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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這兩日大小姐可遭罪了,手指都被紮了好幾次。”
高夫人聞聲也心疼,拉起曾玫的手瞧,“可不是嘛,你怎的這麽不小心?”
高夫人坐了下來,苦口婆心地說:“雖然到時候等你嫁人了,自然會有人伺候你,這些活都是由下人們來做,但是不做歸不做,沒這個手藝可不行。将來做當家主母,在任何方面都不能比旁人差才行。”她拿起繡帕撐子,再抽出針線,姿勢極好地繡了幾針,接着說,“就比如娘,雖然一年到頭也難道摸針線幾次,但在這方面可不比府裏任何一個人差!”
曾玫勾脖子過來瞧了瞧,她娘的确沒有誇張。
曾玫也就做個把式,跟着學了起來。等夫人一走,她就把這些扔在一旁,拿起書籍來讀。
要不就是弄弄筆墨,作畫寫詩,她才懶得學做那些什麽女紅呢。
她也将《女訓》《女誡》背得滾瓜爛熟,她之所以這樣背住可不是為了牢記于心,而是為了應付爹娘考問。至于它們其中的內容,她簡直是嗤之以鼻。
又過一個月,姜姨娘來找高夫人。
她給高夫人恭恭謹謹地請了安之後,就拐彎抹角地說:“絨兒馬上就六周歲了,也該去上學堂了。還有,她是大前年辦的宴席,現已有三年了,侯爺不是說……”
高夫人打斷了她,說:“等她過了生辰,就讓她去學堂吧。至于辦生辰的事,敏兒今年可也是到了三年,并沒有辦的。”
姜姨娘趕緊接茬,道:“那是因為李姨娘病着,她做母親的,自己都忘了!何況母親病了,女兒也不好辦生辰宴的。而絨兒的事,我可是記着呢,何況……”
“好了,好了,那就辦吧。”高夫人擺了擺手,既然侯爺這麽允諾過,她實在不好強硬着不肯。她又煩姜姨娘在她面前晃着,就同意了,趕緊打發她走。
這一日,祥慶樓正熱鬧着。
李姨娘因身子不好,芳香閣就沒來人。但是曾致與曾敏是必須要到場的。
衆人都在看着戲呢,芳香閣的銀兒突然跌跌撞撞、臉色煞白地跑到祥慶樓,撲通一下往曾義恩面前一跪,哭道:“侯爺!李姨娘她……她喘不上氣來了!”
曾致與曾敏聽了驚慌了神,嘴裏哭喊着娘,往芳香閣飛奔而去。
曾義恩也趕緊起身跟着去了,幾個随從尾随他身後。
高夫人要維持祥慶樓的場子,畢竟這裏還有客人,也就沒有去。
姜姨娘懊惱得很,今日可是絨兒的生辰,這個李姨娘怎的這麽晦氣!要說她病着也不是一日兩日了,有什麽可大驚小怪的!
等曾義恩一群人趕到芳香閣時,李姨娘已經咽氣了。
第二十一回踢毽子
早上李姨娘還喝了幾口粥,誰也沒想到她竟然就這麽突然地去了。
她是懷着憋屈、苦悶與遺憾而去的。不知到了陰曹地府,她是否有勇氣向閻王爺申訴冤屈。
曾致與曾敏趴在李姨娘的身上嚎淘大哭,一邊哭一邊推着她的身子,希望能将她推醒過來。可是,她就那麽一直沉睡着,緊閉着雙眼,臉色蒼白,任由她的兩個兒女哭喊推曳。
曾義恩長長嘆息了一聲,也為李姨娘灑了幾滴悲戚之淚。無論怎樣,好歹李姨娘服侍過他那麽多年,還為他生了一對兒女。一日夫妻百日恩,縱然他們算不得夫妻,恩情并不是全然沒有的。
他吩咐大管家在芳香閣設靈堂,無論規格及儀仗方面都要依照貴妾該享有的去辦。活着她過得不痛快,死了可別讓她太寒酸,否則連閻王爺都不待見。
然後他又吩咐下人們照顧好曾致與曾敏,不要讓他們兄妹過度憂傷。
該考慮的都考慮了,該吩咐的也都吩咐了,他自己悲怆地回了自己的怡養軒。
高夫人與姜姨娘得知李姨娘的噩耗都吓得不輕,雖然李姨娘長久病着,可也沒說到了病入膏肓的地步,怎麽說走就走了呢?
