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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1)
九月底的S市已比之前涼快許多。或許天也眷顧北一,校慶那日的天一碧如洗,萬頃澄澈,偌大美麗的校園金風送爽,涼得沁人,三秋桂花,十裏飄香。
林煙前幾天又抽空去了趟外面剪了指甲理了發,校慶那天吃過午飯又再休息了一會兒,便穿着一身極其簡約大方的白襯衫黑西褲,就這麽兩手空空地開車晃到了北一。北一既是名牌高校又是貴族學校,一向財大氣粗,在校學生基本都是高官富賈的子侄後代,因而這次百年校慶,真可謂是隆重繁盛到了極致。除去面子工程的緣故,一些官場商場上的排場,關系,交易……那也都是不得不好好打點照顧的。
在世為人,這人情世故上的東西,大半如此,也不得不如此。
白襯衫黑西褲的穿扮實在像極了中學男生的校服,再加上林煙原本就顯年輕的模樣五官以及神韻氣質,讓他看起來根本就活脫脫還是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年高中生,神采飛揚顧盼生輝,就連神情間偶然乍現的恍惚懷念,竟也被人們可愛地誤解為是因為學業過重而帶來的委屈不滿,疲憊困倦。林煙從校門一路走到大禮堂,過路的人們無論男女老少,總都少不了要頻頻回頭多看他一眼,一邊大飽眼福地貪婪打量,一邊不禁在心裏暗暗喝彩驚嘆:乖乖,不知這是哪一戶豪門大家的小少爺公子哥兒啊,出落得好生标志,真真一個閃瞎人眼的絕世美少年!
幾大操場和每個教室都在舉辦活動,不少路邊也有攤位,以及随處可見的熱情周到的服務志願者們。處處洋溢着歡聲笑語,人聲喧嘩鼎沸,熱鬧得不行。偶爾有幾個呼朋引伴英氣豪邁,指尖還咕嚕嚕轉着籃球的高大男生,又或是手挽着手小聲交談,彼此親密無間的可愛女生,從林煙的身邊眼前徐徐路過,那逼人欲窒的青春氣息刺得林煙心中一滞,難免感慨:當初在這裏讀書的時候,總覺得什麽都還很遙遠,日子多得過也過不完,但是等那一天真的來了,卻是攔都攔不住,便就這麽過去了。
無聲無息,宛若雪落成泥。回頭再看,都是恍如隔世,皆成夢幻泡影。
一路上林煙被錯認成了學生好多次。現在的小孩子個個兒早熟得很,都快成修煉成人精了,矜持算什麽玩意兒。尤其一些熱情過頭,自以為自己是學長學姐的小孩子們,甚至動手動腳地想要強拉林煙去他們的攤位玩。當然,毋庸置疑,這裏邊必然有許多人是抱着結交美人的桃花運念頭,才去跟林煙套近乎打交道的。林煙初時還覺得挺新鮮,又想着自己好歹也是從這兒畢業的,因此心裏邊便更是不由自主讀生出來了一股好像大哥哥對小弟妹,又像是老前輩對小後輩的親切意願來。可随着這樣的情況越來越多,也越來越煩,林煙便漸漸地耗盡耐心沒了興趣。最後實在不高興懶得再應付,幹脆美目一沈俏臉一垮,直接從褲兜裏甩出一張原本應該被他別在胸口上的VIP邀請卡來,金底黑字,貴不可言,上面不容侵犯地印着一行足以讓在場所有人驚落下巴掉出眼珠的正楷大字:林煙,北一中學XX屆學生。
……XX屆,比這些孩子們的屆數,早了七到十年不等。
