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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轎子走得更快了。

“喂,喂,停下,停下,”曾玫掀開轎簾,想急着跳下來。

“到了,停轎!”那位領頭的小厮說道,轎子就被放了下來。

“長寧公主,您別擔心,是首輔大人請您來,不是劫匪。”領頭小厮指着前面的一座大院,“您瞧!”

曾玫順着他指的方向,往前一看,望秋院?望秋院!

這個名字很熟悉啊。

曾玫愣了愣神,她根本不認識首輔大人,他請她來這裏做甚?

“長寧公主,我們快進去吧。”領頭小厮在前面帶路。

曾玫見着這望秋院三個字,感覺似乎與蔣儀有關系,蔣儀住的那個小院不就是叫望秋院麽?

“不,我不進去。”曾玫掉頭往回走,她怕真的是蔣儀,她可不想與他再有半點瓜葛。

小厮們倏地齊齊把曾玫圍住。

曾玫暗暗吃驚,喝道:“你們想幹什麽!”

“對不起,長寧公主,首輔大人說了,我們必須把你請進去,不管用什麽辦法。”

曾玫瞪着這位領頭小厮,“你們膽子夠大,不怕皇上治你們的罪?”

“皇上和首輔大人曾經可是情同手足的師兄弟,怎能因為這點小事怪罪呢?何況,首輔大人只是想請你進去喝杯茶而已,沒有別的的意思。”

就在此時,一位身着紫色官袍約二十六七的男子從府裏走了出來,他神色冷俊、風度翩翩,慢慢踱步而來,走到了曾玫的面前。

他盯看了曾玫良久,說:“你不記得我了麽?”

曾玫看着眼前的蔣儀,還真有點認不出來,他經過這麽多年的風雨洗禮,變得成熟而深沉,他的眼神裏不再是讓曾玫一眼就可以望穿的單純。

曾玫愣神片刻,說:“抱歉,真的不太記得。”

蔣儀眼神閃過一絲落寞,不過很快他展開了一個淡然的笑容,“請進去陪我喝杯茶總行吧,畢竟我們曾是故交。”

曾玫遲疑,故交?也算是吧。

“這個面子也不肯給麽?”蔣儀向她投來懇求的目光。

曾玫思慮了一下,想來也就是喝一杯茶的功夫,“好吧,就一會兒,我不能耽擱太久,我今日才剛回府,一路很疲憊,還得歇息。”

“好,請!”蔣儀讓曾玫走在前,他跟在後。

進了望秋院,曾玫來到蔣儀的待客房坐下,第一句問的是:“你為何要把這裏叫‘望秋院’?”

蔣儀優雅舉杯喝茶,完全不像一個習過武上過戰場的人。

他幽深地望着曾玫,舒眉一笑,“我是個念舊的人,對物對事都很念舊,對人……也一樣。”

曾玫避過他過于熱烈的目光,“可我是一個最不念舊的人,對物對事都不念舊,就像我從明羅城到隆州仍然能好好的活下生,而這次從隆州回明羅城,我也能很很的接受一樣。而對人……我更是如此!”

蔣儀心中一涼,卻故作鎮靜,道:“安承宜對你好嗎?”

曾玫想到安承宜,臉上頓時有了笑容,“嗯,很好。”

“他一個亡國之子,此時見坐在龍椅上的是你的二弟,不知他心裏會是怎麽想的?你……最好要要防着點他,要知道,如今還有很多人想滅陵複安呢!”

曾玫聽到這裏,将手裏的茶杯往桌上重重一放,站了起來,冷冷地道:“他永遠跟我是一條心,你無須為我擔憂這個,我要走了!”

她說完就朝外走,卻被一群小厮攔住。

曾玫回頭看向蔣儀,“你想怎樣?”

蔣儀走了過來,臉色微紅,“玫兒,我沒想怎樣,就是……想讓你在我這裏多住幾日。”

曾玫驚愕地看着蔣儀,“多住幾日?我現在就要回家!”

