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呸呸呸

回了酒店房間,費廉轉身就将柏學丞狠狠抱住了。

他似乎這會兒才回過神來,埋頭在柏學丞頸側,悶聲說:“我在大庭廣衆下出櫃了。”

柏學丞聽他這委屈的聲音,猛地很想笑,竭力控制住了,使勁揉搓他的背道:“是啊是啊,你可厲害了。不過沒關系,沒人認識咱們。”

“有一個認識。”

柏學丞哦了一聲:“對啊,那個女人……你說她會跟你領導說嗎?不然我去找她解釋一下吧?”

“怎麽解釋?”費廉聲音還有點沙啞,他活這麽大可能就沒這麽狼狽不堪過,也沒在人前這麽崩潰發瘋過,他清了清喉嚨,發現聲音還是很啞,只能無奈放棄了,有氣無力地說,“說我們是社會主義兄弟情深嗎?說我本來是想抱抱你,結果不小心磕你嘴上了嗎?”

柏學丞噗嗤了一聲,實在是忍不住,抱着費廉放聲大笑起來。

“笑,接着笑。”費廉咬牙切齒地,“看我怎麽收拾你的。”

柏學丞笑得肚子痛,摟着費廉說:“你這麽怎麽可愛?我的媽呀,我愛死你這樣子了!”

費廉嘆氣,但又覺得是挺好笑的,于是他也就莫名其妙地跟着笑了起來,兩人在酒店房間門口像個傻子似的互相扶着對方胳膊狂笑,直笑得喘不上氣了,柏學丞才揉了揉眼睛,說:“我那什麽,真的對不起,我不是故意吓你的。我也沒想到你會吓成……吓成那樣子。”

一提起這個費廉就難受死了。主要是他回憶了一下吧,當時自己倒不過氣來的樣子可能挺醜的,手腳抽筋打不開,又聽不清旁人在說什麽,渾身發抖,估計像犯了什麽重病的一樣,跟帥字肯定是不沾邊了。

一想到那個樣子被柏學丞看了去,他就想去撞牆。

“我也不知道怎麽就……”費廉耳朵紅了,惱怒道,“我當時就是着急想找你,但腦子就怎麽都不好使了,想不出找你的辦法,冷靜不下來。”

柏學丞忙将人拉過來,拍了拍:“我知道,我知道。”

費廉悶了半天,洩憤地在柏學丞肩頭咬了一口,一嘴的鹹澀味:“挺醜吧?”

“啊?”柏學丞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費廉在糾結什麽,頓時又想笑了,忙哄道,“沒有!怎麽可能醜?你什麽樣子都最好看了,真的,我們男神拉屎都是香的,是粉紅色的……不,我們男神就不會拉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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費廉:“……”

費廉擡起頭來看着他,一臉不敢置信:“你怕是腦子裏進了海水。”

柏學丞噗地笑出聲,額頭抵着他的額頭,笑着長出了口氣:“謝謝你,然後……對不起。我保證以後不吓你了,你也要保證,盡量保持冷靜好嗎?也千萬別吓我。”

費廉哦了一聲,摟着柏學丞覺得很踏實,不想動彈,柏學丞就這麽半拖半抱地将人弄去床上,費廉這個講究的人又坐起來了:“得洗澡。”

柏學丞:“……”唉,這位難伺候的大爺。

情侶套房的浴室有個碩大的浴缸,浴缸正對大片的落地窗,此時天色已經完全黑了,能看到遠處黑黝黝沒有邊際的海水。

費廉抱着柏學丞坐在浴缸裏,看着那片海水就覺得心頭還一陣一陣地發慌,忍不住就摟緊了懷裏的人。

柏學丞安慰地拍了拍,聽費廉低聲說:“那一瞬間我真的懵了,完全不知道怎麽了,想不出來怎麽了。”