姜姨娘心裏更加忐忑,那些日子自己存心設計陷害她,只是不想讓她放寬心,不想她過得自在,并沒有想置她于死地呀!她就這麽扛不住?也忒脆弱了吧!
第二日,高夫人與姜姨娘都來了靈堂,上香拜祭。
姜姨娘一進靈堂,見整個芳香閣到處都是白幌幌的一片,一陣風吹進來,白布左右搖曳着,像是有魂魄飄了進來似的。
姜姨娘的手有些哆嗦,渾身顫顫,連幾柱香都插不住,扶了好幾次才插穩。
她心裏清楚,李姨娘的死,自己可是背後的大推手啊。
她朝左右瞧了瞧。曾致一直垂着頭哭泣,而穿着一身白孝衣的曾敏正在憎恨地看着她,姜姨娘碰到曾敏這般眼神吓得心裏一緊,匆匆拜了拜就逃也似的快步走出了靈堂。
高夫人囑咐着辦事人要把李姨娘的葬禮辦好,不許出纰漏,不許給外人留下話柄,府裏不缺銀子,不需在這方面節省。
衆人唯唯諾諾。
她來到李姨娘的靈牌前,點上幾柱香,拜了拜,對着靈牌嘆惜了幾聲,說:“蔓娘妹子,既然你已撒手人寰,就不要太牽挂兩個孩子。我會把他們當親生的來養,你就放心地去吧。”
這時伺候曾敏的婆子王宣家的聽到高夫人說了這麽一番話,趕緊将曾致與曾敏拉了過來,說:“你們還不快磕頭叫娘。”
曾致與曾敏對望了一下,再瞧了瞧高夫人,無奈地抹了把淚,雙膝跪了下來,小聲地叫道:“娘。”
高夫人彎腰将他們扶了起來。雖然她平時對這兩個孩子很排斥,可他們畢竟是侯爺的孩子。如今他們沒了娘,她這個當家做主母的,總該做點樣子出來。
既要做給侯爺看,也要做給府裏的人還有外面的人看。她必須要做得讓人挑不出理來才行。
這時,冠平家的失魂落魄跑進靈堂,雙膝一跪,哭得撕心裂肺,無比凄絕,簡直想要把自己哭死過去。
因為她是李姨娘的陪嫁丫頭,衆人只當是她一向與李姨娘感情深厚才哭得這麽凄慘。
可是見她哭得沒完沒了,一哭一喊,一抽一搐,如同要斷氣似的。衆人實在看不下去了,才強硬地将她扶到她自家裏去。
待扶她回來的那些人都走了後,她又癱坐在地上,捶胸自責地哭道:“七小姐啊,我對不起你,是我害了你呀!”
李姨娘出閣前在家中女孩兒裏排行老七,冠平家的平時在周邊沒人的時候仍然習慣這麽叫她。
她哭着哭着,突然又從地上爬了起來,跌跌撞撞地出門,迎面撞上了回來的冠大夫。
“你這般鬼樣是要去做甚?!”冠大夫喝道。
她推開冠大夫,哭道:“我要将實情告訴侯爺,李姨娘死得太冤了!”
冠大夫拼着命将她拉回了屋,威脅着她,道:“李姨娘都死了,你說這些又有什麽用?你真想見我也死了才甘心麽?不管三個孩兒了?莫非你告訴侯爺了,李姨娘就能死而複生?”
當他們的三個兒女從外面回來,哄着她,安慰她別太傷心時,她心一軟,又只好作罷。
李姨娘出殡這日,白旌蔽日般的隊伍從明羅城街市上浩浩蕩蕩走過時,老百姓們還羨慕得不得了,感嘆着真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靖寧侯府雖然比前兩年差多了,但一個妾室的葬禮能辦得這般隆重,那個家底得豐厚到什麽程度啊!甚至還羨慕這個妾室死得值!
