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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草用完早膳,謝玄衣精神也好了許多,明順服侍著他又喝下林木子所配置的暫時抑制他體內傷勢的藥水之後,他随即便招呼著謝潛魚一同出去。
威王府外,此刻大軍齊列,頗有排場,謝玄衣看了整齊的北軍,對謝潛魚治軍的本事倒是頗為贊賞。
“小魚兒,你手下的北軍實不愧為我鷹揚第一戰力!好,幹得好!”
“臣弟愧不敢當,不過借皇兄聖恩罷了。”
謝潛魚牽了一匹白馬,親自将謝玄衣扶了上去,然後自己才翻身上了一匹神駿的黑馬。
謝玄衣坐在馬上,甚是惬意地環顧了一番,出聲問道,“對了,這等好玩的事,你何不叫上潛龍同往?”
“回皇兄,潛龍昨夜宿醉未起,恐是不便陪皇兄出行,還望皇兄恕罪。”
謝潛魚一聽謝玄衣問到謝潛龍,立即變得小心翼翼了起來。
“哈哈,都說了,我們都是兄弟,那來那麽多拘謹,潛龍這小子要睡就睡吧,朕有你這威王作陪便足夠了,走,今日便讓皇兄好好看看你的身手。”
謝玄衣一聲長笑,心情很是舒暢,他振臂一甩缰繩,一馬當先地沖了出去,謝潛魚見狀,這才輕踢馬刺緊緊跟了上來。
而與此同時,謝潛龍也已然整裝端坐亮王府中,他喚過貼身親信,在他耳邊輕言了幾句,對方随即飛快地奔了出去,接著,又有一名身著碧海朝服的二品大員走了進來,跪拜在謝潛龍腳邊,聽候吩咐。
謝潛魚看見來人,嘴角揚起了一道漂亮的唇線,他抿了口手邊的熱茶,淡淡說道,“王大人,如今北境軍政事皆有你統管,今日成事在即,你可有何準備?”
“啓禀王爺,萬事已備,只待那人一死,我三郡之軍盡起,在威王殿下與亮王殿下的率領下,殺入國都,指日可待!”
“好,你這等忠心我與兄長,事成之後,自不會虧待你。”
謝潛龍放下茶杯,一抛矜持之态,忽然恣意大笑了起來。
這麽多年來一直積壓在他心中的怨恨終於到了要解決的時候了!
只因為他與哥哥乃是異族混血,便受盡了這些嫡親王子的白眼與欺負,而哥哥更是被薄情的父親發配到這樣的苦寒之地,連回國都朝觐的權力也被剝奪!
這一切都是鷹揚一國的錯,都是謝家王族的錯,他們絕不承認自己的是謝家子孫,他們的血脈裏永遠流著北陸驕傲的狂野之血!
不愧是相對荒蠻的北境,狩獵的大軍一路離開城門之外,人是越來越手,在雪地上奔跑的野獸卻越來越多。
“前面有一頭小野豬,小魚人,朕就看看你的弓法了!”謝玄衣笑著揮動著手裏的馬鞭,他遙遙指著那只在雪地上哼哼唧唧逃跑的小野豬,頗有趣致地看了眼一直沈默無聲的謝潛魚。
“那臣弟就獻醜了。”
謝潛魚一言說罷,修長的雙臂擎起鐵弓,滿弓一張,金眸中也閃現出了如箭矢般鋒銳的顏色。
鐵箭疾飛,嘯響破空,在雪地上奔跑的小野豬應聲而倒,衆軍見此情景無不拍手稱快,贊謝潛魚弓法了得。
謝玄衣也是不曾想到當年那個被欺負了只會鑽牆根的弟弟會有如此悍然出色的表現,頓時驅馬上前拍了他的肩贊道,“這等弓法,皇兄不能及也!國有良臣如爾,豈愁外患不平?”
