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元旦番外
“新年快樂!”
“新年快樂——!”
學校附近的小餐館裏,陳信組了個宿舍聚餐,因為費廉常來他們宿舍串門,甚至還會留宿,陳信幾人也早當他是自己人了,此時衆人舉杯碰杯,四周都是熱鬧的吆喝聲——好些校友聚餐都在這裏,放眼望去全是年輕又朝氣蓬勃的面孔。
柏學丞跟費廉靠在一起,端了酒杯就喝,費廉憂心忡忡地看着他:“你慢點……”
柏學丞高興,笑得見牙不見眼地,手在桌下捏了捏費廉的手心:“沒事!”
費廉緊張地四下看了看,發現沒人注意他們的小動作,但他還是坐立不安,小心地将手抽了出來:“咳,想吃什麽?我給你挑?”
柏學丞沒注意費廉的謹慎,這是他跟費廉交往的第一個新年,意義特別,他心裏仿佛早就綻開了新春的花,窗外寒冷的風也阻擋不了他心頭滾燙的暖意。正是陷入熱戀之時,費廉哪兒看哪兒好,怎麽看怎麽順眼。
“吃那個!”柏學丞笑嘻嘻地,“來!你喜歡這個嗎?”
他們互相給對方夾菜,知道情況的陳信在對面一臉慘不忍睹——好好的兄弟聚餐,非得在這兒閃瞎人眼,他還得打掩護!
果然其他人看了過去,正想打趣兩人的社會主義兄弟情,陳信忙轉開了話題:“沒幾天就要考試了啊,大家複習得怎麽樣了?”
所有人:“……”
柏學丞哈哈大笑:“老陳!你這樣子好像章老!”
陳信喝了口酒,瞪了他一眼,其他幾人倒也順着話說起這次的考試來。
窗外寒風吹出了嗚嗚的聲音,隐約聽着像誰在哭叫。餐廳內熱氣騰騰,玻璃上凝結出大片的水霧和水珠,柏學丞熱了,幹脆脫了衣服只穿了單衣挽着袖子,滿臉紅彤彤的,看着十分樂呵。
費廉幫他收着衣服和包,一邊聽別人說話一邊時不時地瞄小男友。
柏學丞的每一個動作都帶着巨大的吸引力,有力的手腕,微微凸出的一點骨節,修長的手指,脖頸因為說話和吃飯的動作微微抽動的筋,上下滾動的喉結,還有單衣下隐約露出的一點鎖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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費廉吃得頗為心不在焉,每回柏學丞朝他看來時,他就露出淡淡的笑容,看上去似乎十分鎮定,其實心裏早就萬馬奔騰,不知今夕是何夕了。
飯局接近尾聲,費廉那時候的酒量也不行,和柏學丞一起暈乎乎地往回走,陳信在他兩人耳邊小聲說:“行不行啊?你們今天回宿舍嗎?嘿?還醒着嗎?”
柏學丞大着舌頭:“醒着!不回了!定了房房房……”
費廉也打着酒嗝,腳下踉跄,摟着柏學丞的肩膀,哥倆好似地頭挨着頭:“不回!嗯!”
柏學丞轉頭在費廉臉頰上啵了一口,陳信啧了一聲,好在其他人也都暈得不行,沒人會懷疑,幾人也學着柏學丞要來費廉臉上啵一口,一個比一個醉得厲害。陳信這個保姆左手提一個,右手拉一個,崩潰地喊:“看路!要摔了!看路!!”
