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駕而受傷,皇上那裏定會好好獎賞。若是真有人存心要算計明睿……”
尚卿聽得這話神色大變,她做了個禁聲的手勢,向四周看了看。
夜已深了,使女們也都被我打發下去,偌大的裏間只有我們兩個。
尚卿隔着簾子向堂上看了看,堂上亦是空無一人。幾扇隔扇門也都是緊閉着的。
她這才回過頭過對我道:“不管是什麽原由,做這事的人一定有目的。咱們且冷眼看着,總會有水落石出的一天,您可別為了李将軍一事着了急,便不管不顧自亂了陣腳。到那時,失了皇上、太後的歡心事小,不能自保、不能為李将軍報仇事大啊。”
我點點頭:“你放心,我也曾失意過,也曾得意過。雖心裏不看重這些,可卻知道皇上、太後的寵愛才是我依仗。
我只有自己好了,才能護住身邊的人,才能為明睿報仇……”
此後的幾天裏,我哪裏也沒去,只待在園子裏,看着針線上的人繡百子圖。
百子圖,圖中有近百個神态各異的小男孩兒,一個個粉狀玉琢煞是可愛。
有的玩竹馬,有的鬥蛐蛐兒,有的放風筝,有的摔跤,有的扔石子兒。這些花樣兒繡在暗紅素紋的缂絲緞子上,說不出的華貴喜慶。
我素知太後對婉娘這胎極其的心重,便也挖空了心思,來讨她的歡喜。
八五章 李敬父
更新時間2013-10-21 9:36:10 字數:2111
八五章李敬父
就這樣又過了幾日,傳來了李二回來的消息。
我問來送信的人:“那李老将軍呢?也一起來了嗎?”
這人搖頭:“香錦姐姐只說李二哥回來了,讓小的速速回禀長公主,卻并未提李老将軍一句。”
我看了尚卿一眼,尚卿亦是滿臉的狐疑。
我問尚卿:“這事你怎麽看?”
尚卿想了想,這才道:“也不好說,總要等李二來了,親口說與您,再下定論。”
晌午過後,李二便來求見。
待見到李二,我卻是一愣。整個人又黑又瘦,滿臉的風塵。我問他:“路上可平安?李老将軍來了嗎?”
李二禀道:“小的又惦記着主子,又怕耽誤事,一路上日夜兼程。總算是到了相州。不料老将軍看了信後急火攻心,竟然一病不起,實在是難以趕路。
便命小的先回來,一同來的還有三公子,既是向朝廷請罪,又是照看的意思。”
我忙問:“那三公子現在何處?”
李二答道:“就在府門外頭。原是三公子想來給您請安的,只是因您身份尊貴,不敢貿然前來,便支使小的先來回禀一聲。”
我點點頭,我曾聽謙父說過,他家的這幾個兄弟,別人也都是張揚的性子,唯這老三是個穩重的,雖不是嫡出,卻與謙父十分親厚。
如今見他這般行事,倒是個穩當的,我急忙說了個“請”字。
待見到三公子,我不由暗自點頭,倒不是因為他的相貌,他的相貌與謙父也有三分像,都繼承了李氏的眼睛、鼻子、嘴唇都向外鼓出的特點。
倒是氣度十分從容、舉止又有禮,與那些只會玩笑的富家公子十分不同。
三公子名敬父,字恭睿,剛過弱冠之年。
待他坐了,我便問道:“那如今你家兄長情形如何?還是昏迷不醒嗎?”
敬父嘆了口氣:“正如您所知,依然如此,并不見好轉。”
“那傷口呢?”
“天氣越來越熱,又常下雨,實在是……”
我忍了心裏的苦楚,問敬父:“臨來之時,李老将軍可有什麽話說?”
“父親曾道若是兄長能躲過此劫,一切便按原來的辦。若是躲不過………”
我霍的起了身:“躲不過又怎樣?”
