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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玫來到至聖堂,見她母親一臉的喜慶,像是得了什麽好消息。

“娘,有何喜事,你如此高興?”府裏好久沒有聽過什麽好消息了,曾玫很想聽一回。

高夫人眉眼笑得跟花兒似的,樂呵呵地說道:“今兒個上午,娘去皇宮裏探望太後,恰巧皇後也在。太後是娘的皇祖母,向來對娘還是比較寵愛的,這不,當下就把你給許配了十五皇子。皇後是十五皇子的生母,她當場可是歡喜地應下來了呢,還說早聞你知書達理、品格端方,就盼着你這樣的兒媳婦去治一治十五皇子呢!”

曾玫腦袋一嗡,怔了半晌,道:“娘,我才十一歲!許什麽親?”

高夫人仍笑臉哄道:“都十一歲半了,也就是十二,十二歲訂親,哪裏算小了!何況十五皇子已經十四了,訂下兩年,十六歲成親,年歲剛剛好。你的年歲尚可再等一兩年的,他可不能再等了呀!”

曾玫臉呈惶恐,生氣地回道:“我不要與什麽十五皇子訂親!”

高夫人還以為曾玫只是害羞才這般說,又道:“你要知道,現下還不知有多少大臣巴結着把自己的女兒許配給十五皇子呢,要不是皇太後看在我的份上,指不定還沒這麽容易輪到你。聽說望寧侯家就有一位十二歲的女兒,都私下找人去問過皇後好幾回了,皇後都沒答應。姑娘家的,遲早要許配人家的,哪是你想不要就不要的事。”

曾玫擰着眉,揚着頭,犀利地道:“任他是怎樣的香饽饽我都不稀罕!”

這下高夫人的臉色有些愠惱了,可這是她的親閨女,她忍着怒氣,耐心地解釋着:“玫兒,你要知道,如今整個安國,除了太子,就剩下十五皇子最得皇上寵了。娘早為你考慮好了,因太子已近三十,年歲太大,且妻妾早已成群,将來後宮還要面臨争奪儲位與後位,你一向沒心計,娘是不舍得你去趟這渾水的。而十五皇子是太子的親弟弟,即便太子将來繼位,也不會威脅到十五皇子。若把你許給其他皇子,太子一旦繼位,其他皇子的日子可是很艱難的!”

高夫人以為對曾玫曉之以理了,她應該就不會反駁了。

沒想到曾玫仍然駁道:“天下的好男子多着去了,為何我非要許什麽皇子?”

高夫人頓時聲調上升,語氣嚴厲,“你是靖寧侯府的大小姐,不許給皇子,難道還要許給什麽普通人家?”

曾玫的眼睛有些紅了,犟嘴道:“我就是不答應!”

高夫人手用力拍桌,語氣更加淩厲了,“這由不得你!”

曾玫眼淚頓時流了下來,委屈地咬着嘴唇。

高夫人看了有些心軟,便起身走到曾玫面前,用繡帕給她拭去眼淚,溫和地說道:“姑娘家的遲早要許配人家的。如今安國只有十五皇子是你最好的選擇了,娘為此高興還來不及呢,你怎麽還不樂意?娘也見過十五皇子,一表人才、彬彬有禮,與你相配着呢!”

曾玫淚眼閃閃,臉色卻堅毅異常,“娘,哪怕十五皇子貌賽潘安、智超孔明、禮勝孔孟,我也是不會樂意的!”

她說完轉身就跑出去了,香兒跟在後面追着。

“玫兒!你……”高夫人被噎在那裏,待曾玫已跑出老遠,她仍朝曾玫大聲說了一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由不得你自己!”