陳信帶着幾人走了,遠遠地還能聽到陳信的吼聲,趕豬崽似的。費廉和柏學丞腳步歪斜地去了之前定好的小旅館,一晚上不到一百元,雖說便宜環境當然也沒多好。
大學城附近到處都是這種小旅館,房間的隔音也不行,半天三更還能聽到隔壁鬧哄哄地打牌聲,浴室還算幹淨,但牆角也能看到一些黴菌,費廉洗了把臉,這個講究的人其實有些難以接受這種地方——還不如宿舍幹淨呢。
小房間裏鋪着地毯,幹淨是不可能幹淨的。費廉看着那張床有些一言難盡,還沒說話,柏學丞就已經從後面摟了過來。
炙熱的帶着少年人熱情的愛意撲面而來,沒有絲毫隐藏,坦率得令人心疼。
費廉回手摸了摸柏學丞的背,又順着背摸到了挺翹的屁股。
柏學丞打了個酒嗝,笑着說:“吃飯的時候一直看着我,當我不知道呢?”
費廉頓時不好意思,也沒心思去看房間了,轉過身摸了摸柏學丞的臉。
這不是他們的第一次,第一次倉促且不浪漫,回憶起來因為太過激動而失去了理智,都是滿滿的黑歷史。
這是他們正兒八經的第二次,依然有些激動和緊張。
費廉揉着柏學丞的唇,喉嚨動了動,有了隐秘的興奮感。柏學丞大概是天生少點浪漫細胞的人,直接就拉過費廉吻了過去。
粗重激烈的呼吸,纏綿在一起的舌尖,誰也不願先放開的手;急迫拉扯的衣服,床板發出的尴尬吱呀聲,原本還能聽到的隔壁吵鬧聲漸漸也聽不到了。
是誰先低喊出聲的也不記得了,是誰先咬了誰一口也沒印象了,滾燙年輕的肌膚緊貼在一起,暧昧的聲音合着內心的亢奮聚集成洶湧的風暴,最後一起爆發,炸得眼前全是燦爛煙火,耳朵甚至有些微微耳鳴。
“新年快樂……”費廉聽到柏學丞在耳邊說。
“新年快樂。”費廉低低回應。
叮鈴鈴——
手機鈴聲響起,費廉從旖旎的夢裏驚醒了過來。
他茫然地看了會兒天花板,一時沒反應過來自己在哪兒。但片刻後他想起來了,這裏是他租住的房子,距離那年的聚餐已經過去了很多年。
他和夢裏那個抵死纏綿的人早就分手了。
費廉拉了拉褲子,褲子裏一片冰冷粘膩,感覺很不舒服。
他伸手摸向手機接起來:“喂?”
“費廉。”那頭女人的聲音冷淡道,“趕緊起床了,早飯在微波爐裏熱一下就能吃了。”
“媽?”費廉莫名其妙,“大清早的你去哪兒了?”
“市場上今天搞活動送雞蛋,我晚點再回去,你自己吃了早飯趕緊出門,這都幾點了還在睡……”
費廉昨天加班,統共也沒睡幾個小時,腦仁一抽一抽地疼,草草答應了一聲挂了電話,先去換洗了褲子,然後洗漱完吃早飯。
這是他新租了一段時間的房子,房租比之前租住了四年的房子貴多了,環境還沒那麽好。
之前的房東很是良心,幾年不漲房租,偶爾有事微信交談起來也很禮貌客氣。
可惜了租來的房子始終是租來的,這不,人家今年要回南城來住了,就把房子收了回去。房東人也算厚道,提前半年就跟自己提了這事,讓自己有充足的時間找新房搬家。
他之前一直是一個人在南城打拼,也是一個人住,一年前母親正式退休說是要照顧自己,就提着行李搬過來了。
所以現在他是跟母親住在一起的。
費廉在車上打了好幾個哈欠,差點沒看到紅燈,等到了公司停好車,上電梯之前他的手機接到了一條消息,是房東發來的。
“我這兩天就要回來了,你東西都搬完了嗎?”
“搬完了。”他簡單地回複。
那邊沒再回複過來,他們并不需要頻繁聯系,雖然是房東和租客的關系,但到底還是陌生人。
進入年底倒計時了,最近費廉加班的時候很多,偶爾腦子也不太清醒。
某一天他收拾房間的時候,才突然想起來自己還漏了一樣東西在房東家——是那個放在衣櫃最底部的玻璃瓶,裏面是他幾年前去海邊旅游撿的貝殼。
其實忘了也就忘了,那東西拿着也沒太大用,睹物思人,何必呢?