誰又能知道,李姨娘活着時,無人憐惜,等死了,還被折騰着造這等儀式做給活人看,好似她這個過世的姨娘是多麽的得寵,多麽的風光。
自古以來,死人被活着的人拿來當道具,都是稀松平常的事。
李姨娘的棺木被擡至明羅城的南山葬了,墓碑也打造得十分莊嚴壯觀。
棺木入土後,曾敏與曾致、冠平家的三人久久不肯離去。他們哭了又哭,聲音早已嘶啞。
“等我長大了,一定要為娘報仇!”曾敏憤憤地哭着說。
曾致瞪了他一眼,左右看了看,說:“你休胡說!哪裏來的什麽仇人!”
“爹不理娘,夫人一直欺負娘,姜姨娘還冤枉是娘指使金兒偷了博鬓六扇金絲冠,是他們合夥害死娘的!”曾敏怨恨地道。
冠平家的趕緊過來捂住曾敏的嘴,說:“二小姐,你以後可別再這麽說了,更不能當別人的面這麽說,你和二少爺的日子還長着呢!”
曾敏聽了這般才肯住了嘴。
冠平家的又不停地朝李姨娘的墓碑磕頭,哭喊着:“造孽啊!造孽啊!造孽的人都還活着,可是善良的七小姐你……你卻死了,這世上……真是人善被人欺,…………”
現在的致遠堂裏,是走了曾玫,來了曾絨。
曾敏挪到了以前曾玫的座位上,而曾絨坐在了曾敏以前的座位上。
寶菱還是坐她自己的原位,曾絨的後排。
寶菱雖然只見過曾絨幾面,但她還是知道曾絨就是去年中邪氣的那位三小姐,是姜姨娘生的。
如今曾絨看起來似乎好多了,只是她來致遠堂都三日了,從未說過一句話,也沒有回過頭來瞧寶菱一眼,更未見她笑過。
而曾致與曾敏因最近失了母,常常面色悲戚,無心讀書,更無心思搭理人。
致遠堂的氣氛很壓抑,安靜得讓人感覺憋得慌。
前些日子,寶菱聽說四月二十五是曾絨的生辰,覺得好巧,因為那一日正好是她八歲的生辰。不過她并沒有對任何人說起這件事,她只是在心裏悄悄地為自己慶祝生辰。
沒想到生辰那日李姨娘突然過世,寶菱也不敢在心裏再為自己慶祝了,估計将來她也不會在這一日為自己慶祝。
因為她知道,在曾致與曾敏的心裏,這一日是他們傷心的日子,是他們母親的忌日。若在這一日,她還偷偷地為自己祝福,那就是陳先生所說的“不仁道”了。
這一日下課後,寶菱并沒有及時回去,而是準備把手裏沒寫完的大字先寫完。這時,她發現曾絨也沒走,也在埋着頭,緊握地筆,認真地一筆一劃寫着字。
寶菱寫完後,就下位走到她面前,趴在曾絨的桌子上看着她寫字。
曾絨擡頭看了看她,沒吭聲繼續寫着。
寶菱見曾絨寫的字跟她剛來學堂時寫得差不多,歪歪扭扭的,見曾絨蹙着眉有些着急。寶菱就說:“三小姐,你別急,慢慢地就會好了,我去年剛來學堂時,寫得也不好。”
曾絨又擡頭看了看寶菱,“嗯”了一聲,接着埋頭寫字。
曾絨終于開口“嗯”了一聲,這可是她來致遠堂發出的第一個聲音。寶菱來興趣了,又說:“三小姐,我也是四月二十五過生辰,我們倆可是同月同日出生的呢,不過我比你整整大兩歲。”
曾絨這次并沒有擡頭,沉悶了一下,說:“那一日并不是什麽好日子!”
