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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兒個早上才給珏兒送來一套,你這個死丫頭,竟然拿了三個要送到你娘家去!”

寶菱忍着不讓眼淚流出來,委屈地說:“夫人,我不知道這三個仙人像會有這麽貴重,我以為它們只是普通的玉器,見它們模樣可愛,就想着帶給弟弟妹妹玩。要是我知道它們有這麽貴重,即便大少爺給我,我也不敢要啊!”

高夫人一聲冷笑,痛心疾首地道:“這麽貴重的東西,你竟然要把它們帶給你鄉下的弟弟妹妹玩?這不是暴殄天物麽!他們指不定還要當泥瓷一樣給摔了呢!我怎麽就讓你這麽個敗家丫頭進了府?”

曾珏見高夫人氣得厲害,只好與寶菱一同跪着。他知道是自己連累了寶菱,心裏很難受。

“珏兒,再過二十幾日你就滿十三了,平時看着也是沉穩懂事的,今兒個怎麽這等犯傻,這等貴重東西是能随便賞人的?你當我們靖寧府真的是堆了金山銀山,永遠花不完麽?連玫兒和琨兒都沒有的東西,你卻送給寶菱?”

曾珏當時只是想把自己喜歡的東西與寶菱一起分享而已,而寶菱說要給她的弟弟妹妹帶去,他又不好攔着,若攔着顯得自己多麽小氣似的。

沒想到才一會兒功夫,就把他娘給招來了。

曾珏緊低着頭不說話,既便是想說也說不出來。

第二十四回小懲罰

高夫人見曾珏陪着寶菱一直跪着,難免有些心疼。可是寶菱今日做出這等事來實在讓她生氣,她不想輕易姑息。

她讓玳安把這三個羊脂白玉仙人像收回曾珏的房裏,一再強調要好好保管着,往後不許再出差錯。

她又斜睨了一眼寶菱,問:“除了今日,之前你還捎過什麽了?”

寶菱趕忙搖頭,說:“沒有。除了去年的這個時候送過一封家書,就再沒捎過什麽回家。今日……我本來也沒想到要捎帶東西回家,只是碰巧大少爺賞我這些,我就想到了家裏的弟弟妹妹肯定也喜歡這些才……”

“按你的意思這是珏兒的錯了!”高夫人厲聲說道。

寶菱吓得緊埋着頭,再也不敢吭聲了。

高夫人怕寶菱在她面前扯謊,就吩咐玳安,“玳安,你去把林管事找來,我有話要問他。”

玳安領夫人了命,掃了一眼站在夫人邊上的香兒,悶悶不樂地去了。香兒見玳安瞧着她,她立馬将臉一偏,一副與自己無關的模樣。

這時高夫人見包袱裏有封家書,她随即拆開一閱。

寶菱這封信的大致意思是,侯爺與夫人平日裏寬厚待人,對她很好,大少爺脾性溫和,很好伺候。府裏的人個個都很好相處,她還結交了一起玩耍的夥伴。

按她的意思,反正無論是誰,都對她很好。她在這裏吃得好、睡得好、玩得好!長高了、長胖了、長白了!好似這裏是人間天堂!

在信裏她一丁點兒抱怨都沒有,平時有誰欺負她,遇到什麽不開心的事,她一字未提。還說自己要更勤快、要把活幹好、要努力讀書、要細心地把大少爺伺候好。

看完這封信高夫人的氣已消了一半。她再瞧了瞧寶菱,心裏忖道,好歹是個知道感恩的,知道她現在過的好日子都是靖寧府給的,也知道她自己的本份是要伺候好大少爺。

這時林管事與玳安小跑着過來了。

“林管事,寶菱來府後帶過什麽回家?”高夫人現在的語氣緩和多了。

“禀告夫人,去年這個時候,大少爺命我派人給寶菱爹娘送回一封信,并不捎帶任何東西。直到今日上午玳安才往管事房送來這麽一個包袱。除此之外,再沒有什麽了。”

高夫人把寶菱的信放回那個裝有吃食與十幾顆金瓜子的包袱裏,說:“林管事,你派人把這個包袱給寶菱娘家送去吧。”

“是。”林管事接過包袱,調頭準備回管事房。

“等等!”高夫人又叫住了他,“林管事,以後府裏的下人們要捎信回家,得必須有各房主子允許,且親口傳過話才行,而且一年只許一次。還有,捎帶的東西你都要檢查一遍,除了普通的吃食、普通的衣物及府裏給他們發的例錢,其它的一律不許帶!”

