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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開始吧。”
夏昭時優雅地翹着腿懶懶靠坐在沙發上,手舉攝像機,朝正對面某個很明顯一看就是被下了藥的裸體男人努努下巴,對林煙面無表情地吩咐道。
說是面無表情,但林煙太清楚了,此刻缭繞隐忍在夏昭時眼睛裏的,分明就是一片大仇将報的快感瘋狂,和嗜血虐殺的驚濤駭浪。那其中醞釀出的漩渦,足以将某頭人事不醒的可憐蠢豬,吸入萬劫不複的深淵底處。
林煙沒有說話也沒有行動,眯着眼睛,神情有些古怪,呆呆打量了床上那只渾身被扒得精光,皮膚泛着一層不正常的潮紅色,口中呻吟不斷,看起來煎熬萬分的可憐男人很久很久,卻忽然覺得自己明明就跟他一樣可憐,甚至是,比他還要更加可憐。
這一刻,林煙并不比眼前這個深受折磨的痛苦男人,有多少好過。
他轉眼看着夏昭時微微笑了一笑,竭力裝作若無其事地埋怨撒嬌:“你好無情啊夏昭時。這麽久不見,結果一回來,就是要把我往別的男人身上推嗎?”他拼命讓自己眼裏的受傷,誰也發現不了。
夏昭時本已等得極不耐煩,忽然聽到林煙這麽說,眼神一動驀地轉頭看他,目光深沉,冰涼如月,半晌,這才漫不經心地幽幽吐出一句:“你愛上我了嗎?林煙。”
沒什麽重音和力氣的一句話,但聽在林煙的耳裏,卻竟有一種驚天動地,搖搖欲墜的崩潰。
耳畔轟鳴作響胸口猛然一窒,無人知道那一刻的林煙究竟是有多想脫口而出“是啊,我林煙就是愛上你夏昭時了,怎樣?”但依稀殘存的理智和不大合适的時機,掙紮許久,仍是逼得他拼命壓下去了心底那一股奮不顧身不顧一切,猶如春風烈火燎原野草般的蓬勃欲望,深吸口氣,到底假笑道:“……你想多了夏昭時。如果我愛上了你,那我就真的,太賤了。”
他真的,太賤了。
“哦,是嗎。”夏昭時眸火如炬深深望着林煙,那眼神無情無緒既冰且冷,卻又似笑非笑仿佛洞察一切,差點兒就讓林煙丢盔棄甲招架不住,再多一秒,恐怕便要舉手投降,兵敗如山倒了。那些苦苦強撐的僞裝,那些色厲內荏的虛弱,那些無處可逃的狼狽,以及那顆不受歡迎的真心……他不想,他害怕,讓夏昭時看到。
就在林煙臉色漸白心中慌亂,再也忍不住受不了地想要低下頭去逃避對方的灼灼直視的時候,幸好夏昭時及時地一勾唇角,像是故意而又狀若無意地淡淡莞爾道:“不是就好。你該知道,我最喜歡的,就是你的驕傲。”
夏昭時最欣賞的,就是林煙那高高在上,目中無人的驕傲。
所以如果一旦連這點驕傲都沒有了,那麽林煙在他看來,也就變得跟床上那只正趴着等待被操的蠢豬一樣,無非只是一個不值一提,入不了眼的賤貨罷了。
再矜貴的東西一旦倒貼上門得到了手,那也就變得不過如此。人類的劣根性,根深如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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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瞬間林煙真想要仰天大笑。太諷刺,真是太諷刺了。他的驕傲讓他得到他最想要的東西,卻也讓他失去,他最想要的東西。沒有驕傲夏昭時連看也不會看他一眼,可就算有了驕傲,夏昭時也最多就是舍得,多看他一眼。
看一眼,然後再也,沒有下一步了。
濃密纖長的睫毛輕輕往下一扇,林煙不動聲色地眨眨眼睛,吐出口氣嫣然微笑:“好吧不多說了,我知道你現在心情不好,”說着起身走到床邊,三下五除二脫去衣服,一如計劃裏早就安排好的那樣,騎上了嚴迦祈的身體,将自己的欲望粗暴而毫無前戲地,猛地對準那根本未曾潤滑和準備的幹燥後穴,狠狠,狠狠地,插了進去,“──如你所願。”
身下的男人霎時發出了一聲微弱的嗚咽。
嚴迦祈疼,他知道。因為他其實,也疼。嚴迦祈是被迫得疼,而他卻是,自虐得疼。
這真是一場沒有絲毫快感的做愛。無論是被插的那一個,還是,插人的那一個。
