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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此刻正站在李一南身邊的,是【寵兒】裏排名第六,也就是去年聖誕節平安夜,林煙在【意難忘】選擇跟夏昭時一同離開而放了李一南鴿子的那一次,他随口無心給李一南推薦的,那一個所謂既年輕又上進而且還白軟纖細,剛進【寵兒】就憑着他那一張一來就毫不客氣地千軍橫掃了【寵兒】裏絕大多數男公關的精致臉孔,直接晉身為前十,排名到第六,跟林煙當年那史無前例的TOP 1經歷有那麽一點微妙的類似,因而也公開地被許多圈內人給譽為成了“小林煙”抑或“林煙接班人”的,漂亮少年。

少年的長相和林煙的容貌都是屬于那種典型的美豔逼人妖嬈魅惑的type;不過大有不同的是,林煙的美貌是完全的東方式妖孽,細膩柔美,精致婉約,偶爾的淡漠疏離清冷高傲,恰有如月華照涼水,冷香凝霜雪,明明是幽到了極致,但給人的印象,卻反倒更是媚到了頂點;而少年卻因為是一名混血兒,中法混血,所以臉型和五官裏,便或多或少帶了那麽一點點粗糙毛躁,怎麽遮都遮不住的西式輪廓,歐化感覺。

少年名叫Cecil。盡管從一般情況上來講,混血兒在外貌上,總是要比只單獨某一國的純種人出色許多的。更何況,Cecil的外貌實在是混得很好,甚至幾乎都可以說是混得都有些過于好了,因此就算是在混血兒裏,Cecil的長相,也絕對算得上是這世上最頂尖的佼佼者之一的。這般驚人的美貌,再加上法國人從古至今刻進骨子裏的那種浪漫天性自戀輕狂,因此在以前漫長整二十年的生命時光,Cecil都深深為着自己的美貌所驕傲狂妄。當然他也有這樣的資本──除了那個有着四分之一意大利血統的超級名模季晚潇以外,Cecil從不認為并且也至今未能看到,這世上還存在着什麽別的男人,可以在外貌上跟自己分庭抗禮,旗鼓相當。直到一年前他來了S市,進入夜店圈,聽說了林煙,遇上了林煙,然後,看到了林煙。

和其他所有第一次見到林煙的人一樣,一個反應:Cecil簡直不能想象,這世上竟還有着五官精致至此,完美猶勝漫畫的家夥,無論男女。

而瞬間的呆怔之後,心頭随即狂湧泛出的,便是滿滿當當的不服,不爽,不痛快,不甘心。

Cecil以前在法國也被很多人追很多人誇很多人寵,因而養成了他現在這樣極其自戀傲慢的招人嫌個性。簡單來說,就是有着非常嚴重的“湯姆蘇”情結。雖然一進【寵兒】就能排到榜上第六已經是一件非常非常了不起的事情了,但是只要一和林煙的空降第一相比起來……盡管Cecil也不得不承認,在外貌上,林煙的确是要比他更漂亮些,他确實遜了林煙不止一籌,可是……可是……啊啊啊!他還是無法抑制地覺得好嫉妒!好嫉妒!!好嫉妒啊!!!

于是可想而知,自打進入【寵兒】以後,Cecil對于林煙,那根本無法掩飾的明顯敵意。

對此林煙早就察覺出來了。沒什麽所謂,就是覺得有點兒麻煩傷腦筋,而且……啧啧,他的這位小後輩,怎麽看起來似乎,有點兒被害妄想症的征兆啊?林煙不喜歡外國的一切,蝌蚪似的外文名字更是不會多花工夫去記去念的,所以對于Cecil,他從來都稱呼為小六。然而Cecil卻總覺得這分明就是林煙在嘲弄譏諷自己,又或是在跟自己耀武揚威,炫耀至極(以上均出自他的腦補意淫)。因此每一次聽,都不禁恨得全身發抖,咬牙切齒。

尤其剛剛,林煙還就這麽直直當着他本人的面,毫無愧色大言不慚地狠狠諷刺數落了自己一番,以及,不着痕跡又不要臉地,出言勾引了他現在的大貴客,大金主,李一南。

看着眼前林煙這一張,無論怎麽看從哪個角度看換什麽姿勢看,但都三百六十度毫無死角,毋庸置疑不容辯駁要比他Cecil美上那麽個三四分的絕色容顏,Cecil禁不住眼前一陣陣地發暈發黑,胸口又腥又燥,又翻又湧,覺得自己,簡直就是要被給氣吐血了。

“林煙你!你……!”

