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好怪

謝韶猝不及防地和人撞了個滿懷, 倒是立刻認出了段溫,畢竟這會兒進新房的也只有他了。

只是這個時間點,對方應該正在外面陪賓客宴飲才對。

謝韶本以為怎麽也要個把個時辰, 沒想到對方回來的這麽快。

她險險忍住撞出來的眼淚, 還沒等問一句“怎麽這麽早”,整個人就被扛了起來。

懸空的感覺還沒過多久,謝韶甚至還沒來得及掙紮,人就被摔到了床上,她只堪堪撐起一條手臂來,又被身前的人重重壓下。

帶着酒氣的吻比過往的每一次都要粗暴, 謝韶敏銳的感覺到段溫現在的心情不大美妙,這或許體現在對方扯了兩下沒解開衣帶後,就直接上手撕的動作上。她下意識地雙手攏住段溫準備撕衣裳的手按住, 這不大的力道居然真的讓對方止住了動作, 也險險救下了身上這件用料非凡、價值不菲的嫁衣。

段溫也終于結束了這個吻, 因為最開始的牙齒磕碰,他口腔中甚至帶上了血腥味兒。

他舔了舔唇, 壓抑住因為這味道帶出的本能興奮,眼神卻一瞬不瞬地鎖住了自己下方的人。

口脂被吻得帶離了唇線的輪廓,其他部分的妝容倒是稱得上完好,只是眼底被破碎的水光盈滿, 卻紅着眼眶強忍着沒落下淚來,一種淩亂又狼狽的美麗。

段溫一點也不否認,自己極喜歡謝韶現在的樣子,像是将高高在上的仙人拉入了凡塵, 這讓人心底生出一種扭曲的滿足。越是幹淨的東西越要弄髒, 越是純潔的存在越要染上污穢, 這大概是根植于人心底的劣根性,這一點落在她身上時,讓他尤為克制不住。

她都不知道,她每次意.亂.情.迷的樣子有多美。

好看到讓人恨不得鎖在榻上,日日夜夜只供他一個人賞玩。

她還覺得“過分”?

他可是已經足夠克制了。

段溫捏着那下颌讓人擡起頭來,指尖摩挲着已經花掉的口脂。

欲.望、興奮和那連他自己都不甚明晰的怒氣夾雜,這動作算不上溫柔,甚至注視着朱唇的目光漸漸帶上了些越界的試探,手中更是無意識的用上了巧勁兒,迫使着人齒關打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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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溫啞着聲問:“想出去?”

他自己這會兒都不知道他想要一個什麽答案:是在給她一個解釋的機會?也或許只是想為自己接下來的惡行找個說過得去的借口。

謝韶還因為這一連串猝不及防的情況發展有點懵,但是段溫這一句話總算讓她回過神來。

她明顯感覺到如果不趕緊解釋,會有很不妙的發展。

這人該不會以為她想逃婚吧?

她還不至于這麽想不開。先不說在謝家的時候,她就算半路上跑,也比這個時間點靠譜啊。裏裏外外都是段氏的人,她又沒有長翅膀,難不成還能飛出去?

謝韶一只手還按在段溫那只搭在衣帶旁的手上,另一只手往上,握住了那只躍躍欲試、想要往口腔中深入的拇指,總算得了開口說話的功夫。

謝韶:“我餓了。”

感覺到段溫的動作頓住,謝韶忙再接再厲,“我想讓玉簟找點吃的進來。”

肚子适時鳴叫了兩聲。

這有點尴尬,但确确實實讓這危險的氣氛緩下。

段溫似笑非笑地看了謝韶一眼,到底轉身出去,吩咐人準備吃的去了。

餓了,這可真是個好借口。

前朝末年,諸王争鋒,那傻子惠帝被當做傀儡争來争去,危難之際,有一随行小官以身翼之,身中數箭而亡,惠帝伏屍恸哭。在大将軍問時,這個傻子皇帝卻只吞吞.吐吐,最後道出了一句“餓了”。左右盡皆發笑,道“果真是個傻子”:能說出“此忠臣之血,勿去”[1]的“傻子”,能在動蕩朝局中,撐過七位輪番上場的權臣的“傻子”。

……

聽聞謝氏的女兒才思敏捷、熟讀經史,想來對這一段故事熟悉得很。

謝韶可不知道段溫在想什麽,見危險暫時解除,她連忙從床上翻下來。

但只是幹站着也不太對勁兒,她最後還是選擇在段溫對面坐了,兩人相顧無言地沉默着坐等開飯。

謝韶:好怪。

最後還是謝韶受不了這尴尬的氣氛,開口打破沉默:“你怎麽回來的這麽早?”

段溫:“早嗎?”

要是他不早些回來,怎麽會知道自己的夫人在大婚之夜放着好好的新房不呆、準備往外面跑。

謝韶覺得段溫這語氣怪怪的,簡直像是在陰陽怪氣她。

這天沒法聊下去了!

謝韶默念了好幾遍“修養”,才終于給了對面一個禮貌的微笑,但是還是不想對着這張臉尴尬下去,幹脆轉身就坐到妝奁跟前拆頭發。

這一腦袋的黃金首飾帶着重死了,一天下來頭都不像是自己的了,她早都想摘掉了。對方都不跟她客氣了,她幹什麽還端着?

