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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林煙仔細數了數,圍上來的一共有八個人──至少,是在他視線所及的地方。每個人手上都拿着槍。車裏的人沒打算出去,而車外的人也沒有強攻,雙方皆按兵不動。空曠寂靜的地下停車場,四周空氣凝滞光線昏暗,氣氛也相當緊張,雙方就這麽地不上不下地久久僵持着。
林煙他們是因為沒有絲毫的反抗能力,因此只好“坐以待斃”,跟着對方的調子,先看看他們到底要玩兒什麽花樣,然後再走一步算一步,随機應變;而對方卻是因為沒想到情報出了錯。原本他們以為韓瑩月身為韓笑的獨生寶貝女兒,這一次來S市,一定是提前配備好了充足的人力和強悍的保镖的,結果沒有想到,此時此刻陪在她身邊的,卻竟然只有一個比女人還漂亮的纖細少年。手無縛雞之力,柔弱猶勝女子。這種不曾預料的場面狀況,讓他們一群本來早已做好心理準備,要來一場硬仗狠狠大幹一場的大老爺們兒,實在是有點以大欺小以強淩弱的不爽和錯愕。彼此面面相觑,又再低頭看了看自己手中的槍支,都覺得有些大驚小怪小題大做,于是忽然間便生出了幾分不确信,他們接下來,究竟還是不是要按計劃行事。
韓瑩月到底不是個膽怯懦弱的無能女人,多多少少還是見過些許世面,骨子裏也遺傳到了韓笑和喬小因的性格脾氣,因而待最初的六神無主呆若木雞過去,她很快就從驚愕得說不出話來的空白狀态裏,迅速恢複了過來。
“為、為什麽S市我不該來?”對于槍支人類畢竟有種天生的畏懼,韓瑩月下意識地蜷縮身子轉過頭小聲問林煙,“我活了快三十年根本沒怎麽來過S市,更別提得罪過什麽人啊。”
【你是沒得罪過S市的什麽人,但你那個爹,可不知得罪了多少人】──林煙無奈腹诽。
韓瑩月偷偷從包裏摸出手機想打電話報警,林煙卻連看也沒看一眼便直接涼涼扔過來一句:“算了放回去吧,別白費力氣了。你還沒接通呢,他們就能把一槍把你的手機給崩飛了。”
匡當──
韓瑩月手腕一抖,手機掉了……
“那……那……”她簡直都要哭了,“那我們現在……怎、怎麽辦啊……”
林煙沉默着。左手搭在窗沿邊上仿若胸有成竹那般氣定神閑紋絲不動,而右手也是不疾不徐不緊不慢,有一下沒一下地輕輕敲擊着方向盤,一向妩媚多情的桃花雙眼難得顯一次幽深沉靜,波瀾不起。目光在車外那八個來勢洶洶,一看便知是訓練有素的壯碩男人身上來回掃蕩,不過數秒光景,便已然溜溜轉過了好幾圈。光線密布疏影橫斜的精致側臉面無表情,鮮豔欲滴的血色雙唇薄薄抿成了一條緊繃欲裂的猩紅直線,整個人的氣場一改方才的慵懶柔媚,轉而變得淩厲肅殺,讓人不敢打擾,卻也不知,他究竟在想些什麽。如是半晌,林煙忽然毫無征兆地偏過身子伸長手臂,一擰打開了位于副駕駛座前方的車櫃直直往裏探去,乒乒乓乓地翻找着什麽。摸了半天總算動作一停,林煙細眉一揚眼角微挑,臉上緩緩綻出一抹滿意的笑:“哦,在這裏。”
韓瑩月以為林煙私藏了什麽秘密武器,無比期待地往林煙抽出來張開的手心低頭一看……
頓時頹了。
“這……!?”她一個沒忍住大叫出聲,下一秒又突然意識到如今眼前的狀況,猛地擡起手捂住嘴巴,滿眼的不敢置信難以言喻,低聲驚呼,“骰……骰子!?”
是的,剛被林煙當做絕世珍寶一般尋覓翻找,而此刻又正安然躺在他掌心裏的,恰是一枚顏色泛黃,稍嫌老舊的,破骰子。
韓瑩月差點兒沒白眼一翻直接昏死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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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你你……這這這……你這是要做什麽?去跟他們玩兒猜大小嗎!?”