蔣儀見她聲量大了起來,有些緊張,“玫兒,你別這樣,我們不能好好地靜下來聊一聊麽?”

“我和你沒什麽好聊的,快放我出去!”曾玫厲聲道。

蔣儀見曾玫這麽激烈,心裏很難受,但他絕對不肯就這麽放她走,他都盼了這麽多年,不想再失去這個機會。

他不顧曾玫的激烈反應,對小厮們說:“把長寧公主帶到後院的正房裏去,讓丫鬟們伺候她洗澡,備好飯菜,然後讓她先歇息。”

“是!”幾位小厮架起曾玫往後院走。

“蔣儀,你瘋了,你這是挾持!”曾玫焦急又憤怒。

“為了你,我不怕擔這個罪名。”蔣儀幽幽地說。

曾玫一路掙紮一路喊着,“快放開我!放開我!”可是她怎麽對付得了這麽一群男人。

蔣儀憂怨地看着曾玫的背影,聽着她叫喊,他心裏很不是滋味,一時柔軟如水想放她回去,一時又硬如鐵石,覺得自己絕不能手軟。

最終,他讓自己的心腸硬起來,為了最後能得到曾玫,他豁出去了。

安承宜在府裏等得越來越焦急,眼見着天色已昏暗了下來,仍不見曾玫回來。

他等不下去了,騎着一匹馬就趕到皇宮大門,然後下馬跑了進來。

來到曾致的永和殿門口,他等了好一會兒,太監才讓他進去了。

“皇上,玫兒呢?”安承宜一進來就問,神色緊張。

曾致好不納悶,反問道:“她不是跟你回府了麽?”

安承宜被吓住了,“皇上,下午不是您将玫兒接進皇宮,說有事要跟她說麽?”

曾致一怔,突然好像猜測到什麽,支支吾吾地說:“哦……對對對,朕都忙糊塗了。朕下午讓長姐到後宮裏去……去訓教宮女了。”

“訓教宮女?”安承宜聽了覺得很匪夷所思。

“長姐向來是品性端正,最識規矩,也最能管得住人,所以……朕就……”曾致胡亂地圓話。

安承宜聽了卻不是很相信,可是若直接說不相信皇上的話,那是不行的,只好問:“那玫兒什麽時候能回來?”

曾致略思慮了一下,“過……過幾日吧。”

安承宜見曾致思慮,就更覺得不對勁了,說:“她現在在哪個宮,我想去看看她。”

“你別去了,後宮全是女人,你進去不方便。”曾致見安承宜神色緊張,又開玩笑道,“你和長姐才剛分開,就這麽想念她了?”

安承宜尴尬地笑了笑,沒再說什麽。

曾致拍着安承宜的肩,安慰道:“你先回府好好歇息吧,過幾日,我會讓人把長姐送回去的。你放心好了,她飛不了!”

安承宜只好作罷,兩眼失神地往外走。

安承宜一走,曾致立馬命令身邊的太監:“快去把首輔大人給朕叫來!”

蔣儀來了後,不太敢擡頭看曾致,他自知做錯了事,而且他還是假充皇上的名義把曾玫給接走的。

曾致見他垂首的樣子,就知道這件事肯定是他幹的了。

“師兄,你怎能這麽魯莽,竟然冒充朕的名義把朕的長姐給劫走!你知不知道,安承宜都找到朕這裏來了!”

蔣儀羞紅了臉,說:“皇上,您是知道……知道我對曾玫的心的,這些年,我根本沒有辦法忘掉她。”

曾致能坐上皇位,還得感謝蔣儀當年把領頭的位置讓給他,雖然蔣儀當年并不知道他們的起義軍會這麽順利,更沒想到能打入明羅城。

但曾致當上皇帝,蔣儀也不嫉妒,因為他自知自己不是當皇帝的料。

由此,曾致對蔣儀,當然是十分地好,好到自己當了皇上,仍然一直稱蔣儀為師兄。

“長姐和安承宜的感情十分穩固,你根本拆散不了他們。何況這幾年,是安承宜替朕在隆州照顧着一家人,養着一家人,你要讓朕做負心之人?”