寶菱知道她指的是李姨娘的忌日。
不過,曾絨好歹開口說話了!
寶菱有些歡喜,她從自已的袖兜裏掏出一個雞毛毽子,說:“三小姐,我們出門去踢毽子玩吧?”
曾絨盯着寶菱手裏的毽子,有些心動,卻說:“我字還沒寫完呢!”
“我等你。”寶菱又趴在曾絨的桌子上看着她寫字。
曾絨不喜歡寫字時有人在旁看着,就收了紙筆,說:“那好吧,我陪你出去玩一會兒。”
寶菱開心得不得了,終于不用一個人踢毽子了。
她們倆在門外你一下我一下踢了起來,踢到驚險處,曾絨還大喊:“你快接住!快接住!”
伺候曾絨的嬌兒和妮兒在旁邊看着,覺得很奇怪,三小姐竟然願意和別人一起玩了!
過了一會兒,嬌兒上前提醒曾絨該回去用午膳了,曾絨才對寶菱說要回去不跟她玩了。
寶菱嘴裏哼着小曲,一路歡快地小跑着回明澈軒。
第二十二回吃醋了
接下來幾日,只要寶菱找曾絨說話,曾絨一般都會應答。
這讓一同在學堂裏上課的另外三人感到十分驚訝。要知道曾絨來致遠堂這麽些日子了,他們可沒聽見她說過一句話呀。
前幾日,連陳先生向她提問時,她都是緊閉着小嘴,就那麽直瞪瞪地看着陳先生,怎麽都不肯出聲。陳先生無奈,知趣了,也不再向她提問。
沒想到今日,她竟然與寶菱說話了。
也許她覺得寶菱很和善,易親近,所以才搭理寶菱吧。盡管她與寶菱的對話很少,至少願意開口了,這足以讓他們震驚。
曾珏聽到寶菱與曾絨對話,忍不住往後瞧了瞧寶菱,給了她一個贊許的眼光。寶菱含笑地默默接受了。
曾致也好奇地朝她們看了一眼。他心裏在納悶,寶菱到底是怎麽撬開曾絨嘴的?
不過他轉念一想,寶菱平日裏那麽乖巧,從不與人鬧別扭,曾絨肯定是不忍拒絕寶菱。
他還一直在等着過生辰呢,寶菱說好要送他禮物的。
曾敏因恨姜姨娘,自然也就将這恨意轉移到曾絨的身上。前段日子因寶菱送了她生辰禮物,她對寶菱厭惡的态度還緩和了一些,如今竟然見到寶菱與曾絨要好,心裏頓時又對寶菱厭惡了起來。
曾絨一臉的沉靜,無論誰在看着她,也不管別人看她是怎樣的眼神,她都無動于衷。
轉眼到了七月,曾致終于等來了他的生辰,他沒有失望,寶菱果真給他送禮物了,雖然還是一個玉佩彩穗和繡花荷包,但他仔細瞧了瞧,與他們所得的花樣都不同,他歡歡喜喜地收下了。
時光荏苒,又到了一年的臘月。
這日下午,寶菱打了一盆水來明澈軒的正廳擦拭地板。雖然已是寒冬,她仍然堅持每日擦拭一次地板。
她正跪在地上認真地擦着,這時突然走進來一個人,踩髒了還未晾幹的地板。寶菱有些不高興,擡頭一瞧,來人是侯爺身邊的孫占。
他走進曾珏的書房,先對曾珏作了個輯,然後對曾珏身旁的玳安、玳林說:“侯爺與夫人找你們倆有事,趕緊随我去至聖堂吧。”
玳安與玳林聽了有些緊張,夫人找他們做甚?不會是怪他們沒伺候好大少爺吧?
孫占見他們倆神色緊張,就笑着說:“你們兩個臭小子有福啦,侯爺與夫人要為你們指婚呢!”