于是所有人都頓時讷讷,不再說話了。
林煙見狀總算長舒了一口氣,旋即兩袖清風地悠悠閑舉步離開。想着剛才那些孩子們或目瞪口呆或不敢置信的傻氣模樣,他不禁捂着肚子雙肩顫抖,彎着眼壞心笑了一路。
進了禮堂,剛一上到頂樓走出電梯,便聽見禮堂裏正恰好傳出北一中學現在的校長,一個将近五十歲,滿肚子滿腦全是利害關系精明念頭的圓滑男人,那樂得簡直是要開了花般的谄媚聲音:“下面,讓我們熱烈歡迎,近幾年對我們北一中學資助甚多的蕭岚蕭先生,來為大家講幾句!”接着便是鋪天蓋地如浪如潮的重重拍手聲,經久不絕……假得要死。
林煙嘴角一撇神情顯出幾分不屑,歪頭略一思索,先沒進去,而是斜斜靠在牆邊雙手抱胸,閉目養神地随意聽了幾句──只幾句,那一些冠冕堂皇蒼白空洞的無趣官話,就讓他無聊得張嘴打了個哈欠,下一秒,便毫不猶豫地掉頭走掉。
如今S市正當權得勢如日中天的名流精英,基本都是從北一裏出來的。哪怕只是為了面子,他們也會時不時地對當初的母校資助捐贈。但蕭岚絕對是其中最為盡心盡力,盡善盡美,也盡真盡誠的的一個,多年如此,從不間斷。
這究竟是因為什麽,當年狠狠坑了莊景玉一把的林煙,可是再清楚不過。
只有一句話:自作孽,不可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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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禮堂,三四點鐘的點兒,林煙晃着晃着就真覺得有些困了,桃花瓣似的漂亮眼睑時不時地往下搭。所幸當年讀書時林煙一點不乖,常常不在教室學習而是溜出來玩,因此對北一許多無人常去的幽僻地點最是了解。于是三下五除二來到後園小山,很欣慰卻也有些傷感地發現,這麽多年過去,這裏的設計布局,景色景致,竟并沒有多少變化。
倒更讓人生出來一股流年似水,物是人非的蒼涼。
困倦襲來睡意濃濃,林煙腦中遲滞,無力再在這裏多做愁善感傷春悲秋之扭捏情狀,一彎腰一俯身,便毫不顧忌地和衣躺倒在了一顆參天巨大的榕樹底下,輕阖雙眼呼吸平穩,不過片刻,就沉沉進入了夢鄉。此樹枝葉繁茂,濃蔭遮天蔽日,偶有陽光透過葉片間狹窄的細縫灑投下來,跳躍細碎的光斑不經意地落在林煙沒用手臂擋住的那半張精致側臉上,勾出的陰影讓他本已完美到登峰造極有若瑰寶的五官輪廓,更顯出一份致命如斯的天真和勾心奪魄的溫柔。四下寂靜無聲,時而涼風一過,才作沙沙一響。那場景美好得,就像是一幅早已臻于至妙,哪怕再添一筆又或是再少一墨,也都會大為失色的絕世名畫。
他是尤物,香豔不可方物;他是妖精,風情凝于萬種;他像孩子,喜怒嗔癡都寫在眉尖,心事不藏也不掩;他像精靈,純淨高貴,卻偏誤闖入這個醜陋污穢的世界。
他是林煙。多變,也不變的林煙。
醒來的時候,天已漸暮。林煙含糊而極可愛地小小唔了一聲,沒睜開眼睛,卻先在眼皮子下輕輕轉動了動眼珠。睡得可真舒服啊……正翹起腿思量要不要再打一個回籠盹兒的時候,竟突然聽見從對面傳來了一個滿含歉意,輕柔溫和的溫婉女聲:
“你醒了?啊抱歉,是被我吵醒的嗎?”