“嗯哼,對啊,”林煙将骰子攤在掌心,一上一下地抛着甩了幾道,剛剛的淩厲肅殺不知何時早已經消失不見,轉瞬即逝仿佛只是一剎夢境,柔媚慵懶的氣息又一次回到了他的身體。林煙轉頭凝眸注視着眼前面色蒼白神情抓狂,全身微微顫抖但仍勉力強撐的韓瑩月,心中疼惜霎時泛濫如潮無所遁形。擡手摸摸她跟他自己,以及跟他們的媽媽,那一頭同樣細膩柔軟一滑到底的黑色直發,林煙心中一動,情不自禁便沖綻綻放出了一抹安撫寬慰的溫柔微笑,一字一句溫言細語生怕打擾吓到了她,極盡輕聲道,“不過不是跟他們玩,而是,是跟你玩。”
“……”
不等韓瑩月開口出聲,無論她是同意抑或反駁,林煙都已經不容拒絕地揚手用力,将掌中骰子,向着車頂高高抛起。
啪──
漂亮的淩空幾轉而後急速下墜,就在接觸臺面的那一瞬間,林煙眼疾手快猛地翻掌蓋住,似笑非笑朝韓瑩月眨了眨眼睛:“女士優先。”
“你……你這是……你到底……”韓瑩月瞠目結舌真不知該做何表情,無語凝噎片刻,只得投降認輸,妥協扶額,“啊好吧好吧!我猜我猜!嗯……我猜小……哦不,還是大吧……啊算了算了!還是小……小吧!”
“小?”林煙挑挑眉毛,果然不愧是多年流連混跡在賭場夜店的VIP常客,聽那語氣瞧那表情,真是無一沒學到精髓,“确定?不改了?”
韓瑩月飛快點頭不敢耽誤。因為她真怕他們倆要是再這麽高調華麗地無視車外那群人一會兒,那群人會不會一個忍不住,嗙嗙兩聲槍響,就把他們倆就地解決,都給崩了……
“好吧。”
林煙挪開手掌。
掌心下的骰子,正對在上的那一面,赫然是一枚,鮮紅刺眼的大圓圈。
一點.
“哈哈哈!”一看清點數林煙立馬就忍不住了,頓時捧着肚子彎腰大笑起來,“姐姐啊姐姐,你可真是有夠厲害的啊。加上以前搓麻将時我輸給你的那三盤,從頭到尾,你已經總共從我手裏贏了四次了。啧啧,真是無人匹敵的光輝戰績啊。”
“……”韓瑩月不覺得這有什麽好笑的,更不覺得這一次的贏有什麽可值得高興驕傲的!
幾分鐘後林煙終于笑夠了。而車外的人,看樣子,也終于等得有些不耐煩了。
“好了,既然是你贏了──”林煙揉着肚子直起身來,歪頭看了看韓瑩月,忽然一手牽過她的左手,在不住打顫的手背上極盡安撫地輕輕拍了拍,盈盈一雙秋水剪瞳飛揚美目,飄着青煙嫋嫋,漾着波光婉轉,“那麽,你就乖乖,聽我的話吧。”
……哈!?诶喂喂喂!這這這……這邏輯……好像……有問題吧!
“等一下!”眼看着林煙已經轉過身子,下一秒就要打開車門擡腳往外走了,韓瑩月驟然腦袋一熱眼前一花,覺得自己大概也是被逼得狗急跳牆貓急上房了,不知從哪兒來的力氣,總之就是一個反手死死拽住了林煙的手指不放他走,滿臉驚恐,顫聲問他,“你……你要……你想幹什麽!?你瘋了啊!沒看到他們……他們……他們手上都有槍啊!……不是鬧着玩兒的而是活生生明晃晃的槍啊!”