玳安與玳林這才歡喜又羞澀地笑了起來。
“大少爺,我和玳林去一趟,馬上就回來。”玳安躬身說。
曾珏微笑地點頭,他也為他們倆高興。
待寶菱端着木盆來他書房擦地時,他忍不住多看了寶菱幾眼,暗自忖道,再過幾年,他也要與寶菱成婚麽?想到這裏,他的臉竟然發熱起來,他知道自己的臉此時肯定紅了一大片。
他暗自慶幸寶菱只是一心擦着地,并沒看見他臉紅。轉念他又想,即便寶菱看見了,也不會知道他心裏在想什麽,她還是小屁孩一個呢!
玳安與玳林來到至聖堂時,發現裏面已經站了好幾個丫鬟。曾玫房裏的香兒,曾敏房裏的可兒,曾絨房裏的嬌兒,曾缃房裏的鴛兒,一共四個,齊整整地站在邊上。
“玳安、玳林,她們都是各位小姐房裏的丫鬟,你們瞧着喜歡哪個,就說出來,我和夫人為你們指婚。”曾義恩正色道。
高夫人坐在旁邊看着,她見他們倆都低着頭,不好意思的模樣,便有些不耐煩了,說:“玳安先來吧。”
玳安得了命,這才紅着臉兒朝着四個丫鬟囫囵地看了一眼,最後把目光停在了曾玫房裏的香兒身上。因為香兒是大小姐房裏的,她平時跟着大小姐來夫人房裏的次數比較多,與玳安碰面的次數也較多,自然要熟絡些。
夫人見玳安盯着香兒,就知道了他的心意,便問香兒:“香兒,你今年有十四了吧?”
香兒福身道:“夫人,奴婢還不到十四,我比大少爺正好大一歲零一日。”
“那也快十四了,你願意嫁給玳安麽?”高夫人問。
香兒自始至終都沒看玳安一眼,她的神情似乎很委屈,應該是很不樂意。
玳安見了她這般模樣,心裏一陣涼,看來香兒對他無意。他不免失望了起來。
高夫人正準備讓玳安再看看另外三位,沒想到這時香兒卻回答說:“我……願意。”
這讓玳安欣喜不已。他猜想着,香兒不肯擡頭看他一眼,可能只是害羞而已。姑娘家臉皮薄,肯定是不好意思擡頭看對方,更不好意思表現得多麽願意。
高夫人見他們這一對已撮合成了,就對玳林說:“玳林,該輪到你了。”
玳林看了看剩下的三個,都不是正房裏的。他與她們不熟,平時偶爾碰過幾次面,也從未說過話。她們的性子如何他更是不得而知。
他只好憑眼緣了。他也不敢仔細一個個地瞧,只掃了幾圈,覺得可兒眉目清秀的,就指了指可兒。
沒想到可兒一臉嬌羞,倒是很樂意的模樣。
高夫人當然瞧得出來可兒是樂意的,但還是問了一句:“可兒,你願意嫁給玳林嗎?”
可兒福身,嬌滴滴地說:“奴婢敬聽夫人的安排。”
“嗯”高夫人點頭,“我找占蔔的人算過了,本月二十是個好日子,就把你們的親事定在這一日了。我會讓大管家為你們在偏院裏指幾間小房,也會派人把你們的喜訊告知你們的爹娘。到時若他們願來,會有大管家派人接應,不來也無礙,反正一切都有大管家為你們操辦。你們成家後,要踏踏實實地過日子,好好地伺候各自的主子,都記住了麽?”
“是。”他們四人齊齊跪地謝恩。
指定的日子一晃眼就到了。玳安與玳林都如願地将想娶的人娶回了房。
新婚第三日,玳安與玳林就來明澈軒當差了。
玳林一臉的喜氣,做什麽都使着渾身的勁,看來新婚這幾日他們小夫妻倆過得很甜蜜。
玳安卻愁眉苦臉,眼睛下方有着深深的黑眼圈,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
曾珏用尋問的眼神瞧着他,玳安竟然委屈地抹起眼淚來。
“我平時與香兒熟一些,覺得她靈巧,會來事,而且她平時見了我也是笑眯眯的,有好多次都是她主動找我說話來着,所以……我就特別注意她。那日她在夫人面前也是同意嫁給我的,沒想到……沒想到成親當晚她就不肯讓我上床,家裏又只有一張床,這幾日我都是睡在長凳上的。而且……都兩日兩夜了,她一句話也不肯與我說,還動不動就把卧房門一拴,我只能在堂屋幹坐着。”
玳林與曾珏聽了一臉的驚愕。
玳林為他打抱不平,氣憤地道:“香兒既然這麽不喜歡你,當初為何又要答應呢!”