“诶!”林管事得了命辦事去了。

香兒見夫人除了打了寶菱一下,根本沒有任何處罰。剛才夫人明明看到了包袱裏還有下人們從未吃過的南國吃食,金瓜子也是只有主子們才有的,卻仍然讓林管事往寶菱家裏送,這不是與她自己剛才說的話相違背嗎?

下人們就只能除了普通的吃食、普通的衣物及府裏給他們發的例錢,其它的一律不許帶!難道寶菱不是下人,還是主子了?

想到寶菱現在雖然是在大少爺房裏伺候,跟她做丫鬟的沒啥區別,但以後說不定就是大少爺的媳婦,那不是主子又是什麽?香兒頓時領悟過來,原來自己與寶菱的區別在這!

高夫人準備就此算了,但想到這可不是一個小事,得讓寶菱長點記性才行,便道:“寶菱,你是鄉下來的孩子,也是吃過苦的,不要到了我們靖寧府就高貴了起來,不把這些東西放在眼裏。你今日犯了這等事,我不能不罰你,”她略微思慮了一下,說,“就罰你半年的例錢,讓你知道銀子可不是那麽容易得來的!”

寶菱還沒反應過來,夫人說罰她,難道就只是罰半年的例錢麽?

“珏兒,你快起來。”高夫人實在見不得兒子跪這麽久。

曾珏起來了,寶菱還在跪着。

“你也起來吧!”高夫人又朝寶菱嚷了一句。

想到夫人就這麽輕易原諒她了,寶菱感激地朝高夫人磕了個響頭:“謝夫人!”

高夫人氣也消得差不多了,說:“好了,你以後別老想着娘家、想着家裏的弟弟妹妹,你的本份是要伺候大少爺,記住了嗎?”

“記住了。”寶菱應了一聲,站了起來,發現膝蓋真是又酸又疼啊。

說完這些高夫人終于擺架走了。

香兒緊繃着臉回了玉泠閣,越想越覺得這件事太便宜寶菱了。寶菱犯了這麽大的錯,就只挨個耳光,罰半年例錢。若放在別的丫鬟身上,早就被趕出府了。

說來說去,都是大少爺要護着寶菱罷了。

想到這兒,她心裏可謂是又妒又恨。不禁思忖着,若是有一日自己能得到大少爺的袒護該多好。

高夫人走後,曾珏便從房裏拿幾錠銀子要給寶菱,因為他考慮到寶菱被罰了半年的例錢,這半年裏她都沒有錢花,那該多苦啊。

寶菱哪裏還敢要他的東西,推卻道:“大少爺,你以後別再給我什麽了,這些銀子我萬萬不能要。”

她跑回偏房裏拿出一個荷包,掏出許多碎銀子給曾珏看,說:“你瞧,這一年的例錢我只花掉一個月的,其餘的都在這裏呢,根本花不完!”

