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受傷 這個男人一點底線都沒有
晚上迎接衆人的是一場熱鬧的宴席,由蘇城主親自主持。蘇小姐只在開席前朝他們敬了一杯酒,便退到了屏風後,不再出來。
席上的都是男子。鹿瀝身為築基期的擂主,被敬的酒是最多的。
他也來者不拒,全數飲下,最後他是醉醺醺地被扶回歇腳的院落裏。
“龍公子稍等,我們去取醒酒湯。”
房門輕合,鹿瀝伸了個懶腰,睜開雙眼,哪還有一點醉意?
席間的酒和食物最後都被他借着袖袍遮擋,滑落到袖中的儲袋裏。
未免太過清明,他灑了酒在領口,聞起來一身酒氣,熏得難受。正當他思考着要不要起來換身衣服時,門外傳來了腳步聲,輕盈異常。
啧,竟連一刻也不願等?
鹿瀝收起了眼中的譏诮,合眼裝醉。
“龍公子,我送解酒湯來了。”女聲極為的好聽,清越又不失溫柔,細聽之下,上挑的尾音還帶了嬌媚。
門被推開了。
鹿瀝似是清醒了些,手摸索了一會,碰到床榻,才勉強撐起半身,另一手扶住額頭,眉頭緊蹙,穩住了,才睜開眼。
“你、蘇小姐?”
面前的美人不難認出,她與開席前敬酒的蘇雨筠穿得一模一樣,不過卸下了面紗罷了。
而蘇雨筠的相貌也确實對得上沉魚落雁的形容,因捧着湯碗,寬袖滑落,她一截如雪的皓腕露在外,朱唇柳眉,在月色的映照下,紅裝素裹,靈動似仙,又嬌媚如妖,又純又欲。
“擂臺對視,我便對公子一見鐘情。”蘇雨筠轉身把房門合上,蓮步輕點,慢慢走到鹿瀝面前,遞上湯碗。
鹿瀝卻還在揉着眉心,仿佛頭痛難解,并沒有伸手去接。
蘇雨筠臉都笑僵了,暗恨他不解風情,又記恨那些人灌酒過多,再次提醒:“龍公子,請喝醒酒湯。”
鹿瀝似是才反應過來,擡頭看她,眼神愣松:“這醒酒湯酸嗎?”
蘇雨筠愣了下,保持微笑:“應當是酸的。”
醉酒的人最不講理,立刻甩臉:“我最怕酸。”
“……”蘇雨筠深吸一口氣,“龍公子就喝一口,不怕酸。”
“我怕。”鹿瀝往後退,堅持不接。
“可龍公子喝醉了。”蘇雨筠讓自己的注意力都集中他好看的臉上,盡量忽略他的臭脾氣。
“我沒醉。”
“自來醉酒的人都說自己是清醒的。”
“我沒醉。”
“……”
罷了。蘇雨筠也懶得伺候了,随手把碗擱到桌上。力道重了些,碗碰到桌上發出一聲脆響,鹿瀝立刻像受驚一般,拔出藏在枕下的長劍。
蘇雨筠額角的青筋都要跳出來了:“龍公子,冷靜。”
“啊,蘇小姐。”鹿瀝知道不能太過,盯着她看了一會兒,目光清明了些,收起了劍,向她賠禮,“我定是醉深了,才會在夢裏見到蘇小姐。”
蘇雨筠的心情稍微好了些,她向來對自己的容色極為自信,若不是這小子長得好看,她才懶得費這番功夫。出來一趟不易,若能把他撈到手,也不枉此行。
蘇雨筠暗暗運功,媚态盡顯,扭着纖腰往床榻走來:“那龍公子可願與我夢裏共赴巫山,聯結鴛盟?”
“好啊。”鹿瀝側頭一笑,握着劍跳下床,往門沖去。
“龍公子,你這是要做什麽?”蘇雨筠愣住了。
“不是要一起去巫山嗎?”鹿瀝回頭看她,一臉疑惑,“蘇小姐還不走?”
蘇雨筠一口老血梗在喉頭,差點破口大罵:“我是要跟你大半夜去爬山嗎?我是要跟你交歡!周公之禮!懂不懂?”