何況這個媒人還是皇太後。

這時高夫人招呼婵兒過來,“婵兒,你去跟香兒與青兒囑咐着,叫她們仔細看着大小姐,哄着大小姐,別讓她鬧出什麽名堂來。”

曾玫哭着跑回玉泠閣。她不想訂什麽親,不想讓自己的命運與十五皇子有才能牽連。香兒與青兒、周海家的、張松家的得了婵兒的囑咐一步不離地跟着她,生怕她鬧。

曾玫向來性子沉靜,即便自己心裏一千個不樂意一萬字不樂意,她也不會像一般小女子那般哭哭鬧鬧再弄個什麽上吊的事。

她除了發呆,就是看書,然後就是寫詩,抒發自己心中的不快。

她發呆時也會想到蔣儀,但她并不認為自己喜歡他。只是他的身影會經常在自己的腦海裏晃動。在她看來,他很真誠,很務實,頭頂上沒有皇家絢麗的光環。

在他的眼裏,女子并不是靠三從四德而活着,女子的使命也不只是相夫教子。他尊重女子,視女子與男子是世上同等重要的人。

她覺得,他是懂她心意的人。只是……他竟然是望寧侯的兒子。

想來想去,以她自己來看,如今還沒有哪個男子是與自己相配的。

寶菱一回明澈軒,發現曾珏正坐在她的偏房裏等她。

他坐在她的書桌前,翻着她平時看的書。

而徐昌家的與溫福家的正在拿着裝滿滾燙開水的平底鐵壺熨着曾珏的衣裳。

寶菱走了進來,什麽也沒說,把宣紙放在一邊,然後拿起她的針線筐子,挪把椅子坐下,便埋着頭納鞋底。

徐昌家的與溫福家還真以為寶菱出去只為了買宣紙,并沒有問什麽。

曾珏聞聲回了頭,見寶菱一回來便這麽一聲不吭的,覺很不對勁,便走了過來。可寶菱埋着頭,他又看不見她此時是什麽神态表情,便蹲下來想看看她的臉。

他蹲了下來,擡起頭,看着寶菱的小臉,見她眼眶紅紅的,小嘴緊抿着,臉色憂戚。他能猜出個大概,她肯定是見到她哥哥寶青在勞役隊十分吃苦受罪,因此正在為此事傷心呢。

見寶菱這般,曾珏很是心疼,一雙烏黑澄亮的眼睛在她的小臉上轉來轉去,想哄她幾句,卻說不出什麽。

寶菱見他這麽緊瞧着自己,她眨巴了一下眼睛,然後眼簾一垂,臉上起了紅暈。雖然她還不懂曾珏的心,可是畢竟男女有防,她對這個道理還是懂的。見他這麽盯着自己,滿眼都是心疼與關愛,她很害羞的。