“若是躲不過,那便要咱将兄長送往太平府,好教他與先祖們葬在一處……”
我怕敬父看到我奪眶而出的眼淚,忙将頭扭向一旁,住院中看去。
院中草木葳蕤,一樹火紅的石榴花熱烈地開着,以前只覺得喜慶好看,今日卻分外刺眼。
我悠悠道:“若是他好了,一切自然按原來的辦。若是他沒了……”我擦了擦眼角:“若是他沒了,他有子侄打幡抱罐,我自然是那個披麻戴孝之人……”
“長公主,此事萬萬不可。臨來之時,父親曾交待過,李家曾經忤逆過皇上,虧得皇上大度不計前嫌。又對父兄重用,又欲讓兄長尚……
如此恩寵,怕是滿朝上下也是首屈一指。父親因着這個整日也是惶恐,只說縱粉身碎骨也難報皇上的大恩。
如今知道兄長是為護駕受的傷,心中雖悲痛,卻也覺得兄長傷得十分榮耀,縱是從此醒不過來,也是得了其所。
長公主萬萬不可再說此話,此話一出,讓皇上為難不說,也毀了您的名聲。便是父親與咱們兄弟也是承受不起……”
我嘆了一聲:“三公子,這些話你只管和皇上、太後說便是。與我卻大可不必。我與你兄長本是定過白首之盟的,以前都是他護着我,如今他遭了難,我卻一絲一毫也幫不上,也只能從別的地方盡盡心了。”
敬父聽得這話,向我深施一禮:“不怪父親說您是巾帼英雄情義深重,也不怪兄長為着您能把将軍都棄了。今日一見,恭睿才知所聞不虛……”
送走了敬父,我卻是坐立不住了。
在屋裏來來回回繞了幾圈,終是難奈,便換了男裝到城外去騎馬。
一路飛奔,待我停下來時,日頭已要落山。
尚卿知我心煩難耐,也不勸我,只是遠遠地跟着。
漸漸地坐下的鯉魚越跑越快,倒把後頭的人遠遠的抛下了。
我心中有一種放縱的快感,雖然能聽見尚卿的呼喊,卻并不停下,而是打馬揚鞭,專撿自己不認識的路走,且越跑越快。
不知不覺的,眼前閃出一座廟宇,我仔細辯了,卻是楊神廟。
聽聞楊神廟消災去病的法子最是靈驗,我只是沒來過。如今誤打誤撞到了這裏,也正好求各路神仙與謙父禳解。
天已快黑了,又離城很遠,廟外已然沒有人。
我将馬匹栓了,推開廟門,心裏倒是猶豫了一番。
楊神廟很大,算上山門、前後兩殿,也有兩三層的院落。院中遍植松柏,高立香鼎,兩旁又有廂房、回廊,白日還好,如今天已半黑,一個人走進來,還真是有些膽寒。
可我一轉念,卻又笑了,如此大的廟宇,裏頭又怎會空無一人呢?總會有主持、方丈或是小沙彌。
想到此,我便進了廟門。
前殿兩廂安置的是四大天王,中間端坐彌勒佛。佛高一丈許,聖容金粉肉色,十分莊嚴。
太後歸依道門,我便也常看些道家的典籍。對佛家之講本不十分在意,只是應了病急亂投醫的那句古話,見了高高在上的佛祖,一時間委屈、疑惑、不甘全湧了上來,竟覺心中悲痛非常,雙膝一軟,就跪了下去。
我喃喃道:“佛祖,弟子自懂事起便知此身并不受人喜愛,因此從來都是小心翼翼,從不敢有什麽越矩之事,從不存什麽非分之想,也從不敢有害人之心。
自以為如此便是一生。誰知機緣巧合,卻有了今日的富貴。
這些本是意外得來,非我本心,只是因着這意外,竟又有了中意之人。
佛祖,是弟子太貪心了嗎?有了如今的富貴竟還奢望着有知心之人?佛祖,這是造化對弟子的懲戒嗎?若是這樣,不讓我得到就好了,何必巴巴送到我手裏,卻等我付出了真心再猛的收回去?
