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靈犀 我們一見鐘情,互許終身

“花燈咧,好看的花燈咧——”

随着聲音落入,身周的白霧褪去,溫瑤被人狠狠一撞,回過神來時已處于鬧市的街上。她被停滞的人潮定在了原地,身前正是一處燈籠攤子,各式的花燈被懸挂在木杆上,高高吊起,琳琅滿目。

“南望孤星眉月升,打一字。”面目模糊的攤販子探出頭來,如人偶般僵硬地朝她招呼,一字一句,“姑娘可要猜燈謎?”

喜慶的場景夾雜着驚悚。

溫瑤靜默不語,下意識摩挲着身側,卻未摸到冰鸾劍:她這般修為也着了道,徒弟弟那邊可能更有危險。

然而她凝聚劍意在指間,正要出手之時,清風拂過,女子柔婉的聲音在她耳邊依依哼唱着《元夕》:

“去年元夜時,花市燈如晝。

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後。”

歌聲結束時,鬧市活了起來,吆喝連綿,人潮湧動,一個粉衫的娘子已取代了溫瑤的位置,站在攤位前,接過了商販遞來的魚戲蓮花燈。

她們兩人的位置疊在了一起,卻無法觸碰到對方,如同處在兩個世界。

溫瑤退後了數步,毫無阻攔地穿過了幾人。接觸時他們如漣漪一般蕩開,等溫瑤過後又恢複了原樣。

女子,包括她所在的世界的所有人,眉目都是模糊的。

這是一段靈犀。傳言有些精怪修得萬年成靈後可凝聚犀角,一夢一靈犀。

溫瑤看向那粉衫娘子:她被拉入到這女子的回憶中,必須等這段靈犀燃燒完,才能脫離。

“費盡功夫拉我進來,你是想讓我看到什麽呢?”溫瑤收回了劍意,眉頭微蹙。

她話音剛落,女聲再度響起:“今年元夜,我遇到了我的檀郎。”

伴随着耳邊細語,溫瑤看到女子拎着花燈走上了鵲橋,遇到了一個和她拿着同款花燈的男子。

兩人攜手往前走,花燈在落橋的一刻變成了紅綢,女子頭蓋紅繡頭,身披着嫁衣,坐進了花轎,男子翻身騎上了駿馬。

轉瞬間,溫瑤眼前的場景已經變成了喜堂,兩人拜天地,拜高堂,掀蓋頭。

婚後不久,男子的寡母猝死,兩人卸下了吉裝,舉辦了葬禮。安置妥當後,男子變賣了家産,和女子搬到了外地生活。

此後五年,畫面一直和美,雖然女子一直未有身孕,但夫妻恩愛,本該白頭偕老。

溫瑤雖一直在等着轉折出現,但這轉折真正出來時也出乎她的意料——

“我年華漸衰昵,他卻越來越年輕咧。”女聲伊伊唱着。

他們相遇在年華最好的二十歲。爾後,女子二十五歲,梳着婦人的發髻,對鏡插簪,男子卻比初見時矮了幾指。

倉皇痛哭過後,他們開始一年搬一次家,離開了所有親朋好友。

女子三十歲,徐娘半老,風韻猶存。男子卻變成了一個十歲的男童。

再後來,年華匆匆,四十歲的婦人鬓上添霜,抱着一個男嬰緩緩向溫瑤走來。

“我的檀郎還在我身邊,可無人知道他是我的檀郎。”

婦人垂頭抱着男嬰住到了巷尾的屋子,所有人都以為她喪夫新寡,獨自一人撫養幼子。

“寡婦”門前多是非,她咬着牙努力把孩子養大。

她五十歲,嬰兒長成了玉雪可愛的男童。

她六十歲,步履蹒跚,臉上遍布了脂粉也掩蓋不住的皺紋和褐斑。她的檀郎則又成了當年相遇時的陌上公子,盈月滿懷。

但縱使相逢應不識,她已經沒勇氣告訴他,她是當年的靈動少女。

直到有一天,男子拉着在花朝節相識的女子的手,走到她面前:“娘,我有喜歡的人了。”

他們相似一笑,她心如刀絞,萬念俱灰。他們拜堂的那天,她的心徹底碎了,破敗的身體,咳出的血染紅了如雪的長發。

新婚夫婦含淚祭拜了婦人後,搬去了新的地方。

二十年後,世上又多一位新寡的婦人獨自撫養幼子。

直到又一個二十年後的花朝節,溫瑤回到同一個攤子前,面目模糊的粉衫女子接過了魚戲蓮花燈,走上了鵲橋。

這次,她回頭看了溫瑤一眼。剎那間模糊的面容變得清晰,一雙含淚的眼睛隔着人海落在她身上,她的唇動了動,未來得及說什麽,一聲清晰的脆響,畫面全部崩散。

靈犀燃完了。

溫瑤還未睜開眼,便聽到激烈的打鬥聲。她穩住心神,摸到身側的冰鸾劍,從敞開的窗戶一越而出。

遍地都是斷裂的柳枝,曾經如綠網般搖曳的柳樹只餘下碩大的軀幹和屈指可數的枝條,空氣中萦繞着一股淡淡的腥味。

溫瑤一眼就看到在樹前與人比鬥的鹿瀝。只見他一改平日的懶散,揮動的長劍帶着銳意,基礎劍法在他手中演化出了刁鑽,明着一刺,卻是虛招一晃,擡腳便踹。

相反另一人要循規蹈矩得多,應對起鹿瀝的變招有些吃力,但他勝在基礎紮實,每被逼退數步之時,靠着劍氣連招又再度追回,不讓鹿瀝靠近柳樹半步。

兩人修為相當,戰況一時膠着。

“師父!”

