聽說正月初十是你的生辰,一開始我并不知道,所以這兩個是我這些日子連夜給你做的。”寶菱雖然心裏不喜歡曾敏,可是想了想,既然大少爺與大小姐過生辰,她都送了,如果偏偏曾敏的生辰不送,好像不合禮數。

曾敏沒想到寶菱還會把她的生辰放在心上,硬是把“拍馬屁!”三個字吞進了肚子裏。她沒說什麽,接過禮物只是掃了一眼,便放進了抽屜裏。

這時曾珏剛才一路上滿心的歡喜驟然減了一大半!

原來寶菱不只是為他一個人做,而是凡過生辰的人都有份啊。

他有些不樂意地埋着頭,翻着書。寶菱并沒留意到這些,也根本沒想到要去留意什麽。

這時二少爺曾致一直瞧着寶菱,等着寶菱到他桌前給他送禮物。

因為他見大哥曾珏的玉佩上系着彩穗,與曾玫、曾敏得到的彩穗相似,就知道大哥的那個肯定也是寶菱送的。

曾致托着腮,心裏忖道,寶菱個個都送了,不會唯獨遺漏了他的吧。

可是寶菱還真是徑直回自己座位上了,并沒有來他桌前的意思。

他瞧着寶菱擺好筆墨,又拿出書,正襟危坐,等着陳先生來上課。

曾致有些耐不住性子了,窘着臉問:“寶菱,怎麽個個都有,唯獨沒有我的?”

寶菱一愣,想了想,說道:“等你過生辰時,我也會送給你的,不是還有半年麽?”

“哦。”曾致垂目,沒再吱聲。

曾珏聽了這一番對話,心裏僅剩的那一丁點兒歡喜也沒了,原來連二弟都會有啊!

這日,徐昌來到至聖堂與夫人議事。

“夫人,大小姐下個月就滿十周歲了,生辰宴前年已擺過,侯爺說三年一次,所以得等到明年再辦。”

“嗯,這件事我知道了。”高夫人回答着。

徐昌又道:“不過,我近日思慮到一件緊要的事,以大小姐懷有的這等學問,足以勝過一般男子了。按常理,女孩兒一般要在十三豆蔻年華之前定下親事,等到十五及笄之年就該出閣了。大小姐已經十周歲了,是不是不要再上學堂了?”

“她喜歡上,就讓她再上兩年吧。”

徐昌得了這一句話,心裏思忖一番,又道:“夫人,有些話我說了您可千萬別見怪。我是瞧着大小姐雖然性子沉穩,品格端方,氣度高雅。可就是……就是覺得她這種氣度裏似乎透着一股傲性,怕是等她長大了,一般男子都入不了她的眼。我以前倒是聽過說曾有一位女孩兒從小與男孩兒一般讀書做文章,心氣高,長大了後也不願在夫君面前屈服舊禮呢!若這樣……對她自己可是沒有好處的。”

高夫人經徐昌這麽一提醒,這才在意起來,平時曾玫不愛與人計較,有理說理,說不通時就置之不理,眉頭都懶得皺一下,那種态度裏明顯地就是不屑于與不通理的人打交道。徐昌說得沒錯,她骨子裏就是透着這麽一股傲性。

徐昌又道:“我在想,是不是讓大小姐在閨房裏學些女紅,讀些《女訓》、《女誡》之類的書,更為妥當一些?”

高夫人點頭,說:“是啊,女孩兒到了十周歲是應該要學學這些了。玫兒平日裏只知讀書,做詩詞文章之類的,再閑時也就是作作畫。什麽女紅她是從未沾過手,對《女訓》、《女誡》之類的估計還沒看過呢。”

曾玫得知母親不讓她再上學堂了,而是要她學做女紅,讀什麽《女訓》、《女誡》,心裏很委屈,就來至聖堂找她的母親理論理論。

“娘,誰說女孩兒就不能多讀書做文章了,誰說女孩兒就該待在閨房學做女紅?其實《女訓》、《女誡》內容我早讀過,大都是什麽三從四德之類的,什麽卑弱、夫婦、敬慎,女子難道就該這麽卑微麽?”

高夫人見女兒這般,有些憂心,從前曾玫身上的優點可都是她的驕傲,如今想來這些優點又太過了。她道:“玫兒,自古以來女子不都是這樣的,長大了總是要嫁人的,然後相夫教子,與夫君相持着過日子,難道你将來還想越過你的夫婿頭上去?”

曾玫氣惱地道:“娘,你說到哪裏去了,什麽夫婿不夫婿的!”

這時曾義恩進來了。

高夫人又将曾玫不肯退學堂的事說給了他聽。

曾義恩坐了下來,喝了口茶,瞧了瞧曾玫氣惱的模樣,便道:“你娘說得在理,若再由着你這樣下去,恐怕将來沒人入得了你眼,那還得了?難道你以後不要嫁人了?”

曾玫不敢頂她爹的嘴,悶着氣回自己的玉泠閣了。之後,在她爹強硬地制止下,她再沒去致遠堂。

這兩日,曾玫被憋在房裏,伺候她的兩個婆子忙着教她女紅。

高夫人來到玉泠閣,想看看曾玫學得怎麽樣了。

高夫人拿起放在桌上的繡帕撐子瞧了瞧,不禁眉頭緊蹙,這哪裏繡什麽花呀,這裏一針那裏一針,歪歪斜斜,繡的針腳跟一群螞蟻在爬似的。

曾玫坐在那兒擺弄着手,知道她母親不高興了。

伺候曾玫的香兒見勢,很是心疼地

同類推薦

娘娘帶球跑了!

娘娘帶球跑了!

新婚之夜,她被五花大綁丢上他的床。“女人,你敢嫁給別的男人!”他如狼似虎把她吃得渣都不剩。“原來強睡我的人是你!人間禽獸!”她咬牙切齒扶着牆從床上爬起來。她是來自現代的記憶之王,重生歸來,向所有欠她的人讨還血債。可這只妖孽之王,她明明沒見過他,卻像欠了他一輩子,夜夜被迫償還……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從她過完十四歲生日那天起,就跟她說了以後不準半夜偷爬到他的床上來,她小嘴一張一合,已經不知道跟他說了多少次最後一晚。孟祁寒真的是寧可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相信孟杳杳這一張嘴。
“以後我要是娶妻了,你也這樣爬上來?”
“娶妻?人家都講你不舉,除了我孟杳杳誰要你?”
某男邪魅一笑:“我都不舉了,你還要我幹嘛?”
“暖床啊,你知道你身上有多暖和嗎?”話未落,已被他壓在了身下,“只能暖床,那豈不委屈了你?”
他是殺伐果斷的冰山少帥,唯獨寵她入骨,他說,杳杳,這輩子我不會讓你哭的,除了床上……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
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
【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

錦堂春

錦堂春

容九喑第一眼見着那小姑娘的時候,就生出了不該有的念頭,嬌滴滴的小姑娘,撲到了他腿上,奶聲奶氣的喊了聲,“阿哥!”忽然有一天,小姑娘被他吓哭了,跑得遠遠的,如風筝斷了線
可那又如何?腐朽生花,彼岸黃泉,他都沒打算放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