這時曾珏突然拿下她手裏的鞋底與針線,伸出一只手,拉着她來到書桌前,按下寶菱的肩頭,讓她坐下。

他則坐在旁邊,然後拿出紙筆寫着:兩個小人手牽手,木棍上面齊步走。猜一字。

寶菱想着兩個小人手牽碰上手走在木棍上的情景倒是有趣,忍不住笑了。

可是謎底,她想了想,搖頭。

曾珏見她笑了,也跟着開心地笑了,在下面寫:叢。

寶菱一看,仔細一想,發現其實這個謎底并不難猜。

曾珏又接着出謎:世上有一字,半月才寫完。

寶菱見了忍不住噗哧一笑,她頓時就提起筆在下面寫:胖。

曾珏一怔,嘿,這個寶菱這麽快就找着竅門了。

而寶菱在想,大少爺不再那麽沉悶了,越來越愛笑了。

曾珏又寫:半字剃頭發。

寶菱立馬猜了出來,寫下:幹。

兩人對着字謎又笑了起來。

曾珏覺得寶菱笑起來真好看,不禁多看了幾眼。而寶菱也覺得大少爺笑起來比沉着臉要好看多了,她也愛看他的笑容。

這時,寶菱拿起筆給他出字謎了:兩人肩并肩,站在土上邊。

曾珏樂了,連寶菱也會出字謎了,他當然很快就能猜出來,寫下一字:坐。

“大少爺真聰明。”寶菱誇道。

曾珏在宣紙上寫:你也很聰明。

兩人就肩并肩地坐在那兒樂呵地互誇起來。

徐昌家的與溫福家的看到這一幕,兩人相視着會心一笑,心裏忖道,大少爺與寶菱以後肯定有戲。

這兩個月內,皇家陸續派人來靖寧府,按照歷朝皇子訂親的規矩納采、問名、納吉。

待這些完畢之後,皇家就派人來府裏下訂親之禮了。皇家果然比侯府更氣派,所下的訂親之禮是黃金五千兩,乘馬八匹,束帛兩車,各項首飾與器玩一百擡。

擡禮進府之人來來往往,甚是熱鬧。

本來府中有此喜事,曾義恩與高夫人是極高興的。可是,當他們見皇上派來辦此差事的卻是望寧侯的長子蔣豐,他們當即怔住了。

蔣豐得他爹的蔭權,如今也是皇上跟前的紅人了。

曾義恩的臉色冷凜僵硬,他讓高夫人招待着蔣豐,再讓大管家在前後張羅着。他自己則背着手回怡養軒了。蔣豐見此心中十分不快,已經想好回去要在他爹面前及皇上跟前好好說道說道。

高夫人心裏正為此事擔憂,可曾義恩就是不想與蔣家人打交道,徑直走了,根本不顧蔣豐的感受。

玉泠閣的曾玫這時呆坐在書桌前,臉色凝滞,對着黃色宣紙寫下一首詩:

金性剛強能克木,心猿降得木龍歸。

性情并喜望秋聚,同證真意話不違。

寫完此詩,她擱下紙筆,呆望窗外,她知道,自己的親事再也改變不了了。

曾玫兩月有餘沒來過望秋院了,蔣儀可謂是天天都要站在門口倚望一回,可謂是望眼欲穿。早前,他也曾想問一問曾玫家居何處,可又覺得冒昧而未問。想來即便問了,一個姑娘家惟恐他找上門去,應該也不會告知他的吧。

而他現在只知道她叫“李玫”,身邊有一個叫香兒的丫鬟。

自曾玫上次匆匆離去,蔣儀一直食之無味、寝不能安。

這日,他實在熬不住了,打算回家去找幾個小厮出去偷偷地幫他打聽一下,“李玫”是何許人家的姑娘,家居何處。他知道自己是不方便出面打聽的。

剛至自家府門,就聽得他大哥蔣豐說靖寧侯太過分了,自己是皇上派來給靖寧府下訂親之禮的,靖寧侯本應該把自己當上客貴賓來招待的,沒想到他卻甩袖走了。

這不僅是對他對蔣家不敬,更是對皇上大大的不敬啊。

蔣儀一直立在邊上,卻懶得聽這些,只随手翻起擱在案臺上的問名冊,“曾玫”兩字一下落入他的眼簾。

他腦袋瞬間一熱,“曾玫”?她與“李玫”不會是同一個人吧?

他便立馬出門,喚幾位小厮去打聽了。

第二日他們便回道:“靖寧府家大小姐曾玫房裏确實有一位丫鬟叫香兒。”

蔣儀聽了頓時頭痛欲裂。

他知道,如果“曾玫”與“李玫”只不過一個名字的巧合,難道丫鬟的名字也會如此巧合?何況她當時聽得他是望寧侯的兒子就驚成那樣,若不是兩家有糾葛,她也至于會不顧禮儀,當場不辭而別。

她如今竟然訂了親!過兩年就是十五皇子的人了!

或許将來有碰面的那一日,他難道要叫她一聲十五王妃?