“哦,蘇小姐還是太過含蓄了,早說明白點不就好了嗎?”鹿瀝從令如流地關上房門,走到桌邊坐下。
“呵呵。”蘇雨筠氣得憋紅了臉。本想着他皮囊好,用過後留他一命,帶回宗門。現在她只想着雲雨後定要折磨他一番才了結。
然而她還沒靠近,鹿瀝又拔劍。
這次她真的炸了:“龍公子,你這又是做什麽?”
“哦,忘了跟蘇小姐說,我修煉童子功,此生必須潔身自好,遠離女色。”鹿瀝理所當然地說。
“那你還參加比武招親!”耍他們玩的嗎?
醉酒的人格外老實:“我是為了要嫁妝。”
這人長得清風朗月,怎麽人模狗樣的,比狗還狗!蘇雨筠的修養都憋不住了:“呸!你不要臉!算計女子嫁妝,算什麽男人!”
“我尋皮絨草多年,好不容易才找到!”鹿瀝理直氣壯,“況且把嫁妝單子公之于衆,不就說自己是冤大頭,趕緊來搶嗎?”
“明明是你們這些狗男自己人心術不正,哪能怪別人家財萬貫?”蘇雨筠被他帶歪了,半天才反應過來還是他的前半句重要,“不是……你說你是為了皮絨草?”
她的臉冷了下來,已不見半點嬌媚,看鹿瀝的眼神已像看個死人一般:“你知道什麽是皮絨草?”
“當然知道。”鹿瀝仿佛還在酒中,對危險半點不覺,“皮絨草是血魔花之毒的唯一解藥,與血魔花相伴而生。不入血魔門,根本尋不到皮絨草。”
“那你覺得蘇雨筠的嫁妝裏為什麽會混有皮絨草呢?”蘇雨筠的手背在身後。
“自然是因為想釣出如我這般的散修,或是想尋找十年前的那批藥人。”鹿瀝眼神已不見半點醉意。
風聲驟起,長鞭沖着他臉門掃來,鹿瀝早有準備,提劍格擋。只是劍身太脆,相擊的那一瞬,長劍被鞭子折斷,鹿瀝及時後退,還是被鞭尾在臉上掃出了一道血痕。
“看來蘇小姐對我的臉垂涎已久。”鹿瀝扔下了斷劍,目色黑沉,從儲物袋裏取出了黝黑的劍胚,不忘嘲諷,“長得醜也不是你的錯。”
他不說還好,一說蘇雨筠就想到先前受的氣,要瘋:“不要臉是你的本事!你根本沒醉!”
“明知道有問題,還放心吃喝,這是蠢。”劍胚攔住了鞭子,并甩了回去,鹿瀝一劍朝她刺去,“蘇小姐,為什麽你明明這麽普通,卻能這麽自信?”
蘇雨筠恨不得自己現在就能把他抽死:“用一把沒開刃的劍跟我打,你瞧不起誰?也就能趁現在能多說點話,呈嘴瘾!”
鞭子已快到抽出了殘影,鹿瀝應對得并不輕松,身上已被抽出了數道血痕。他築基初期,蘇雨筠的修為要比他高。更何況,他把她氣得夠嗆的,估計現在就一門心思想着弄死他。
鹿瀝眼裏逐漸浮現薄霧,心中的惡感在攀升。血腥味和痛感的積累,讓他有種要毀滅一切的沖動。
唉,他就是個與生俱來的怪物吧。
“你不是很能說的嗎?怎麽不繼續說了?”蘇雨筠一手重鞭把鹿瀝抽飛。
他撞碎了衣櫃,埋在碎屑中,吐了一口血,眼底依舊散漫涼薄。
“聽說你還有一個小師妹。”蘇雨筠再抽一鞭,勾唇笑道,“這麽小,送給門人玩弄,一定不錯。”
啧,垃圾。
鹿瀝擡手接住了她的鞭子,帶着倒刺的鞭身沒入到他的骨肉中。他卻仿佛感受不到痛一般,在手中一卷,用力一拽。
“找死!你這手就廢了吧!”蘇雨筠眼裏寫滿了惡意,把鞭子往回抽,卻發現竟然抵不過鹿瀝的力氣,反被他拽向他的方向。
世上竟有這種瘋子?