蔣儀猶豫了一陣,說:“皇上能容我一個月的時間麽?一個月內若玫兒對我仍然無心,我就會放她回去,我是不會強逼她的。”

曾致立馬擺手,“不行,太久了,這樣是瞞不了安承宜的。”

蔣儀狠了狠心,減掉一半日子,說:“那就半個月。”

曾致想了想,“還是太久了,就五日!”

“五日?皇上,五日怎麽夠,剛才我來時,玫兒都不肯理我。”

“五日都不一定能瞞得住安承宜,到時候他要鬧起來,你可要做好心理準備。朕擔心地是,他會馬上到處尋人。”

這時,一位特衛将一封情報火速傳來,交到曾致的手裏。

曾致迅速打開竹筒內的情報,看完後,頓時臉色凝滞。

“怎麽了,皇上?”蔣儀見曾致的臉色突變,有些緊張。

“他來了,他最終還是要打過來了!”曾致身子有些發軟,慢慢地坐上他的龍椅。

“誰?”

“你說誰?獨霸西北方的狄王啊。這幾年,他的軍隊一直很強盛,他們打西北方,我們打東南方。在我們打敗魏之後,他們一直在與燕作戰,所以沒能與我們搶。如今,燕被他們滅了,現在已經行軍向我們這邊來了。”曾致很憂慮,他知道這個狄軍很強大,他最擔心的就是與他們交戰。

“皇上莫慌,聽說這位狄王只是空有治國治軍的才氣,并未有運籌帷幄的作戰才能,一上戰場,他全靠手下的幾位大将沖鋒。他們是打了很多勝戰,但我們也打了很多勝戰,懼他做甚?”蔣儀安慰道。

曾致連忙擺手,“這你就想錯了,你可不要輕敵。我們就是太順了,這幾年,我們滅的都是不算很強盛的起義軍和一些烏合之衆。能滅掉魏,也是趁他們正好內亂,有奸細給我們情報,而他狄王,滅掉的都是強敵。”

蔣儀聽曾致這麽一說,也跟着憂慮起來。這幾年将士們打戰都打疲了,士氣很難鼓動起來。

曾致知道首先自己不能恐懼,便振作精神,道:“我們趕緊整頓軍隊,做好作戰的準備吧!”

“是!”蔣儀拱起雙手,十分氣勢地答道。

作者有話要說:妹子們,最後有沒有發現,某某就要出來了?

第七十四回某某出場

這日傍晚,曾致來康福宮和寶菱、滿兒一起用膳。

滿兒和曾致打得火熱,一會兒叫爹一會兒叫父皇。曾致還親自喂飯給滿兒吃,簡直把立在左右的宮女太監們都看呆了。他們暗忖,皇上真是慈父啊,他們若知道滿兒根本不是皇上的親生兒子,還不知要驚愕成什麽樣子。

寶菱看不下去了,說,“滿兒,你都多大了,自己吃,”

“不,我喜歡爹喂,”滿兒噘着嘴。

滿兒一邊吃着曾致喂來的飯菜,還一邊朝曾致問這個問那個。

“食不言、寝不語,你再吵鬧,娘就不讓你住在這裏了!”寶菱嚴厲地提醒道。

滿兒這下乖了,不敢再說話了,只嘟着個小嘴吃飯。

用膳完畢,曾致帶着滿兒玩了很長時間,然後再哄他上床睡覺。

寶菱一直在燈下寫着什麽。

曾致哄滿兒睡着後,來到寶菱背後,見她在寫信,問:“寶菱,你在給誰寫信?”

