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死刑

向東京行使的車上, 澀澤龍彥指節撐着臉,幽幽地輕嘆口氣。

“我說,乙骨君。”

乙骨憂太從自己的思緒中回過神來。

“不喜歡我設計的校服嗎?”他語調淡淡, 掃過乙骨憂太身上的白色制服。

乙骨憂太下意識看向自己身上東京校的衣服。

澀澤龍彥的紅色瞳孔靜靜地倒映對面的少年,臉側的發飾晃蕩一瞬。

“不……”乙骨憂太有些糾結。

連他自己都沒注意到, 他現在對橫濱校的校服已經不是那麽抵觸了。

一直出神着憂心夜蛾校長的熊貓瞬間回神,出言給乙骨憂太解圍, “都穿了一年了, 習慣了吧。而且我覺得東京校和橫濱校的校服一樣好看喔。”

澀澤龍彥從鼻腔中發出一聲意味不明的腔調, 十指交握搭在交疊的雙腿上, 姿态優雅, 倒是沒有說什麽。

“熊貓君。”

紅色瞳孔輕輕放在熊貓身上, “還沒來得及向你打招呼。你好,我是澀澤龍彥。”

“嗯……你好。”

“所以,熊貓君。”澀澤龍彥的聲音突然加重,“你是怎麽突然出現在橫濱校裏的?”

車內突兀陷入一片安靜之中。

“讓我猜一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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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發中的發飾随着主人的動作微微搖晃,澀澤龍彥的眼中含了些笑意,口型微張:“書?”

熊貓楞在那裏, 不知道這時候該說些什麽。

乙骨憂太保持了沉默。

“真幸運啊。”澀澤龍彥嘆息一聲,很是遺憾地道:“直到現在,我還沒見過那本書。”

“夏目校長曾經跟我說過,能解封那本書的人, 就是我的天使, 所以我才留在這——”

在駕駛位上的織田作之助突然反常的劇烈咳起來,打斷了澀澤龍彥的話。

“織田老師,你沒事嗎。”

澀澤龍彥眸光淡淡,掃過不住低咳的織田作之助, 語氣毫無情感,公式化地關心道。

“沒事,謝謝。”

收起咳嗽的織田作之助向他點頭示意。

澀澤龍彥移開自己的目光,向窗外跳動的景色看去。

車內再次陷入一片安靜。

熊貓突然在一片安靜中舉起了手,引來了所有人的目光。

“我可以問一下,一會的作戰方案嗎。”是在死刑的現場救人,還是在死刑前把夜蛾校長偷偷運出去,熊貓本人傾向後者。

澀澤龍彥語氣輕輕:“沒有作戰方案。”

熊貓和乙骨憂太同時一愣。

“我會打開龍彥之間,你們到時候直接進去救人就好。”

‘龍彥之間’

術式嗎?熊貓茫然。

“澀澤的術式可以制造出一片迷霧,在迷霧中的術師會和自己的術式分離,變成非術師。”在前座的織田作之助為他們解釋。

澀澤龍彥向後靠,接過織田作之助的話,“接着,術師會被自己拟人化的術式親手殺死。”他的嘴角帶着輕松的笑。

乙骨憂太瞬間回想起當初的那片迷霧,表情複雜。

“喔——”熊貓驚嘆,随即有些茫然:有這樣的術式,橫濱校想要覆滅咒術界不是輕而易舉嗎。

“不是那麽簡單的。”澀澤龍彥輕飄飄地瞥他一眼。

憑時間計費而且十分鐘上百萬coin。

花錢大戶,輕易不敢用。

“告訴我們沒關系嗎?”

“為自己立下束縛?”對咒力理論知識更紮實的熊貓立刻想到了原因。

澀澤龍彥沒做回答,打量着熊貓,突然提起了別的話題:“雖然體型有些特殊,不過對設計者也是次挑戰,我還蠻感興趣的。”他的眼中帶了些興致。

熊貓下意識看了眼自己。

“我們到了。”織田作之助停下車,打斷了幾人。

澀澤龍彥于是又對自己剛剛提起的話題視而不見,打開車門下了車。

熊貓和乙骨憂太随即下車,站在樓梯前,仰頭看向樓梯上的東京校大門。

一聲清脆的響指後,薄霧悄然彌漫,天元的結界悄悄被腐蝕出一點點小的縫隙,這縫隙越來越大,直到可以通過一個人。

織田作之助向身後的幾人點點頭,和另外兩人一起穿過了結界。

澀澤龍彥坐在車前的引擎蓋上,表情無聊。

現在是下午五時五十三分,距離對夜蛾正道的秘密行刑還有十七分鐘。

夜蛾正道渾身濕透,袖角還在往下滴水,墨鏡被他丢在了鳥居,暴露出他此時極度憤怒的表情。

“不是說只要我乖乖行刑就不會對東京校的學生做什麽嗎!”

“潘達是怎麽回事!!”

在他憤怒的咆哮聲中,樂岩寺緊皺眉頭,“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你們以為我會信嗎?”憤怒和翻湧向上的悲戚已經占據了夜蛾正道的全部心神,他的唇瓣因為情緒過于激蕩而有些顫抖,“我知道上層數次出爾反爾,不可相信,但我沒想到惡劣龌龊到如此地步!”