蘇雨筠躲過他一劍,鹿瀝乘勝再追擊,劍都沖着蘇雨筠的臉紮。
蘇雨筠被他惡心到了,她總算明白了這個男人一點底線都沒有,根本不會憐香惜玉。
她心裏的那點念頭徹底散了,只想速戰速決,卻沒發現鹿瀝的眸子已經全部變黑。
蘇雨筠身為血魔門的人,不會跟你講什麽武德,她的鞭子上是塗了毒的。鹿瀝的左手早該失去知覺,但他依舊拽着不放,她只能棄了鞭子,從袖中轉出匕首,朝鹿瀝刺去。
鹿瀝卻反用鞭子朝她卷來,另一只手上,黝黑的劍身上也覆了一層霜氣。
蘇雨筠又被他拉近了距離,察覺到他靈氣不穩,她詫異又覺得好笑:“你竟然想在這種情況下沖擊築基中期?難道你以為到了築基中期就能打敗我?”
蘇雨筠的真實修為是築基後期,接近圓滿。別說鹿瀝到了築基中期,她根本不會讓他有這個機會。
這小子資質确實好,但就是不自量力。
蘇雨筠運起匕首,朝他刺來,這次沒再留手。
然而,出手的那一刻,她突然對上了鹿瀝溢滿黑氣的雙眼,如被攝魂一般,動作滞住了。
那個曾經清朗的少年,如今依舊彎着眉眼,笑得異常的燦爛,卻只讓人感到陰森詭異,魔氣森森。
紊亂的靈氣在他經脈中亂竄,鮮血從他嘴角溢出,之前的傷口也在滲血。但他就是這樣,用完好的那只手拿着黝黑的劍胚,一劍刺穿蘇雨筠的胸口,把她釘在牆上。
“你不是真正的蘇家小姐吧?”
“不是。”
“你是誰?”
“血魔門的聖女,練霓裳。”
“真正的蘇家小姐在哪?”
“床底下,枯骨堆。”
“呵。”少年發出了一聲輕笑,把帶着倒刺的鞭子,眼也不眨地從手中拔出,繞到練霓裳的脖子處,慵懶的聲線問道,“解藥呢?”
她乖乖地打開了儲物袋。瓶瓶罐罐,不只有鞭子毒的解藥,還有很多雜七雜八的毒藥。甚至還有一株保存在玉盒中的皮絨草。
“今日酒菜裏下的是血魔花?”他服下了解藥,把東西全都笑納了,拉着鞭子慢慢收緊。
練霓裳被勒得難受,仍是認真回答:“不是。自從十年前那批藥人被救走後,血魔花就無法再繁衍出孢子,用一株少一株,珍貴至極。”
鹿瀝松開了鞭子,讓她挑出解藥。
練霓裳照做。
“哪種毒藥能讓人求生不能求死不得?”他又問。
練霓裳指了幾種。
鹿瀝随手拔出了劍胚:“全喝了。”
練霓裳目光呆滞地接過瓶子,一瓶接一瓶地倒下了喉嚨。
就在這時,外面有了動靜。鹿瀝傷勢反噬,終于忍不住跪坐在地上。
受傷了唉。那份力量果然不好用。
還不能讓師父看出來。
他“啧”了一聲。
至于為什麽不能讓師父看出來,他一時也沒頭緒。只是下意識這麽做了。
練霓裳瞬間清醒過來,她身上多了貫穿傷,體內還如中毒了一般痛不欲生。
“你對我做了什麽?”她抽下了脖子上的鞭子,憤恨朝鹿瀝甩去。
卻被一把明如霜雪的劍攔住。溫瑤越窗而入,護在鹿瀝身前,眼神冰冷地看着她。
那個男子所謂的小師妹,修為比她還高!呸!還是個軟飯男!
練霓裳痛得快喪失理智了,自知不敵,想甩出一把毒霧遁逃,卻發現儲物袋也不見了!
流年不利,她硬抗了溫瑤一劍,心一狠,捏斷了手骨,渾身頓時化作了血霧,從窗口遁出。
“血魔門的秘法,斷尾求生。”溫瑤認出來,自知無法再追,回身查看鹿瀝情況。
卻見他渾身是血,仍堅持把瓶子和玉盒交到她手上,嘴角含笑:“師父,解藥和皮絨草。”
“徒弟弟……”溫瑤放下了冰鸾劍,及時接住了昏迷過去的他,心中五味雜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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