這一下,除了曾珏,在明澈軒伺候的另外四個人都睜着大眼瞧着,心裏都暗自忖道,這個寶菱,忒能攢錢!以她這樣的攢錢法,哪怕是被罰掉一年的例錢,她照樣不用發愁。

這時寶菱突然想起什麽,又跑回房,把曾珏給她的瑪瑙手钏、金椅子、剩下的半把金瓜子全都交到玳安手裏,說:“你給大少爺都收好吧,這些我都用不上,放在我這裏也是白白浪費了。”

寶菱見曾珏站在邊上又不高興了,便走到他的面前,解釋道:“若夫人知道你還給了我這些,指不定又要生氣了,你若真的為我好,以後就什麽都不要給我。”說完後還朝他微微一笑。

曾珏想到明明是自己連累了她,她也不怪他。她挨了打也不哭,罰了半年例錢也不傷心,竟然還笑得出來。

可能心裏還在為夫人沒有嚴厲地處罰她而高興呢。

曾珏見寶菱這麽笑着,心裏更加心疼她。

這時,他見寶菱額前飄着一縷頭發,可能是被他娘那一耳掴子給打亂了。他情不自禁地走了過來,用手輕輕地幫她捋了捋。

寶菱見他這麽關心自己,朝他開心地一笑。

曾珏對她的疼惜,她還不太懂。

第三日,林管事派人扛過來兩個大麻袋,并遞給寶菱一封信。

那個騎馬奔襲替寶菱送家書的小厮說:“寶菱,你爹娘讓我給你捎的這些東西忒重,把馬兒累得直喘氣!”

聽他這般說,寶菱這才知道這兩大麻袋的東西竟是爹娘給稍來的。

她先拆開信細閱了一遍,得知家裏一切都好,在鎮上開的小飯館子生意也很不錯,新嫂嫂已經挺起了大肚子,來年就要生娃了。

這時明澈軒的人聽到外面的動靜都出來了,曾珏也出來了。

玳安幫忙把麻袋口子解開。其中一個大麻袋裏裝的都是農家過年愛吃的芝麻糖、花生、豆糕、魚幹、肉幹、核桃等一堆吃食,每樣都用紙包得齊齊整整。

另一個大麻袋裏裝有好幾十雙繡鞋,雙雙做工都十分精致,繡樣既新式又好看,而且各種鞋碼都有。再翻了翻,裏面還有一個小包袱,打開一看,裝有幾十條精致的繡帕。

寶菱娘雖然現在不需給繡鋪做繡活了,但她想到寶菱小小年紀就要在靖寧府這個世代簪纓的大世族裏讨生活,怎麽可能事事都順,因此她只要一得空,就忙着做些繡鞋、繡帕。她知道府裏女孩兒肯定多,就各種鞋碼和各種花樣都做了一些。

不為別的,只為了讓寶菱在府裏博個好人緣,日子能好過一些。

那一大麻袋吃食也是提前好久就開始準備的。因為去年年前寶菱捎信回了家,家裏猜想着今年寶菱肯定還會捎信來,所以早早就開始準備了。

雖然這些東西不值錢,好歹都是花了心思的。

徐昌家的拿出繡鞋與繡帕瞧了瞧,感嘆道:“寶菱,難怪我瞧着你手巧得很,原來是随了你娘!”

寶菱不好意思地抿嘴笑了笑。

徐昌家的幫忙挑出最好的繡帕及符合高夫人鞋碼的繡鞋,還拿了幾包吃食,說:“寶菱,等會兒你把這些送到夫人房裏去吧。剩下的我和溫福家再好好的分一分,分好了就替你送到各房裏去。”

寶菱聽了臉一紅,說:“夫人肯定瞧不上這些的,她若嫌棄怎麽辦?我……我不敢去。”

徐昌家的也為難,“我只是覺得這些好歹也是你爹娘的一番心意,至于夫人是否嫌棄……”她也說不好。

這時曾珏走了過來,拉着寶菱的手,意思是要同她一起去,他又想護駕了。

徐昌家的見曾珏也要跟着去,就放心了。她把這些東西放在玳安的懷裏,叫他跟在後面一起去。

高夫人掃了一眼這些農家做的吃食,再把幾雙繡鞋與繡帕拿在手裏仔細地瞧了一番,什麽也沒說,便放下了。顯然,她瞧不上這些。

不過,她此時考慮的卻不是這個,而是在思忖着,莫非寶菱爹娘還想把靖寧府當親戚來往?他們的心也忒大了點吧!