他還是叫她寶菱不叫嫂嫂,寶菱回頭看了他一眼。

寶菱知道自己再怎麽強調,曾致都不肯改口,也懶得糾正,說:“給我娘家人寫,我尋思了一下,還是不要讓他們來這裏探望我為好。”

“為何?”曾致不解,“你不是一直很想念他們麽?”

寶菱其實是擔心娘家人來了,見她當了皇後,回去後還不知怎麽到處炫耀。她不想讓更多的人知道她現在的處境,她遲早會擺脫這個皇後的名號的,只是對付曾致還需要時間。

“皇上,他們哪裏見過皇宮這陣勢,又不懂規矩,我擔心他們來了壞了規矩,叫人笑話,這不也是給皇上丢臉麽?”寶菱好不容易才想出這個借口。

曾致想到就不久就會有戰事,此事擱一擱也行,“那也行,你寫好信,朕派人将信送到你的娘家,打聽清楚你娘家的境況,到時來禀告給你就行了,你爹娘肯定也會給你回信的,順帶捎來就行。”

“如此甚好。”寶菱接着埋頭寫信。

“寶菱,……”曾致欲言又止。

寶菱擡頭,“還有何事?”

“過幾日,朕要……我要上戰場了,這次戰事可能會是最殘酷最兇險的一次。”曾致禁不住一陣擔憂。

寶菱聽他這般說,想來,敵人應該是十分強大的,也很為他的安危擔心,“皇上要親自上戰場?”

曾致點頭,“這幾年來,每打一場戰,我都會親臨戰場,指揮戰鬥。若只呆在後營,前方陣勢亂了,根本不是一聲號令能阻止得了的。”

“那些大将軍不能控制局勢麽?”寶菱不太懂戰場上的事,納悶地問道。

“這次戰事兇險,只怕有的大将軍一遇敗戰就會臨陣倒戈,若我親自上場,他們便不敢有異動。”

“那你……可要小心啊!”寶菱雖然不願當他的皇後,可也不希望他有性命之憂,不希望他打敗戰。

曾致見寶菱終于肯關心自己一回,輕輕地笑了一聲,“你放心,我會注意的。若我戰勝,你等着我凱旋歸來就行。若我戰敗,你就在康福宮等着,我已經安排好了後事,會有人保護你和滿兒的。”

寶菱聽了有些傷感,又不知該說什麽好。

曾致還有重要戰事要與大将們商椎,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說:“你也早點安歇吧,我先走了。”

寶菱看着曾致的背影,覺得他也挺不容易的。可她能做什麽呢,只能希望他不要打敗戰罷了。

安承宜自回府後,就去找曾琨。曾琨已被曾致封為琨王,此時正和新娶的王妃及幾個側妃、小妾在歡鬧呢,大魚大肉吃着,美酒喝着,好不痛快。

“三弟,你長姐都失蹤了,你還不趕緊想辦法?”安承宜急道。

“你不是說,皇上讓長姐到後宮訓教宮女去了麽?”曾琨喝着小酒,不以為然地道。

“可是……,”安承宜知道自己和他也說不清楚,便道,“你能派給我一些兵卒麽?”

曾琨愕然,“你……你不能蓄養兵卒的。”

“我不蓄養,也不會占用你的兵卒,你就借我一百名,我讓他們去幫着找你長姐,找到了再還給你!”

“姐夫,你腦子糊塗了麽,長姐在後宮,有什麽好找的?”曾琨觑着他,見安承宜一臉的焦急,擺手道,“算了,算了,由你吧,我借你一百好了!”

安承宜其實已查清楚了,曾玫根本沒有被擡到皇宮,而是被擡進望秋院了。

安承宜帶着從曾琨那裏借來的兵卒換成普通庶民裝,朝望秋院方向去。

沒想到卻見從望秋院裏出來很多人,一人騎着大白馬,後面跟着一群戎裝士卒。

難道又要打戰?安承宜不解。見他們走遠後,安承宜手一揮,帶着這一百名兵卒沖進望秋院。

來到後院,果然發現曾玫被鎖在一間十分講究的房裏。

曾玫見安承宜來救她了,一下撲進他的懷裏,吓得直哭,“我還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

安承宜抱着她,哄了一會兒,再看了看她的小臉,“瞧,你都瘦了,首輔大人沒把你怎麽樣吧?”