玳安委屈地說:“我也不知道啊,我問她,她也不肯說出個緣由來!”
“那你告訴夫人去,讓夫人……”玳林正說到此處,香兒進來了,手裏還拿着一件外裳。
玳林吐了個舌頭,趕緊住了嘴。
香兒進來後,第一眼不是瞧着她的夫君玳安,而是瞧着曾珏。
她兩眼含情默默瞧了一眼曾珏,再扭着腰肢,行了個極好看的禮身,說:“香兒見過大少爺。”
曾珏剛才聽了玳安這麽一番哭訴,頓時對香兒就沒了好臉色,只是冷冷地回了她一眼。
香兒得了個沒趣,剛才還萬種風情的眼神頓時黯淡了下來。她将手裏的外裳遞給玳安,沒好氣地說:“你也不看看這時是什麽時氣了,自個兒也不知道加件外裳,凍壞了可咋辦?”
玳安做夢般地接過衣裳,這幾日她對他那麽冷漠,都不肯正眼瞧他一眼,怎麽今日想到給他送外裳?他正要說謝謝娘子,香兒已轉身出了門。
他哪裏知道,香兒平時見了他笑眯眯的,還主動與他搭話,只不過是想讨好他,借機問問關于大少爺的事。他更不可能知道,香兒今日來的目的是為了見一見大少爺,給他送外裳只是個幌子而已。
香兒走過回廊時,見寶菱正在晾曬着大少爺的衣裳,頓時醋意翻滾。
她上下打量着寶菱,心裏酸酸的,寶菱到底哪裏比自己強了?就因為府裏自來不允許丫鬟配主子,夫人就要把寶菱留在大少爺的房裏麽?
她自知府裏的這個規矩雷打不動,也知道自己沒這個命!如今嫁給了玳安,她好歹有機會可以常來明澈軒走動了,不為別的,至少她可以多瞧幾眼她心中的大少爺。
可是,為什麽偏偏寶菱有這個命呢?想到這裏,她看寶菱的眼神裏透着深深的嫉妒與幾分挑釁。
寶菱一回頭,見香兒這麽瞧着自己,有些舉止無措,難道香兒是在挑剔她沒把活兒幹好麽?她仔細瞧了瞧自己晾曬的衣裳,都晾曬得很好啊,肯定不會留下褶子的。
第二十三回闖禍事
這一日,大管家派人給明澈軒送來了一些南國出産的堅果、幹果等吃食,這些都是平日裏是很難吃到的,還有一些精巧的玩意兒,玉壺、瑪瑙手钏、琉璃杯、小金椅、金瓜子之類的,最為貴重的是一套羊脂白玉六仙像,人物雕刻得栩栩如生,質地溫潤堅密、瑩透純淨、潔白無暇、如同凝脂。
曾珏正在書房裏把玩着。
因快過年了,寶菱寫了一封家書又想托曾珏派人送到她的爹娘手裏,便拿着信來到曾珏的書房。
曾珏見寶菱來了,就讓玳安分一些吃食給寶菱,他還親自挑了兩只瑪瑙手钏又抓了一把金瓜子一并給了她,然後想了想,還拿出一個小金椅及六仙像中的其中三仙也給了她。
這些南國産的吃食都是寶菱未見過的,瑪瑙手钏與小金椅、金瓜子她雖然在曾珏房裏見過,但也知道都是珍貴的物件,至于那三個仙人像,她不知是否貴重,既然是玉器,應該也不會太便宜。
她怎麽都不肯要,推卻說:“這是大少爺享用的物件,我怎麽能要呢?”