她沉悶地哼了一聲,再瞧着曾珏與寶菱雙雙站在自己的面前,怎麽好似小兩口一同回了娘家一趟的模樣。

不知為何,她心裏極不舒服。平時都是與皇族、貴族來往,如今竟與這種鄉下的小農戶搭上了關系,她心裏哪能順得了。

但礙于曾珏在這裏,她也不好說什麽。

她幹咳了幾聲,說:“寶菱,難得你爹娘有這番心意,這些我就都收下了,你們……就回去吧。”

“是。”寶菱見高夫人一句嫌棄的話也沒有,還以為她很樂意地接受了呢,便歡天喜地與曾珏一起出了至聖堂。

第二十五回獻媚麽

徐昌家的與溫福家的把寶菱娘家捎來的這些東西一一送往各個房裏。

這時香兒正在玉泠閣伺候,她翻了翻這些東西,從鼻子裏出氣哼了一聲,說:“大小姐,寶菱娘家想用這些入不得眼的鄉下便宜貨來巴結侯府,也不嫌丢人!”

本來曾玫根本無心關注這些,聽香兒這麽一說,她便走了過來,看了看,挑出一條花樣別致的繡帕細瞧着,再看了一眼香兒那副不屑的神情,說:“香兒,我瞧着你眼界簡直高得快沒邊了,說話是越發地刻薄了,這麽好看的繡帕送給我們,又哪裏丢人了?還有這些吃食與這些繡鞋,哪樣不是需要費心費力才能做出來的?”

香兒還是有些不服氣,小聲嘟囔着說:“就寶菱往她娘家捎帶的那些金瓜子,還不知能買來多少這樣的東西呢。”

這下可把曾玫惹惱了,“香兒,你這是着哪門子的道了?以寶菱那樣的家底,你還指望着他們能送來稀世珍寶不成?寶菱娘家無論做的好與不好,都輪不到你來嚼舌!你只需做好自己份內的事,別把一雙眼睛成日緊盯着明澈軒!”

香兒被訓得滿臉通紅,低眉垂首,認錯地道:“是,大小姐,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曾玫甩袖回內室了。

香兒雖然嘴上認錯,心裏卻好不委屈。

這幾日連一向對她低眉順眼、盡獻殷勤的玳安都對她冷着臉,這已經很讓她生氣了,今日怎麽連大小姐也護着寶菱?寶菱到底是哪裏讨人喜歡了?

這時菡萱閣的曾敏倒是與香兒一樣的想法。

她不屑地瞧了瞧這些東西,吩咐左右,說:“可兒、秋兒,你們把這些吃食與繡帕拿去分了吧,別擱在我跟前晃眼。”她又想到王宣家的與冠平家的都有與她一般大的閨女,又說,“王嬷嬷、冠嬷嬷,你們把這些繡鞋拿去給自家閨女穿吧。”

想了想,曾敏又補了一句,“還有,以後寶菱若再拿什麽東西來,你們自己拿去使吧,無需跟我說,也別放在我跟前,我嫌礙眼!”

她們四人互望了一眼,知道二小姐對寶菱看不順眼,也不好說什麽,只是應答着:“是!”

這一上午明澈軒的人忙碌着送了那麽多房,只有陽晖軒的曾致與倚蓮閣的曾絨打發了下人過來向寶菱道謝,還回贈了一些禮物。

寶菱見有人來謝她,歡喜得很。

又是一年新春。

靖寧府果真是一年不如一年了,門前來往的人已經不需要排隊候着,但凡來了的,都能直接進去。

曾義恩心裏清楚,望寧侯越來越得皇上的器重,那些忙碌奔走的人自然是去了望寧侯府前排隊去了。他沒有心力去怪罪那些人,何況如今又有幾個不是長着勢利眼的。

他煩憂的是,望寧侯最近每每上的折子都是高歌頌德、勸皇上盡行享樂,讒言國事有這些臣子們操勞着,無須皇上憂心,還說安國一年比一年繁盛,國泰民安,實在也沒有太多事需要皇上憂心的。