林煙看都沒看這個腦殘上身的自戀混血兒一眼,仍舊偏頭似笑非笑地緊緊盯着李一南,嘴角弧度很大,翹得頗高,卻到眼線處戛然而止猛然停步,眸子底幽幽浮動着一片閃着瑩瑩藍光的破碎冰渣,凜冽凍人,也寒得驚人;語速緩慢,既似危險又是威脅地冷冷說道:“我真不想再跟你繼續玩兒這種游戲了,李一南。因為,真、的、很、煩。有本事,你就永遠別跟我道歉,別來求我,別來理我,別來找我,別來見我,”他一字一句,一派豔麗的眉宇寫滿了早已受夠了的不耐和恃寵而驕“我才不信”的挑釁,“──有種,你就這麽做。”

李一南全身的肌肉霍地繃緊。盡管臉上依舊克制着盡量不顯露出來,但正緊緊挽着李一南右臂的Cecil卻比誰都要更加清晰地感覺到了,此時此刻,自己這位大主顧的惶恐與忐忑。

他的确是在怕,很怕。因為他的确是在乎,很在乎。

閑蕩着的右手在視線不及當然也無人關注的黑暗背後慢慢緊握成拳,Cecil心頭氣極惱極怒極恨極,瞬間扭曲了臉色咬着牙齒無比猙獰地道:“你不要給我太得意了!林煙!呵,怎麽,你的Adrian是不是也是因為受不了你的犯賤不想跟你站在一起,所以才遲遲不出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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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rian,又是這個名字。

林煙來不及吐槽“一南”這個肉麻惡心到爆的“愛稱”,就先忍不住皺起了好看的眉梢,歪頭想了想,表情疑惑而陰沉:“什麽Adrian?我不認識。”聲音冷冷如玉,口氣漫不經心,回答得十分簡潔幹脆,絲毫不拖泥帶水。

Cecil一愣之後旋即捧腹大笑不止,好像是聽到了什麽了不得的驚天大笑話,但又更像是一種千辛萬苦終于找到了林煙的死角軟肋,即将大仇得報的瘋狂快感。林煙看他那樣心裏隐隐浮出來一絲不妙的不祥預感。果然,下一秒一轉眼,就看到一旁原本從來都是向着自己,無論自己怎麽對他但都一向無條件無原則地寵着自己,更別提像現在這樣,竟然會在自己的面前臨陣倒戈幫着別人,忠誠度絕對百分之一萬的骨灰級鐵杆兒粉絲李一南,此時此刻,卻居然也微妙地勾着唇角,沖自己露出來了一抹極其涼薄而報複的報複微笑,徐徐道:“煙煙,那時候,你不是都已經跟人家好到,哪怕不惜放我鴿子,也要跟人家一起走的了嗎?怎麽,結果搞了半天,人家卻連名字……連我們這些,跟他不怎麽熟的人也都知道的常用名字,都還沒有告訴過你,不讓你知道啊。”

于是林煙一下子就反應了過來。而當反應過來以後,他的臉色迅速就開始绛沈褪色,烏雲點滴黑雲壓城,不是很好。

難得有一樣,不是跟他的父母以及黎唯哲有關的事情,又或說是,難得有一個,除了他的父母以及黎唯哲之外的人,竟可以惹得他林煙,如此的惱怒動氣。

不是李一南,而是夏昭時。

察覺到的瞬間連林煙自己都覺得驚奇,他居然會對夏昭時不跟自己講這個名字,而情緒失控至此。明明自己是最讨厭舌頭都打不直掄不轉的蝌蚪名字的,明明就算夏昭時跟他講了他也不過是一只耳朵進一只耳朵出,一聽就忘,絕對不會叫的,明明他對夏昭時直呼其名的機會也根本沒有多少的……但無論怎麽想有多少個“明明”,但現在唯一的事實和後果就是,林煙已經是感到生氣,而且是,非常生氣了。

