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死犟
忘是不可能會忘的,柏學丞甚至覺得自己可能一輩子也忘不掉了。
他骨子裏就是個重情義的人,雖然看起來并不像個癡情種子,在他答應跟費廉交往的時候,他也沒覺得自己會是一個癡情種子,可經過這麽多年現實卻告訴他,他就是。
柏學丞有個很不好的缺點,就是死犟,尤其在一段感情裏關乎個人自尊和面子時,打腫臉也要充胖子,于是他心裏明明咆哮着:別他媽平白冤枉老子!老子全都記得!
但他的嘴卻跟他的腦子反着幹,仿佛這張嘴十分的獨立要強,迫不及待要掙脫腦子從此獨自闖天涯,就這麽直接地道:“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這句話一出口,柏學丞就想:完他媽蛋了。
果然費廉的眼神微微變了,之後便再也沒開口說話。
柏學丞心裏翻天覆地咆哮:怎麽就不說話了?像以前一樣質問我啊?繼續說啊!要怎麽說都随你,随便說點什麽吧?!
可他的外表卻相當鎮定,仿佛肉體和靈魂分裂成了兩個全然不同的人,靈魂努力地想去表白,去挽回,去挽留,肉體卻不争氣地死死按住了動蕩的靈魂,還一臉:莫要着急,冷靜冷靜,不過是前男友重逢而已,沒什麽了不起的滄桑模樣。
柏學丞酷着一張臉,将煙掐滅了拍了拍外套,說:“還有事?”
費廉看了他一眼,将玻璃瓶放進自己帶的小包裏,禮貌客氣道:“沒事,那……再見。”
柏學丞嗯了一聲,一臉百般無聊的模樣,靠在窗邊目送他——如果柏學丞此時能照照鏡子,大概會發現自己的神情幾乎可以說是十分欠揍的,甚至有些幼稚。
但他沒能照鏡子,因此也發現不了自己這幅傻-逼的樣子,他就這麽看着費廉頭也不回地走出了酒店門,等門關上後,又過了幾秒,柏學丞擡手狠狠錘了一下牆,然後渾身脫力般緩緩坐在了地板上,擡手遮住了眼睛。
然後門又被推開了。
“那個……”費廉一手握着門把手,高大的身影站在門口,“你怎麽了?”
柏學丞:“……”
柏學丞僵硬地擡起頭,看了他半天,答非所問:“門沒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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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關上,”費廉道,“我就是想說……”
費廉看了他半天,神情很是莫測,他一個‘說’字半天沒能落下,仿佛存心要讓柏學丞窘迫得鑽進地縫裏去似的,果不其然,柏學丞有些撐不住了,耳朵和臉都燒得通紅,幾乎要落荒而逃的時候,他才慢慢道:“我是想說,你多保重。”
柏學丞:“……”
費廉又點了點頭,這回是真的關上門走了。
柏學丞不放心地跟過去看了一眼,确定門再打不開了,才惱火地暗罵幾句,困獸般在原地轉了個圈,然後拿出電話給陳信打了過去。
“你說什麽?”陳信在辦公室壓低了聲音,左右看看後又拿着手機鑽進了洗手間裏,不可思議道,“租你房子的人是費廉?!”
柏學丞像被拔了毛的鬥敗公雞,耷拉着頭有氣無力:“是啊,你說這事巧不巧?”
“我去……”陳信驚嘆了半響,疑惑,“不是,你就一直沒發現?他也沒發現?”
“怎麽發現?”柏學丞道,“我屏蔽了他的朋友圈,他也屏蔽了我的朋友圈,平時我們也不打電話。當年租房合同是我爸去簽的,他又不認識我爸,這幾年他又不拖欠房租,我也沒有找他的理由,就……”
陳信打斷他:“好了好了,我懂了,你們真是……”
連陳信都十分哭笑不得,更別提是柏學丞本人了,他只覺得今天的自己簡直是活在一部玄幻劇裏。
陳信這個大保姆心裏也有些懊惱:早知道這樣,昨晚他多問兩句不管這個閑事,幫忙把玻璃瓶拿下去不就好了?
也不對……陳信摸了摸自己快變成三層的下巴:自己去見費廉不也一樣暴露嗎?
這麽一想,總歸是躲不過去的,倒還真有點命中注定的意思了。
柏學丞仿佛只剩一口氣吊着了,虛弱道:“怎麽辦啊陳信同志,我又說了傻-逼話了。”
“你說啥了?”陳信問。
柏學丞撇撇嘴,尴尬道:“總之是惹他不開心的話,你說我這個人是不是活該單身啊,我之前還想着去找他呢,就我這張不帶門的嘴,我找到他也沒有意義啊。”
陳信克制地翻了個白眼,心說:你壓根就沒那勇氣去找他,你真要找,早在拿到手機號的時候就找了,那樣早就發現你他媽存的租客手機號是誰了。
陳信突然想起來,昨晚看到的手機來電是:惠先生。
他莫名其妙:“你為什麽把費廉的手機號存的是惠先生啊?”
說起這個,柏學丞欲哭無淚地捂住了臉,悶聲悶氣:“我爸說話有口音,H和F從來都不分, 他簽完合同把聯系方式給我的時候,說對方姓惠。”
陳信:“……”你們全家都太有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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