如今他性命垂危弟子卻是束手無策,弟子愚鈍,能不能将這些意外之喜拿去,只願換他平安醒來。能不能将這些飛來橫禍替他解了,弟子哪怕還過從前那樣的日子也是願意的……”
八六章 會石抹
更新時間2013-10-22 10:16:33 字數:2205
八六章會石抹
我知道我又流淚了。
自我記事以來,受了欺負,有了委屈也從不落淚。
也只生母沒了時哭過一回,卻還不敢當着人面,而是找個無人的地方偷偷抹一會兒眼淚。
這兩年是怎麽了,人越長大竟是越嬌氣了。
我伏在蒲團上,痛痛快快的哭了一場,卻還不願起身,哀哀地只是抽泣。
正哭着,卻覺得頭頂上一陣響動。
透過朦胧的淚眼,我看見了一雙滿是塵土的靴子。
我擡起頭順着這雙靴子向上看去:暗紋織錦的團花袍子、束胸的玉帶、寬闊的胸膛、黝黑的面孔、罩頭的紫巾……
看這身打扮,倒像是個在宮裏當差的。
我心下狐疑:怎麽如今宮裏又新添了人嗎,一個個看着都這樣面生。
我跪坐在蒲團上仰頭望着這人,這人卻既不回避也不施禮,只是叉着兩只手那樣大模大樣地看我。
眼神犀利又放肆。
讓一個如此倨傲的人看見我最狼狽的時候,不由得我不惱怒起來。然而惱怒歸惱怒,在這悄無一人的大殿前,我卻不想給自己添麻煩。
我忙起了身,用眼睛瞪着他,腳卻一步步向後退。
那人笑得饒有意味,卻也并不向前。眼看我就要退到殿門口了,一轉身卻被兩堵肉牆頂了回來。
原來是兩個更彪悍的漢子。
我按了按袖筒,那裏有謙父送的匕首,我正盤算着對方的用意,便聽身後那人道:“長公主莫要驚慌,咱們沒有惡意。只是有事請您幫忙。正愁不好相見,不想您倒是找上門來。”
我心裏暗自叫苦,心道:怎麽這幾日怪事連連?竟連這天子腳下也不太平了?
我回頭朝那說話的嘿嘿幹笑了兩聲:“這位大哥怕是認錯人了。這大殿之中都是堂堂男子,哪裏有什麽長公主、短公主的。便是有,想必大哥也要去城裏才能找到。
小弟還有事,就不奉陪了。”
變罷閃身就往門外跑。
我是太高估自己的這點本事了,若是翻個牆上個樹的還能應付,可若是應付這兩個壯漢,那根本就是蜉蝣撼大樹。
身後那人笑道:“聽聞當朝長公主智勇雙全,果然不假。您也不用怕,咱們并無惡意。只是有事相求,您若一味争執,這兩個都是粗人,到時讓您磕着碰着,可就不好了。”
我笑了兩聲,邊走邊對那人道:“大哥一看就是當世英雄,定是謀略過人。大哥有事吩咐小弟原不敢辭的,只是有要事在身卻不敢耽擱。小弟這裏有幾個銀锞子送于大哥打幾角酒吃罷……”
話未說完我拿了那幾個銀锞子照着這說話的人面門就砸了過去。
趁着他躲閃的功夫一轉身便直奔後殿。
按我的意思,既然前門不通,我跑到後殿驚起廟中的和尚便有救了。
卻不料這人速度極快,我還未到後門,便被他“彭”地一把抓住了束腰的帶子。他就勢一帶,便如老叟戲頑童一般将我整個翻轉過來。
我來不及驚呼,嘴便被一只手捂住了,随後只覺自己被似只包袱一樣被夾在這人的胳膊下頭。
這種時候,我也顧不得害怕了,手刨腳蹬,能使出來的勁兒全使上了,卻不能撼動那人一絲一毫。
眼看着這人夾着我出了後門穿過回廊,又七拐八拐地到了一處不顯眼的院子停下。我的心不由涼了半截。
難道這是座黑廟,專幹些殺人越貨的勾當?不然便是什麽人的眼目,渡人是假,專為收集消息?