渾身猛地一個激靈,林煙這下是徹底醒了。眨眨眼揉着太陽穴,林煙很快一個翻身坐起,目光投向對面……霎時愣了。
他不認識此刻這個正坐在他對面的女人。只見她手裏拿着畫筆和速寫本,很明顯剛才一直在這裏給自己畫像。五官算不上漂亮,但組合在一起,就跟她的聲音一樣,溫婉柔和,讓人覺得十分舒服。一身雪色連衣裙和墨藍小坎肩的搭配看似簡單卻很上檔次,林煙一眼就能瞧出來。黑發披肩不施粉黛,笑容落落大方,神情真誠和藹,一看就是位名門正派的芊芊淑女大家閨秀。哦不,或許現在,應該說是少婦才對。
林煙一邊飛快地動着腦子,在心裏評判和回憶這個女人,一邊不着痕跡地瞥了眼她那高高隆起有如圓球的壯觀大肚子,實在覺得有點心驚膽戰。生怕她輕輕動一下,孩子就能從裏邊兒直接掉出來……= =|||
那女人将畫本搭在膝蓋,雙手交握置于其上,整個兒一優雅貴婦的典範,開玩笑地嘆了口氣:“哎,果然,你是不會記得我的。”
……哈?林煙一囧,有點黑線:喂喂,大姐,你不會想說,我是你肚子裏孩子的爹吧……
“不過也對,這也正常,畢竟當年你基本沒怎麽在教室裏待過……就算在了教室,眼睛也只滴溜溜地黏在黎唯哲的身上,呵。”這幾句話她說得很輕,近乎喃喃自語,林煙沒有聽清。隔了幾秒,她才對着林煙正式自我介紹起來,“我是你當年的同桌,宋雨。你真的,一點印象都沒有嗎?”
哦……!林煙立作醍醐灌頂狀,拍手了然一笑。開玩笑,他當然……沒有印象。
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林煙趕緊轉移話題:“嗯,好吧,咳咳,好久不見了。不過你現在這個樣子,居然還敢來參加校慶?真是,也不怕摔着碰着。”
這回宋雨不再像她方才表現得那麽大家閨秀,居然毫不矜持地直言道:“怕當然是有些怕的,甚至為了這個,前幾天我還和我老公大吵了一架呢。呵,可是這也許就是最後的機會了,因為我就是想來碰碰運氣,看能不能遇上,你和黎唯哲。”
林煙一呆。
毫無防備也沒有準備地聽見黎唯哲這個名字,讓他吃了大驚。因為直到這時候他才突然想起,對啊,對啊,黎唯哲,也是北一的啊。可是這一次來參加校慶,包括前幾天收到請柬的那一刻,他卻壓根兒,就沒有想到過這個男人。
這個當年,就是在這裏,他把他全部的時間和目光,都耗費和凝眸在對方身上的,最愛……以為最愛,的男人──
卻一絲一毫,一分一秒,都沒有想到。
不經意地,夏昭時的臉,突然在林煙的視線清晰浮現。冷漠禁欲的,面無表情的,似笑非笑的,專注認真的……還有那一日,滴着雨水,濕潤蒼白,但卻掩不住眸中的焦躁擔憂,氣急敗壞的。以前林煙老拿夏昭時和黎唯哲比,甚至是把夏昭時當做黎唯哲的替身在看。可漸漸地,這種習慣,卻是從什麽時候起,竟慢慢地不見了。他見着夏昭時的時候不會想起黎唯哲,而見不着夏昭時的時候,也不會想起黎唯哲。
他越來越多地想起夏昭時。越來越多。越和夏昭時相處,就覺得夏昭時其實越來越不像黎唯哲;可是即便如此,他卻好像對那個人,更加移不開眼睛。
林煙突然覺得不安。
宋雨見他眉頭輕蹙神情郁郁,誤會了,好笑的同時又有着幾分吃驚,不禁好奇道:“吃醋了?不會吧。當初黎唯哲在學校裏同時玩那麽多美少年,你林美人可是連眼睛都不帶眨一下地冷冷旁觀,毫不介意的。哦對了,雖然大家沒有明說,但是既然鬧得那麽轟動,我想你多多少少也應該有所耳聞,當年北一很流行的那個賭局吧?就是賭你林美人和黎大少,究竟誰會先動真心的那個賭局。”
林煙回過神來,揉揉眉心輕聲一笑:“哦,那個啊,我知道。”
他知道他在賭局裏贏得風生水起水漲船高;可在現實裏,他卻是輸得丢盔棄甲,潰不成軍。
旁觀者有時候,也不見得有多清。
宋雨一臉懷春少女的夢幻表情,聲音懷念而又陶醉地回憶着那些再也回不去的往昔花季時光,青春歲月:“對啊,你不知道那時候你和黎唯哲,在北一究竟是有多麽轟動啊。黎唯哲那種男人,英俊帥氣,大方多金,家世好,模樣好,體育好,再加上性格強勢又霸道……呵,簡直就是那些年最流行的少女漫畫裏的一號男主角,實在是所有女生完美的夢中情人啊。”
林煙很久沒見到女人對黎唯哲發花癡了,一時倍感有趣不禁失笑點頭,聳聳肩無甚所謂地說:“哦,我知道了。所以你的意思是,我是女生心目中公認的情敵,你們……都很讨厭我?”