而鑒于此刻夏昭時這個當事人仍不在場的緣故,所以現在林煙的這份生氣,已然漸漸轉移到了面前某個不知天高地厚,惟恐天下不亂的小心眼兒男人身上。慢慢眯起眼睛,林煙周身氣息不善,暗潮洶湧,戾氣倍增。

不過估計李一南上次也着實是被氣急了傷狠了,因而對着眼前林煙這一副如此顯而易見的表情變化和四周的氣氛變化,居然都有膽子視而不見視若無睹了!反倒心底更為迅猛地升騰起了一股極其強烈的報複快感來,故意不解地調侃戲谑:“雖然夏昭時的确長是長了一張典型東方美男子的俊臉,但無論怎麽說,他也好歹是一個土生土長的‘美國人’啊。你知道麽煙煙?呵,估計你不知道吧煙煙,其實夏昭時這個名字,他平時幾乎都不怎麽用的,道上的人基本上都稱呼他為Adrian。怎麽,他不肯告訴你他的這個名字是因為……他體貼煙煙你不喜歡也念不好英文呢?還是……哦對了,對了,我突然想起來了,我以前好像是有聽人說起過,夏公子……似乎是一位很有名的潔癖症患者,愛幹淨愛得簡直出了名啊……哦!原來如此,是不是正是因為這樣所以他覺得,煙煙你髒得,不配,這麽叫他呢?”

那一個“髒”字,咬得特別,特別重。貫耳如雷,清晰刺痛。

這真是一番好惡毒,好狠毒,好一針見血,又好毫不留情的罵話啊。但是很難想象這一番話,竟然會是一向疼惜寵愛他的煙煙都還來不及的李一南,對着分明最疼最寵最愛的煙煙,講的。甚至就連李一南自己,在說完了很久很久,哪怕日後再過去更久更久,許多許多年,漫長的歲月,遙遠的時光,也都依然無法想象,當時的自己,究竟是怎樣對着他的煙煙那一張,雖強忍着不露痕跡,但的的确确是在漸漸變白難看,并且也漸漸消沉難過下去的精致小臉,講完了這一番,讓他自己都永遠無法原諒自己的,沖動的狠話。

人類總是在無意識地傷害最愛自己的人,和有意識地傷害,自己最愛的人。這到底是為了什麽?抑或只是單純的,人類的劣根本性。

一旁的Cecil立刻笑得更猖狂了。林煙沉默片刻,靜靜看着李一南,許久許久,忽然長睫一垂,驀地也笑了:“……李一南,我錯了。”

聲音近乎嘆息。

李一南驚了一大跳。驟然亮起的目光非常複雜,裏邊似有孤注一擲三生僥幸的欣喜,卻又是大難臨頭無法預料的恐慌。

接下來的事實證明他的預感是完全正确的。

只聽林煙用一種誇張至極的佩服口氣,不疾不徐地緩緩道:“是我看低你了李一南。你有種,你的确是有種……呵,好,你放心,你做的選擇,我尊重你,”頓了頓,林煙一字一句,表情冷漠而認真,“下次,別說你在我的面前下跪,就算你在我面前的自殺──你沒骨氣不代表我沒骨氣──我絕對,不會再理你了。”

李一南無意識地張了張嘴,那麽一張俊朗帥氣,邪佞痞氣的外表,卻配上此刻這樣一副手足無措的天然呆表情,就着實顯得有些滑稽可笑。脊柱僵硬肌肉緊繃,卻又十分後悔不疊,惶恐不安地顫抖着。Cecil頓時覺得,自己幾乎,就快要挽不住身旁這個高大強壯的男人了。