曾珏擺着臉子生氣了,他認為寶菱不接受他的東西,就是不在乎他,他不生氣才怪呢。
寶菱很怕他生氣,見他那般,只好低着頭默默地接受了。
這時寶菱把她寫的信拿了出來,遞給曾珏看。
曾珏看了看信封,知道她又想家了,就轉交到玳安手裏,玳安得了命,正準備出門,被寶菱叫住了。
寶菱想到家裏的弟弟妹妹從來沒吃過這些,也沒玩過這些玩意兒,就問:“大少爺,我可不可以帶一些給家裏的弟弟妹妹?”
曾珏點頭,既然是給她的,她當然可以想給誰就給誰,何況她是疼愛自已的弟弟妹妹,沒有什麽不可以。
寶菱把一半吃食包了起來,而且還拿了十幾顆金瓜子包了進去。
小金椅與瑪瑙手钏她知道很貴重,就沒放進去。她想,若她把大少爺給她的貴重物件往自家裏送肯定是不好的。
她又看了看這三個仙人像,覺得甚是可愛,弟弟妹妹見了肯定喜歡,想必這些肯定沒有小金椅那麽貴重,就把這三個仙人像也包了進去。
曾珏見她把這麽貴重的三仙像也要帶給她的弟弟妹妹,十分驚訝,但也沒攔着。他心裏只是在想,她怎麽不為自己留一個?
玳安摟着寶菱系好的包袱出門了。
這時,香兒正朝明澈軒這邊走來,迎面碰見了玳安。
她見玳安懷裏緊緊摟着一個包袱,生怕摔了似的,便問:“玳安,你拿的什麽,這是要去做甚?”
香兒難得與玳安說幾句話,玳安自是趕緊如實說來:“大少爺讓我去找林管事派人給寶菱爹娘送家書,這包袱裏的東西都是大少爺賞給寶菱的,寶菱說是要帶給她的弟弟妹妹。”
香兒聽了臉色一愠,随即将玳安懷裏的包袱拿了過來,打開一看,發現全是府裏新采買的貴重東西,二房與三房的各位小姐與少爺得的份量都是極少的,而且那三個仙人像就連大小姐都沒得到。
沒想到大少爺竟然給了寶菱,而寶菱又轉手把這麽貴重的東西要送到她的娘家去!
若寶菱經常把大少爺房裏的貴重物件讓人給送到她的娘家去,那還了得!
“你不許跟大少爺說我打開包袱看過,知道麽?”香兒朝玳安命令似地說道。
玳安不知這是為何,反正香兒說的他不敢違逆,很乖地點頭說:“嗯,我知道了,娘子。”
香兒聽他叫自己娘子,眉頭一擰,掉頭回玉泠閣。玳安此時不在明澈軒,她也沒什麽由頭去明澈軒見大少爺了。
回到玉泠閣,她心裏一直憤憤不平。
這時她雖然伺候在曾玫的身旁磨着墨,卻心不在蔫,磨得非常慢。
曾玫擡頭瞧了瞧她,問:“你今兒個這是怎麽了?”
“我……我昨夜沒睡好。”香兒支支吾吾道。
曾玫低頭寫着大字,緩緩地說:“叫青兒過來磨墨吧。”
香兒咬着唇出去了,喚來了青兒到曾玫的跟前伺候。
這時高夫人帶着幾個人過來了。
香兒正在門口,見了這陣勢,趕緊朝裏面咳嗽一聲。曾玫得了這個暗號立馬放下手裏的筆,青兒手腳麻利地收拾着書桌臺面。
曾玫來到桌前坐下了,從桌上的盒子裏拿出一支玉釵細瞧着。
高夫人進了屋,見新采買的吃食與首飾之類的都送過來了,便問:“玫兒,這些你可還喜歡?”
曾玫向來對吃食及首飾、器玩都不敢興趣,只是應付地微笑,說:“喜歡。”
高夫人再招了招手,婵兒、娟兒托了好些新衣裳過來了。
“這些都是最時新的衣裳,樣式可俊了,都是冠衣鋪連夜給趕做出來的,你快試試!”