“哈,怎麽會,”宋雨一聽就忍不住撲哧笑了,趕緊擺手解釋,吟吟笑着,“這你就想錯了啊林煙。女生雖然大多暗戀愛慕黎唯哲,可從來沒有把你當做過情敵哦。情敵情敵嘛,那好歹,還能敵一下呢,但是和你……哎,那實在是沒有勝算啊。女生們都很有自知之名,不會自尋煩惱,自找苦吃的。”
“敵一下”這三個字聽得林煙神情微動,低頭想了想,忽然陡轉話題,問的問題讓宋雨有些不明所以,反應不過來:“你還記得莊景玉嗎?”
“……嗯?誰?”宋雨跟莊景玉不算很熟,況且莊景玉性格內向沉默木讷,當年在班裏基本就是小透明一個,這麽多年過去,宋雨一時沒有想起來,也并不是什麽值得奇怪的事情。孕婦容易變笨,宋雨想了很久,這才恍然,“哦……對了,就是那個家裏很窮但成績很好,次次考試都是年級前十,每個學期都拿獎學金的那個男生,對嗎?唔……是還有點印象。怎麽了?怎麽突然就提到他了?”
結果林煙接下來的話卻差點兒沒把宋雨囧得直接從凳子上一個摔下去鬧出一屍兩命:“你覺得,他能敵過我嗎?你覺得他跟我比,誰,更有勝算呢。”
“……”宋雨驚訝得連嘴都合不攏了,摸摸肚子,好像肚子裏的孩子也都被這句驚世駭俗的話給生生吓到了那般,翻轉踢打,動個不停。宋雨皺眉忍痛不住揉撫,捂嘴驚嘆,“他、他和你?你……你在說笑話吧!林煙。”
林煙有那麽一刻沒有說話。眯了眯眼睛,神情似喜非喜,似悲非悲,半晌,低眉垂眸,輕輕一笑:“是啊,我在,說笑話呢。”
他哪裏都比得過莊景玉,可是他到底,不是莊景玉。所以他終究,也敵不過莊景玉。
感情這種東西,就是這麽不講道理。
宋雨等肚子裏孩子的這一波玩鬧過去了,頗為猶豫了一陣,緩緩道:“說起來你不知道吧林煙,其實在高中,有一次,我真的沒了自知之明,竟然鼓起勇氣,去和黎唯哲表白過呢。”
她以為林煙聽了會很生氣,至少是會不屑,對她冷嘲熱諷,極盡陰陽怪氣。畢竟林煙的脾氣不好,很不好,這一點,作為林煙當年的同桌,她最知道。然而林煙這回卻十分出乎宋雨意料地,細眉一挑微微一笑,沒有惡毒的謾罵也沒有傷人的諷刺,只是極其有感而發地淡淡道:“哦,是嗎。那你注定是得不到他的。人心很賤的,自己送上門來的東西從來都是可有可無。得不到的才是最矜貴的,”他頓了頓,仿佛想到什麽,聲音漸漸低沉下去,“……可再矜貴的東西,一旦搶到了手,那也就不過如此,光環不再了。”
擁有是失去的開始,愛戀是失戀的前奏,動心是慘敗的第一步。先動心的人,結局總是輸。曾有人說避免痛苦的最好方式就是任何事情都不要全身心地投入。可林煙做不到那樣。他沒有中間,要麽就全部,要麽就全不。所以他剛剛想起夏昭時,才會感到那般的不安惶恐。
如果再來一次。如果,再像當初喜歡黎唯哲那樣,從開頭到結局,都原封不動地照搬重來一次……林煙覺得,他會死。
恍惚裏宋雨的聲音軟綿綿地蕩過來,輕柔如靡靡春雨,卻又震耳如道道驚雷:“我知道啊。我知道自己當年這種行為算是倒貼,女生們都看不大起,男生們也不大稀罕。可我就是想要試一試,想要不顧一切地試一試。不能因為怕丢臉或者被拒絕,所以就害怕逃避,退縮不前……因為我相信,先付出的一方也許會輸,可是不付出的一方,絕對,不會贏。”