若按這等态勢發展下去,皇上就會越發地貪圖享樂、不盡心于國事了。

本該是值得喜慶的新年開元,曾義恩卻愁得寝不能安、食之無味。

按慣例,正月十五之前是不需上朝的。不知為何,正月初八這一日,皇上身邊的太監來了靖寧府,帶口谕說皇上有事要與侯爺商議。

曾義恩誠惶誠恐地趕到皇宮。皇上先是對他說了幾句客套話,什麽曾家祖上功勳宏大,且祖祖輩輩都鞠躬盡瘁為安國操勞政務,為歷代皇上分了大憂,安國定會厚待曾家讓靖寧侯位世代延續下去這之類的話。

皇上說着說着就把話茬轉到了望寧侯近日提議在明羅城東修建皇家林園與偏宮的事來。

曾義恩在年前就聽說過此事。皇上當時的意思是,此項動土工事過于浩大,因占地上萬畝,估算得耗資上億兩銀。如此一來,會有許多農戶失了田地,集出十萬勞役也實屬難事,因此皇上在望寧侯的折子上否決了。不知今日皇上怎的又提起此事來。

曾義恩聽了心肝都為之一顫,急道:“皇上,萬萬不可啊,國庫雖然充足,若修建皇家園林與偏宮的話,得耗資上億兩,國庫這一下就空虛了,若到時有個天災什麽的,拿不出赈災的銀子,那可是要失民心的啊。”

皇上不以為然,信心滿滿地道:“這幾日朕已找國師算過,這三年裏安國都會風調雨順,絕不會有天災,更不會有人禍。至于國庫會空虛的事,朕打算采用望寧侯提出的每畝田地多納一成提留,各商鋪也多交一成稅收,過了這三年,國庫也就慢慢地充實了。”

曾義恩聽說還要百姓多納一成稅,急得跪了下來,說:“皇上可要三思啊,這項工事沒有十幾年是完不成的,集出十萬勞役也是十分的困難,可謂是勞民傷財啊!百姓們要多交一成提留與稅收,還得出勞役,如此一來,百姓的日子過得苦了,肯定會怨言載道,此舉可是大失民心啊!”

此時皇上的臉色很不好看了,他壓抑着怒火,冷聲道:“朕在位都十幾年了,一項大工事都沒做過,如今只想做成這麽一項,怎麽就勞民傷財了?歷代王朝哪個皇帝沒耗人力物力造工事,否則各國的宮殿、園林是從哪裏來的?怎的到了朕這裏,你就這般阻攔?”

曾義恩誠惶誠恐,頭磕地,不敢起來,也不敢反駁。

聽皇上這麽一番質問,曾義恩知道皇上心裏已下了決心,說是找他來議事,其實只不過想聽得他一句恭維聖聽,而不是想聽他這等直谏勸阻的話。

皇上見曾義恩沒膽子再力谏,就揮了揮袖,說:“好了,此事朕意已定,無須再議,你退下吧。”

曾義恩恍恍惚惚地回來了,回來後他把自己關在怡養軒一整日沒出來。

第二日上午,他終于打開了門,吩咐下人找來大管家。

之後大管家得了他的命來告知各房,往後府裏侯爺與夫人的壽宴、少爺小姐們的生辰宴、上元端午中秋等節宴、待客宴、下人們的喜宴全部取消,戲班與歌舞班不能再請進府,各房的吃穿與用度一律從儉。

