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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邊聽見非常細微的窸窣聲，解雨臣擡了擡眼皮，睜開眼來，發現自己不知什麽時候已經睡着了，此刻正四平八仰的躺在那張空着的病床上，身上還卷着半條薄被。外面的天似乎已經亮了，有一條光線從窗簾的縫隙中鑽進來，将這個不大的空間照的不甚明了。頭稍微往上擡一點就看到了吳邪的身影，蜷着身子趴在兩張床之間的櫃子上睡覺。棉質的T恤貼在彎曲的後背上，清晰的印出了脊椎骨形狀，忍不住想要伸手去摸那個消瘦的令人心疼的後背，可手指剛剛碰到他的衣服，下面的身體便抖了一下，以為被察覺了，解雨臣很快的收回手來，結果對方只是在碰觸到的地方撓了撓。

小心翼翼的起床，蹑手蹑腳的走到窗戶旁，捏起一小塊窗簾，太陽還沒出來，可東方已經發白，看見樓下站着零散的幾個人，也不知是早起的家屬還是一早來排隊挂號的病人。想看時間，發現手表并不在手上，轉身一眼就看見了擺在眼鏡旁的手表，不記得自己是什麽時候拿下來的。懶得去拿就掏出手機來看，快要六點，不算很早，思索着是不是該叫醒還睡着的兩位。擡起的視線正好對上了側躺着的人的目光，稍微愣了一下馬上向她打了招呼，“你醒了呀。”

剛才吵醒自己的聲音說不定就是她弄出來的，想到自己從床上下來開始就一直被注視着，解雨臣頓時不自在起來，見對方睜着眼睛一動不動的看着他，他只能尴尬的笑了笑。

“你是誰？”半響後她才開口，語氣很是平淡，大概是看到了一旁的吳邪，于是猜想這位一起陪了她一夜的人應該不會是壞人。

可對方問的問題解雨臣一時間卻沒法答上來，對她來說自己完全是個陌生人，如果擅自說是吳邪的朋友，以他這年紀應該會很讓人奇怪吧。于是幹脆不打算回答，直接問了關心的話，“你覺得好點了嗎？”說着用手指指自己的額頭。

對方疑惑的看着他，明白他在說什麽後才有些茫然的從被窩伸出手來，去摸那塊貼在額角的紗布。

意料之中的聽到了吃痛的聲音，馬上兩條好看的眉毛被擠到了一起。

“我勸你還是別去碰的好。”

皺起的眉沒有松開，反而有些生氣的梗着脖子，怒視着好心安慰的解雨臣，“你都知道了？”

并不懂對方問的知道是哪方面的事，所以老實的搖了頭，對方像松一口氣似的将身子重新陷進被子裏，之後聽見一句很小聲的“謝謝。”

大概是被說話聲吵到了，趴着的人動了動肩膀，從臂窩裏擡起腦袋，睡眼惺忪的臉上還帶着迷糊的神情。伸直手臂打哈欠的時候将腰間的衣服都扯了上去，露出一段線條明朗的腰身，他還完全沒有自覺，對着正在看自己的解雨臣含糊的說了聲早上好。

解雨臣靠在窗戶上，對他笑笑，“你也好。”

“幾點了？”

将眼鏡戴上後拿起解雨臣的手表看了眼，“六點了啊。”然後像想起什麽一樣看向一旁的阿寧，發現對方已經醒了，才稍微舒口氣，“你沒事吧？”

“我能有什麽事？”反問了他一句，阿寧從病床上坐起來，當她注意到自己身上穿的是醫院的病服後，便問道，“我的衣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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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全沒注意過衣服的事，結巴了半天吳邪只能回答她要去問護士。

理所當然的被要求去将衣服拿回來，“我要馬上出院，否則要趕不上第一堂課了。”

“你要出院？可是醫生還沒來做檢查。”

“我很清楚自己的情況，請你不要多管閑事。”

明顯提高的音量讓吳邪不能再說什麽，只說了“既然這樣的話……”

對于說出這樣的話的女孩子，解雨臣忍不住詫異，趁她不注意看了一眼，發現她臉上完全沒有一點驚吓過後的痕跡，神情平淡的跟沒事人一樣，若不是昨天親眼見到她衣衫不整的樣子，他大概也會認為她只是磕破了額頭而已。

将窗簾拉開，外面的陽光慢慢灑進房間，在等待吳邪的時間裏，女孩沒再同他講過一句話。

從出院開始三人都有些沉默，即使開口也是講些無關緊要的瑣碎事情。而阿寧更是對昨晚的事絕口不提，當事人不願意講，外人自然不好多問，就這樣一路無言的上了車。阿寧一改昨晚柔弱無助的模樣，一個人離着吳邪坐在最靠邊的位置，眼睛望着窗外，雙手環抱在胸前一副難以親近的樣子。

出于對同學的關心，吳邪還是在途中打破了沉默，問她，“這件事是不是該告訴老師？”

從後視鏡裏解雨臣看到她在聽到問題後緊緊拽着衣服的手指。然而吳邪似乎并沒有注意到這些，沒有等到回答就追問道，“至少該告訴下父母吧，畢竟……”

