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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舊的。
我在心裏嘆了口氣,心道:端王還總是怨恨世事不公,總是怨恨自己當不上皇上,就他這樣的胸襟氣度,危難之時置衆人于不顧,自已先登船走了,又有誰會替他賣命?
氣惱歸氣惱,可眼前這些人總要顧着。便忍了氣,吩咐苗傅督促着,莫使一個人落了隊。
誰知苗傅卻道:“大長公主,咱們船少,又舊,裝不下這麽許多的人。像這些宮女們,就別帶了,能不能平安到洪洲不說,沒的成了拖累。”
說實話,苗傅的話卻是有理,可我卻狠不下心來。金人暴谑,在開封時,不知多少好人家的女兒、多少美貌的宮女遭了毒手。如今若是不管她們,将她們扔在這越洲,那她們還焉有活路?即便不是被金人糟蹋了,也要被當地的強人地痞糟蹋。
她們雖不是富貴人家的孩子,可也都出身清白,平日裏在宮中也是常見的,我又怎麽忍心?
想到這,也不管苗傅說什麽了,直接吩咐楊承嗣,讓他安排這些宮人都上我的船。
饒是這樣,也不免有人哭哭啼啼,一會兒掉了鞋子,一會兒失了包袱,一會兒丢了釵钏的,好不鬧人。
鬧騰了好半日,終于都上了船。
待安頓好了皇上衆人,我由苗傅陪着在船上巡視。這些禦龍衛倒還好,只是随船的宮人有許多是從北邊來的,從未坐過船,加上江上有風,船在江面浮動,竟有不少暈了的,有的甚至跪在地上嘔吐不止。
苗傅嘴上不說,我也知他心中定是腹诽,也沒法了,苦笑一聲進了倉中休息。
船行了有一個時辰,苗傅來報,說快到落星寺了,問是否要在寺前停留一晚,明日再啓程。
我本是想早到洪洲早安穩的,可看看了倉裏的皇上,大概是有些暈船,小臉臘黃臘黃的,太皇太後的神色也不好看。便吩咐下去,要在落星寺歇一晚。
消息傳開,宮人們十分雀躍,竟争相到船頭上來眺望。
尚卿她們如此,嘆道:“這些宮人們在宮裏還好些,這回出來了,真是一點規矩也不講了。倒難為您還忍着。”
我苦笑一聲:“時局如此混亂,人人自顧不暇,還講那些規矩做什麽呢?”
話音未落,只覺身子一沉,不自主的就像窗邊沖過去,還好尚卿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了我。饒是這樣,她也沒站立住,我倆個硬生生地跌坐到了地上。
還沒等我們兩個起來,就見香錦與承嗣一前一後跑了進來。承嗣這時候也顧不得男女有別了,一把拉起我急聲道:“大長公主,咱們的船要沉了,快随我走……”
我随着承嗣一邊住外跑,一邊喊:“護駕,快護駕!”
百三三章 歷磨難
更新時間2013-12-7 11:20:24 字數:2423
百三三章歷磨難
楚人在邊境上不敵夷人的骁勇善戰,在水上特別是在造船上卻是十分的擅長。民間的客舟長可達十餘丈、深三丈、闊達二丈五尺,載客二百餘人。像我們乘的這種禦制的龍舟,船體巍峨高大,樓閣聳立,結構堅固,一行能載五六百人,莫說是行在江上,便是遠航也是無憂的。
可今日這是怎麽了,怎麽剛行不過一個時辰,就要沉了?
船舷上原本挂着的幾只小船被放了下來,原本此時該出現在我面前,保護着皇上衆人登上小船的苗傅并沒在眼前。
承嗣順手抓過來一個往船頭跑的待衛,也沒問清原由。
我咬碎了鋼牙,對承嗣道:“別管我,先去顧着皇上要緊。”
承嗣看了我一眼,對我身後的香錦道:“照顧好大長公主,你們也要一切小心,我稍後就來。”說着轉身又進了船倉。
正在這時,卻見苗傅趕過來,他急道:“大長公主,船上人太多了,禁不住,眼見就要沉了,您快随我上小船罷。”
我強壓心中的怒火:“皇上、太後還在倉裏,本宮如何能先舍下他們?苗都統,速速救駕!”