柏學丞聽得一陣發酸,回過頭想想,若換成是費廉,他也得瘋。

“上一秒我還在跟你說要帶你回家,見見我的家人。不管他們認不認可,我都想表明我的态度,我不想你再受委屈了。可是下一秒你人可能就沒了,我怎麽都找不到你,海那麽大,我都不知道這一切是怎麽發生的,我抓着別人連你的特征都說不清,我他媽……”費廉難得爆了粗口,說完又忍住了,好半天才道,“我真是傻-逼了,連話都不會說。”

柏學丞拍拍他的手:“我明白。”

費廉蹭了蹭柏學丞:“我真的是後悔了,真的後悔了。人真的要到那種時候才會知道自己錯過了什麽,我白白浪費了那麽多能和你在一起的時光,如果你真的出了什麽事,我……我真的會瘋的。”

柏學丞心裏一抽,知道這回是真的把費廉吓壞了。他也是傻了,做什麽那時候要去買椰子?還排了半天隊……自己這一點是真的沒有費廉細心。

“呸呸呸,”柏學丞轉過頭摟着他,慢慢落下親吻,“說什麽不吉利的話,我什麽事都不會有,你也什麽事都不會有,好不好?趕緊呸呸呸。”

費廉眼眶有點紅,跟柏學丞接了會兒吻,沙啞着是嗓子說:“呸呸呸。”

柏學丞笑着道:“這就對啦。”

柏學丞聽費廉那意思,是堅定了要帶他回家見家長了。既然費廉決定了,他也不再阻攔,大不了也就是一起挨罵或者……挨揍?如果費母不接受,憑他的厚臉皮,也總能纏到費母接受為止的。

只要費廉始終跟自己在一起,就沒什麽過不去的坎兒。

柏學丞笑眯眯道:“回你家之前,可能得先回我家。”

費廉一愣。

柏學丞說:“我家比你家情況好點,咱們先選簡單的副本打吧?嗯?”

費廉失笑,跟柏學丞蹭了蹭鼻尖,道:“好。”

不過在那之前,還有個小麻煩。

翌日一早,費廉和柏學丞去餐廳吃早飯,準備吃完早飯就去SPA館。柏學丞一路都在嘀咕:錯過了昨天的SPA,又錯過了晚飯,那家餐廳之後都訂不到位置了!我真是傻-逼了。

費廉哭笑不得,柏學丞一邊吃一邊開始拍照,費廉便起身去拿水果甜點,他一落單,很快就有人跟上來了。是方部長帶來的那個女人。

女人今天穿了件黑色比基尼,外面套着紗衣,踩着一雙拖鞋,戴着草帽,看着十分美豔逼人。費廉隐約記得方部長在車上喊得是“小蔡”,估計是姓蔡吧,他便點頭道:“蔡小姐。”

蔡泱把墨鏡拉下來了一點,看着他:“你是同性戀啊?”

若是以前,費廉此時大概會僵硬,大腦空白,不知如何回答,甚至會很畏懼地下意識否定。但眼下他已經沒什麽好怕的了,他也沒想到自己有一天會在聽到自己最怕的這句話時,居然會這麽淡定,內心甚至一點波瀾也沒有,這種感覺其實相當好。

他端着盤子,拿過夾蛋糕的小夾子,說:“是。”

蔡泱站在他身邊,抱着手臂,不知在想什麽,隔了會兒才說:“你不怕我告訴老方?你們這樣的,會被開除吧?”

費廉選了幾塊造型好看,适合拍照,柏學丞也會喜歡的糕點,平靜地說:“也許吧,你想說就去說。”

蔡泱似乎也不是想威脅他,仿佛只是說來好玩,順手端了杯飲料,兩指撚起杯子上的裝飾小櫻桃,說:“你不怕啊?你們這樣的,曝光可不好吧?哎,男人有什麽可喜歡的?你有的他也有啊?”