他悲痛了幾日,再也耐不住性子了。他寫了一封信,找自己府裏的一位丫鬟把信送到靖寧府守門的小厮手裏,并給她一包銀兩,吩咐她偷偷地塞給守門的小厮們。

守門的小厮們本來就得了曾玫的好處,這下又有現成的銀子得,當然是趕緊把信送到了玉泠閣。

而且蔣儀在信中只署名儀兒,并将信中的望秋院改名為映月院。即便被人拆閱了,也看不出寫信的人是男子,更不知道會是他。

曾玫納悶地拆開信一閱,當場吓了一跳。

蔣儀知道了她的身份?竟然還寫了信過來,要她得空去映月院一聚?她知道映月院只是望秋院的假稱。

訂親的女子若再與其他男子有私可是大忌,盡管她與他之間的“私”只是詩友之誼,可是這跟誰也是解釋不清的。

曾玫雖性子剛強,膽量也大,但公違閨忌之事,她并不敢輕易犯。何況,她與蔣儀的情誼,也并未到非得再見一面不可的地步。

第三十一回圓房圓房

兩年半後。

時光荏苒,又是一年新春。只是這個新春,對于百姓來說,并不是什麽佳節,而是一個十分難捱的年關。

這兩年多來,被壓榨的百姓過得實在太苦了。

盡管民怨鼎沸,皇上仍然我行我素,而且還把大部分的決策權交給了望寧侯,自己則甩手當起了傀儡皇帝。在他看來,太平盛世的皇帝本就該如此逍遙自在與極行享樂。

而靖寧府,此時也有一件極為重要的事需要靖寧侯曾義恩定奪。

曾珏再過幾天就滿十六歲了,是不是該和寶菱圓房了?

當曾義恩看着眼前還不滿十二歲的寶菱,犯愁了,她這麽小,該怎麽圓房啊?再等上個一兩年還差不多!

坐在旁邊的高夫人卻不以為然,說:“十二歲怎麽就不能圓房?前兩日我聽到林風家的與隋新家唠家常,就說她鄉下親戚家有一位小姑娘才十一歲就圓房了,一年後娃都生了!”

曾義恩憂慮道:“這樣生出來的娃難養!”

“瞧你說的,我們府裏好奶媽有的是,哪裏會難養。侯爺你別太多慮,寶菱再過三個月就滿十二了,小是小了點,但也不至于小到不能圓房。我瞧着寶菱這兩年來身子長得快,比十三四的姑娘也差不到哪裏去。”

寶菱聽着侯爺與夫人兩個人你一句來我一句去的,她心裏直發懵,圓……房???

圓房是成親麽?和大少爺成親?

想到這裏,她的小臉頓時一片緋紅,她心裏是樂意的,因為她喜歡和大少爺一起玩。成親了,應該就是兩人可以天天在一起玩了吧?

就像玳安和香兒、玳林和可兒那般住在一起過日子。

只是她又納悶了,大小姐比她大兩歲,早就訂親了,怎麽還不和十五皇子成親呢?聽徐昌家的說大小姐的喜事等到今年冬天,可自己比大小姐還要小兩歲呢,怎麽這麽快就要和大少爺成親?

寶菱再認真地聽侯爺與夫人商議着,原來是大少爺到了十六歲,到了可以成親的年紀,所以不用等她一兩年了。

“寶菱,你自己願意與大少爺成親圓房麽?”高夫人與侯爺實在商議不定,就來問寶菱自己了。

幾年前,高夫人是一百個一千個不樂意把寶菱配給曾珏,如今幾年過去了,曾珏沒有好轉,仍然說不出話,而寶菱卻出落得越來越标致,越來越惹人眼。她也瞧得出來,曾珏對寶菱十分有意,這兩年也就不再排斥這件事了。

如今,她又巴不得寶菱與曾珏早點圓房。她可不想委屈着自己的兒子,若要讓曾珏還得等寶菱一兩年,她這個當母親的會心疼死的。

寶菱被高夫人這麽一問,剛才還只是臉色緋紅,現在已經面紅耳赤了。

她害羞地緊埋着頭,然後點了點頭。

高夫人見寶菱點頭同意了,十分高興,對侯爺說:“侯爺你瞧,寶菱自己都是願意的,你就別擔憂了。”

曾義恩仍是眉頭緊鎖,他沉吟了一會兒,突然想起什麽,說:“我們得找算命先生來擺一卦,哪月哪日才适宜圓房,還有,玫兒出嫁的日子已定下了,是今年的冬至,兩樁喜事都在一年之內辦,會不會相沖,這都得仔細着安排才是。”

高夫人恍悟了過來,點頭稱是,日子是否适宜也是十分重要的,這可關乎着孩子一輩子的命運。

寶菱回明澈軒之後,一看到曾珏自己的臉就發燙,成親畢竟是很害羞的事。她躲着不敢見曾珏,就連曾珏吃飯時,她也不敢上前去伺候了。

徐昌家的笑眯眯地對曾珏說,“大少爺,侯爺與夫人這兩日在商議你與寶菱圓房的事呢,估計好日子不遠喽!”