韓瑩月口氣裏的氣急敗壞和眉目間的擔憂焦慮,無法掩飾,呼之欲出。林煙看得心口一軟,複又心中一暖。失神愣怔了半秒,他忽而輕聲一笑。
“喂我說,你這是什麽表情?我還沒死呢。再說,我也不是要去送死的,”頓了頓,林煙掏出手機滑了幾下屏遞給韓瑩月,“看,我的乖兒子Adrian,還巴巴等着爹地回去給他洗澡呢。”
韓瑩月低頭瞥了眼屏幕上那只雪白可愛的小狐貍──的确是迷人極了;可她卻恍惚覺得,那迷人的程度,又哪裏比得上現在她眼前這個,父愛泛濫,真誠流露的美麗男人,此時此刻,這一低頭的風華笑容,這一垂眸的柔情萬種。
這是韓瑩月至今,在和林煙為數不多的幾次碰面裏,所有見到過的,最動人的神情。
最動人,沒有之一。
忽然韓瑩月睫毛一顫似乎想到什麽,如同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的浮萍,眼神驀地變得急切而期盼:“哦對了對了!Adrian……Adrian……啊我、我是說……那個真正的Adrian,夏昭時……夏昭時……他、他會來……救你的,對、對嗎?……他一定會來救你的!對吧!?”
林煙一震。夏昭時這個名字,讓他的神情在電光石火裏嘩地閃過了一抹仿若驚鴻掠影般的僵硬不自在,但很快便被他給匆匆掩飾了過去,快得就連眼尖精明如韓瑩月,也都沒能看清。
“嗯,會的,會的,”林煙聲音如夢,恍恍惚惚,竟不知到底是在安慰韓瑩月,還是在自言自語,說服他自己,“他對我說過,我是他的,他罩着我。”
“他說過,他會,罩着我。”
【你是我的,我罩着你】
那日的承諾言猶在耳,一字一句,聲聲如雷,
那麽,夏昭時,如果有一天,我真的需要你來救我……你會不會,不顧一切,來救我呢。
四目相對與林煙凝視膠着片刻,寂靜的四周和無聲的壓迫,讓時間的流逝在有限的空間裏,顯得似乎極為漫長,卻又仿佛争分奪秒。不知道多久過去,終是韓瑩月認輸敗倒在了林煙那兩汪清澈無邊熏人欲醉的深深碧水之中,咬咬牙,到底,慢慢放開了手。
林煙嘆口氣,狀若無意地擡起指尖抹去了韓瑩月眼角睫梢的晶瑩和微濕,放緩語氣柔聲安慰:“不用擔心,很快就好了。我們誰都不會有事的。只要,你乖乖聽我的話。”
“我……”艱難地咽了咽喉嚨,韓瑩月努力想要掩飾嗓音裏那些不可遏止的膽怯和示弱,畏懼與顫抖,但卻反而因此顯得愈發的沙啞嘶澀,不安惶恐:“那、那我到底……你到底……想要我……怎麽做?”
林煙淡淡一笑不置一詞,坐正身子沖着車外的八人舉手做了個要求談判的投降姿勢,轉而開門十分不負責任地扔下一句:“我懶得解釋也沒時間詳說了。反正到時候,你自己察言觀色心領神會,看情況行動吧,”想了想,又補充了句讓韓瑩月驟然壓力山大冷汗狂流,根本一點安慰作用都沒有起到反倒增添壓力的廢話,“──沒事的,我相信你。”
“……”韓瑩月登時腳下一歪真想一頭撞死,“哈!?啊喂!喂!”
砰──
車門無情地關上了。
韓瑩月頓時寬面條淚。那、那個……林、林煙小弟啊……姐姐我……我不需要你的相信啊……我只需要你告訴我……那個我……我我我……到底要怎麽做啊啊啊!
