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是不願意嗎?
按謝韶本來的打算,兩人趁着路上談個戀愛,婚前多相處相處,要是真有什麽不合适的……好像也沒什麽辦法。
不管怎麽樣,早發現總比晚發現來得好。
但是謝韶很快就發現,她真是太甜了。
對古代路況認知不足,以至于對這時候趕路的辛苦程度過于沒有逼數。
第一天睡過去一路還沒有感覺。
但是到了第二天就沒那麽容易了。
——太、颠、了!!
颠得她整個人都要散架了。
而且因為謝韶前一天睡了一整日,到了晚上睡不着,失眠了大半夜。
這會兒困倦加颠簸,謝韶只覺得自己整個人全憑一口氣兒吊着,半死不活。
再看看外面神采奕奕、悠悠哉哉騎着馬的段溫。
謝韶:“……”
對比之下,越發顯得她這邊凄凄慘慘戚戚。
謝韶覺得自己暫時不想看見那張臉,再帥也不行。
被客客氣氣請走的段溫:“……”
他摸摸自己的下巴,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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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生氣了?就因為昨夜的那句“輕薄”?
既然出了問題,那必定要解決。
段溫信奉謀士的存在意義就是為了為主公排憂解難,倒是一點也沒覺得去請教有什麽挂不住面子的。
段溫身邊能跟世家搭上點邊兒的,也只有王賓這位太原王氏不知道偏到哪個旮瘩角的旁支中的旁支。
畢竟世家一向眼高于頂,若非實在混不下去了,也不會投奔他了,那些歪瓜裂棗他又看不上,挑挑揀揀,留下的也就一個王賓。
蒙受如此深厚信任的王賓,在得知自己主公幹了什麽之後,“……”
您行!您可真是太行了!!
第一天見面就耍流.氓,敢問君當時腦子裏面到底是些什麽東西?!
段溫笑了下,“暖帳生香,美人在懷?”
語氣還怪遺憾的。
王賓:“……”
他娘的忘了這是位真流.氓。
他是不是還得謝謝這位主兒知道收着點、沒真把人吓着?
王賓頓了頓,還是沒忍住,咬牙提醒:“這要是在長安,您可是要被人亂棍打出去的。”
瞧着段溫那明顯不以為意的樣子,王賓又是一噎。
他倒是忘了,要是真的在長安,這位說不定能幹出直接帶兵上門搶親的事來,雖然現在幹的事也跟明搶沒多大區別就是了。
自己認的主公,還能怎麽辦?
王賓最後只能認栽嘆氣,“聽聞謝娘子擅琴,我這裏有幾份曲譜。”
他在長安收了幾份孤本殘譜,本來是打算回去帶給擅樂的友人,現在只能讓給主子去讨美人歡心了。
段溫聞言才神情稍松,笑:“回頭記你一功。”
說着,眉眼間已盡是催促之意。
王賓:“……”
他一邊找曲譜,一邊哀嘆:佞人佞臣啊,哀哉!
這送曲譜的讨好當然沒起作用。
段溫提出想聽琴的請求也被拒絕了。
拒絕的理由倒不是玉簟憤憤不平的那句“他将娘子當作取樂的伶人嗎?!”,而是琴實在是謝韶不太敢碰的原主的技能點之一。
因為原主真的很擅長彈琴,甚至得到過當世大家的親口稱贊。
天知道聽到玉簟驕傲的提起這些話的時候,謝韶是怎麽眼前一黑的。
謝·五音不全·除了義務教育期間音樂課外在沒碰過樂器·韶:“……”
——救命!
在謝韶拒絕之後,段溫雖然也沒因此露出什麽惱意來,但顯然也沒有放棄。
雖然這人總是一副臉上帶笑、看着很好說話的樣子,但是鑒于對方第一次出場時那氣場,謝韶可不覺得對方是真的有多好的性子。
好在段溫被拒絕後倒是沒有強來,只是幾次拐彎抹角、旁敲側擊,謝韶還真的有幾回差點順口答應下來。
謝韶:“……”
要不是她反應快!
幾次之後,段溫也終于察覺到了異樣,半垂着眼問:“謝娘子是不願意嗎?”
謝韶:我那是不願意嗎?我分明是不敢!!