“反正我髒嘛不是?呵,你李影帝紅遍亞洲粉絲無數人氣爆棚,看起不起我一個小小的林煙,那我林煙當然也不會那麽纏人不要臉,非求你看得起我,”林煙毫不留情地句句吐出對于李一南來說字字如刀的話語,絲毫不覺,毫不手軟。說着說着卻忽然眼睛一亮,然後立馬就一個扭腰側身繞過了他們,疾步往前,朝着某個正緩緩向他們邁步走近的修長身影匆匆走去,最後幹脆利落斬釘截鐵地沖仍舊呆立原地久久沒能緩過神來的李一南扔下了不容置疑,不容辯駁,更不容拒絕的一句,“就這麽樣吧李一南,咱們,絕、交。”

就在林煙落下“絕交”這兩個字的瞬間,Cecil恍惚有種,自己正挽着的這個男人,已經徹底被凍成了冰,不會再呼吸,也沒有了心跳的錯覺。

林煙言笑晏晏笑靥如花地挽着夏昭時的手臂,明明無心無意,但又偏偏像極了故意刻意地從他們兩人身邊擦肩而過,一個偏頭微仰,一個低頭凝望,一個五官精致傾城傾國,一個長眉星眸俊美如墨,高低的差距剛剛好,相錯的角度也剛剛好,共同緩步邁進前方金碧輝煌的前廳;安靜流淌的火光燈影深深淺淺,浮浮沉沉地打在他們同樣完美的臉上身上,那場景無論遠看近看,略看細看,俯瞰仰看,都是無可挑剔得柔美靜好,恰如同一副巧奪天公,掠人心神的油畫那般。

直到那時,李一南才仿佛冰雪融化回過神來,左手中指一曲,微微,動了動。

Cecil各種羨慕嫉妒恨地癡癡遠望了望林煙身旁的夏昭時,而後又再無可奈何地将目光重新移回了,那個又一次輕而易舉吸引了整個宴廳絕大多人關注目光的林煙身上,咬咬牙,挽着李一南右臂的左手稍一用力,洩憤似地恨恨道:“……別看他現在風光!他會老的……他會老的!最黃金的年齡段和最巅峰的職業生在涯早就已經過去了,他很快……很快就會老了!”

李一南久久凝望着林煙的背影,直到他和夏昭時共同止步于大廳中央的三角鋼琴處。随後李一南毫不遲疑地從Cecil的桎梏臂彎裏,不動聲色而又淡然決絕地,抽出了自己的右手。

“他會老,你也會老,”李一南輕輕閉上眼睛,在一片黑暗逆襲的世界裏,勾勒出他的夜色王國,那一抹唯一不變的彩色。聲音低沉有如竊竊私語,有如昙花靜綻,有如流連月華的鳴蟲,有如沉醉荷塘的晚風,“但即便他老了,他也曾,如此地光芒萬丈過。”

那就夠了。已足夠了。有許多人窮盡一生,發出的光芒都還不如,他一回眸的秋波。

說完李一南抖手理了理西服。轉身擡腳離開的瞬間,就默認斷絕了他和……嗯?這個人叫什麽名字來着?──的這一份,因為林煙而莫名其妙地賭氣開始,最後又因為林煙而莫名其妙地撒氣結束的,莫名其妙的主顧關系。開支票扔過去的動作流暢帥氣,很有範,也很有型。

只要不是在林煙的面前,在別的任何人的面前,那麽其實他都還是那一個,一如始初,從未變過的,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的花花公子,李一南。

而此刻已被他無情抛在身後的Cecil,手心緊緊捏着那一張價值千金的薄薄紙片,臉色,卻并不比它的顏色更好看。

林、煙,林、煙,林、煙──在心底一遍又一遍咬牙默念着這個如雷貫耳的大名,Cecil的表情是前所未有的陰鸷猙獰。總有一天……總有一天……他發誓,他要把林煙從神壇的頂端給狠狠地拉下來!扯下來!讓他跌下來!摔下來!摔得粉身碎骨血肉模糊!哈!第一的位置會是他的……會是他的!遲早,都會是他的!