曾玫搖頭,“沒有,他不會對我怎麽樣的。只是,他把我關在房裏,整日勸我離開你,我好擔心他會對你怎麽樣。看你沒事,我就放心了。”

“我怎麽會有事呢,你淨瞎擔心。只是,皇上幫着首輔大人圓謊,還說讓你去後宮訓教宮女去了,皇上和首輔大人到底什麽幹系,怎麽會允許這種事發生呢?”

曾玫嘆了嘆氣,“蔣儀是皇上的師兄,我們從小都相識的。這幾年他們又在一起打戰,情誼當然深厚了。在我嫁給你之前,蔣儀就……,那時我們只是在一起品茶鬥酒,我只當他是詩友,我對他并未有私情,你不會生我氣吧?”

曾玫瞧着安承宜的臉,小心翼翼地問。

安承宜故作生氣,“哦?原來還有這麽一回事啊!”

曾玫着急,“你真的生氣啦?不是這麽回事的,我……我真的沒有……”

安承宜拉起她的手,“跟你說笑呢,我們快回府吧。若你心裏真對他有什麽,還需要被他鎖起來?我相信你,你說過,你心裏永遠只會有我一個人!”

曾玫這才抹淨臉上的眼淚笑了,與他一同趕緊回府。

這兩日,曾致、蔣儀及衆位大将帶着幾十萬軍隊,出了明羅城,在外圍拉開戰線。

可是,才交戰幾日,前方就傳來戰事不利的消息,敵方來勢兇猛,陵國軍隊有點撐不住了。

安承宜與曾玫焦急萬分,一起來找曾琨,讓他趕緊把他手下的兵派到前方去,而且還要趕緊将城內的兵力都派到前方去。

曾琨卻帶着一家子女人收拾東西,“就我那點人馬有什麽用,明羅城內的兵力加起來也就三萬多,頂個屁事,我們現在考慮的應該帶着財寶趕緊逃啊!”

曾玫厲聲道:“三弟,你就這點出息?”

“長姐,不是我沒出息,而是身家性命要緊啊。我瞧出來了,二哥是庶出的身世,根本沒那個命當得了長久的皇帝。”

曾玫憤怒地朝曾琨掌了重重地一掴,“胡說什麽!若不是二弟,你能當上琨王?二弟還沒死呢,你就咒他沒那個命?”

曾琨摸着疼痛的臉,氣呼呼地道:“你不逃就算了,你也別管我逃不逃!”

兩姐弟正吵着。曾琨的手下突然送過一封急信來。

他趕緊打開信,信中說,敵方突然退了,而且一路往西北退。曾琨看了半晌也沒反應過來。

安承宜與曾玫接過他手裏的信,仔細一看,感到奇怪,“這是什麽情況,眼見着就要攻破防線,打進明羅城來,怎麽會突然就退兵了?”

曾琨終于恍過神來,那就是他還可以繼續當他的琨王,不用逃了!

他大喜道:“甚好甚好,管敵方什麽原因,退了就好!沒想到二哥還真有這個好命!”

安承宜與曾玫兩人卻高興不起來,他們擔心這是敵人以退為進的詭術。

“狄王,我們這一別……還不知什麽時候才能相見。”神醫看着眼前神情落寞的狄王,有些不舍,畢竟他們一路相伴走來,已經好幾年了。

“神醫,是我讓您失望了,您跟随了我這麽多年,結果卻……”狄王沒有将話說下去,他知道這樣突然退兵,讓他部下的幾十萬人都失望了。

多說抱歉的話也是無益。

他很歉疚,但他只能這麽做。

神醫長嘆了一聲,幽幽道來:“這也不能怪你,他是你庶弟,他還娶了你的發妻。你不是李世民,做不出手刃親兄弟的事來。”

“還是您最能懂我的心。”狄王十分感激地看着他,“您這一去,還是要游歷山川、居無定所,只為行醫?”