曾玫在穿着上也不挑剔,懶得試,便說:“先放下好了,等我得了空再試吧。”
高夫人看出曾玫不喜歡打扮,也不愛在穿着上費心,憂心地道:“玫兒,過了這個年你可就十一歲了,該好好打扮打扮了。”她翻了翻桌上的首飾及器玩,說,“你瞧,這些首飾、器玩都是花了重金買來的,這些新衣裳也是手藝極好的老裁縫費功夫給做的,你怎麽就一點兒都不上心呢?”
香兒一直立在旁邊聽着,聽夫人說這些是花了重金買回來的,又想到寶菱的事,便插嘴道:“夫人,這麽貴重的東西,寶菱可是包了好些叫人送回她娘家呢!”
高夫人眉頭一聳,問:“這是怎麽回事?”
香兒見高夫人這麽嚴肅地詢問,身子縮了一下,但又不敢不說下去,“剛才……剛才我在路上碰到玳安摟着個包袱往管事房那邊去,我就随口問一句他做甚。他說……他說是找人給寶菱送家書,還說……寶菱包了好些南國出産的吃食及金瓜子什麽的,好像還有仙人像。這麽貴重的東西可都是大少爺的,若寶菱動不動都拿回娘家,那以後……”
高夫人聽說其中還有仙人像,頓時惱休成怒,吩咐道:“香兒,你去管事房一趟,把寶菱的包袱先拿回明澈軒,我等會兒就過去!”
香兒領了命趕緊出去辦了。
高夫人又苦口婆心地講了一些曾玫耳朵都快聽出繭子的道理,什麽女子要隆重地打扮自己,要懂得将自己最好看的一面展現出來,只有這樣将來才能穩住夫君的心,最後還親自給曾玫插上了一支玉釵才出了門。
這時寶菱正在和徐昌家的、溫福家的一起分享着大少爺給的吃食,見香兒手裏拿着她要送回家的包袱走過來了,十分訝異,不知這是怎麽回事。
徐昌家的感覺到似乎出事了,可是寶菱只不過給家裏帶一封家書及一些吃食而已,而且還是得了大少爺的允許,并沒有做什麽出格的事啊。她并不知道寶菱還把什麽貴重的三仙像也往家裏帶。
徐昌家的迎上前來,問:“香兒,你這是做甚,這可是寶菱要送回娘家的東西。”
香兒哼了哼,撇嘴道:“這是夫人讓我拿回來的,我哪有這個膽敢自作主張!”
寶菱一聽說是夫人要香兒這麽做的,心裏頓時緊張起來,可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錯了什麽。
很快高夫人就帶着婵兒、娟兒過來了。
曾珏與玳安、玳林聞聲也從房裏走了出來了。玳安見香兒手裏拿着寶菱的包袱,就知道肯定是香兒告訴了夫人。此時他心裏起了個大疙瘩,可當着這麽多的人面,他也不好說什麽。
高夫人命香兒把包袱打開,香兒立馬将包袱打開,把裏面的東西一一遞給高夫人看。
高夫人見裏面果真有三個羊脂白玉仙人像,氣得走到寶菱的面前,給了她一個耳掴子,厲聲問道:“誰讓你把這些帶回娘家了?!你是不是打算把明澈軒值錢的東西全都搬到你娘家去?!”
寶菱被打了也不敢哭,只是捂着臉屈膝一跪,心裏還是迷迷瞪瞪的,貴重的東西她可是一個也沒帶啊!除了吃的,就只有十幾顆金瓜子和三個仙人像而已。
曾珏跑上前來拉住高夫人的衣袖,不要她再打寶菱了。
因曾珏護着,高夫人雖然不再打寶菱了,心裏卻十分氣惱,又問道:“你知不知道這羊脂白玉仙人像有多貴重,這可是番疆産的罕物,就連皇上都把它當作寶物!我們靖寧府一共才得了兩套,還是大管家前後忙碌着用一處宅院給換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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