這話顯然沒辦法跟別人說,謝韶也只能打個哈哈敷衍過去。
段溫像是明白了什麽,之後并沒有再提。
按理說謝韶該松口氣的,但是不知道為什麽,想着對方最後看過來的那一眼,謝韶總有種心懸起來的不安感。
不過身體上的不适壓過了心底的不安,謝韶那點莫名的感覺很快就被馬車颠沒了。
一連坐了幾天的馬車,謝韶勉勉強強适應了些。
雖說如此,每次到了能下車緩口氣的時候,還是叫人精神一松,連心情都跟着明朗起來。
在車上悶了整日,下車之後謝韶習慣性地在附近散了散步,玉簟在旁邊說些白日的趣事逗趣解悶,謝韶也很給面子地莞爾。
但是一轉頭,就看見了不知道什麽時候過來的段溫,謝韶表情不受控制地一僵。
這表現倒不是因為彈琴的事,而是那日的診脈,診出原主的身體需要調養,老大夫開始一天一頓的送中藥來。
謝韶:“……”
謝謝,我覺得我身體挺好。
雖說在這種事上,非專業人士沒什麽發言權,但是畢竟是自己的身體,謝韶覺得她除了坐馬車坐得渾身疼之外,沒什麽別的毛病。在和大夫進行了一番深入交流後,謝韶總算得知這個調養是因為她最近“壓力太大”、“思慮過度”,一直這麽下去恐怕要生病。
中醫重視整體的調理和預防,這老大夫既然都能這麽準确地診斷出她壓力大了,謝韶還是挺相信對方水平的。
但是這并不意味着她願意喝藥。
老大夫覺得她是因為剛剛離家、告別父母,這才憂慮,但謝韶自家人知道自己事,她就是因為待在謝家才有壓力。等她緩幾天心情,吃吃喝喝就補回來了,實在犯不着給自己找罪受。
溝通無果之後,謝韶倒也确實乖乖喝了幾次藥。
最後還是決定不折磨自己的味覺,她想悄悄把藥倒了。
謝韶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那麽倒黴,明明把玉簟都瞞過去了,卻被段溫撞了個正着。
對方沒有說什麽,但臉上那似有若無的笑總有種“我看透了但不說”的感覺,讓人不由自主的心虛起來。
那次之後,段溫每天晚上都要過來轉一圈。
雖然從頭到尾,對方都沒說一句話,但是這人要不是來盯着她喝藥的那就怪了!!
好意是好意,但是謝韶覺得自己真的不需要。
而且眼下這情況,反倒襯得她像是喝藥都要人盯着的幼稚鬼似的。
謝·成熟·韶:不就是喝藥嗎?!
段溫的定時定點的行為也帶來了個微不足道的後遺症。
巴普洛夫的那只狗知道吧?
謝韶現在看見段溫那張臉都覺得嘴裏發苦。
這次也不例外。
果然,段溫人過來沒一會兒,藥就被送過來了。
謝韶這幾天也喝出心得了,捏着鼻子一飲而盡,盡可能減少味道的殘留。
只是謝韶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總覺得她喝藥的時候,段溫眼底像是帶着笑,但是凝神再看,又像是她看錯了。
謝韶:錯覺吧?
……
段溫一向知道自己不是個好人,但是近來發現他竟然還能再惡劣一點。
看着那張漂亮的臉上露出不情不願,卻被迫忍氣吞聲的表情,他居然被勾的心裏癢癢的,忍不住想要再做點別的過分的事情。
到時候謝娘子會怎麽樣呢?
是繼續委屈求全?還是氣急了罵他?亦或是忍不住哭?
他哪一樣都想看。
心底惡劣的念頭一個接一個地往上冒,但是終究還是舍不得近幾日來裝出的溫良守禮(王賓:?您再說一遍!)的皮,段溫只略帶遺憾地壓下。
他開口道:“明日讓葛醫再過來看看罷。若是情況好些,這藥倒也不必再喝下去。”
謝韶:!
還有這種好事兒?!
幸福來的太突然,竟讓人生出了暈乎乎的不真實感。
對上謝韶驚喜的目光,段溫莞爾,又提議:“今日趕巧,旁邊駐紮了一支商隊,裏面或許有什麽新奇的貨物,謝娘子可有心去看看?”