曾珏頓時滿臉通紅。待他害羞過後,他又擔心起來,寶菱年歲太小了,不适宜圓房吧?他一直以為還要等一兩年的。

他如今十六,當然懂得圓房是怎麽回事。

寶菱卻想得很簡單,以為就是成親後,兩人住在一起,一起玩一起樂。她哪裏懂得還有什麽房事啊!

這兩日曾珏不好意思再找寶菱玩,而寶菱也害羞着不到他跟前去,兩個人就這樣互相躲閃着。

曾珏十六歲生辰這一日,大管家已把明羅城裏最具盛名的算命先生來擺卦了。

他掐指算來算去,又在桌上擺着八卦,折騰了一個多時辰,最後他發話了:“貴府今年只能行一次嫁娶大禮,而皇家訂下的十五皇子迎娶大小姐之喜日是不可更改的,因此大少爺成親之日還望緩後一年。”

這下高夫人臉色有些凝滞,曾珏則有些失望,但想來也就是再多等一年的事,他也并不心急。

算命先生突然又話音一轉,說:“成親之禮不可行,但是圓房無礙。聽夫人說,大少爺的童養媳已經在府裏教養了五年,完全可以行圓房之禮,無需避諱的。”

算命先生這麽一說,高夫人喜上眉梢,曾珏則是半喜半憂。

而寶菱懵了,不能行成親之禮,卻可行圓房之禮?成親與圓房不是一回事麽?雖然她看過的書籍也算多了,可是沒有哪本書裏解釋過這件事,而徐嬷嬷與溫嬷嬷都說這是喜事是好事,也從未跟她說過成親與圓房的不同之處。

因這日是曾珏生辰,此時明澈軒來了很多道賀之人,曾致也一直在邊上聽着呢。

他一聽說寶菱要與大哥圓房了,心裏莫名的酸楚,自寶菱進府,他就知道寶菱遲早是大哥的,可是他為何總是那麽愛瞧着寶菱呢?不僅愛瞧,心裏還總是會想到她?

曾致恹恹地出了門,垂頭喪氣的,他走出門時是悄聲無息的,并沒有引起他人的注意。

高夫人又讓算命先生算一算曾珏與寶菱哪一日圓房最适宜。

算命先生這個算得倒是很快,片刻之中就算出來了,“五月十九最适宜,能保小兩口長長久久!”

曾義恩還是憂慮,又問:“我府裏的這位童養媳要到四月二十五歲過生辰,到五月十九日也才剛滿十二歲,年歲實在過小,也無妨礙麽?”

算命先生意味深長地笑道:“我已把她的生辰與大少爺的生辰合算過,無妨無妨。”

這下曾義恩方完全放下心來,既然算命先生都說無妨礙,看來是他多慮了。

接下來的這四個多月裏,府裏漸漸忙活起來,上上下下忙着給曾珏布置新房呢。

雖然不可行成親之禮,不可宴請,但大少爺要圓房了,總歸是府裏的頭等大事,因此要準備的東西很多很多。

所有的床上被褥、繡枕要做九套新的,而且要最好的。還要為曾珏與寶菱縫制新衣各九套,新鞋、新襪、新腰縧、束冠等等都要辦得齊齊全全。

這些還算是小事,高夫人來明澈軒左右看了看,連屋裏的桌椅及床也全都要換。

日子過得很快,轉眼就到了五月十八日。

這日,寶菱在試穿着新衣,忍不住把心中猶疑已久的事問了出來,“徐嬷嬷,算命先生說不能成親,但可以圓房,成親與圓房不是一回事麽?”