鹿瀝本看準了柳正清要守死柳樹,想聲東擊西,故作要攻擊柳樹,趁柳正清回護時,給他補上一劍。但餘光掃到溫瑤,見她已清醒過來在旁看着,要刺出的劍尖一轉,故意慢了一拍。

柳正清已經反應過來,反身揮劍阻擋。兩劍相擊,鹿瀝被揮退,連倒數步才穩住,回到溫瑤身邊,捂着胸口故作欣喜地看向她:“師父,你醒了?”

從溫瑤的視角看,便是鹿瀝錯了一招被柳正清擊退。她托着他的手臂把他扶住:“徒弟弟,讓你擔心了。”

柳正清右手持劍站在原地,左手抖了抖,忍住了才沒去摸估計已被踹淤青了的腰。

“師父,你再醒不過來,我就要把這棵樹砍了。”鹿瀝斜眼看着柳正清的模樣,心中冷哼了一聲,巴巴地對溫瑤說。

他聽到防護陣被觸動的聲音,就立即趕去溫瑤的房間,發現她被魇住了,怎麽都無法喚醒。

院中的柳樹正伸長了枝桠,從窗戶探進,枝條鋪了一地,見他出來,立刻圍剿。

啧。

鹿瀝自不可能坐以待斃,出手要把柳樹砍掉,卻被柳正清攔住。

溫瑤自然也清楚了這柳樹有異,而柳正清此刻還眼神清明,堅定地擋在柳樹前,與他們相對而立。

溫瑤上前一步:“柳師弟,這柳樹應已被蜃妖侵蝕占據了。”

柳正清愣了愣,抿唇不語,但橫劍的動作沒退。他也知道以自己的修為擋不住溫瑤,若她執意而為,他沒有一點勝算,開口時語氣已帶了分哀求:“師姐,這樹不能砍。”

“真人,這樹不能砍——”

同樣的話從樹後傳出,只見柳樹僅餘的幾根枝條散開,一個七旬老人跌跌撞撞地從中走出,跪倒在地上。

柳正清本一直挺得筆直的腰背終于彎了,他疾步上前扶住了老人:“您不要這樣。”

“阿沁是不會做惡的,請真人手下留情。”柳家伯父不願起來,推攘着柳正清扶他的手,懇求道。

“阿沁?”溫瑤和鹿瀝對視了一眼。

“阿沁是我的妻子。”柳家伯父回頭看向柳樹,眼中含着淚,“阿沁的母體是我們柳家的神柳,本來一直在本家享受供奉。而我只是宗子備選。”

“五十年前,阿沁化靈。我們一見鐘情,互許終身。人妖間本不會有後代,我們也只想着相伴一世。但阿沁懷孕了。”

“精木成靈,本是世上至精至純之物,懷上了人氣便染上了污濁。本家那邊為了神樹,也勸說我們把孩子打掉。但阿沁執意要把孩子生下,為此寧願把自身和神樹隔絕。”

“由于修為受損,身體難耐,阿沁産後清氣逸散。我為了保住她,度了一身修為,損毀了靈根,無法再修行。即便這樣也只能讓阿沁留下犀角。”

“我與本家求得了神樹的一根枝桠,和犀角一起種下,澆灌了二十年才長出了樹苗。”

“真人,阿沁一生至善,絕不會害人。請真人開恩啊!”柳家伯父哭着要拜,被柳正清攬住不放手。

他們身後,柳樹晃着僅餘的枝條在風中簌簌搖曳。

溫瑤不由地想起靈犀最後一段中女子突然清晰地眉眼。她沉默了一陣,還是開口:“柳伯父,柳師弟,我們先不傷柳樹,但需要把泥翻出查看。蜃妖能通過水源移動,我懷疑柳樹底下可能已被她蛀空了。”

柳正清終是同意了,他看向溫瑤:“由我來動手,可以嗎?”

溫瑤點頭,但柳樹根枝繁茂,柳正清一人忙活不過來:“徒弟弟,你去幫下忙。”

本杵在一旁冷眼看戲的鹿瀝愣住了,不知火怎麽就燒到自己身上。

正用木鏟小心挖土的柳正清也愣住了,他的腰還很疼。

鹿瀝幽幽地走到柳正清挖出的坑上,自高而下地打量了一眼:“柳師叔,我來幫你。”

“……麻煩鹿師侄了。”柳正清把磨頓了的木鏟遞給他。

鹿瀝接過,跳下了坑,手肘似是不經意地頂到了柳正清腰上。柳正清悶哼了一聲。

鹿瀝含笑道歉:“柳師叔,坑口擠,抱歉了。”

柳正清默了一息:“……沒事。”

待坑口挖深後,柳樹的根系逐漸露出,氣氛也越凝重。

鹿瀝一鏟挖破了脆土層,露出了底下黝黑的淤泥,空氣中也随之彌漫起一股濃烈的腥臭味。他連忙屏息躍出,退到了坑外。

柳伯父沖上前來,待看到柳樹埋在泥底下的根系絕大多數都已幹枯腐爛後,一口氣提不上來,昏死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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