苗傅一跺腳:“刻不容緩啊,大長公主。船上全亂了,卑職适才命人将小船放下了,就有那待衛、宮女不管不顧往下跳,卑職砍殺了幾個才奪下來一條。您快随我走,皇上那裏我已派人去了。如今想是已上了小船了。”
苗傅說得不錯,眼見的大船一點點沉下去,船上哭爹喊娘的亂做了一團。人多救生船又少,這個時候,争命要緊,哪個還管什麽皇上不皇上,哪個還管什麽主子不主子,一個個都恨爹娘少生了兩雙腿。
衆人都往甲板上擁來,潑了命地住小船上跳。有的跳歪了,落入江裏,撲騰幾下就沉了底兒,有的雖已跳上小船,可又被那身強力壯的給推入江裏,也有向前拼命擠被砍殺的,也有不幸跌倒在地被踩死的……
苗傅護着我到了甲板上,卻不見衍兒與太後衆人。他催我上船,我卻不肯。
此時此刻,若我只顧着自己先逃命,那事後我又有什麽臉面見九哥,我又有什麽臉面見衆朝臣?
我命苗傅去尋皇上,苗傅卻并不動地方,只說情況已失控,求您快上船吧,卑職已命人去救護了,吉人自有天相。
苗傅與端王穿一條褲子,正巴不得衍兒出點事兒才好,如今有了這樣的機會,他又怎麽會舍身去救?
我冷哼一聲,也不答話,提了裙子就往回走。
後面尚卿與香錦緊緊跟着,從慕園帶來的幾個待衛替我在前頭開路。
我心裏冷笑:苗傅果真沒有跟過來。
穿過慌亂的人群,好容易到了倉門口,卻不見承嗣與皇上。衆人立在原處喊了一番,還是香錦眼尖,順手一指,原來卻見承嗣抱了皇上正在樓閣上向下望。
我們使勁兒朝他揮手,他倒也看見了,一縱身便躍了下來。
我問他:“太皇太後與太後呢?”
承嗣道:“還在房中,卑職怎麽勸也不肯出來。說什麽命該如此,便是死也要死得從容些。”
我忙吩咐身邊的待衛:“去兩個人,将太皇太後與太後請出來,若她們還是不肯,就說我說的,連死都不怕,還不敢活嗎?就是拖也要将她們拖出來。”
待到太皇太後與太後被待衛們請出來時,船板上竟然安靜了許多,沒有了适才的擁擠與吵嚷。
這時,我們才明白過來,原來救生的小船都劃走了。
整艘大船上一陣陣絕望的抽泣。
那些沒上得了小船的便跑過來,跪到我眼前:“大長公主,救命啊,救命啊。”
我高聲喝問:“苗傅何在?”
“苗傅何在”?
卻沒人應。
便有待衛回到:“卑職親眼見苗都統上了小船,走遠了。”
話一說完,又是一片哭聲。
我只得安慰衆人:“莫要害怕。皇上此行,共有二十五只龍船随駕,咱們的船不好了,本宮已命人發了信號,別的船上的人見了都會來救的,大家少安毋躁,耐心等待便是。”
此時承嗣來到我跟前,低聲道:“大長公主,卑職奪下一只,就在船尾,咱們悄悄地上船罷。”
我點點頭,低聲道:“你安排請皇上先上,我随後便到。”
話音剛落,便有那沒上了小船的待衛道:“說什麽少安毋躁,您看看,這江面上可能看見別的船只?便是有,這樣的風,怕是想靠也靠不上來的。您倒是不怕了,早有人備下了小船,可咱們卻要眼睜睜看着送死嗎?”
我朝承嗣使了眼色,他轉身便護着皇上等人往船尾走,有幾個待衛見了,便吵嚷起來:“弟兄們,還有船,大長公主偷偷留給自己的。弟兄們,上啊,爹媽就給了一條命,平日裏替他們當牛做馬,大難臨頭,還等什麽呢?”
說着一窩蜂的便沖了上來。
危及關頭,任我再說什麽都沒有用了。
往日裏這些驕矜得意的禦龍衛們,往日裏這些将赤膽忠心挂在嘴邊上的殿前勇士們,一個個沖向船尾,只為争搶活命的機會。
我立在船板上高聲喊喝:“兒郎們,你們是皇上的禦龍衛,皇家日日錦衣玉食高官厚祿養你們做什麽?難道只為了在危難之時你們不管不顧争相奪命嗎?