徐昌家的一愣,寶菱還小,還不懂圓房是怎麽回事。她也不知該怎麽解釋,何況關于房事也不是她一位老婆子說得出口的。

徐昌家的只是笑道:“寶菱,成親與圓房當然不是一回事,成親主重是禮節,拜堂過後,才算是真正的夫妻。自古以來,許多帝王及大戶人家的男兒,很多都是還未成親就圓房的。成親須在十六歲之後,而圓房則可以提前。圓房不須拜堂,不須宴請賓客的。你也不需蓋着紅蓋頭。”

寶菱還是沒聽出成親與圓房的不同到底在哪裏,按徐嬷嬷的意思是圓房後還不能算真正的夫妻?只有拜堂成親後才算?

徐昌家的見寶菱仍是一頭霧水,就說:“明日夜裏,夫人會在一個大紅色箱子的底裏面壓一張圖畫,到時候你與大少爺看了就知道了。”

“哦。”寶菱恍然大悟,原來還有圖畫的啊!既然圖畫裏會講什麽是圓房,她就不再問了。

到了第二日,從早上到下午,一群下人不停地從明澈軒裏進進出出。得了高夫人的命令,這些人巴不得把明澈軒抹得一粒灰塵都沒有,到處澄亮澄亮的。然後又擡進楠木新桌椅、大喜床,新玉器擺件、金器碗盤,弄得眼花瞭亂的。

而最惹人眼的是,大紅色的鋪蓋及大紅色紗質床簾。

晚膳過後,徐昌家的與溫福家的伺候着寶菱細細地沐浴,然後穿戴打扮。

待這些完成之後,她們伴在左右扶着寶菱進了明澈軒正室。

這時,曾義恩與高夫人正坐在上方,曾珏與寶菱雙雙向他們行了一個跪拜大禮就可以了。

他們喜慶地看着寶菱被她們扶進曾珏的卧房,再扶到喜床邊上坐下了。之後其他人全都退了出去,除了曾珏。

曾珏坐在寶菱身邊良久,他喜歡寶菱,與寶菱相處都好幾年了。

可是今天,他是頭一回感到這麽局促。

過了好一會兒,寶菱實在坐不住了,自己把蓋頭一掀,說:“大少爺,很晚了,我就不在這裏陪玩了,我要回房睡覺去了。”

曾珏一怔,啊?她還要回自己房去睡?不會吧!

那還圓什麽房呀!

曾珏拉了拉她的衣袖,要她坐下來。

她聽話地坐了下來,心裏尋思着其實晚一點回去睡也不打緊的。她看着大少爺今日穿着盛裝煞是好看,他長得眉目清俊,身形颀長,就像書裏說的“玉樹臨風”。

只是他此時看她的那種神情很怪。

寶菱見他怔怔的,還用那種奇怪的眼神看着自己,心裏有些發毛。

這時,她突然想起一事,說:“徐嬷嬷說了,夫人叫人送過來的紅色箱子底裏面有一張圖畫,會告訴我們圓房是怎麽回事,我們快拿出來看看吧。”

曾珏呆坐床邊上不動,心裏煎熬着,寶菱都不懂什麽是圓房,那他該怎麽辦啊!

看圖畫?可別把她吓着!

第三十二回奇妙新鮮

寶菱見曾珏一會兒犯窘,一會兒用奇怪的眼神瞧着她,她納悶了,大少爺今兒個是怎麽了?怪怪的。

她掃了一圈布置得富麗堂皇的屋子,正好瞧見床榻邊上放着一個紅色箱子。她心裏暗道,應該就是這個箱子吧,便起身走過來,打開了箱子,在裏面翻找着,好像摸到了一個紙質的東西。

曾珏恍悟了過來,一個急步上前,一把将她剛摸出一個角的宣紙奪走了。

“大少爺,快給我看看!”寶菱上前搶着,她很好奇上面畫着什麽。

曾珏舉得高高的,根本不讓她看。

他自己則朝圖畫上瞥了一眼,被上面兩個沒穿衣裳的小人物那般姿勢吓得不輕。寶菱踮腳要湊過來看,他兩只手用力一合,将這張紙揉成一團。

寶菱嘟着嘴說:“不給看就算了,我要睡覺去了!”