林煙站在車外透過車窗,最後給了韓瑩月一個似笑非笑,溫情脈脈的期許眼神。清亮如水的眸底隐隐浮動着一層她似懂非懂,而又似曾相識的信任。
【我相信你】
這是林煙,一字一字,對她做的口型。
很久以後韓瑩月才終于懂得,這時候林煙相信的,除了她韓瑩月這個人以外,更是他們之間那一份血緣羁絆血脈相連,世間唯有至親手足才能擁有的,獨一無二的,天生默契。
林煙一走下車,就毫不意外地受到了幾乎堪比罪大惡極的恐怖分子那般至高無上的頂級待遇。八支槍裏有六支都刷刷刷地猛地掉頭對準了他,黑洞洞的!亮槍口看得讓人肺腑俱冷,心驚膽寒──對于,一般人來說。可是林煙明顯不是一個一般人,不管周遭狀況究竟是有多緊張多危急,但林煙仍舊走得像他以往一貫那樣怡然自得身姿翩翩,落腳輕盈敏捷矯健,一路走過,恍惚清香彌漫,仿佛步步生蓮。
如果美貌已經可以成為一種武器,那麽它一定比這世上絕大多數武器,都要來得銳利致命。
果然,當林煙停下腳步翩然而至,六支槍管裏的每一支,都有着不同程度的微顫。林煙能夠看得出來。可是他也知道,就這點兒分心走神的程度,對于韓瑩月來說,那還遠遠,遠遠地不夠。
林煙是一路直線,簡直就像認識那個人一般,途中未曾有過半分絲毫的猶豫,直接停在了某人的面前。
那是一個在這一群五大三粗的壯漢莽夫之中,略略顯出了幾絲白淨斯文,卻又無端透出了幾許陰狠深沉的中年男人。
林煙跟他差不多高,平視與他對看一眼,忽然微微一笑,揚手往他身旁不遠處,某個膚色古銅渾身疤痕的強壯肌肉男随意一指,雙唇輕啓,清晰吐出兩個字:“老大,”然後才又指着自己面前這位驟然變色的斯文男人,笑眯眯道,“老二。”
這一下所有人臉色齊變,不知道這個分明只像是一個無腦花瓶的漂亮少年,在不過區區幾分鐘的短暫光景裏,究竟,是怎麽看出來的。
林煙毫不掩飾得意地響亮吹了聲口哨,玩味瞥了眼這個老二下體那一根真正的老二,口吻一派真誠:“雖然你的排行不怎麽好聽,不過,鑒于你是這八個人裏的軍師智囊,那我姑且就相信你的智商,所以接下來的話,我覺得,還是跟你說比較靠譜,”說着低頭掃了眼對方手中正直直指着自己胸膛的那一柄消音黑槍,皺皺眉,表情嫌惡又委屈,無奈道,“诶我說,咱們倆打個商量成不?你能把你手中的這玩意兒給收了麽?被一擊致命的殺傷性武器這麽直勾勾對着,那感覺可真不好受。”
對面的老二冷笑一聲:“哼,知道難受,那就別耍花招!”
林煙翻個白眼兒聳了聳肩:“拜托……放心,現在實力相差這麽懸殊,我又不是傻子,就算再花的花招,那也抵不過一顆子彈啊。我只是好心,想要提醒你們一些事實罷了。”
老大老二眼神交彙了一秒又再交流了兩秒,回過頭來,老二将黑乎乎的槍口愈發往前挪移了兩寸,眯着眼睛沈聲威脅:“給你三分鐘,你最好祈禱你所謂的事實,對我們有用。”
“當然有用,”林煙聽他同意不禁眼珠一轉,眉間顧盼飛揚,一笑莞爾嫣然,“跟你們的命有關的事情,你說,有沒有用?”
“嗯!?你說什麽!”當林煙輕浮的尾音剛落,站在離車最近的某個大個子便率先爆發了,聲音粗重渾厚,反應怒氣沖沖。看來,是個脾氣火爆,容易沖動魯莽的主兒啊。
被如此狠狠兇了一道,林煙臉上卻不見憤恨怒惱,只轉過頭去笑眯眯地望着那人,凝眸片刻,忽然沖他勾魂一笑,輕言軟語,娓娓而道:“別急啊,我馬上就告訴你們,我剛剛說的,到底,是什麽意思。”
那人被林煙嬌媚明麗的驚豔笑容給震得踉跄後退了兩步,差點兒站都站不穩,甚至連槍,也快要拿不穩了。
将此反應盡收眼底的林煙,咯咯笑着回過頭來,又重新看着眼前面色愈發不善的老二,舉手指了指自己的臉,問得天真:“你認識我嗎”卻又不等他們回答,便自顧自地笑了,“呵,你們不認識我,我已經看出來了。”
“你……”
“好了好了,別急別急,我馬上就要進入正題了。聽着,如果你們不認識我,那說明雇傭你們的那個幕後老板,實力,實在是很不怎麽樣。想要綁架韓瑩月,卻連這點最基本的功課都不給你們做。”
“還有第二個問題,你們老板讓你們抓韓瑩月,是打算要直接撕票呢?還是準備要,拿她來威脅韓笑呢?”