費廉感覺蔡泱年紀可能确實不大,雖然長得很美,但內心更重的其實是好奇心,說話也挺直的,只是同樣是直,她給人的感覺可沒有柏學丞那麽令人舒服。所以他也沒打算憐香惜玉。

他想了想,道:“你這樣的都不怕,我們沒偷沒搶的,正大光明地戀愛,有什麽可怕的?”

蔡泱果然臉色變了,被踩了尾巴似地炸了,她先左右看了看,小聲低喊:“你什麽意思!什麽叫我這樣的?我怎麽了?!你們這些攪屎棍才惡心呢!”

如果剛才還只是好奇所以話多,這會兒可就是正兒八經地不客氣了。

費廉看着她,挑眉道:“偷人家的東西很刺激嗎?正大光明的路你不走,非走這種下三濫的道,還覺得自己沒問題?”

“你懂個屁!我是自由戀愛!”

“嗬!”費廉嘆為觀止,“你單方面自由戀愛吧?方部長他自由嗎?我怎麽覺得他兒子也跟你差不多大呢?你對自由兩個字是不是有什麽誤解?不行就回去查查字典。”

女人低喊:“那女人沒本事留住人,就別怪別人!”

“有道理,啧,”費廉慢條斯理地點點頭,“婚姻也算是風險投資了?可我看方部長也不算潛力股啊?”

“你什麽意思!”

“作為一個男人,我很負責地告訴你。”費廉伸出一根手指,“出軌只有零次和一萬次的區別。”

“你!!!”

也就蔣梵沒在現場,否則蔡泱今天不知要被怼成什麽樣呢。

費廉還惦記着柏學丞,沒空跟蔡泱在這兒掰扯什麽人生道理,他也沒興趣指導別人的人生。

費廉端着盤子轉身,高大的身體遮擋了一部分光線,側臉的輪廓俊朗又硬氣,濃黑的眉頭挑起一點,看着女人:“老話說,人活二十幾,全靠懂得起。你想跟誰說就去跟誰說,告辭。”

費廉大步離開,将跳腳又不敢大聲張揚的女人丢在了身後。

他走了幾步,不知道為什麽就覺得今天的陽光格外燦爛,天空格外湛藍,自己一身輕松仿佛卸下了什麽重擔。這種感覺真的很難說得明白,就像霧霾突然散開,露出穹頂大片燦陽;就像冰凍三尺的冰雪,突然化成了涓涓細流,彙入無邊無際的江海。

有一種踏實感,歸宿感,安全感,從四肢百骸裏慢慢聚湧到心頭。那不再是需要別人來認可,需要別人來承認時才會得到的感覺,而是因堅定的內心自然而然産生的自我肯定。這一瞬間費廉終于懂得了柏學丞的那種“毫不在意”,柏學丞說得很對,兩個人想在一起怎麽樣都能在一起,其他的都是借口。

費廉忍不住就揚起了嘴角,他突然在蔡泱身上看到了自己曾經的影子。

小心翼翼,不敢聲張,怕被別人知道,怕惹出麻煩。

那種茍且般的,不自由的,壓抑的,又容易氣急敗壞焦慮不安的模樣——原來自己曾經是那個樣子。那麽醜。

而現在,他活在了陽光下,徹底走出了黑暗。

到了桌邊,柏學丞的鏡頭對着他連拍了好幾張。

“怎麽了?這麽開心?”柏學丞放下相機,朝他身後看了看,“那個女人說什麽了?要給你發喜糖嗎?”

費廉笑了起來,搖搖頭:“沒什麽。”他頓了頓,又道,“我還得謝謝她,她讓我又看清了一些事情。”

柏學丞:“???”

“我愛你。”費廉湊近了,勾了一下柏學丞的下巴。

柏學丞:“!!!”

費廉的荷爾蒙簡直要爆炸了,柏學丞直愣愣地瞧着他,想:完蛋了,他預感今天的SPA又要泡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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