那一刻,林煙覺得自己的心髒仿佛是被一記重錘猛擊,翻攪又搗碎,那麽痛,那麽悔。每一下每一下,都在不斷提醒着他的可憐可笑,數落着他的懦弱膽怯。
宋雨輕輕撫摸着手中的畫本。也許是因為這時候天邊無限美好的日暮霞光,又也許是因為這時候四周無聲流淌的安然靜谧,總之萬千情緒在宋雨的心中不斷湧動,呼之欲出,讓她不自覺地便跟林煙這個久違的同桌,說起當年彼此同桌時,卻從未有過的交心話來:
“我當年很喜歡畫畫。你看這個本子,裏邊基本上,都是畫的你和黎唯哲。別奇怪啊,雖然作為女生我是喜歡黎唯哲的,可是作為一個人,我也是不能抗拒你林煙的美貌的。你長得那麽好看,每次和黎唯哲走在一起,俊男美人的搭配,總是很賞心悅目,讓人看得移不開眼睛。呵呵,所以就忍不住畫了好多好多。老實說,有時候我們女生看多了你們倆走在一起,其實心裏早就不嫉妒了,甚至還覺得你們倆就應該像這樣一直在一起,好好過一輩子呢。”
“我那時候很喜歡畫畫,想着做人就一定要做自己喜歡的事情,父母安排的專業不想念,就想一直學畫畫,父母安排的婚姻也誓死不從,心裏浪漫點子多得不得了,老幻想着白馬王子從天而降之類天真幼稚的小說情節。可是現在,我不僅不怎麽再畫畫了,而且嫁的老公,也就是最初家裏安排的那個。有些朋友說我是屈服了,可我自己倒是覺得,本來人生走哪條路都行,如果沒能走到最後,也不一定是因為別人的逼迫,說不定,只是因為不再喜歡罷了。”
“而對一個人,也是一樣的。所以你不用吃醋哦林煙,黎唯哲雖然很迷人,可是和班上絕大多數女生一樣,我對她,也不過就是少女時期一時昏頭的迷戀罷了。就算再怎麽喜歡,但只要一想到這個男人是自己注定得不到手的,漸漸地不去幻想不去奢望,最後,也就這麽釋然了。日子畢竟還是要過下去,而生活,也還是要活下去的。”
“呵呵,你一定不能想象,我以前究竟有多嫌棄我現在的老公,可是你看現在……”
宋雨低下頭溫柔地摸了摸肚子,臉上溢出的笑容,既帶着一絲母性的光輝,又含着一抹小女人的嬌媚。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辛酸史,只有走過的人才懂。
宋雨揚了揚手上的畫本:“下個月中就是我的預産期了,本來家裏人都不同意我來這次校慶的,可架不住我非要來。我就是想來把這個東西送給你們。不要嫌棄,就當作個紀念吧,我雖然很久不畫畫了,可畫功底子還是不錯的。你們現在應該還是跟高中一樣,好得如膠似漆形影不離吧?哈哈,也對,黎大少最愛美少年了,可這世上哪兒還能找出比你林煙更美的美少年呢?我看呀,他是鐵定要愛你愛一輩子的吧,”一邊調侃一邊收拾東西,宋雨并沒有注意到此刻林煙那一張眉頭輕皺,略顯不自在的難看臉龐,擡起手看了看表,登時吓了一大跳,一時沒忍住失聲叫喚起來,“哎呀,居然已經這麽晚了!不行了不行了,今天沒看到黎唯哲真是遺憾,可我現在必須要走了,不然我老公會罵死我的。”