剛剛得知好消息的謝韶這會兒正是心情極好的時候,對段溫的這邀請自然是滿口答應下來的。
段溫說的是“旁邊”,但是其實這商隊離他們的紮營還有一段距離。
遠遠看見段溫這邊帶着人過去,那商隊肉眼可見地騷亂了一陣子。
就在謝韶猶豫要不要過去的時候,商隊裏面出來一個滿臉帶笑、看面相就很可親的中年胖子。
來人極殷勤地迎了出來,上來就行了個大禮,很難想象這胖子拖着這麽一個笨重的身體、行動居然如此靈活。
在被段溫随手揮起來之後,這人又是躬着身子極盡卑微谄媚之态。
“于此靈山秀水,萬幸得遇段公,實乃仆莫大的造化。仆本該親前往拜谒,卻不想勞段公大駕,實在是惶恐至極、惶恐至極!”他說着,又是誠惶誠恐連連作揖,“仆此次自東萊而來,帶了些當地的土貨入長安,段公若有什麽看上的,盡管拿去。”
謝韶:“……?”
這和她預想中的過來看看似乎不太一樣。
這真的不是強搶嗎?
陶智雖然極盡放低姿态,但是一直偷眼打量着這邊的情況,自是注意到了謝韶這一言難盡的表情。
這人也是個人精,腦子一轉就明白了這情況。
以段柱國的能耐,實在犯不着對他這一支商隊動刀兵,但凡段氏透露點意思,多少巨賈願意傾家蕩産舉族投奔,他陶氏雖有些家資,但是到底還是層次不夠,實屬走門路人家都看不上的小商販。
這也是為什麽陶智敢大着膽子駐紮在這附近。
小憩的獅子是不會在意旁邊有螞蟻爬過的,他這麽一支走商在段氏看來跟螞蟻也沒區別了。
不過雖是如此,陶智也不敢擅自行動,駐紮前是攜重禮去拜見過的。只是他們的等級顯然夠不上段氏的門檻,碰壁後悻悻而歸,但禮雖沒送出去,人家也沒趕,陶智這才壯着膽子留下。
卻不想這一留竟留了個潑天機緣出來。
——段溫竟親自過來了!
天上掉餡餅若是太實心,可是會砸死人的。
陶智一時也料不好這是福是禍,但是瞧見段柱國身邊帶着的美人,他才恍悟:恐怕關鍵不在于段柱國,而是在這位小娘子身上。
多半是段柱國為了讨好美人,才屈尊來他這地界。
好事!大好事啊!
能教段柱國如此上心,這美人也必定極受寵愛。
若是此次能得了這美人歡心,讓人吹吹枕邊風,他陶氏也能扶搖直上了啊!!
這世道,就算有多少家資,也不及有兵的硬氣。
更何況是段氏的兵。
若是他真的能搭上這此機會,日後這北地行商,他陶氏絕對是響當當的天字第一號了。
一步登天的機會近在眼前,陶智連呼吸都急促起來。
只是到底理智尚在,想起方才美人瞧着仿佛不太高興的樣子。
這年頭敢在外面走南闖北的,一顆玲.珑心少說也有七竅,陶智轉眼間想透了症結所在。
這美人瞧着舉止不凡、出身定不一般,大抵是哪家小娘子養在深閨,少見外頭這直白奉承的場面,反倒是覺得段柱國是以勢壓人了。
殊不知,這段氏哪裏還需要“壓”啊?!
只要有“勢”在,多少人上杆子求着去踮腳。
雖說這美人心軟,于他是大大的好處,但是若是對方因此對段柱國生隙,恐怕他有八條命都不夠填的。
想到這裏,陶智立刻話鋒一轉,“小娘子莫要誤會,我等在北地行商,誰人不知段公名諱?當年石立之亂,幸得段公平定,整個長安、整個大齊都感念其恩德。陶某雖一介市井兒,但也感段公大義,莫說只是一次走商的貨物,便是将全副家財贈予段公,也是應當的。”
陶智這麽說着,頗自得于自己急智。
這種“大英雄”、“大将軍”的事跡,小娘子當是極愛聽的。
謝韶:“……”
這瞎話編的,她一個沒有記憶的穿越人士都聽出不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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