林煙和夏昭時表面上是一起在走,但實際上,卻是林煙默默領着夏昭時的步子,而夏昭時則是非常無所謂地,淡定跟着林煙的步子在走。

停下來瞥瞥面前無人,林煙便不再客氣,一個轉身稍稍用力拽過了夏昭時的領帶尾擺,捏在掌心細細地摩挲把玩,眯着眼睛卻又撅着小嘴,十分完美地兼具了危險和撒嬌兩種截然不同的迥異表情,語氣不爽又委屈,氣鼓鼓兇巴巴地道:“我不想像個怨婦一樣傻了吧唧地質問你,相處這麽久,但為什麽一直不告訴我你叫那什麽Adrian的原因。但從此以後,夏昭時這個名字,就是專屬我林煙的。只有我,只有我林煙,才可以這麽叫你。哼,你就讓其他所有人都叫你那什麽Adrian好了!反正我懶得念又記不住,而且那難聽死了,我也不稀罕。”

夏昭時的目光意味深長,微笑看着林煙:“恐怕遲了。你現在,已經像個怨婦了。”

林煙呼吸一滞,立刻狠狠瞪了夏昭時一眼,不滿地低吼:“那是誰害的?還不都是你的錯!”抿抿嘴,自知有些失态,偏過頭不再看他,碎碎念地小聲嘟囔起來,“誰讓你來這麽晚的?昨天也不知道是誰大言不慚地放下話來,說我是你的人,一定會好好罩着我的……哼,結果今晚,我先是被林微雲他們一群老熟人欺負,然後又被李一南那個忘恩負義不念舊情的小心眼兒男人和他最近新勾搭上的某個小賤人欺負……都欺負完了你才來,真是靠不住。”

夏昭時一聽就覺得滑稽,忍不住打趣:“行了,林微雲旁邊還有黎唯哲站着呢,他們要是真想欺負你,你還能完好無損地等到我來?而且,你不是也從他們的小寶貝,今晚面子最大的小壽星身上,給狠狠報複回來了嗎。至于李一南欺負你?呵,那我大概可以想象,以後他的日子,究竟會有多難過了。不過至于他的那個新歡──”夏昭時動作輕柔但卻不容反抗地将自己的領帶從林煙的手中救回來,微微側頭示意林煙往身後Cecil的方向看去,“到底是他欺負你還是你欺負他,我看,大家都心知肚明。”

林煙當然沒看Cecil,只是擡頭無語白了夏昭時一眼,嘟着嘴惡狠狠威脅:“喂!到底誰才是你的人?你到底幫誰?”

“你,”夏昭時回答得很快,“當然是你。”

林煙在那一瞬有短暫的恍惚。眼前夏昭時深邃的輪廓俊美的五官和溫柔的目光不斷在他的眼眸深處泛濫湧動,竟宛如情深似海的真誠。也許長相好看的人就是有這點吃香,無論真心假意,不管虛以委蛇,但只要當他認真說話,認真承諾,認真看着你的時候,哪怕那全都只是裝的,開玩笑的,不作數的,但也足以令聽的人忽略一切,心甘情願,溺死在那一片靜水流深,浩瀚無邊的蔚藍裏,醒不過來,不想醒來。

林煙眨眨眼睛,忽而低頭一笑。那一垂眸的風情,在他那兩排猶如蝴蝶剪影般濃密纖細的美麗長睫間,波光流轉,風華盡現。

“本來想和你跳舞的……但突然就不想了。我彈琴給你聽,好不好?”林煙微微仰頭看着夏昭時,角度美好,容顏更絕。一向輕蔑高傲的神情裏,難得生出來了一種溫柔楚楚的讨好乖巧,柔弱可憐。

倏然而過未曾捕捉的怦然之下,夏昭時掩不住滿臉驚異,詫然道:“嗯?你還會彈鋼琴?”