老大走過來直接拿槍指上林煙的太陽穴,粗聲粗氣:“這個事情,我以為,你恐怕根本沒命知道。”
林煙輕笑一聲擡手推開某只粗壯汗臭的手腕,眉宇間流過一絲淡淡的嫌惡,說得漫不經心卻又怵耳驚心:“我要是現在在這裏沒命了,相信我,過不了多久,你們,也都會沒命的。”
他伸出一只手指在空中悠悠晃着,不緊不慢娓娓道來:
“以韓笑在S市的勢力,基本上沒有人可以跟他硬碰硬。就算是像蕭岚或者謝非格這樣的家族,若是真的要和韓笑鬥,結局最多,也不過就是和韓笑兩敗俱傷罷了。不過我可沒聽說他們跟韓笑有什麽過節,那麽大的家業,非要弄得跟韓笑玉石俱焚,同歸于盡不可”。
“而且你們的行頭和情報都準備得很差,說明你們老板一沒實力,二沒腦子,三──”,林煙一邊說一邊在八人中間的空地來來回回走走停停,偶爾選中某個人停在他的面前,一張絕世無雙的美麗容顏總少不了要把那人給逼得無法直視,倒退不已,“三,說明你們那個老板,根本就沒有打算在事成之後,給你們留一條活路,放你們走。”
四周一片寂靜。
林煙滿意地眯了眯眼睛,恩恩,孺子可教也。
“你們自己想想,一個明明得罪不起韓笑的人,卻跟發了瘋一樣地非要綁韓瑩月……兩種可能,第一,如果他是要拿韓瑩月來威脅韓笑的話,那麽威脅成功之後,就算他放回了韓瑩月,你們覺得,以韓笑的為人,會怎麽對付你們老板呢?他這麽做的結局,無非就是給自己留下一個無窮無盡的麻煩和生不如死的折磨而已,後半輩子不得善終,更不得安寧。而你們,當然,也過不成什麽好日子。”
“第二,如果你們老板是想要直接撕票……哈,很好,很好,那我估計他已經瘋成了癫走火入魔了!哪怕自己不要命也要讓韓笑斷子絕孫,白發人送黑發人,下輩子痛不欲生。呵,可是,他自己不要命,難道你們,也想不要命嗎?韓瑩月要是死了,那韓笑也就離瘋不遠了。你們老板把生死置之度外倒是一了百了了,可你們呢?韓笑不瘋的時候,你們之于他尚且不過是一只只不值一提可以随手捏死的卑賤蝼蟻,若是等到韓笑真的不顧一切殺紅了眼地追究報複起來……你們到底會怎麽樣,你們真的有認真想過這個後果,想象過那種可怕嗎?嗯?”
四周隐隐響起了此起彼伏的倒抽冷氣聲。
嗯……于是林煙的表情愈發滿意了,霎時覺得眼前的這一群人,智商可能沒有他之前想得那麽無藥可救,低到愚蠢。
“你們老板最初承諾的是給你們多少錢?……好吧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們覺得,像他這樣孤注一擲壓上性命的決絕做法,最後,就算他真的有錢,但他還有命,拿得出錢來付給你們嗎?呵,如果不是因為擔心你們以後會在殺手行當難做,你們信不信,我現在當場就可以開出比他高十倍的價格反雇你們,”頓了頓,林煙挑眉笑曰,“不過你們放心,我自己做人是很有原則很講規矩的,所以我也不會為難你們,讓你們違背職業道德,和行業操守。”
“現在只有一個辦法,可以讓你們既給老板交了差,但又不至于,會太得罪韓笑。”
林煙重新走回到老二的面前。态度不卑不亢,目光沉靜如冰。
“你們帶我去見你們的老板。我對韓笑,雖然不如韓瑩月對他那麽重要,但是你看我這一張臉就該知道,我在他心目中的地位和分量,也絕不會低。在這個世界上……至少,是在活人裏,我可以很明白也很确信地告訴你們,應該,就僅次于韓瑩月了。”
那老二面色陰沉地在林煙身上來回掃過幾圈,半晌,忽然重重一咳,幹幹冷笑:“呵,如果你非要拿你的臉當證據……是,那我的确是找不出,不相信你的理由。你是意外收獲,帶是肯定要帶回去的,不過,你竟然妄想以此作為交換,要我們放那個丫頭走?就憑你剛剛的一面之詞?哈哈!小子,你這也未免太自大了!用你的腳趾頭想想,你覺得這可能嗎!?”