從某種程度上說,這還是林煙的“破處”──前面的處。他不和女人做愛,而和男人做愛,他又懶,因此從來都做的是下面那個。現在第一次當1號,感覺……一點都不舒服。他身上疼得要死,冷汗涔涔,下面的嚴迦祈也不聽話,林煙又煩又苦,又酸又澀,一急了便幹脆揚起手,幾個耳光就這麽啪啪啪地落下去,打得身下的人抽搐連連,也打得自己掌心,疼得都開始發燙。
在這場他既是施虐者但也是受虐者的做愛裏,林煙卻幾乎從頭到尾都沒有低頭正眼瞧過那個正躺在自己身下被自己狠狠折磨的當事人,一雙水汽彌漫煙霧嫋嫋的桃花眼睛,由始至終,都膠着凝固在正前方的夏昭時身上。
夏昭時手捧攝像機,表情雖一如既往的冷漠禁欲,但騙不了人,更騙不了林煙的,是此刻他眸中那一簇,越旺越烈的興奮嗜血。側耳細聽,林煙似乎都能聽見那裏面劈劈啪啪,斷裂作響的燃燒聲。
不禁一時失神,被汗水打濕的模糊視線,讓這副模樣的夏昭時在他的眼前,顯得越發性感的驚人,迷人的要命。直到那一刻,林煙活塞運動了那麽久卻都未曾産生出一點點的快感快意,竟突然間無法控制地噴湧爆發,如同幾百萬伏的高壓強電瞬間流過全身,将林煙刺激得渾身猛一激靈,背脊僵硬──
下一秒,便是一瀉千裏,潰不成軍。
他洩在嚴迦祈的身體裏,卻覺得自己分明是洩在了那一刻,他對夏昭時無邊無際,大雨茫茫的凝望裏。原來愛到深處情濃如許,這世上竟真有一個人,不用身體也無需情欲,就能讓他心跳怦然,情不自禁。
“夏昭時──”林煙還算有職業精神,到底沒有忘記原定計劃裏他那最重要也最關鍵的最後一步,細喘着氣模仿江臻的聲音,徐徐喚出了這個,讓他魂牽夢萦,快感如潮的名字,“我愛你。”
他一生主動的表白很少,這一次,淹沒在一場荒唐的情事裏。
正值高潮的林煙緊緊閉着眼睛,懸着汗滴的輕盈睫毛仿佛暴雨裏拼命扇動雙翼的蝴蝶,因而并沒有看見前方的夏昭時在聽見那三個字的瞬間,原本極致興奮的臉色,究竟是怎樣,令人心碎的一沈。
林煙一洗完澡出來,就看見夏昭時正坐在電腦前,專心致志地看着剛才攝下來的錄像,聽見聲音也沒回頭,只淡淡說了句:“今天辛苦你了。”
林煙聞言一笑,身子一歪,便軟軟斜靠在了牆角。
“這哪兒才止辛苦,這分明就是犧牲,”他擡手揉揉濕漉漉的發,微微不滿,“你大可以從【寵兒】随便裏找一個一號去操那頭豬的。至于那句臺詞,我可以先錄下來,等到那頭豬被操得神志不清什麽也不知道的時候,你再放給他聽不就行了麽?”林煙越說越覺得這方法可行,因此也越想越後悔,不自覺就撅起粉唇小聲嘟囔道,“幹嘛非要我既獻聲又獻身啊,打破了我從不做一號的原則不說,而且還疼得要死不活的。嘶──”
說着邊抽冷氣邊皺眉摸了摸自己剛剛深受折磨的可憐“小弟弟”。
“可這樣才更有感覺,不是麽?”夏昭時關了電腦轉過身子直直望向林煙,整個人極有一種強大淩厲不容逃避的非凡氣勢,然而臉上笑容卻又是那般的溫雅真誠,謙謙君子,“我要好好誇一誇你。你剛才發揮得很好,那聲音逼真的,差點,連我都迷惑了。”平鋪直敘,雲淡風輕的語氣。
但房中氣氛卻驟然變得有一些冷。
“……你這是什麽意思?”許久,林煙才稍顯艱難地動動喉嚨,吐出話來。
“我什麽意思?”夏昭時挑眉反問,“應該是我問你什麽意思才對,林煙。我從沒想到,有一天你叫我的名字,竟然也會叫得,如此充滿感情。”
林煙表情一固,身體不由自主地僵硬。
夏昭時站起身來随意彈了彈衣擺,慢慢往前走去。
林煙見他離自己越來越近,臉色難看地下意識往後退了幾步,然而身後那一片戛然觸碰的堅硬卻猛地點醒了他,這一刻,他是無路可退的。哦……該死,林煙慌忙朝四周瞥了幾眼,忽然開始後悔自己當初靠哪兒不好,怎麽偏偏靠了這麽一個左右堵塞,逃無可逃的牆根死角。
夏昭時穩穩站定在林煙的面前,密不透風的高大陰影壓迫籠罩,十多公分的身高差距第一次,讓林煙産生了前所未有的強烈危機。
因為心裏有鬼,所以格外的手足無措。
“你要幹嘛?”他警惕地擡起頭死死緊盯着面前那笑得一臉胸有成竹,仿佛穩操勝券的夏昭時,雖然心中慌亂但仍口齒伶俐,迅速反駁,“難道我就不能偶爾發揮得好一次嗎?”