這樣問着的時候,林煙已然歪着頭彎着眼,莞爾勾唇,翩然一笑,走上前正襟端坐在了鋼琴前,雙手輕輕覆于鍵上,一往下,樂音款款,音符迸發。

和專業鋼琴師鋼琴家們相比起來自然遠遠算不上精确精确的音樂聲,從林煙染着淡淡粉色的奶白指尖唯美瀉出,卻顯得空靈又空曠,在偌大一個宴廳會場,悠揚地流淌,寧谧而綿長。

周圍的嘈雜都漸漸安靜下來,原本人聲鼎沸的喧嘩喧鬧裏,只剩下這一曲,《夢中的婚禮》。

一身純白的林煙和這架乳白的鋼琴,一個指尖翻飛一個巋然而立,有如大雪茫茫中悠然掠過的一只雪雁,孤獨停在山巅,碧空一色遠近無線,仿佛水乳交融,化為一體。

“我不會彈琴,只有這一曲,”林煙閉着眼睛聲音很輕,泥足深陷在過去某一年某一日,那一段久遠,久遠的回憶裏。那裏有蒙塵沾灰的廢棄教堂,有音質喑啞的破舊鋼琴,有薄如蟬翼的幽瑩月光,有偏安一隅的冰涼孤星,“是很小很小的時候,媽媽彈給我和爸爸聽的。”

“那個時候我們都跑累了,逃累了……躲進一個教堂裏。爸爸把我抱在腿上坐在身旁,聽媽媽彈鋼琴。真是好聽極了……你知道嗎夏昭時?我媽媽彈得,真是好聽極了。”

“然後也就是在那個教堂,爸爸和媽媽結婚了。沒有客人沒有祝福沒有證婚人甚至連一枚戒指都沒有……什麽都沒有,但是這些都沒有關系,我覺得最可惜的是,媽媽沒有婚紗。”

“我想看媽媽穿婚紗,很想很想。光是想想都已經覺得,美得讓人,不能呼吸了。”

“不過那個婚禮……那個夢一樣的婚禮,除了婚紗,一切都很完美。最完美了。”

夏昭時靜靜站在林煙的身後無聲聆聽。片刻,忽然一個傾身上前,寬闊高大的身形幾乎完全籠罩住了林煙纖細瘦削的後背,簡直就是将林煙整個兒攬進了自己的懷抱胸膛。

溫暖幹燥略帶薄繭的手心,輕輕覆上了林煙跳躍波動,光滑如綢的手背,與之齊動,随之而飛。夏昭時彈得熟練又好,微微一笑:“很有名的曲子……我也會彈,你吃驚嗎?”

林煙的确是有些吃驚地轉頭回望着夏昭時,半晌,歪着腦袋,臉上綻開了一抹欣喜羞澀的期待:“你也是,你媽媽教你的嗎?”

不過夏昭時的回答卻讓他失望了:“不,這是我父親常常彈的。我經常聽,後來,也就漸漸地學會了。”

“唔……這樣啊,那──”林煙可愛地皺皺眉頭,毫不客氣地一針見血,直戳紅心:“你爸爸在彈這首曲子的時候,腦子裏想着的女人,真的,是你媽媽嗎?”

“不是,”夏昭時居然沒有隐瞞,長眉一挑眸光頓深,只有林煙能看出來,在這一副微笑如常的溫和表情之下,那一種不動聲色不動則已,而一動,就是要置人于死地的不擇手段,暴戾陰狠,“是一個,下賤的女人。”

“哦,那你比我不幸,”林煙回答得很淡定,想了想又道,“不過那個女人,應該更加不幸。”

夏昭時不置可否地補充:“不止。還有,她的兒子。”

林煙愣了一下,但聰明如他很快就徹底想通明白了過來,表情變幻之餘不禁搖着頭心生感慨,啧啧嘆道:“哇,這世界可真小啊。不過你這麽厲害,而且聽起來,你媽媽也好厲害,得罪了你們……啧,那還真是,一對可憐的母子呢。”