林煙眯了眯雙眼,眸內刀光劍影,霎時疊出而過。聽似輕描淡寫雲淡風輕的語氣裏,卻靜靜醞釀着一股不容忽視的強大與輕蔑:“怎麽不可能,當然可能了,”他這般吃吃暧昧地笑着,一邊擡手拿起了自己一直挂在胸前領口的墨鏡,慢慢架上鼻梁,穩穩戴上,再一反手朝天打了個極其響亮的響指,口氣淡淡而又謝絕反抗,“不用你們放。我想讓她走,她就走得成。”
所有人都沒有反應過來。前方驟然響起的尖銳車鳴和瞬間大亮的刺眼車燈,一下子,就把當場除了林煙以外的所有人,震得根本忘記了任務和開槍,腦中一片空白,痛得流出淚水,只能本能似地死死捂住耳朵,擋住眼睛。
絕好的時機。韓瑩月猛地一踩油門到底,飛奔右拐,絕塵而去。
她沒絲毫的顧忌,因為前方的空地,再沒有任何的阻礙──林煙剛剛已經幫她把原本擋住前路的所有人,都不漏痕跡地巧妙逼到了,車行範圍之外的,“安全地帶”。
直到幾秒後衆人才漸漸緩過勁兒來。
“我靠!那丫頭跑了!”
“媽的還愣着幹什麽!快開槍!快開槍啊!打車的輪胎!輪胎!”
嗙嗙嗙──
“媽的!媽的!!這法拉利也開得太他媽的快了!!!”
“老大!看不到了!追不上了!”
好一個大意輕敵的措手不及,好一陣不曾預料的兵荒馬亂。
林煙站在原地,遠遠看着他的法拉利,身形矯健姿優美,從後望去,恰如同一只張開四肢全力奔跑的獵豹那般,撩動風聲劃破空氣,煙塵滾滾一路絕塵,最終安全消失在了前方,那一片濃稠無邊的黑暗深處裏。總算放下心來的同時,林煙臉上的神情也逐漸顯得若有所思,滿足又陶醉,驕傲又得意,良久,這才摸摸下巴,自言自語地垂眸輕笑道:“嗯哼~~夏昭時送的東西,果然很好。”
那一刻,他突然,就有點想他了。
八支槍管瞬間啪啪啪地,全部掉頭,齊齊對準了林煙。
“有種你們就打,不過──”林煙慢吞吞懶洋洋地轉過身,不疾不徐且也不畏不懼地環顧掃視了四周一圈,但卻對眼前景象視若無睹仿佛沒看見那般,連眼睛都不多眨一下,仍舊笑意不減溫言淡淡道,“不過,你們要是真打了,那就連我這個唯一剩下的可以拿回去交差的人,也都帶不回去了。而且,不管你們相不相信,但我可以先把話說在這裏撂在前頭,如果你們真的開槍打了我,那我可以保證,你們的下場一定,會比殺了韓瑩月,還要慘一萬倍。”
“很多人都不會放過你們。很多很多,那些,你們一輩子想都不敢想,也絕對惹不起的家夥,會把你們一個個趕盡殺絕,一個,不留。”
有一些,原本聽起來自不量力,引人發笑的瘋話,當被頂着這樣一張傾世容顏的林煙講出來的時候,卻就絲毫不顯得自戀可笑,還甚至是,有着一股激蕩肺腑,驚心動魄的力量。
那八人沉默着,每一個的心裏,都有着不同程度的渙散與動搖。
林煙見狀十分滿意地挑了挑眉,摘下墨鏡重新挂回領間,猛一拍手做了個結束語:“好了,我的話講完了。接下來到底該怎麽做,你們就自己看着辦吧。反正我言盡于此,你們要是還有點兒智商腦子的話,那就好好想想,好自為之。”
最後林煙“如願以償”地被帶走了。不過一路上,到底,還是吃了點苦頭。