她說完就朝門外走去。她說的可是真話,這個時辰真的不早了,平時哪怕要看半個時辰的書,這個時辰也該睡了。

她剛跨出卧房門,就被徐昌家的攔住了。

平時是玳安與玳林輪流着在外間侍夜的。

因為現在曾珏和寶菱要圓房了,高夫人就命徐昌家的與溫福家的輪流侍夜。玳安與玳林畢竟是剛成親的血氣方剛男兒,聽到裏面動靜會很不妥當。

“寶菱,這麽晚了,你還不睡覺跑出來做甚?”徐昌家的驚訝地問。

“徐嬷嬷,我這就是要去睡覺呀。”寶菱眨巴着眼睛回答。

徐昌家的着急了,“嗳喲,我的寶菱哪,圓房就是你要和大少爺一起睡的!”

寶菱一驚,圓房是這個意思?

“哦。”她應了一聲,又退回來了。

她進來時,曾珏已經脫好衣裳上床了。

他見寶菱又進來了,已知道是徐昌家的不讓她回去。

他背着寶菱,閉上眼睛假裝睡覺。

寶菱紅着臉脫衣裳,心裏尋思着,一起睡就一起睡覺,男女有妨,她離他遠一點就是了。

她爬上了床,因為床很大,她離他遠遠的,趴着看漂亮的繡枕,說:“大少爺,你看,這個繡枕真好看!”

曾珏翻過身來,看她趴在床上,翹着雙腿,樂滋滋地欣賞着繡枕,心裏不由得好笑,她還夠有閑心的。

寶菱此時穿着粉紅色的裏衣,襯着她的臉粉嫩粉嫩的,曾珏眼睛從她的身上掠過一下,不小心瞧見了她穿着較緊的裏褲,顯得屁股圓鼓鼓的。

曾珏感覺自己要流鼻血了,立即收回眼線,還是趕緊睡覺吧。他起身把紅色紗幔一拉,頓時床內一片映紅,映得寶菱的臉也紅撲撲的。

寶菱看着新床、新鋪蓋、新床幔,全是紅豔豔的一片,還能聞見這些新曬洗過後散發出來的一股清香味,忍不住感嘆,“真好看,真香!”

曾珏懶得理她,又躺下接着睡。

寶菱一低頭,發現床上還鋪着一塊白色絲綢帕子,“咦?這是誰的帕子落在這裏了?”

曾珏瞄了一眼,随手把白帕子掀到了床尾,然後繼續閉目。

寶菱欣賞了一番,又感嘆了一番,也實在困了,她打了個哈欠,透着紗幔看着那一對大紅燭還在忽閃忽閃着,就起身去吹滅了。

然後她摸着黑,上了床,離曾珏遠遠地躺下了,遠到她都聞不見他身上的氣息。

這個夜晚真的很奇妙,這個床真的很舒服,寶菱新鮮了一會兒,就呼呼地睡着了。

曾珏聽到寶菱均勻的呼吸聲響起,才把緊繃的身子放松了,一直閉着的眼睛也終于可以睜開了。

只是黑蒙蒙的一片,他只能看到寶菱黑色的影子。

看着寶菱的影子,他心裏在苦悶吶喊着,寶菱,你什麽時候才能長大啊,我真的有點等不及了。

他一會兒焦灼,一會兒煩悶,一會兒嘆惜,最後連他自己都不知道是什麽時候睡着的。

待寶菱睜開眼睛醒來時,天已大亮。若平時在這個時候,她早就起床開始收拾屋子了。可能是昨晚太困了,又新鮮也有些興奮,而床又舒服,她就睡得沉了。

她睜着眼睛看着上方紅色的床幔,不知怎麽的感覺臉上貼着什麽東西,她眼睛一側,吓得渾身一緊。曾珏的臉貼在她的臉邊,身體與自己也相靠着,一只手還搭在自己的腰上。

她身子僵硬着,心髒卻砰砰直跳,不知該怎麽辦好,若動一下他肯定就會醒的。

若他醒了,彼此看到兩人這個姿勢多害羞呀!