“我不是說了讓你別多管閑事嗎？”向着窗戶的臉突然轉過來，十分嚴肅的看着說話的吳邪。

“可是，我是覺得應該是發生了不好的事情吧？所以才想是不是該告訴老師或者大人會比較好一點。”

“該怎麽做我很清楚，不要用你遇事就找別人幫助的習慣來教我。”

明明是好心的在提建議，結果卻被潑了冷水，不想再被冷言冷語的嘲諷，吳邪也哼了一聲賭氣一般的不再去理她。

氣氛一下子尴尬了起來。

或許意識到了自己的粗魯，阿寧搭讪似的問道，“他是誰？”

說的自然是解雨臣，本以為會被說成是一個長輩性質的人，結果吳邪回答的卻是“是我朋友。”

兩人都意外的看向他，阿寧确認般的重複了一遍，“你的朋友？”

“嗯。”

因為讨論的人是自己，解雨臣便打趣的插嘴，“其實我心态比表面上看起來年輕的多了。”

阿寧沒有看他，而是直接問了，“叫什麽名字？”

不知道具體問的是誰，所以兩人一起回答了

“小花”

“解雨臣”

幾乎是同時說出口，說完兩人都愣了一下，他回過頭和吳邪對望了一眼，自嘲似的笑了下。

路程不遠，很快到了學校門口，有三五成群的學生在那裏進出，老師結伴而行的少，大多是開了車直接進去的，就算有住在教職工宿舍的，也是抱着教案獨自行走，遇到熟識的學生或同事，便勉強扯動臉部的肌肉，扯出一個毫無意義的笑容。

“謝謝。”

語速非常快，嘴唇的動作和手上的動作幾乎在同一時間發生，聲音還在車裏人已經到了門外，讓人不禁懷疑起這句話的誠意。用手攏了攏耳邊的短發，阿寧就再沒看他們一眼朝着上學的人潮中走去了。

“那我也要去上課了。”

将手搭在門把上，吳邪這樣說道。

如果想說些什麽就趁早說，可是要說什麽呢，解雨臣敲着方向盤，掃腸挂肚的想為下次見面找個合理的理由。盡管已經說了要盡棄前嫌重新做朋友，可是兩人間別扭的感覺似乎一直在阻撓這件事。

解雨臣微微點了點頭，目送他從下了車。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在路過自己這邊的車窗時，吳邪轉頭看了他一眼，見他正盯着自己，就聳着肩羞赧的笑了下。

像是有羽毛在胸口輕輕撫過，剛才還隐約難以察覺的瘙癢感頓時清晰起來，解雨臣按下玻璃，伸出頭對着那個即将混入學生中的背影喊道，“喂，吳邪！”

直接了當的喊出了他的名字，讓那個人不得不停下步子。吳邪回過身來十分不解的看着他。

快說些什麽吧。解雨臣苦惱的撓着頭發，催促着自己快點開口，卻無法從兩片薄薄的嘴唇裏擠出一個字來。

有兩個女人生手挽着手從吳邪身邊過去，順着他的視線下意識的看了眼解雨臣。

吳邪見他不說話，便朝他走過去，到他身邊後，将雙手插在牛仔褲的口袋裏，塌着肩很輕松的樣子。

“有事嗎？”

沒辦法繼續沉默下去了，解雨臣将手臂擱在車窗上，明知故問的說道，“嗯……你昨天怎麽會去琴行的？”

“為什麽現在要問這個？”似乎感到有些奇怪，吳邪将那雙近視的眼睛睜大了些。

“如果你在那附近做家教的話，我想問你要不要來琴行打工？”

“你聽誰說我在那裏做家教的？”完全無視了後半句問話，吳邪不悅的皺起眉頭，“你在打聽我的事情嗎？”

明明沒必要撒謊卻不打算對他說實話。

“不用特意打聽，你之前說了下午有家教課，而學校門口只有一輛去市區的公交，昨天又在琴行門口見到你，将所有事情聯系起來并不難猜到。”

聽他這麽說，吳邪便急了，雙手抓住搖下了車窗的門沿，“你不要誤會，我并不是有意要去那附近的，只是正好要家教的人家在那裏罷了。”

解雨臣搖搖頭，“我沒有誤會什麽，只是事實就是這樣而已，所以反正都是賺錢為什麽不給我打工呢？”

“為什麽非要我替你打工啊，反正都是賺錢所以做什麽都一樣吧。”吳邪有些氣憤的在門上錘了幾下。

解雨臣看着他，認真說道，“因為在一起工作的話更容易加深友誼，你也說了要重新做朋友，不會只是嘴上說說吧。”

“當然不是了。”

“那就不要再拒絕了啊，難道你是怕我付的工錢會比做家教少？”

“不是的，我是覺得……”咬着牙說不出心裏想說的話。

“如果你在擔心琴技的話，那你大可放心，我聽你彈過，教初學者是沒問題的。”

“可是……”

“你想想在琴行的時間只有周末，不用逃課就能賺錢你對這還有什麽不滿意的嗎？”

不允許對方再有任何猶豫一樣，解雨臣發動了汽車，“那麽周末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