神醫捋着白胡子笑道:“這是當然,老朽可不能把老本行給扔下,救死扶傷乃是人間至高道義,豈能棄之。”

眼見着天色已黑,神醫就要走了。

狄王把身上的金牌交到神醫手裏,“你把這個金牌交給張軍師,我這個位子本來就該是他的。當年,他為了起義有個正經名頭才把位子讓給了我,我們逃到戎狄後,他有幾次想對我下手,只是後來我們漸漸有了兄弟情誼,他不忍心罷了。這次……是我讓他望了,是我對不起他。你轉告我的話,讓他回到戎狄好好治國,不要欺壓當地的百姓,他不是土生土長的狄人,能落根就很好了,千萬不要做出激怒百姓的事。”

“你放心,這麽多年過去了,他那急躁性子也差不多磨平了,知道輕重。”神醫接過金牌說道,“只是,我不能理解的是,你的發妻都已被你二弟冊封為皇後了,你還要進皇宮做甚,豈不是自尋煩憂?”

狄王凝滞良久,道:“若我能一輩子看着她生活,也算是無憾了。”他的聲音如潺潺泉水般清洌好聽,又意味深長。

神醫無言應對,他一輩子孑然一身,自然不能理解狄王這般不可理喻的男女之情,只道:“你讓我辦的事,我已經托人辦好了,你明日就可以進陵國皇宮了。

狄王向神醫深深鞠躬,“多謝神醫費心了。”

神醫輕輕點頭,背手而去。

第七十五回觸電般震懾

曾致與蔣儀帶着大軍回了明羅城,只在外圍留一些駐守軍。

其實狄軍已撤回到三百裏外去了,一直往西行,是不會再打過來了。

曾致回到皇宮,坐在龍椅上撐着腦袋尋思一整日,也想不出敵方退軍的原因。

“皇上,”玳安進來了,他向曾致俯身大拜。

曾致擡頭看了他一眼,輕道,“平身,”

玳安現在是皇宮禁衛軍和禦林軍的統領,身處十分重要的官位,必須是皇上的親信才行。

“有何事,”

“皇上,您還記得神醫麽?就是給大少爺治音體的那位神醫,是他讓大少爺開口說了話,大少爺一直把他當恩人看待,若不是……”玳安想到曾珏之死,不禁有些憂戚,沒再說下去。

“怎麽,你遇到神醫了?”曾致有些驚愕。

“是神醫托人來找我了,說他有一位故交,是位至忠至義之人,只要他拜誰為主,就願為誰赴湯蹈火。神醫聽說皇上是大少爺的二弟,他借念大少爺之舊情,就薦這位難得之人進皇宮效力。”

曾致略為感慨道:“神醫曾經為朕的親娘看過病,又是大哥的恩人,且親自為大哥建墳立碑,他如此仁義厚德之人,薦來的人自然是好的,就讓這個人進來吧。”

玳安喜道:“謝皇上,我也是這麽認為的。”

曾致突然靈機一動,說:“你勸神醫也進皇宮如何,他醫術高明,正是我身邊稀缺之人,他若肯來,朕會賜他為首位禦醫!”

玳安聽到這裏,便耷拉着腦袋,“我也是跟神醫這麽說的,可他卻說,他不習慣定居一所,他喜歡行走江湖,為各色人等治病,不論是三教還是九流,只要是病人,他若能醫治得了,都會醫治。他并不把禦醫這等頭銜放在眼裏。”

曾致嘆惜一聲,“也對,若他不是如此,就不會被稱為神醫了,那就由他去吧。”

玳安正要退出門,曾致突然叫住他,“等等!”

玳安定住,回頭問道:“皇上還有何指令?”