我越想越怕,身子不由得抖了起來。
那人似也覺察出我的異樣,只聽他輕輕哼了一聲,夾着我的胳膊卻并不松動。
等進了屋,那人“咚”地一聲把我扔到禪床上。
待我的眼睛适應了黑暗,便看到對面椅子上坐的那個人,相貌因着夜色卻也看不太清,唯有一雙眼睛,鋒芒畢露炯炯如電,看得人心驚膽寒。
此時此刻我想我已經猜到他是誰了。
想到此,我也不再胡亂喊叫。
我從禪床上掙紮起來,攏了攏毛燥的頭發,扶平了袍子上的褶子。
我揉着手腕瞟了一眼對面的這個男子,輕笑道:“堂堂金國的征南大将軍,已故金主的大兒子,竟行這般宵小的勾當。怕傳出去,有失您的身份罷。”
那人很顯然未料到我竟看出了他的身份,他先是一愣。随後笑道:“人都說長公主機敏,咱還只當是奉承,今日一見,卻是名不虛傳。”
這人話并不多,可這麽短的時候,他卻連誇了我兩回。
我面上一哂:“大将軍錯了。倒不是我機敏,只是将軍身上那股子羊膻味兒實在嗆人。還有,在澤洲之時,大将軍的那一箭險些要了我的性命,不由我不對大将軍銘記肺腑。”
他輕笑道:“這麽說,咱們還是故人了。”
我咬牙道:“是故人,更是仇人。”
他搖頭道:“長公主錯了,咱們之間只是國仇,并無私恨。再者,如今兩國已議和,我也只想求長公主将我向楚國皇帝引見引見。并無別的意思。”
我冷笑道:“大将軍這話若對別人說或許還能哄哄人,對我而言卻是颠倒黑白的話。若我是平頭百姓,到還有家國之分,可我是楚國皇室,家就是國,國就是家。家國命運是和個人命運緊緊聯在一處的。
你說你與我并無私恨,那我問你,慘死在金地的那麽多公主、貴人們怎麽說,如今還在洗衣院的我的姐妹們怎麽說?更不用論金人鐵蹄下生靈塗炭山河破碎,更不用說你們所到之處寸草不留全都燒殺殆盡了。”
那人卻只是搖頭:“長公主此話有失偏頗了。兩國交兵,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哪有不傷人性命的?說句不中聽的,若楚國的兵強馬壯,将士們齊心協力,怕死的就不是楚國百姓,而是我金國的将士了。
再者此次交兵,我也只是奉命行事,您要記恨卻也不該記恨我。”
我哼了一聲:“就算這些事與你沒有直接的關系。那我且問你,你又為何夜入慕園,與樹上偷窺?你又為何又入皇宮,箭射李謙父?
還當我不知嗎?你是存了心思要刺駕的,我又怎麽會将你引見給皇上?”
八七章 紫珠散
更新時間2013-10-23 9:46:00 字數:2545
八七章紫珠散
雖然看不清楚,我也知那人表情十分肅穆,他鄭重道:“長公主這是從哪兒聽來的?想我完顏石抹雖不是什麽好人,卻也是堂堂金國的大将軍,講的是在戰場上憑真本事勝了敵人。我又怎麽會去刺殺楚國皇帝?
再者,你也說了,我既然在你園中偷窺,已然驚動了待衛,我又怎麽會傻到再去皇宮行刺?
用你們楚國的話說,我是故意打草驚蛇,給自己找不自在嗎?”
說到此,石抹嘆了一聲:“實不相瞞,我叔父背棄了對我父王的承諾,自己繼了位,如今在金國我已待不下去。
我手中原還有些兵權,可如今納坦名正言順,再多的人馬也敵不住納坦的蠶食。我便想求長公主将我引見給你們的皇帝,我願與楚國暗中互為援手,與納坦相互牽制,如此一來,楚國安穩,我亦能得保全。”
聽了這話,我沉吟半晌,石抹的話有些道理,可我卻不能相信,如今謙父躺在床上生死未蔔,他說他與些事無關,他說他不是刺客,那誰是,那誰又和此事有關?
我問石抹:“大将軍此番前來帶了多少兵馬?”
石抹一笑:“長公主不是全看見了嗎?算我在內,三人三騎。”
“那大将軍又為何要夜探我慕園?”
“……”
“大将軍既然有求與我,還不肯坦誠相見嗎?”
石抹點了點頭,似下了好大決心:“也不瞞長公主,我得知您府上住着我的一位故人,想着她在楚國原是十分受人敬重的,便想托她向你們的皇帝進言。
誰知還未見着人,就被長公主發覺了。”
故人?難道是玉瑤?
我心裏暗道:看來石抹這番話卻也不假。玉瑤當夜剛入我府石抹便得了消息,如此靈通,如此準确。電光火石間,我猛然想到了端王馬車上的那雙靴子。
我在心中嘆了一聲:十二哥呀十二哥,您這是要做什麽呀?當初勢均力敵的時候你都不敵九哥,如今這樣偷偷摸摸的,讓九哥知道,還有你的好嗎?
我冷笑道:“還不知大将軍便是在這臨安城中也是有如此的門路。想必這楊神廟內也有大将軍的故交罷。”
石抹道:“長公主,魚有魚路,蝦有蝦路。都是些些微小事,就不勞您費神了。”
“既然大将軍想有求與他人,又何苦與我在些糾纏?”