你們的驕傲呢,你們的榮耀呢?
眼前只有一條小船,可納十人。船上這麽多人,又能擠上去幾個?皇上年幼兒、太皇太後又年老,孤兒老婦的,你們忍心嗎?
今日我梁玉虎在此應承,若日後回了臨安天下太平了,我定好好照料諸位兒郎的家裏,再為諸位兒郎立碑樹傳。”
聽得這話,有人猶豫了,也有人不管不顧,依然沖過去。
還好有我從慕園帶來的衛待,還好有承嗣等人。
他們把守住小船,對着那些沖過來的人一陣砍,這一波終是停了下來。
尚卿趁亂拉着我到了船尾。
我也顧不得許多,一縱身跳了下去。
也只片刻工夫,有那明白過來的待衛接着沖将過來,承嗣将繩子往下一扔,最後一個跳了進來。
随着小船的劃動,身後待衛們落江的聲音、叫罵聲、哭鬧聲越來越遠了。
我顧不得難受,忙向四周看去,天色漸漸黑了,茫茫一片,竟連個船影也不見。
我問承嗣:“這可如何是好?”
承嗣亦是沒有法子,卻安慰我:“不過是天漸黑了,又有些陰天,風也大,那些船才靠不過來。您放心,适才卑職已命人發了求救的信號了,他們定能看見的。”
我看了看皇上,那麽小小的孩子,長在深宮的,哪裏受過這樣的驚吓?一張小臉又青又黃,只偎在太後懷裏不肯探出頭來。
再看看衆人,一個個灰頭土臉發亂釵松,哪裏還有當初那種從容尊貴的樣兒?
我嘆了口氣:“終是我的不是。我原是可憐那些宮人,怕她們留下受磨難,這才讓她們上船。沒想到為了這一百多人,竟連累得船上其餘的五百多人喪了命。我這哪裏是幫她們啊,明明是害了她們。”
衆人見我如此,又是一陣安慰。
我穩了穩心神,也不再多想。相比死去的,活着更要緊。
百三四章 赴洪洲
更新時間2013-12-8 16:41:00 字數:2157
百三四章赴洪洲
承嗣是個好的,見事情不妙,早早命人備了水和吃食。
只是天色漸晚,這江面上一片茫茫,讓人到哪去呢?
衆人商議了一番,只說別無他法,只能向前。
我聽了亦是覺得有理,承嗣與其餘幾個心腹的待衛便劃起水來。
也不知行了多久,香錦眼尖,看到前頭似有亮光。
衆人一看,果然。
這手底下便加緊了,朝着亮光劃過去。
離得近些了,漸漸看得清,是艘官制的龍舟。
船上的人也似是發現了我們,逆着風朝我們駛過來。
船到眼前,便有人喊話:“那一小舟上是何人?”
承嗣便立起身上答道:“大長公主府外直楊承嗣。”
船上人聽了忙又問:“可知皇上與大長公主下落?”
承嗣不知船上何人,低聲對我道:“卑職看着倒像是虎翼的水軍”。我點點頭:“小心些,問問他們是誰?”
承嗣得了命令便道:“不知船上的是哪一位将軍?”
這人便道:“虎翼水軍指揮鄭指揮。”
承嗣想了想,又問:“可是鄭秀?三月一臨水殿前奪标拔了頭籌的?”
“正是。”
我聽得這話,心裏一松,朝承嗣點點頭,承嗣便喊道:“皇上與大長公主俱在舟上,還請鄭指揮前來接駕。”
待鄭秀親自領着人接我們都上了大船,我這一顆懸着的心這才落下來。
我問鄭秀:“随行二十幾只龍舟,怎麽只有将軍的船來救駕,其餘的呢?”
鄭秀沉吟了一番,這才道:“有的走得快,快是沒看到求救的信號,有的是見了,可回來是逆風,又加上天黑有霧,确是不好行船。還有的,還有的碰上從禦船上逃出來的待衛,只道是救生船少,怕皇上與您是兇多吉少,所以也不肯前來……”
我又問:“那其餘諸大臣,便沒有挺身而出的?”
鄭秀嘆了一聲:“大長公主,您可聽說過‘秀才遇見兵,有理說不清?’諸位大人都是讀書人出身,哪裏就使得動這些握着刀把子的武将?”
我點點頭,問他:“那鄭指揮為何冒險而來?”