說着挎上包包一手扶着肚子一手撐着椅欄,起身就要走。林煙恍恍惚惚地從那句“或許只是因為不再喜歡罷了”裏驚醒回神,一轉眼就看到面前這艱難十足高度危險的一幕,霎時冷汗涔涔也吓了一大跳,趕緊一路小跑過去扶她。林煙對女人還是很紳士的。尤其現在在他眼前的這個女人,還是一個大腹便便,行動不便的孕婦。
宋雨對于林煙這慌慌張張手忙腳亂的幫忙似乎頗有些意想不到的吃驚,站穩身子道了聲謝,把畫本放到林煙的手上,笑眯眯地祝福了句:“祝你們百年好合,白頭偕老啊。”
“……”林煙眼皮一跳嘴角一抽,實在不知道究竟該如何,又或者是到底要不要,解開她這個美麗的誤會,告訴她那個雷人的真相。
“呃──”結果不等林煙糾結出結果,突然宋雨身子一僵,低低嘤咛了聲。扶住肚子的那一只手稍稍用力往下按了按,看樣子,應該是肚子疼。
這一聲可把林煙吓得半死,手一抖差點兒連人都不敢扶了,失聲叫道:“你你你……你怎麽了!?不、不會是要……”面如紙色膽戰心驚,聲音顫抖吐字結巴──難得,被吓到了。
吞吞喉嚨,“生了吧”三個字,他實在有點不敢說出口。林煙有些迷信,生怕一說出去就撞了不吉利,本來不會生的,結果竟至于害人家真的要生。而他連女人的經驗都沒有,更遑論是接生。
宋雨一直沒有說話,自顧自地做着無比誇張的深呼吸。林煙只能在一旁手足無措地幹着急,大大睜着眼睛,目瞪口呆而又充滿敬畏地看着她那劇烈蠕動的大肚子,絲綢質地的薄連衣裙根本遮不住什麽,隐隐約約地,林煙甚至都覺得自己似乎已經看到了胎兒頂出來的小手掌和小腳丫子……
那場景,吓人是有些吓人,可林煙看着看着,原本害怕和緊張的情緒卻漸漸地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竟是無法言語的愣怔。神情微妙的難以形容。
不知過了多久,等那肚子終于慢慢地平靜下來,宋雨身子一軟長長呼出一口氣,身上早已出了一層薄薄粘膩的熱汗,面頰蒼白濕發散開,整個人虛脫虛弱得厲害。但好歹是不疼了。
林煙見狀也長舒了口氣,只覺這不過區區幾分鐘的短暫光景,一過去,竟比他自己做完一次愛還要累,心髒狂跳劫後餘生似地問:“呼……吓死我了,沒事了吧?我可沒有照顧臨産孕婦的經驗,你要是現在真要生了,我還真不知道到底該要怎麽辦才好啊。”
其實宋雨自己現在也有一點後怕,因為這一次的疼痛實在比往常任何一次都要來得厲害,但眼看着面前的男人分明比她還要吓得離譜,不願再給對方添什麽麻煩,便只是很習慣地笑了笑,安慰道:“沒事了,就是寶寶動作太大了而已。”一說完,那剛剛才平靜下去的大肚子就又是微微一顫。幅度不算大,卻足以叫人看得心驚膽戰。
不過宋雨看樣子似乎是已經非常習慣了這種反複,沒再叫疼,只輕輕落手在方才幾個動得最為劇烈的地方打圈兒拍了幾拍,全當安撫。
林煙盯着那肚子頗為躊躇了一會兒,忽然毫無預兆,也不知腦子裏想到了些什麽,聲音輕飄飄而又恍忽忽地問:“我可以……摸摸嗎?”