她不禁埋怨起來,大少爺是怎麽睡覺的,怎麽跑到我這邊來了?這床還不夠大麽?

曾珏因昨晚失眠太久,這時正睡得香呢。

“寶菱、大少爺,你們醒了麽?我估摸着等會兒夫人就要來看白帕子了。”徐昌家的在門外叫着。

曾珏被徐昌家的吵醒了,他微微睜着迷糊的雙眼,卻見寶菱正在緊盯着他瞧。

又見自己貼着她睡,渾身的血液頓時上湧,趕緊往邊上挪了一挪。

寶菱羞澀地說:“大少爺,我們起床吧,徐嬷嬷說夫人等會兒要來看什麽帕子。”

曾珏一愣,坐了起來,找到了昨晚掀在床尾的白帕子。

寶菱見曾珏神情有些着急,問:“怎麽了?”

曾珏沒空搭理她,來不及穿衣裳,下了床,翻出朱紅脂硯,瞧了瞧,覺得與血色相差太遠,肯定瞞不過他那精明的娘。

此時若去膳堂染什麽雞血鴨血也來不及了,何況人多眼雜,搞不好就漏餡了。

他急得要跳腳,在屋子裏亂轉着,寶菱跟在他後面不停地問怎麽了。

這時他看到桌上放着一把剪子,靈機一動。他掀起褲腿,撐開剪子,對着小腿劃一下。

“啊!”寶菱吓得一聲驚叫,“大少爺……你……你這是怎麽啦?”她要哭了起來。

曾珏伸出食指放在嘴唇上做“噓”的手勢,然後他把白帕子接着細細的血流,待白帕子染了個大半,他才把它放在一邊。

寶菱不敢再哭了。

她不知道他這是在做什麽,但知道得配合着他。她飛快地尋了個紗布條幫曾珏把腿綁了好些圈。

“寶菱,你們起來了嗎?夫人來了!”徐昌家的在門外向他們通報一聲。

曾珏慌慌張張地把剪子收了起來,再把染紅的白帕子放在床上,寶菱只是跟着瞎慌張。

高夫人推着門進來了。

曾珏與寶菱趿着鞋子到她面前行禮。

高夫人見他們倆都只穿着裏衣,連外裳都來不及穿,臉上又都是神色慌張的表情。

她不禁納悶,難道自己來得太早了,破壞了他們的好事?可是……不是應該昨晚就……。

她來到床前,看到染了大半紅的帕子,上面的血跡還未幹,看來自己還真是來得太早了。只是……他們倆昨晚幹嘛去了,為何還要等到今兒個早上?

看到了這個染紅的絲綢帕子,她還是很高興的。

“珏兒、寶菱,你們還不趕緊把衣裳穿好,別着涼了。”

寶菱還是頭一回聽夫人對自己說話這麽柔和。

徐昌家的與溫福家的趕緊進來給曾珏穿衣裳,寶菱也快速找來衣裳自己穿上了。

高夫人笑盈盈地走了。

徐昌家的把帕子拿出去了,等會兒要洗一洗,然後還要交給寶菱自己保存着呢。

待所有人都出去了,曾珏長籲一口氣,往床上一仰,閉目幾秒鐘,然後又坐了起來,對着寶菱笑了一下。

寶菱還在傻愣愣地看着他,她根本沒明白這是怎麽回事。

“你笑什麽?”她摸不着頭腦,這一早上什麽事都是莫名其妙的。

見曾珏不理她,她突然想起來了,蹲下來非要掀開他的褲腿瞧一瞧他的傷勢。

曾珏不讓,只是用手輕輕地拍了拍她的小腦袋,出去了。

這時玳安與玳林過來打水伺候曾珏洗漱,寶菱就回偏房裏打水自己洗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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