鄭秀正色道:“仁皇帝與卑職有知遇之恩,只是卑職人卑微,無從報答。今日皇上正是用人之際,卑職縱是萬死也不懼,何懼什麽冒險?”
我起身拍手道:“好一個縱萬死也不懼,鄭指揮,請受我一拜。”說着便對他福了福。
鄭秀見此,慌了手腳,忙将身子偏了,卻又不敢來扶我,只得又重新跪了,連稱折煞了。
我忙将他雙手扶起,這才道:“若不是指揮忠勇,皇上與我等,都要葬身魚腹了。”
我問鄭秀,可知那二十三只船現在何處?
鄭秀道:“應該是在落星寺。”
我點頭道:“那咱們就去落星寺罷。”
待駐紮在落星寺謝杏林、梁士吾等人看見我抱着皇上安然從船上下來時,不由的老淚縱橫,跪伏在地上以頭觸地,哭道:“老臣無能,眼睜睜看着皇上遇險卻無能為力,還請皇上降罪。”
我忙命人将這一班臣子扶起來,泣道:“能追随皇上而來的都是心向皇上的忠良,皇上與我心中十分感念。若沒有諸位,誰來輔佐皇上坐龍廷?今日之事本是天意,幸得皇上無恙,太皇太後、太後亦只是受了驚吓。諸位還請安心才是。”
安頓好了皇上與太後,承嗣進來對我低聲道:“卑職适才見了苗傅等人,您看該怎樣處置?”
對于苗傅,我是深恨的,他的心在端王那裏,對九哥、對衍兒沒有半分做臣子的情分,關鍵時刻又不顧皇上棄我們而去,這不論放在哪兒說都是個死罪。
可若真要治他的罪,我又有些忌憚。如今禦龍衛上上下下,全是他的心腹,皇上與我還要指望着這些人保我們去洪洲呢,若是将苗傅處治了,他手底下的人又豈能甘休?
正左右為難之際,有人報皇叔與與謝相公求見。
我忙道了聲請。
待兩廂見了禮,士吾輕聲道:“适才與謝右丞商議,覺着今日之事太過驚險,也是臣等失職,才使皇上與您身處如此險地。我們的意思,鄭指揮是個忠義的,從此可否請他負責皇上與您的安危?”
我沉吟道:“鄭秀屬虎翼水軍,皇上的安全歷來是禦龍衛的職責,若是這樣,名不正言不順,苗傅那裏,怕是要有什麽想頭。”
謝杏林還好,士吾聽了卻是氣不打一處來,他道:“那苗傅身為禦龍衛都統制,危急時刻不說舍身救主,卻自已逃了。似這樣的人,不說誅連九族還是皇上仁厚,怎麽還怕他?”
我問謝杏林:“謝相公,依你之見呢?”
謝杏林想了想,這才道:“皇叔的意思老臣深以為然。只是這苗傅盤踞禦龍衛多年,上下都是他的爪牙。若咱們将鄭指揮調進禦龍衛,怕他是孤掌難鳴。再者,鄭指揮國虎翼軍中頗有些威名,于其在禦龍衛受氣,不如在虎翼軍中有番作為。”
我點點頭,謝杏林說得正合我意。
我道那就依然還由苗傅負責皇上的随待,鄭秀救駕有功,榮升虎翼副都指揮,着他領着虎翼軍伴駕。
事情就這樣定了下來,第二日衆人登船離了落星寺,直奔洪洲。
一路匆匆忙忙曉行夜宿,這一日終是到了洪洲地界。
可我們剛下得船來,就聽得當地的知州趙無咎來報,說金人前幾日已離了揚州,知皇上與端王分兩路南遷,便也分兵兩路追來。還揚言要生擒皇上、生擒大長公主!