宋雨手上動作猛地一僵,十分驚訝地轉頭看他。
林煙被那表情得弄得微愕,下一秒立即反應過來自己大概是魯莽了。畢竟這種接觸,可能還是過于親密了。頓時有些懊惱自己剛剛究竟是哪根筋兒不對,怎麽腦子一熱,就稀裏糊塗地對一個已婚少婦蹦出來了這麽一個強人所難,無禮無理還無賴的流氓要求。
以為宋雨要生氣,卻不料聽見她又驚又喜的口氣:“可以當然是可以的。只不過……老實說,林煙,剛剛你跑過來扶我的時候我就覺得有些奇怪了。因為我總以為同性戀都是,呃……很排斥,甚至是……嗯……很惡心,和異性有身體接觸的呢。”
林煙聞言一愣,沒想到宋雨竟會有這樣令人啼笑皆非哭笑不得的誤解和擔心,不禁淡淡一笑,聲音又輕又軟,仿佛天邊渡着霞光連綿成片的薄雲:“怎麽可能,我也是,有媽媽的呢。”
他也是,在媽媽肚子裏待過十個月,然後才瓜熟蒂落,呱呱墜地的。
說着便往前伸出了手,充滿敬畏而又小心翼翼地溫柔覆在了那比之常人體溫略略偏高,渾圓巨大的隆起肚腹之上。胎動已經停止,掌心是下一片深海的安靜。生命原始的海洋,那裏孕育着一個小小的生命。
林煙有一個,從不曾對任何人講過的願望:如果他這輩子,能擁有一個屬于自己的孩子,那麽他真想,要一個女兒。
他要把她捧在手裏,含在嘴裏,寵在心尖兒裏,一生無憂,一世無慮。不知哭泣為何物,唯有歡聲伴笑語。他要給她最好的東西,一切想要的東西,沒有,得不到的東西。
如果林煙真能有一個女兒,那麽他一定會是這世界上,最好,也最不好的父親。寵溺無度,護短成性。
走神片刻,林煙心中清楚這動作畢竟還是過于親昵,對于他們倆的關系來說不大合适,因此很快就收回了手,頓了頓,輕聲道:“能問你一個有些失禮的問題嗎?如果你并不很愛你現在的老公,那麽你還會……愛你肚子裏的孩子嗎?”
這問題的确是有夠失禮的。宋雨雖不明白林煙怎麽會突然問她這個問題,但仍回答得不假思索理所當然,沒有一分一秒的吞吐猶豫:“當然會啊。這是我的孩子啊。”
【這是,我的孩子啊】
答案掠過耳際的剎那,林煙只覺有一縷辨不清更抓不住的微妙情緒,也猛然從他的心髒裏咻地掠過,讓他的身體不由自主地晃了一晃。呆呆半晌,低頭喃喃:“對……對,是這麽的沒錯,就該是這麽的沒錯。我知道,我知道的。”說着抿抿嘴收好畫本,偏頭沖宋雨綻放開了一抹燦若天邊雲霞,瑰麗豔比桃花的絢爛笑容,心情極好地道:“走吧,我把你送到你老公那兒去。今天,謝謝你的禮物了,”想想又補充了句,“也替黎唯哲謝謝你。放心,他的那份,我會幫你送到的。”
送走了宋雨這個今日不曾料到的老同學舊同桌,時間将近六點,今日的校慶活動也差不多快結束了。林煙一邊随意翻着畫本,一邊慢吞吞地往校園中心區裏走。宋雨的素描功力的确不錯,有許多幅都是寥寥幾筆,便已神态畢現,栩栩如生。
黎唯哲單幅的,他單幅的,又或是他兩人走在一塊兒的,都有。當然黎唯哲畢竟是宋雨當年的夢中情人,因此他的單幅最多,而他倆走在一起的最少──也許到底還是有一些嫉妒吧。不過現在想想這樣也好,反正他們倆走起一起的畫兒,看了也是讓人添堵,黎唯哲不會要,而他林煙也不稀罕。于是三下五除二撕掉他們倆的那幾幅,正打算尋一個垃圾桶扔掉,舉目四望視線所及,卻突然一怔,目光旋即膠着凝固在了某個不遠處的前方,兩個舉止親密的男人身上。