石抹一笑:“觀察了幾日,也用心打聽了,才知我所要找之人不過是昨日黃花。如今長公主才最得皇帝、皇太後的心。尤其是太後,對您視如已出,十分看重。若有您從中幫忙,石抹所想之事應該不難辦成。”
我盯着石抹,一字一句道:“大将軍打得好算盤。先借我楚國之力牽制納坦,你好從中休養調整。待到時機成熟,你再翻過來攻占我大楚是也不是?
你也不想想,如今皇上正與金國議和,他若再與你聯手,這事若傳出去半點風聲,那兩國翻臉事小,楚國百姓再遭塗炭事大。
莫說我從來不問政事,做不得皇上、太後的主,便是能,我也不肯。
大将軍既然又有魚路又有蝦路,那便用您的魚兵蝦将去罷,我也不敢耽誤您的大事。
再有,我出來時候不短,想必跟着我的人已是心急如焚了。想必不會太久他們便能找到這來。為着大将軍着想,還是速速将我放了,遠遠離開此處,我保證不洩露一個字。
若是大将軍逼人太甚,我也只這一條性命。您現在若拿去,卻也便宜。
只是您也知道,皇上、太後必不會無動于衷,到時金國您又回不去,楚國又捉您,上天入地也難逃一死。用我的一條無用的性命換大将軍的一條性命,倒也不虧。”
石抹定定的看着我,眼神不斷變化,似玩味、似贊賞、似有怒意,又似閃過殺機。
末了,他輕笑道:“長公主何必在此說得這樣絕對?戰場上沒有永遠的敵人,也沒有永遠的朋友。您看着萬萬不可行的事,說不定在楚國皇帝那裏便是有利可圖的。
我雖是金人,卻自幼便學習楚語,對楚國比別人更熟悉。若是有朝一日我做了金主,若是兩國終要刀兵相見,您放心,我必效仿晉文公退閉三舍之事,必不會用如今這種燒殺劫擄的法子。”
見我只是不語,石抹又從懷中取出一只小瓶子:“我也不用您作別的,只是引見一番,成與不成,都與您無關。我知道等嫌的東西也打動不了您,平常的珠玉您也不放在眼裏。
聽說您的情郎李謙父李将軍受了箭傷,至今昏迷不醒,我這裏倒有一味極稀罕的藥,專治外傷。
想當初我獵白虎之時,被虎抓爛了前胸,連骨頭也斷了幾根,便是用這藥保住的性命。
這藥極珍貴,也極不亦得,便是金國皇室也要講個機緣巧合。我日日随身帶着,從不肯示人。是在最緊要關頭用來保命的,今日為顯誠意,贈與長公主,還望長公主也成全我這番心意。”
那是一只高不過二寸的瓶子,被石抹托在他的大手裏,更顯得精致小巧。
月光透進來,照在瓶子上,泛着幽幽的光,看似靜谧實則嬌嬈。
不得不說,我對石抹手中的這只瓶子動了心。
我想做出不以為然的樣子,可說出的話卻是那樣自暴短處:“你說這藥好用便好用嗎?若是毒藥,我豈不上了你的當?再者,金國不是密林就是平原,産些馬匹、人參的倒也罷了,怎麽從未聽過還有如此好的刀傷藥?
這藥又叫什麽?”
石抹嘿嘿一笑:“李将軍與我雖有過往,卻都是國恨,并無私仇,我毒他做什麽?再者,我今日是有求于您,對他自然更不會懷什麽歹意。
這藥名叫紫珠散,只需敷在傷口上,不過兩日,必有奇效。”
我也笑了兩聲:“這藥若真如大将軍所說的那樣,那大将軍可敢當場試藥?”
石抹先是一愣,随後慨然道:“有何不可?”