“神醫薦的這個人叫什麽名字?”

玳安想了一下,“好像叫……叫玉淩子。”

“玉淩子?玉……淩……子?”曾致念着這個名字,感覺聽上去應該是個很脫俗的人,“讓他去康福宮保護皇後吧,皇後那邊還沒有一個十分靠得住的人,我不太放心。”

“是。”玳安領命去了。

次日,秋高氣爽,微風習習,寶菱與滿兒在康福宮的院子裏玩捉迷藏。大多數宮女和太監們都已經被寶菱遣走了,現在只剩一位宮女在身邊伺候。

玳安領着玉淩子來到康福宮院外。

玉淩子戴着銀白色飛鷹面具,配上他的颀長挺立身姿,顯得十分高貴、清冷,還帶着幾分神秘。

而且,他走路的姿勢可謂是風度翩然、極具優雅,凡夫俗子根本走不出他這種氣度來。

玳安走在他的身邊,完全不像個統領,倒像是玉淩子的跟班。

玳安把正在康福宮外邊巡邏的十九名侍衛們一起叫了過來,把玉淩子編入其中,然後開始訓話,“你們要記住,你們唯一的使命就是要保護好皇後娘娘和皇子,不能出任何一點差池!否則皇上就要你們的腦袋!若有功,皇上也會重重行賞,不會虧待你們的。還有,皇後娘娘平時不喜歡太多人伺候,所以身邊現在只留有一位宮女,若皇後娘娘有什麽事在裏面叫人,你們得趕緊進去看看,耳朵都放機靈點!別裏面出了什麽事,你們都不知道!”

“是!”侍衛們齊聲正色應答。

玉淩子見以前老實憨厚的玳安如今出息了,說話也有份量了,心裏暗暗為他高興。

只是,玳安一點也沒認出他來,讓他覺得自己戴着這個面具确實很安全。

玳安把他們二十人分為五個小隊,其中四個小隊必須不停地圍着康福宮院的前前後後轉悠,以防有人翻牆而入,以防有暗器從天而降,以防任何意外,只留有一個小隊站在院門口外。

玉淩子被分在這個站在院門口守衛的小隊裏,和其他三位一樣筆挺地站着。

玳安布置好後就走了。

滿兒讓寶菱蒙住眼睛,他偷偷地躲起來,讓寶菱數夠三十下再過來找他。

他跑着跑着,就跑出院子外來了,見今日好像來了一位與衆不同的叔叔,因為他戴着一面極好看的銀白色飛鷹面具。

滿兒好奇地走了過來,仰頭問道:“這位叔叔,你為何戴面具呀?”

玉淩子看着眼前可愛的滿兒,一時還沒想好怎麽回答,他蹲□子來,柔聲問道:“你叫什麽名字?”

“我叫滿兒。”滿兒眨着眼睛瞧着玉淩子好看的面具,還伸手摸了摸。

“你怎麽會在皇後娘娘這裏玩,你與她很相熟麽?”

“皇後娘娘是我娘,我們當然相熟了!我娘和父皇都住在這裏,我也要跟着住在這裏呀!”滿兒神氣地說。

玉淩子整個身子一僵,腦袋一陣嗡嗡響。他是寶菱和二弟的孩子?他們都有孩子了!

他再仔細看了看滿兒,發現他的确長得很像寶菱,很秀氣、很乖巧、很招人喜歡。

他心裏頓時不知道是什麽滋味,該為他們高興?還是嫉妒?