這些年他也不敢聯系柏學丞,也不敢探聽對方的消息,兩人早就結束了,也許漏拿了那東西也是老天爺的意思——路總是要朝前走的。
費廉開車回家的途中想:就這麽算了?嗯,就算了吧。房東發現那東西會怎麽樣?扔了嗎?
費廉焦慮了一會兒,還是決定去拿回來。沒辦法,還是放不下啊。
又等了兩天,費廉确定了房東已經回來了,先開車去了對方小區,從樓下往上看,燈是黑着的。
這麽晚了也不方便打擾啊,費廉手指在方向盤上敲了敲,決定改日早點來。
結果之後又忙工作腳不沾地連軸轉,這事一時也就顧不上了,等到抽出了空來,他給房東發了條消息,等了一會兒對方沒回,他幹脆把電話打了過去。
他還沒給房東打過電話,平日也沒有什麽要緊事,發條微信就行了。
電話那端慢條斯理地嘟嘟響着,不知為什麽,費廉有點緊張。
只是最後接電話的人并不是房東,據說是朋友,嘈雜的背景音裏他還聽到了有人在嘔吐的聲音。
費廉覺得自己電話打得不是時候,那頭的朋友說東西應該沒丢,讓他明天來拿,費廉只得應了下來。
好在明天沒什麽事了,費廉看了眼時間驅車回家,他心裏其實還挺好奇,不知道那位柏先生是什麽樣的人。
當年跟他簽合同的是一位中年大叔,據說這房子是給兒子買的,後來他聯系的也是那位小柏先生。
費廉心裏當然是羨慕的,有為孩子未來打算的家人,有聽起來靠譜的朋友,有這麽一個地方他想回來就能回來,不像自己,幾乎沒有退路可走。
老家他是不會回去的,狹隘的親戚關系和複制粘貼般的人生會讓他堅持不下去,這是他必須要離家的最大理由——況且南城是有他無數美好記憶的地方,他舍不得走。
翌日,費廉一早便驅車找來了。
房東大概是在裝修,工人來得也挺早,一樓的電梯門口還堆着一些要運上去的建材。
電梯門打開,周圍的一切還透着熟悉感,費廉一步步靠近了曾經租住過的地方,心裏有點感慨唏噓,同時有些好奇,還有點莫名其妙地忐忑不安。
也許是因為他們都姓柏,年紀也相差不遠。
費廉覺得光是這一點,就已經讓他有些控制不住地期待起來。
他站在門口,迎着客廳毫無遮攔的深冬日光。
租住了四年的地方,此時搬空了家具,拆除了地板燈具窗簾……居然顯得這麽空蕩這麽陌生。
原來這窗戶這麽大,這麽敞亮的嗎?費廉覺得自己似乎沒怎麽認真看過這些細節。
有工人在裏面問:“找誰?”
費廉看向他,注意到洗手間的位置似乎還有幾個人在,但看上去都像是工人:“我和房東約好了……沒關系我在外頭等他一會兒。”
“他人在啊!”那工人轉頭朝洗手間喊,“房東!有人找你!”
“來了……”
費廉:“!!!”
只是兩個字,他就已經認出了來人。
他的目光緊緊盯着洗手間的門,看着那人帶着笑意走了出來。恍惚間,有什麽東西破土而出,嘲笑他這麽多年的欲蓋彌彰,又将他的所有淡定拉扯得一點不剩。
時鐘的齒輪重新轉動,身體裏所有關于感情的生鏽神經掙紮而出,生生逼得他三魂七魄都歸了位——仿佛這麽幾年他漫游的靈魂找到了歸處,終于腳踏實地地落了下來。
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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