安國的百姓馬上要過苦日子了,曾義恩不忍心再看到自己府裏的銀子白花花地往外流。

衆人皆不敢議論,心裏都猜想着,侯爺看來是越來越不得皇上的器重,往後府裏估計再不能如同以往那般講究奢華了。

到了正月十九,是曾珏十三周歲的生辰,雖然侯爺下令取消了宴席,高夫人還是要為自己的長子備一份生辰禮的。

高夫人來明澈軒呆了半個時辰才帶着一群人走了,她剛出門,姜姨娘及曾珏的弟弟妹妹又都一一來賀。

整個一上午,曾珏都沒空清靜一下。

好不容易待這些人都走了,這時香兒又來了。因為在明澈軒伺候的幾個人都忙着整理賀禮去了,此時只有曾珏一人在書房。

曾珏見了香兒就沉着臉,且不提她明明是自己同意嫁給玳安卻又對玳安冷薄之事,就寶菱往家捎帶東西被夫人知曉之事,足以讓曾珏對香兒厭惡。

曾珏雖然說不了話,但心裏澄明着呢。那日除了玳安送東西去管事房,他房裏的其他人都沒出去過,而夫人馬上就知曉了,偏偏玳安之後幾日一直愧疚地不敢瞧他。

這等多事且長舌的告發之人,除了香兒,再無他人!

香兒見曾珏對她沉着臉,心裏有點怯了。可是見書房此時只有曾珏一人,得了這麽好的兩人獨處機會,既然自己都來了,她還是想表達一下自己那點心意的。

“恭賀大少爺十三歲生辰!”她福身行禮,媚眼直勾勾地瞧着他,淺淺地笑着。

曾珏只瞥了她一眼,根本沒留意到她這等媚惑神情。

香兒見曾珏根本不肯多瞧她一眼,心裏已經涼得差不多了,卻仍不放棄,又道:“大少爺,香兒覺得自己與你還有幾分緣呢,今日是你的十三歲生辰,明日就是我的十四歲生辰,你說巧不巧?”

曾珏頭也不擡,心裏忖道,你哪日過生辰與我又何幹?

香兒索性走到曾珏的身邊,從袖裏掏出她這幾日連夜打的璎珞穗子和一個她親自縫制的心形小香囊,放在曾珏的面前,羞答答地說:“這是香兒親自做的,還望大少爺喜歡。”

曾珏掃了一眼她做的東西,覺得比寶菱的手藝差遠了,他才不要這等粗糙之物呢。

随即他納悶起來,香兒是玳安新娶的娘子,怎麽能私自送給他禮物?她這是何等居心!

曾珏嫌惡地瞟了她一眼,抓起她的這些東西,往她手裏生硬地一塞,然後起了身,甩袖急步走出書房。

香兒受了這等冷遇,心裏屈辱得很,眼淚頓時嘩嘩直流。

她捂着疼痛的心口一路哭到了玉泠閣,待要進門時,才趕緊抹淨了眼淚。

第二十六回認命了

曾玫見香兒一直拉着一張悲悲戚戚的臉,再根據她前幾日的表現,已猜到幾分她的心思。

“香兒,你過來。”曾玫放下手裏的書,似乎擺出要與她一番長談的架式。

香兒瞧不出曾玫此時是喜是怒,緊張地走了過去,小聲地問:“不知大小姐有何事?”

“香兒,你在我身邊伺候好些年了,我自來認為你是十分懂規矩的,辦事也從未出過差錯。只是近日裏,你頗讓我失望。”

盡管曾玫的語氣很平和,香兒聽了心裏還是一緊,大小姐都說對自己失望了,不會是要把自己趕出玉泠閣吧。若打發她去膳堂或雜院做粗使丫頭,她幹脆一頭撞牆尋死得了,反正今日受的屈辱已經夠多了,要是再被趕,她覺得自己也沒臉再見人了。

她下定了決心,咬緊着牙關,正在等着曾玫将趕她的話說出口。她已經瞧好了,這房間的北牆可結實着呢,猛沖過去用力往上撞,想死應該不算太難。

曾玫瞧着香兒此時的模樣挺可憐的,說起來,她實在也沒做過什麽錯事,只不過最近愛嚼舌根子罷了。

曾致扔下剛才的那個話茬,溫和地問:“你成親不多久,本該高興才是,可我瞧着你自成親以來,就沒見你笑過,你不喜歡玳安?”