但他不怪二弟曾致,是他自己當年留信說,若自己命歸黃泉,叫二弟娶寶菱的。

只是……他心裏還是隐約地難受,很酸楚、很揪心。

“你戴面具是因為長得很醜麽?”滿兒好奇地問道。

玉淩子愣了愣,他可不認為自己長得醜,但他得為自己戴面具找個合适的理由,便輕聲笑道:“就算是吧。”

“滿兒,你怎麽跑出來了!”寶菱小跑着過來了,“害得娘在院子裏到處找。”

玉淩子見是寶菱,頓時周身的血液迅速湧動,好似全竄向自己的腦門裏一般。

他心裏漾起一種無法言欲的激動,好在,誰也看不到他此時的神情,否則他沒法掩飾自己的驚喜與惆悵。

他慢慢地站了起來,與寶菱四目相對。

寶菱只是随意擡頭瞧了他一眼,可就在這随意之間,與他目光相接之時,竟然如觸電般地将她震懾住了。

寶菱心裏“砰砰砰”地快速跳動起來,如同被什麽激蕩了一般。這個人的眼神,怎的與她的子珏是那麽的相似?澄明清湛,卻又極富深清!

而玉淩子看着眼前的寶菱,內心激烈又澎湃,近六年沒見面了,他日日夜夜思念着她、擔憂着她。如今,他終于見到她了!她就在自己的眼前!

可是,他卻不能與她相認,不敢喚她一聲寶菱。

突然,寶菱意識到自己怎麽能盯着一位侍衛如此呆看,她倏地垂下眼簾,牽着滿兒向院門走去。

她走着走着,卻忍不住回了一下頭,她的眼神落在了玉淩子的面具上,他給人一種神秘又清冷的感覺,但不得不承認,盡管看不到他的臉,卻仍然能感覺到他的氣度不凡。

而他的身長與身形,同樣與她的子珏極為相似。

其他三位侍衛只當寶菱對玉淩子的面具好奇,所以才多看了幾眼,他們并未在意。不要說寶菱,就他們幾個還忍不住側臉瞧了玉淩子好幾眼呢。

寶菱牽着滿兒,有些魂不守舍地進了院子。她扶着院子裏的一棵銀杏樹讓自己情緒慢慢平複下來。

她暗忖道,自己到底是怎麽了,難道是因為過于思念子珏,漸而産生這種似曾相識的幻覺?

傍晚,玉淩子還在當值。這時,只見曾致穿着明黃色尊貴龍袍朝康福宮這邊走了過來,他後面還跟着一群端着十幾個食盒的宮人。看來曾致來康福宮,是要與寶菱一起用晚膳。

玉淩子與其他侍衛一樣,見到皇上來了,便恭謹低頭,沒有直視。

曾致走到他們面前,突然停下了腳步,因為他看到了玉淩子。玳安已向他禀報過,說玉淩子因臉上有刀傷,怕吓着人,所以一直戴着面具。

“你就是玉淩子?”曾致上下打量了一下玉淩子,淡淡地問。

“是,皇上。”玉淩子拱手相拜,沒有與曾致直視。因他低着頭,曾致也未看清他的眼睛。

曾致在他面前定了一下,沒再說什麽,便進了院子。

一道道精美的菜肴皆已擺上桌,寶菱坐在桌前,良久不肯動筷。

“你不餓麽?”曾致問道,他自己一邊吃飯,還一邊照顧着身邊滿兒,給滿兒擦着嘴角的飯粒。

寶菱搖頭,“整日不幹活,也不費體力,不覺得餓。”

曾致看出她有心事,“你在想什麽,能跟我說說麽?”

“皇上,請您以後不要為了遷就我而不用尊稱,你應該自稱為朕!”寶菱提醒道。曾致卻當沒聽見,也不接話。

寶菱見曾致不答話,又問道:“皇上,爹娘的墳墓何時遷回來?”

“原來你是在想這件事啊,這件事我早已考慮過,近日就會派人去辦的。”

“您別忘記了,還有您大哥的墳墓……”寶菱看着曾致,沒再說下去。

曾致停下筷子,擡頭看了看寶菱,溫和地一笑,道:“這個自然,我怎麽會忘呢?肯定會讓大哥與爹娘的一起遷過來,好讓他們魂回故土,得以安息。”

寶菱這下放心了,若曾珏的墳墓遷了過來,以後她就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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