只見他從靴子裏拽出匕首,撸起衣袖,照着小臂就是一刀。
血一下子就湧了出來,石抹眉頭卻也不皺一下,對我道:“長公主看好了。”
只見他先撕了塊袍子将血抹了,又用另一只手推開瓶塞,小心地将藥末倒出來一點,均勻的灑到傷口上。
我雖讓他當場試藥,一半是真心,一半卻是假意,誰料他答應得這樣爽快。
看着那道不淺的口子,我心中到底不忍。
便上得前來,仔細查看。
不知是心裏所想還是果然有效,只覺那傷口自灑上藥粉後居然便立時止了血。
看他擎着的那只受傷的手臂諸多不便,我便替他仔細将傷口包了,這才道:“既然大将軍如此赤誠。那我亦不敢再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紫珠散我收下,大将軍所托之事我亦應承。就此告辭,請大将軍專等消息。”
石抹點點頭:“此處我們是不能留了,長公主若有消息,只需讓人到楊神廟門前的第三棵樹的最高處挂上一只白旗,我們見了自然明白。”
在廟的各種挂白旗,本就是禳解之法,這樣做倒也不惹眼。
見我點頭,石抹對着門外叽叽咕咕說了兩句,便有一大漢領着我從角門出了廟。又将鯉魚替我牽了過來。
我認蹬搬鞍上得馬去,一揚手就是幾鞭子。
鯉魚哪裏挨過這樣的打?長嘶一聲撒開蹄子就跑。
待跑出了三五裏路,我這才敢回頭看一眼,遠處的楊神廟依稀矗立,若不是懷中的小瓶子硬硬的胳人,我倒真以為适才的兇險只是一場夢……
八八章 驗成色
更新時間2013-10-24 10:32:03 字數:2361
八八章驗成色
感謝姑蘇三聖的PK票,承蒙厚愛,今天會加更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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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往前走了一段,便見得一群人打着燈球火把從四面而來。他們走得很慢,邊走邊喊“十四爺”,我心中一暖,打馬朝最亮的地方跑了過去……
長公主出城走失,深夜才歸,到底還是驚動了太後。我正不想瞞她,知她過問過,便于第二日一大早就趕到了楚園。
聽完我昨夜的經歷,太後一臉的不可思議。半晌她才道:“可曾受了欺負?”
我臉一紅,搖了搖頭:“他們有求于皇兄,哪裏會欺負女兒呢?”
太後點點頭:“這件事關系重大,還是你親口對皇帝說罷。”
待我将石抹的請求與皇上講了,皇上當時卻沒表示什麽。我知我已将話帶到,究竟以後如何也不是我能掌握的。
回到慕園,卻知李二已等候多時了。
我忙問他:“如何?藥可用上了,可有效?”
李二回道:“昨夜裏收到您送來的藥,也按您的吩咐請人看了,也看不出什麽不妥當的地方。三公子就做主給主子用了,今日早起看着那紅腫竟消了,也沒有再流膿,倒是比別的藥好用。
知您惦記着,三公子便讓小的快快地回禀您一聲。”
我念了句“佛祖保佑”,又細細囑咐了李二一番,心裏懸着的一塊石頭這才稍稍放松些。
我回屋換了衣裳,想着也多日沒見玉瑤了。她心思本就玲珑,如今又落得這般地步,心思愈加的重了。
想到這,我到了後院。
因是随意走走,便也沒讓人跟着。沿着一帶女牆,穿過月亮門,再過一道薔薇的屏牆就到了玉瑤的住處。
院子裏并沒有人走動,想必是玉瑤愛靜,使女們也樂得清閑。
我一時起了玩心,想趁玉瑤不備,唬她一跳。便輕手輕腳地走到窗前。
因已入了夏,各屋的窗都是開着的,我立在窗下向裏一看,卻見玉瑤正跪在神君像前念念有詞。
屋裏很幹淨,亦有些空曠。有風将玉瑤的聲音傳過來,卻是她請神君保佑她的兩個孩兒。
我聽玉瑤聲調悲凄,心裏也是不好受,正待要離開,又聽得她說什麽“自信女回來後,也只在宮中遠遠地看過一回,如今雖與道遠近在咫尺,卻一直未能相見……”
玉瑤越說聲音越低,到了最後竟哽咽起來。
我在心裏嘆了口氣,玉瑤不曾亡故,文博又已繼了弦,這叫他倆個如何相處?
我悄悄退回到院門口,高聲向裏邊喊道:“姐姐在屋裏嗎?”
想必玉瑤是聽着了,只見她從窗外看了一眼,見是我來了,忙出門相迎。
我假裝沒看見她哭紅的眼睛,只道:“伺候姐姐的人呢,怎麽只留您一人在屋裏?可是她們不仔細,或是偷懶?”