“你們這樣,還配領導咒術界嗎!!”

咆哮聲回蕩在整個房間。

樂岩寺猛地睜大眼睛,“夜蛾正道!注意你的言辭!”

三輪霞站在門邊,來回看兩人,表情惶然,不知如何是好。

沒有人注意到窗外悄然蔓延的白霧。

正往這邊趕的織田作之助看到小機器人給自己傳來的實時對話,不動聲色地回頭看了一眼明明體型巨大、卻行動靈敏的熊貓,在心底悄悄給他豎了個大拇指。

雖然不是出自你的本意。

但是拱火拱的真好。

作為夜蛾正道的處刑方,京都校為了以防不測,說得上話的高層都來了。現在在東京校的,可以說是代表意義上的整個京都校。

整個咒術界,東京校現在四分五裂,京都校即将被一網打盡。

五條家沒了家主,立場和行動都不明朗。

加茂家主現在在禪院家,這兩家還在調查事态和剛剛展露存在的‘書’,沒有徹底展開行動。

九十九由基倒是想直接去橫濱校找書,被夢野久作扯住了衣角。

面色疲憊的孩子扯着她的衣角,埋着頭,聲音嗚咽,“不要走……”

——心裏卻在叫小機器人備好血漿。

“啊,久作……”九十九由基蹲在夢野久作身前,心疼地摸了摸他的頭,“我還要處理些事,馬上就回來陪你好不好?”

她的确不放心把夢野久作放在禪院家,但禪院直哉說的沒錯,家主叛逃的五條家現在岌岌可危,不可能顧得上夢野久作,加茂家離這裏太遠,夢野久作也太虛弱,需要靜養。

異色發的孩子嗚咽着搖頭,面色越發蒼白。

九十九由基剛要開口,夢野久作的嘴角、鼻子和眼角同時流出了鮮紅的液體,他手上的力道也越來越輕,身體搖搖欲墜。

“久作!”

九十九由基接住向前倒去的夢野久作,把他抱向身後的房間。

她焦急地用腳推開拉門,卻發現在房間內,二渡真已經跪坐在那裏,看到她懷裏滿面留血的夢野久作也并不驚訝。

“給我吧。”二渡真伸出手。

九十九由基抱着孩子皺起眉,反而向後退了半步,“你不是醫生,給你幹什麽。”

在房間的角落,有人跪坐着一點一點移過來,向她尊敬的颔首:“九十九大人,我是醫師。”

九十九由基抿抿唇,把懷裏的孩子輕柔地平放在榻榻米上。

二渡真冷眼看着她,披着羽織,帶着白紙蒙面的日式男人側過頭,對他身側的醫師開口吩咐:“阿昔洛韋,利福平,吡嗪酰胺。”

醫師點頭應是,從随身攜帶的藥箱裏拿出和周圍環境格格不入的藥品。

注射過後,夢野久作看起來的确好了不少,不再從嘴角流血,表情平靜了許多,眉心也不再蹙起。

九十九由基靠在門邊,看着夢野久作平靜的反應,松了口氣。

好像的确有用……

……

可是他怎麽……?

靠在門邊的女人緩緩擡頭,看向跪坐在那裏的日式男人。

“……二渡真,怎麽回事。”

這幅早就知道的熟練态度。

對洗記憶輕車熟路的禪院家醫師如此熟悉後遺症,尚可以理解。

可現在這個局面,恰恰說明造成夢野久作現在這幅模樣的原因不是洗記憶,而是‘看記憶’的步驟。

周圍的空氣像是被漸漸凍結。

二渡真僵在那裏,強行讓自己平靜下來,“……兩者有共通之處,後遺症也差不多。”

“可是,沒人問你這個啊。”

九十九由基聲音輕輕,目光卻逐漸凝結成冰,“我只是想問你,久作怎麽突然犯了後遺症而已。”

“……”

九十九由基緩緩念出幾個字。

“禪院直哉?”

二渡真一振。

下一秒,他整個人憑空向後飛去,一連撞碎數個牆壁,肉體強度甚至遜色于普通人的純術師吐出一口血,奄奄一息地倒在牆體坍塌的廢墟裏。

九十九由基留下一個冰冷的餘光,雙拳攥緊,向着禪院家主屋的方向走去。

好耶,沒人看着我了。

原本吐血只是想引起九十九由基的懷疑,沒想到她居然這麽敏感。

等震怒的女人徹底走遠,剛剛還面色蒼白的孩子慢慢站了起來,拍了拍身上昂貴的布料,還很有閑心地在鏡子前轉了一個圈。

“嗯……雖然很舒服啦。”

夢野久作露出了一個有點苦惱的表情來,“但是沒有之前可愛。”

他捧了捧臉,向被二渡真破開的牆壁小跳着走過去,狠狠地踩在二渡真的身體上,讓腳下的人在昏迷中又吐出了幾口血。

雖然‘傷害自己’的條件滿足了,但沒有‘撕裂稻草娃娃’的條件,他也不能憑空ooc。

“所以,我的玩偶被放到哪裏去了?”

夢野久作雙手背在身後,四處看了看。

其實身側的地圖上已經标出了紅色的圓圈标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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