毫無疑問那是黎唯哲和莊景玉。林煙眯着眼睛瞧了半晌,莞爾唇角一勾懶懶一笑,心想這還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但林煙卻并不打算就在今天此刻,便去把畫送給黎唯哲。一來,以他看那兩人陷在二人世界裏的甜蜜模樣推測,對方恐怕不會想在這個時候遇到自己這位雖然交情匪淺,但卻不算友好的老熟人,“老朋友”,更別提有從自己這裏收禮物的心情,二來,是現在林煙他自己,也沒有這個心情。
攪人好事,不識時務,最終是自取其辱,自讨苦吃。
何必呢。
遠遠地,林煙只見黎唯哲長臂一伸,輕輕松摟抱着莊景玉瘦削單薄的肩膀,表情極快樂也極享受,眼角眉梢處處洋溢着一股止也止不住的溫柔笑意,那溫情愈發襯得他整個人風流倜傥,玉樹臨風;再轉眼看看莊景玉……啧,雖然這幾年在黎唯哲的調教浸淫之下,莊景玉的穿衣打扮的确是比以前有品位了不少,但骨子裏那一份與生帶來的濃濃土氣,還是遮不住。
每個人都有自己固定的審美标準和底線。像莊景玉這樣的,那就是他林煙最不喜歡,也最入不了眼的,底層爛貨。
曾經醍醐灌頂地恍然大悟過黎唯哲究竟喜歡莊景玉什麽,但偶爾像今日此時這般遠遠一瞥,林煙又實在搞不明白,黎唯哲到底喜歡這男人什麽。
那些在他眼中分明是土氣醜陋又無趣的卑賤特質,一到了黎唯哲眼裏,卻竟然搖身一變,變成了羞澀腼腆和可愛!?
人和人竟可以是如此不一樣的。
不禁想到不久後就要被夏昭時狠狠整治的,那個可憐倒黴的嚴迦祈。某種程度上,他和莊景玉是同一個類型的男人。單純,傻氣,一根筋,小透明……卻偏偏,總有一個聰明英俊的強大男人,将他們捧在手心含在嘴裏,當做絕世珍寶似地寶貝呵護,寵溺愛惜。是的,他們都很蠢笨。可是,他們也很厲害。他們或許不會主動去争一些東西,可那些東西注定就是他們的,誰也搶不走。
人和人,以及人和人的命,真是不一樣的。
那邊黎唯哲直勾勾盯着莊景玉瞧的露骨眼神簡直讓這頭的林煙都瞅得呼吸急促臉紅心跳。待他們走到一個十字拐角,林煙卻忽見黎唯哲目如鷹隼閃電般快,銳利向自己直直射來。
林煙霎時一怔。沒想到哪怕是在如此狀況之下,黎唯哲竟也能抽空留意到他這一束不同尋常的打量目光。
呵,不愧是常年霸占他心中審美榜上第一名的頂級男人,真是好強的警惕心和獨占欲。
黎唯哲投向林煙的眼神不算友善,可林煙毫無畏懼地迎頭對上,幾乎要撲哧笑出聲來。都說這世上最無法掩飾的是你愛一個人時的眼神,但此刻林煙卻覺得那說反了。這世上最無法掩飾的,分明,是你不愛一個人時的眼神。
那眼神不是仇恨,不是讨厭,不是嫌惡,不是鄙夷,不是譏諷……而是,徹頭徹尾的冷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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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