香兒眨巴着眼睛瞧着曾玫,忖道,大小姐這意思好像不是要把她趕出玉泠閣,心裏稍微好受了些。

香兒先是不吭聲,然後點了點頭。

“既然你不喜歡玳安,又為何要同意嫁給他,你若不同意,侯爺與夫人難不成還會逼着你嫁給他不成?”

香兒聽出曾玫語氣裏有質問,更有幾分生氣,但絕沒有要趕她的意思,那自己也不必尋死了。想來好死不如賴活着,還是自己認個錯吧,便趕緊跪下,說:“大小姐,我知道侯爺與夫人是為我好,他們費心為我操勞婚事,我是心存感激的,嫁給玳安是我自己同意的,我絕沒有埋怨的意思。”

“你不喜歡玳安又同意嫁給他,這又是何意?”曾玫明知故問,就想聽聽香兒自己怎麽說。

香兒埋頭沉悶了一會兒,說:“我之所以同意嫁給玳安,只因為……只因為我知道自己沒有那個福份嫁給……喜……喜歡的那個人。”

“你喜歡大少爺吧。”曾玫直白地說。

香兒身子顫了一下,不敢吱聲,她不知大小姐是怎麽知道的。若被夫人知道她有這種僭越之心,還不知要怎麽處罰她呢。

曾玫見香兒如此緊張,便道:“你放心,我不會跟別人說的。莫非你同意嫁給玳安,只不過想得些機會去明澈軒?”

香兒的眼裏閃着淚花,哭道:“大小姐,我并不敢心生僭越之事,只是覺得……覺得這樣能多見見大少爺也是好的,他若能多瞧我一眼便是我的福份了。”

曾玫沒經歷過感情之事,并不能十分理解香兒的心,但事理她卻是明白的,說:“既然你自己都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事,為何又要去奢望,恁地白白苦了自己!”

香兒心裏痛楚之極,她自己又何曾想嘗這等苦呢。

曾玫又道:“以你這等身份,哪怕是給大少爺做妾都是不行的。不是說你不配給大少爺做妾,而是府裏自來沒有這個規矩!你這等自尋煩惱,成日憂愁,還不如解開了心結與玳安好好過日子,我瞧着玳安也不錯,實誠本份,你若真心對他,他肯定會對你好的。”

香兒自個兒想了想,也只能這樣了。既然大少爺給了她這種屈辱,她也沒臉再去明澈軒見他了,若自己還想安生,想把日子過下去,只能委身做玳安的娘子了。喜歡大少爺就把他放在自己心裏好了,反正無人能管得了她的心。

她朝曾玫磕了個頭,“謝大小姐提醒。”

“你快起來吧,以後別再嚼舌根了,也不要去關注大少爺與寶菱的事。”

“是。”香兒起來了。

曾玫見香兒近日似乎比以前消瘦了,氣色也不好,難怪書中有“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之類的句子,看來情感之事當真是害人不淺。

想到這裏她又疼惜香兒起來,見她的眼睛紅腫腫的,臉上還糊了不少眼淚,說:“沒事了,你去洗把臉吧。”

今兒個夜裏輪到玳林在明澈軒侍夜,到了晚上戍時,玳安得以回到他與香兒的新家了。

讓他頗為吃驚的是,卧房門竟然敞開着,這是香兒讓他進卧房的信號麽?剛成親那些日子,他做夢都想進去,而這時,他又不想進去了,就香兒告發寶菱那件事,一直讓他如同吃了個蒼蠅。

在他的想象裏,香兒不是這種愛惹事或在人背後嚼舌根子的人。可是自從自己娶了她,她就跟變了個人似的。

前些日子他還在等着香兒給他一個解釋,可是香兒壓根就不搭理他。

既然她不把自己放在心上,他又何必去讨個沒趣。

此時香兒一直端坐在房裏靜靜地等着玳安,明明聽到他回來的腳步聲卻半天也不見他進來。

香兒不禁惱了,忖道,他到底想怎樣啊,自己都把卧房門敞開了,難道要自己出去把他拉進來嗎?