謝韶才剛剛坐下沒多一會兒,段溫就走到她身後站定,他倒是很自覺的伸手幫忙。

中途,先前吩咐的飯食送來了,謝韶頭發拆了一半,只命人暫且放到桌上。

只是她身後幫忙解發髻的人幫着幫着,手就不知道放到哪去了,謝韶抗拒地摁住了對方,“我還要吃飯呢!”

某人毫無收斂之意,“我喂夫人。”

……

嗚嗚咽咽的哭聲中,一道含着笑意的問,“飽了?”

懷中的嬌兒又是點頭又是搖頭,喂過去的一勺粥因為這胡亂的動作灑了大半,段溫也沒惱,一點點地将灑下去的湯水都吃幹淨,又喂了下一口。

就這麽一直折騰了大半夜,謝韶最後也不知道是沒吃飽還是吃撐了,整個人的感覺都失調了。

至于說段溫?

半飽吧。

哭得叫人怪不忍心的。

段溫的父母已不在世,謝韶也不必一大早去侍奉公婆。

等她一覺睡起來,天已經大亮。

謝韶人被玉簟服侍着起來,不由問了句:“怎麽不叫我?”

這會兒又沒什麽娛樂活動,晚上睡得早,謝韶一直很尊重原主的生物鐘。

玉簟:“郎君說娘子昨夜受累,早上不必叫了。”

謝韶:“……?!”

他居然有臉說出來?!這臉皮是比城牆還厚吧!

謝韶遠沒有到那刀槍不入的地步,被段溫的臉皮震驚到,緩了一陣才想起來正事。

她擡眼遠遠地看了李桃一眼,後者會意退下。

又等了一陣兒,謝韶約莫着時間差不多了,随便找了個理由暫時把玉簟打發了。

少頃,李桃就端了一碗藥回來。

謝韶見到藥總算松了口氣,想要伸手去接,卻沒能接過來。

她微怔,有些訝異地低頭看了一眼。

李桃還端着藥碗,人卻跪下,“夫人三思,是藥三分毒。這藥用一次兩次還好,若是長久服用、傷了身體,便是夫人日後想要孩子也難了。”

謝韶還當是什麽事兒呢,她本來就沒打算生孩子。

先不說十月懷胎的辛苦,在這個傷寒都可能要人命的時代,孕産婦死亡率簡直是個不能想象的數字。謝韶好不容易撿了一條命,可一點都不想費在這上面。

不過這種事顯然無法說給這個時代的人聽,謝韶只是對李桃輕輕搖了搖頭,就接過碗來一飲而盡,又讓李桃注意把痕跡處理了。

謝韶知道跟着她過來的謝氏陪嫁裏也有懂醫的婆子,以謝家的底蘊,她手裏必定有比李桃更溫和更不傷身體的方子,但是謝韶用腳後跟想想都明白她不能問那些婆子。謝家那邊巴不得她生個有謝氏血脈的繼承人,這件事不能讓謝氏知道,她甚至都特意将玉簟支走了,倒不是不信任,只是這種事少一個人知道就少點風險。

至于段溫那邊,說實話謝韶還不太确定對方的想法。但就是她想告訴段溫“不想生”,也得先找個說的過去的理由,不然以兩人之間那岌岌可危的信任狀态,對方萬一以為她随時準備反水那可就完了。

不過好在段溫最近挺忙的。

這人離開燕城有一段時日,堆積的公務不少,雖然也有屬下幫忙處置,但是作為這個地盤的真正主人,他對自己治下的情況總要有些認知。

謝韶其實也忙,忙着接手段府上的人情往來,了解幽州這邊的本地大族。

這活如果原主來接手一定很容易,但謝韶一個徹頭徹尾的新手,只能多聽少做,盡量按舊例來,又有玉簟在旁幫忙,總算沒弄出什麽大簍子。

這還多虧了段溫這些年來屠刀架在脖子上,把幽州的大族來回收拾了好幾遍,這會兒能留下來的人都是服服帖帖,也給謝韶創造了一個相對簡單的條件。不然真是長安那個複雜情況,謝韶覺得她可以一天之內上演“從入門到放棄”。要知道,她甚至直到嫁出去之前,都沒有徹底理清楚謝家的姻親關系。

讓謝韶不能理解的是,白天都那麽忙了——段溫甚至比她還要忙——為什麽這人到了晚上還那麽有精力?

什麽叫“你睡你的”?她倒是得能睡得着啊?!!

作者有話說:

謝韶(指黑眼圈):你看見了嗎?!!

段狗:盯——親上去

謝韶:???

@#¥%……&!!

[1]此嵇侍中血,勿去。——《晉書·忠義傳·嵇紹》

說這話的就是那個說出“何不食肉糜”的傻子皇帝司馬衷

沒太仔細研究過晉史,但是總覺得這人是不是個真傻子就很讓人覺得微妙。反正他當傀儡皇帝那麽久,誰上位都能把他撈起來立一立,要是個“聰明人”是活不了那麽長的,不過他也确實不是牛人就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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