謝潛魚聽到謝玄衣這番熱切的稱贊,只是默默低下了頭,待到身邊的馬蹄聲往前去了之後,他才在細密的飛雪中擡起了臉,那張臉上帶著迷惘與無奈,卻也隐隐透露出幾分不可回轉的堅定。
此時,大軍已離開了寧安郡的主城,漸漸靠向了與擎天寨交界所在的國境之上。
只是謝玄衣久未至邊關,自然不知此等險要之地所在,仍是興趣勃勃地追趕著野物策馬狂奔,明順也被迫騎了一只白馬跟在謝玄衣後面,生怕他有個什麽閃失。
謝潛魚常年巡視邊境,對此處無比熟悉,他回頭看了看茫茫的雪地,以及眼前這越下越大,以至於紛紛揚揚的風雪,悄然地拔出一枚鐵箭,搭在了弓上。
謝玄衣正在前頭追趕著獵物,他的弓法顯然不及久經沙場的謝潛魚,屢次不中,只好笑著嘆息。
“唉,莫非朕老了嗎?小魚兒,你說朕老了嗎?”
他回過頭,正要與謝潛魚打趣,卻只見對方正在舉弓,而那弓矢所對向的目标竟是自己!
要知将武器對準皇帝乃是鷹揚大不敬之罪,不過謝玄衣一心只把謝潛魚當做手足同胞,根本未作多想,他還以為自己身後是不是有什麽獵物,這又轉頭去看。
白得刺眼的茫茫雪地上,只有一排獵物跑掉的腳印,根本就沒有目标可中。
“陛下,小心!”
突然,明順一聲尖叫,催馬疾馳了過來,他一生不曾騎馬,更不敢催馬急行,但在此時此刻,他身為謝玄衣的內侍總管,卻仍是不顧生死地沖了上來,擋在還不知事情有變的謝玄衣身前。
鋒銳的鐵箭在衆人死寂般的沈默之中射進了明順單薄的身體,謝玄衣眼睜睜地看著那個清秀而腼腆的太監就這麽倒了下去。
昨晚,自己還與他一同歡愛過一場,自己還曾那麽享受他的服侍。
這鐵箭與之前謝潛魚用的一模一樣,這不禁讓謝玄衣擡頭便看向了仍持弓不放的謝潛魚,對方右手空空,那支鐵箭早已來到了明順身上,但若非明順及時救駕,那這支鐵箭或許該出現在自己身上了。
謝玄衣雖然不明謝潛魚為何會做出這樣大逆不道之舉,但他卻毅然下了馬,将鮮血汩汩的明順抱在了懷中。
奄奄一息的明順看著謝玄衣為自己露出的擔憂之色,垂死之際,竟微笑了起來。
“陛下……”
“在呢,朕在這裏。你別怕,朕馬上帶你回去醫治。”謝玄衣亦是勉力笑著,安慰著明順。
然而明順卻也知道自己重傷難治,他艱難地搖了搖頭,望著謝玄衣的眼中充滿了留戀之色,終於手指一軟,無聲地閉上了雙目。
謝潛魚原本想趁謝玄衣不知不覺時自後殺了他,省得他與自己皆要面對手足相殘的事實與痛苦。
但是那忽然沖上來的太監卻已破壞了他的打算,只是今日之事,既已行到此處,便無可更改,縱然他也心痛如焚,卻不得不為了這一生發誓要守護的兄弟去傷害另一個兄弟。
“皇兄,你自盡吧,今日狩獵,你才是我們的最終目标!”
說完話,謝潛魚大手一揮,本來負責護衛皇帝出獵的将士竟團團将謝玄衣圍了起來。
謝玄衣默然地放了下明順的屍體,挺直了脊梁,平素淡儒的面上亦顯出了身為帝王才有的決然之色。
他彎了彎唇角,冷笑著擡手指了謝潛魚道,“小魚兒,你何時也學會如此卑鄙的行事手段,既然要殺朕,那就下馬來,用你腰間的刀劍殺掉朕,殺掉這個瞎了眼曾經那麽疼愛的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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