雖然說着可憐,但從林煙的臉上卻絲毫看不出,一分半點兒的同情。滿滿全是一片,等着瞧好戲的惟恐天下不亂。

這時曲已将終。夏昭時近距凝望林煙膚白勝雪凝滑如瓷的側顏,忽然第一次不能自已地體會到了那種名為情動的感覺,忍不住湊上前去貼在林煙精致可愛的耳邊,戲谑道:“所以以後見着我媽,你可千萬不要在她的面前,彈這首曲子。”

這真是一個,一點都不符合夏昭時氣質,和他們之間關系的,可笑玩笑。

暖濕溫熱的氣流頓時弄得林煙全身一陣止不住地抖動顫栗,從脖後到肩背,從耳廓到鎖骨,全都立刻翻起了一顆顆掩藏不了的褶皺細粒。林煙有點吃驚但更多得意地朝着夏昭時不斷眨着他那一雙漂亮彎彎的桃花眼睛,趾高氣揚不懷好意的高傲神情看得既想讓人狠狠動手打他,卻又更想讓人,狠狠動口親他:

“嗯?我怎麽不知道,原來你都已經替我們的未來,想到了那麽久以後的事情了?”

夏昭時只是笑,一臉的高深莫測。但其實那只是因為連他自己,都在不解,都在疑惑。

交錯覆蓋的左手同時放開,默契驚人。林煙幹脆整個轉過身子仰起頭,偏偏臉蛋揚高側頰:“親親我吧,”他的眼睛裏閃着細致柔和的光斑,輕聲說着,“夏昭時,親親我吧。”

無論是出于安慰還是炫耀,他覺得自己現在,都迫切地需要一枚親吻。而那就是來自夏昭時而不是別的任何人,他能感覺到。

原本林煙想着夏昭時最多只會親……不,應該只是碰一碰,他的臉罷了,所以當夏昭時的雙唇溫柔落下覆蓋在他的雙唇上的時候,善于接吻的林煙居然忘了閉上眼睛。就像個初出茅廬的青澀小夥子一樣,大張着眼簾,經歷完了這一切。點到為止的接觸,長久彌漫的餘韻。

夏昭時的觸感,夏昭時的味道。

分開時夏昭時又再覆上去情色意味濃郁地伸出舌尖舔了舔林煙嘴角欲去還留的暧昧銀絲,一臉玩味地笑:“你傻了嗎?”

林煙呆呆地:“你、你……你不是……潔癖嗎?”

夏昭時直起身子挑挑眉梢:“那你應該慶幸你的驕傲,沒有讓你跟人口交。”

林煙靜了靜,仍舊不死心地仰頭問他:“可是你居然親我,居然親我……夏昭時,你迷上我了嗎?”這一次他的口氣裏連一點多餘的自滿傲氣都沒有,問得非常平靜,也非常真誠,看樣子是真的想知道,“你也跟其他很多人一樣……迷上我了嗎?”

“……沒有人不會迷上你,林煙,”夏昭時沉默幾秒低頭俯視,一指微動緩緩擡起林煙的下巴,摩挲流連,“只不過這份迷戀,有的人變成了嫉妒,有的人變成了喜歡,有的人記得深,有的人忘得快……僅此而已。”頓了頓,果然便迎上林煙那一副欲言又止,懷疑不信的表情,夏昭時了然地笑了,“如果你硬要說黎唯哲就是一個例外的話……不,林煙,黎唯哲不是例外。他沒有喜歡上你,那一定是因為,他曾經用盡了全力逼着告誡自己,不要,喜歡上你。”

他成功了。而他的代價卻是,此生此世,他再也沒有資格擁有和了解,這樣的美麗。

林煙眯着眼睛回味了這一番話許久。

“夏昭時,”然後他突然開口,溫情脈脈,叫他的名字,“我們做吧。”

夏昭時摸了一把林煙的臉:“再等等,再等等,”而他卻這樣承諾,“等你,再幹淨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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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

耽美 魚危
270.3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