他被帶到了S市郊外一棟偏僻幽靜的小別墅裏,離機場不算很遠。關押的房間不僅什麽都沒有,而且四面八方還被拉上了厚厚重重的棕色窗簾,再加上外面的天色也漸漸晚了,因而愈發黑得厲害。手機被搜走,林煙一個人呆在這個要啥沒啥的破房間裏面,又悶又熱,又餓又渴,手上臂上背上胸上……剛剛被打的傷口血絲紅腫,隐隐犯疼。
但這些都還不算什麽,林煙還能忍受。他最不能忍受的,是這片無邊無際鋪天蓋地的無聊孤獨,和這份不知何時何日才能煎熬到底,宣告結束的冷清寂寞。
他讨厭一個人。
那種沒有人陪,無人相伴的難耐苦悶,前路不明而又後有追兵,吃了上一頓但卻沒着落下一頓究竟在哪裏,過了今天卻又不清楚明天還有沒有命在能夠看到日出的太陽的提心吊膽,膽戰心驚……無論多少年過去,時至今日,都仍然讓林煙害怕得不知所措,惶恐到無所适從。
年少時的經歷,總是記得最深。噩夢一般的刻骨銘心,融進一個孩子,此後餘生歲月,漫漫光陰,多少年念念不忘魂牽夢萦,拼命想忘,可卻偏偏,忘不掉的記憶裏。
就這樣不知道捱有了多久,忽聞吱呀一聲輕響,房門終于被打開了。有一個人逆光站在門邊,中等身高,只是太瘦。
林煙稍顯艱難地從捆綁着自己雙手雙腳的柱子上勉強擡起頭來,往門邊淡淡瞟了一眼。
只一眼,他便情不自禁地展顏笑了:“呵,果然是你啊,老六。”久未進水的喉嚨讓他的嗓音顯得有些沙啞幹澀,氣息不穩音量也羸弱,遠不如他一貫的勾人奪魄,妩媚婉柔。
那人在門口頓了一下,擡手摁開了燈。而後慢慢走進來。當他的五官容貌完全暴露在燈光之下,才發現,那竟是一個居然頗上年紀的中年大叔。面容雖仍舊保存着幾分年輕時俊俏乖巧的娃娃臉痕跡,然而眼角額頭卻都已然生出了許許多多無法掩飾的細密紋路,甚至兩鬓,也早已是無力回天地夾雜銀灰,近乎斑白了。
強烈的光線讓林煙已經習慣了許久黑暗的雙眼頗為不适地緊閉了數十秒鐘。再睜開,他的神情似笑非笑,絲毫不似他此刻的處境這般狼狽窘迫,仍舊一如既往的挑釁嚣張,不怕死的輕慢張狂:“哦不對,我都差點兒忘了,現在【寵兒】裏排第六的,已經是Cecil那個小賤貨半洋鬼子了。記得最開始我還不習慣了好久,才終于成功改口管他叫小六,而不是老六的。”
輕輕吐出口氣,勻了片刻氣息,林煙一歪腦袋深深望向眼前的老男人,即便面上明豔不再,妖嬈難尋,但難得受傷的蒼白憔悴裏,卻自有一番堪比落花飄零,勝似弱柳扶風的別樣風情。好像無論什麽樣的美麗他都可以hold的住。沒有這一張臉,駕馭不了的姿态。
“那我現在應該叫你什麽呢?原老六?上一任老六?因為人老珠黃而被趕下臺來沒人再要的可憐老六?愛韓笑愛了大半輩子心甘情願被他利用,結果一沒了利用價值就被他給毫不留情地扔開甩掉的可憐老六?……還是,莫清叔叔,這個稱呼,會比較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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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