玉瑤勉強笑道:“哪有你說得那樣,不過是我愛清淨,眼着不慣那許多人立着,這才讓她們下去了。”
說罷便喚人上茶上果子,打手帕子。
我仔細端詳了玉瑤,笑道:“姐姐回來這陣子,每日足不出戶,面皮倒是比來是白淨了,只是卻不見您豐腴些。只飲食不可口嗎?”
玉瑤忙解釋:“在這裏什麽都好,只是一下子離開金地,有些想念兩個孩兒。”
我點點頭:“姐姐,您雖是他們的母親,可終究是楚國的公主。他們雖是您的孩兒,卻是金國的貴人。他們年紀又小,雖是離了您,想必過一陣子也就忘了。
倒是您,整日這樣恹恹的,可怎麽行?姐姐如今青春正盛,難不成就歸依道門嗎?”
玉瑤嘆道:“我這副樣子,不如此,還能怎樣?”
看着玉瑤這張過早留下風霜印跡的臉寵,我心中閃過一個念頭。
我暗想:這樣做是不是太不厚道了?若是讓太後、太師知道,終不太好。
可我卻又十分好奇,長情如文博,忠義如文博,多智如文博,若他見着玉瑤這般悲悲戚戚的樣兒,他又當如何?他又會怎樣做,既不傷害家中的妻小,又能撫慰玉瑤的芳心?
我承認我心疼玉瑤,可我也不得不承認,在這其中更多的是坐壁上觀的幸災樂禍。
事情已過去許久,我終于能平心靜氣的來想文博,我也終于能下決心要驗驗孟文博的成色了。
我試探着問玉瑤:“姐姐,若是我有法子讓孟常待與姐姐相見,姐姐會如何?您想見他嗎?”
很顯然,玉瑤并未料到我竟說出這樣一句話來,她睜大了眼睛,疑惑地看着我。知道我不是玩笑後,眼睛不由得一亮,竟是這幾日從未見過的潋滟。
随後她的眼神卻漸漸黯下去。
最後她垂了眼,苦笑道:“如今他是春風得意,我是殘花敗柳,還怎能相提并論?莫說是人多眼雜輕易見不着,便是得見了,可讓人說什麽呢?”
看玉瑤沒有拒絕,我知她已動心,便勸道:“自古以來,只有那民間女子才講究什麽從一而終。您讀的書多,更該知道年輕公主獨自一人的并不多見。
再者,又不是讓姐姐與那孟常待如何如何,只是相見一面,敘敘舊情罷了。
除非您今後不再适人了,不然若真等皇兄為您選了夫婿,到那時再要相見,怕真是難了。”
玉瑤驚道:“妹妹可是聽到了什麽風聲?”
我搖搖頭:“如今父皇剛剛回來,朝中事物繁多,皇兄自然沒這個閑空。可若是哪一天太後、皇後的想起來,怕是您的終身也只是朝夕之間就能定的。”
看着玉瑤的臉紅一陣白一陣,我心中暗罵自己:玉虎啊玉虎,你也太過分了些,你要試文博,又何苦拿玉瑤做文章?她本就是個可憐人,你還要折騰她嗎?
想到此,我又道:“姐姐,我是适才見姐姐眼中有淚,疑心姐姐哭過,又想着姐姐既然回來了,姐姐的終身也該早做打算。這才胡亂說了這些,姐姐莫要怪我莽撞。
話說回來,這些事我也不太懂,就像您說的,人多眼雜的,萬一傳了出去,終是不好聽。
姐姐就當我沒說罷……”
話音未落,卻見玉瑤立了起來,她認真地看着我:“玉虎,從前在宮中時姐姐待你可好?”
我點點頭:“只有姐姐不取笑我,不将我另眼相待。”
玉瑤又問:“那姐姐若是說想請你助我,助我與道遠相見,助我與道遠破鏡重圓,你可願意?”
我是被玉瑤的這句話給說愣了,半晌才道:“姐姐,孟常待如今已有妻氏,幾個月後還要添子的,姐姐不知道嗎?”
玉瑤笑了兩聲:“那又如何?這世上怕只有我才最懂狀元郎的心思。”
我不由得暗自咧嘴:玉瑤這副神情如此陌生,與她楚楚可憐的樣兒一點也不相同,我莫不是搬了石頭砸自己的腳?
八九章 見情郎(PK票加更)
更新時間2013-10-24 14:33:02 字數:2650
八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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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