夏昭時不置可否地聳了聳肩,微微俯下身湊近林煙的耳邊,聲音輕輕的:“沒說不可以。相反,林煙,你這一次,的确是發揮得太好了。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在最初的計劃裏,除了我的名字那三個字以外,應該,就再沒有別的話了吧。”
“……”林煙的臉色刷地就全白了。
夏昭時微微眯眼,伸手揉上林煙柔軟濕潤的黑發,張口咬上了他仍在滴水白皙晶瑩的可愛耳垂,厮磨懲罰:“誰準你說那句我愛你的?嗯?林煙,告訴我,誰準你,說那三個字的?”
濕熱的水汽飄進林煙的耳朵,仿佛大雨砸在他的心髒,落在他的靈魂裏。他被這場突如其來的大雨淋得如同一只無所遁形的狼狽落湯雞。誰準的,誰準他的……哈,沒有誰準,全是他自己犯賤,是他自己,情難自已,情不自禁。
林煙咬着唇忍耐,時不時發出長長顫抖的吸氣聲。夏昭時抓住他頭發的手開始使勁,而且使的力氣還越來越大,讓他越來越疼。
林煙漸漸皺起好看的眉:“夏昭時你……你放開!”一手抓住夏昭時的手腕兒一手伸向前去推他的胸口,加倍的疼痛讓他忍不住放聲喊叫出來,“你管我!你管不着我!是我準我自己說的!是我準我自己說的!你個控制狂,難道連別人的腦子也想控制嗎!?”
夏昭時冷冷一笑,騰出另一只手将林煙躁動不安的身體緊緊按住,腿一擡一抵,便輕而易舉地制住了他。
“呃……”林煙蹙眉悶哼了聲。
“瘋發夠了嗎?”夏昭時放開林煙的頭發,轉而狠狠鉗住他的下巴逼近他的臉,一字一句,惡狠狠地怒極反笑,“為什麽不呢?我早說過,你是我的,全身上下都是我的。你是我花錢買的婊子,現在這是工作,我付給你錢,你當然,要乖乖聽我的話。”
林煙只覺眼前一花,胸口隐隐似有血氣翻湧。
“我是婊子……我是婊子……”他像回不過神似地喃喃自語,不斷重複,“哈哈,對,對,我是婊子,我林煙就是一個人見人上,不幹不淨的婊子。可你夏昭時也不過就是我林煙衆多嫖客中的一個,又在自戀什麽?憑什麽以為剛剛那句我愛你,就是我林煙,對你說的!?”
什麽時候,黎唯哲在他心裏,竟也淪為成了擋箭牌,這樣可笑卑微的存在。曾經連想都不曾想過的荒唐事情,如今用起來,卻竟是這般的順手。
夏昭時的表情意外地變得危險。
林煙伸手撫上夏昭時那一片往昔日夜纏綿,味道熟悉,肌理分明的寬闊胸膛,寸寸摸過,最後停在了他铿锵有力的心髒。
他自己沒有發現,他真的特別特別喜歡,夏昭時的心髒。
“所有人這裏都是一樣地跳,可你的……你知道嗎夏昭時,你的這裏,總是跳得,特別,特別的冷。”
這個冷漠的男人,全身上下唯一能讓人覺得有安全感的溫暖地方,也是同樣,令人心寒的冷。林煙知道自己這是在拿冰取暖,飲鸩止渴。
“冷?”夏昭時輕輕握住林煙那一圈纖細柔軟仿佛一擰即斷的脆弱手腕,目光陡沈意味深長地說,“如果你還處在巅峰高高在上,那你就不會,這樣覺得。”
林煙在神壇的巅峰被狂風吹得衣擺獵獵,搖搖晃晃。
夏昭時俯湊近去,一字一句:“不要讓我看不起你,林煙。”
不要讓他失望,這一生好不容易才難得遇上的驕傲美人,結果到頭來,竟也是一個他司空見慣,早不耐煩的,倒貼的賤貨。
林煙閉着眼睛強壓下胸口的腥氣。
因為恨而利用的人依然有恨,可因為愛而利用的人,卻真的愛上了。
他看似自私,其實最是多情。最容易動情。寂寞和同類,永遠是能夠将他一擊即潰的弱點軟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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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