她騰地起身,氣沖沖地來到堂屋,見玳安已經把幾個椅子拼好了,正在攤被子呢。

“你打算一輩子睡這裏麽?”香兒沒好氣地問道。

玳安沒想到她會出來,有些愕然,他愣了一下,道:“不是你不讓我進去的麽?”

香兒語結,轉身準備進房,想了想又停住了,回頭說:“你放心,以後我再也不會去明澈軒多事了,更不會挑寶菱的理。你今日不進我房,那這輩子就都別進來!”

玳安怔怔地看着她,她這是知道自己做錯了事?

而且她還讓自己進卧房了?

想到她說的最後一句話,玳安還是有點怕,他可不想一輩子睡椅子。雖然她兇巴巴的,好歹也算是說了句軟話。

她都把話說到這個份上了,也夠為難她的,若再不進去,豈不是自己太矯情?

玳安恍過神來,趕緊将被子一卷,跟在她後面進卧房了。

香兒當他的面迅速脫了衣裳,爬上了床。因為她是背對着玳安的,玳安不知道她臉紅沒紅,反正他自己臉紅了。

臉紅歸臉紅,他也将自己衣裳脫了。香兒讓他進卧房,不就是同意與他睡一個被窩麽?

當他鑽進被窩與香兒身體相觸時,他才真實地感受到香兒是他的媳婦了。他心裏想着,只要她不嫌棄他,也不再多事,他會用心好好疼她的。

他生澀地摸索着脫掉了香兒的裏衣,再爬到她的身上,當手溫柔地撫摸着她的臉時,卻摸了一手掌的淚水。

她哭了?她覺得委屈?

玳安吓得要翻身下來,香兒一把抱住了他,不讓他下來。

他懵了,不知香兒這到底是怎麽了?

難道她不是委屈,僅僅是害羞?

“你別愣着了!”香兒有些哽咽地說。

玳安哪裏知道香兒心裏的苦楚。聽到她這麽催着,就以為她真的只是害羞而已。

他撫摸着她,親吻着她,沒人跟他傳授過男女之事該怎麽做,他只是憑着本能,但動作絕對輕柔,因為他怕弄疼了她。

當他的下面戳進香兒的體內時,香兒的心突然一緊,揪心地疼,自己現在完完全全是玳安的了,她再也不用花心思去讨好大少爺了。

玳安亢奮地從她體內一進一出,喘息急促,低吼酣嘆,床伴随着他的動作發出咯吱咯吱響的聲音。香兒沒有迎送,沒有感覺到痛楚,更沒有感覺到舒服,她只是默默地承受着。

她的眼淚将枕巾染了個濕透。

事後,玳安将她緊緊擁在懷裏,說:“香兒,我會對你好一輩子的。”

香兒無聲回應。

次日,曾珏發現玳安神清氣爽,臉上的笑容裏有些羞澀,還有些甜蜜。曾珏不禁納悶了,這可是他見玳安成親以來,頭一回這麽開心,莫非昨日自己氣了一回香兒,香兒回家後在玳安面前就乖了?

女孩兒的心思還真是搞不懂!他也懶得費力去尋思這個。

他與寶菱相伴着去致遠堂,玳安、玳林帶着一些備需跟在他們倆的身後。

還未進致遠堂,他們就聽見裏面的哄鬧聲,好像是曾琨的聲音。

想來曾琨已經六歲了,也到了進學堂的年紀。

寶菱聽到曾琨的聲音,心裏有點懼。自從上次燙傷了他的臉,他每次見到寶菱都朝她撒氣,不是咬她,就是揪她的辮子,還動不動就罵她“鄉下來的臭丫頭!”

寶菱低着頭進去了,一直到了自己的座位上都沒有擡頭。

好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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