衆大臣聽了這話無不驚駭。士吾問趙知州:“金人在揚州可曾劫掠?”無咎苦笑道:“何止劫掠?殺人放火無惡不作。臨離時一把火把個揚州城燒了個幹淨。”
我聽得這話,一擡手便将手中的茶盞摔了個粉碎,士吾等人亦是頓足捶胸。趙無咎道:“眼見得洪洲兵少城低,也不是久留之地,大長公主,您還是同皇上速速南行罷。”
原想在洪洲好好歇歇,結果,匆匆只住了一晚,我們便又上了船。
百三五章 受落魄
更新時間2013-12-9 12:50:48 字數:2349
百三五章受落魄
沿江而下,洪洲再往南便是吉洲。
因為是在船上,後方的消息便不那麽及時。
這一日夜裏好容易到了吉洲,剛想要下船休息,喘口氣,卻收到了金兵已到洪洲的消息。
洪洲離吉洲很近,若是騎馬也只要半日的工夫。
衆人喘息未定,只得連夜再向南去。終在天亮時到了太和縣。
船靠上碼頭,船上的兵士下來取水取食。我則與衆人商議往下的路程。
衆人坐在倉中,個個面上都十分的愁苦。
我問大家:“是繼續走水路,還是棄舟登岸,走旱路?”
見謝杏林不語,士吾道:“依我看,還是走水路。還是那句話,金人不慣使船,即便是在後頭追着,只要咱們一直在江上不上岸,他們也拿咱們沒法子。”
我看向謝杏林,謝杏林卻并未回答,只是道:“大長公主,落星寺之事,沒了的兵士、宮女、內待,加起來也有六七百人,這雖是意外,可到底讓人有兔死狐悲之感。
如今後頭又有追兵,前路又是漫漫,咱們連個明确的方向也沒有,老臣說實話吧,兵士們怨聲載道,若咱們再一味的沒頭腦地向南去,怕是沒叫金人捉住,倒讓自己給吓破了膽了。”
聽得這話,我倒吸了一口冷氣,問士吾:“皇叔,有這樣嚴重?”
士吾雖未點頭,可卻也未反對。
那麽說,這竟是真的了。
我忙問杏林:“依謝相公之見,咱們該如何呢?”
謝杏林道:“正是不知如何是好,老臣才着急。可咱們對底下的兵士們總得要有個說辭,這樣才好讓他們安心。若人心不穩,誰還來替咱們賣命?”
我嘆了一聲:“如今咱們兩手空空,皇上又年幼,便是拿将來的高官厚祿封妻蔭子來許諾,誰又能信呢?”
話音未落,卻見守在外頭的承嗣進了倉,他也顧不得失禮,對我道:“大長公主,大事不好了,這船上的船夫頭子帶着手底下的船夫都跑了。”
我立起身來:“怎麽說?”
“船夫們原只說上岸上透透氣,誰知三三兩兩的都往遠處走,待到咱們看出不對勁,要攔時,他們竟一聲呼哨,都跑了……”
“苗傅呢?叫苗傅帶人将這些船夫都捉回來。”
“卑職适才去找,卻并未找到,只見鄭指揮倒是在外頭攔人,只是他人手有限,怕也攔不住幾個。”
我忙出得倉來。
只見整個碼頭亂成一鍋粥。
有那機靈的船夫早已跑得沒有蹤影,有那腳步慢的也是緊往城裏藏,有的來不及的便直接跳進了江裏,便是有那被捉住的,索性和兵士們打了起來,趁着亂奪路而走……
局勢混亂,情勢危急,我真不知該如何是好了。
只得命人去找苗傅。
過了一會兒苗傅沒找來,卻得着了苗傅帶了禦龍衛近八千人離了龍舟退進太和縣深山的消息。
我急登上了樓船的最頂層,向下一看。
可不是,這些往日裏驕矜自負的兒郎們,這些以誓死效忠皇上為榮耀的禦龍衛們,頭戴紫巾,身穿軟甲,就這樣争先恐後地跳下船去,棄皇上與不顧,棄禦龍衛的榮耀與尊嚴與不顧,竟擡腿走了。
我看得立在岸上指揮衆人的苗傅高聲斷喝:“苗傅,你身為禦龍衛都統制,不顧皇上安危,棄皇上而去,這是你做臣子所為嗎?”
苗傅立在岸上的高處,遠遠地看向我這個方向,他的臉色晦暗不明,只見他當胸向我抱了抱拳,這才高聲道:“大長公主,不是我等沒有情義,只是大難臨頭,連朝廷都危如累卵,更何況我等?苗傅不才,也要為手下兄弟們想想。大長公主,您多保重,苗某就此告辭了。”
說罷跳将下來,彙入人流之中。
看着如潮湧的禦龍衛,我猛然想起一件事來,忙喚承嗣:“你也別攔他們了,叫上從慕園出來的心腹,将船上的財物看管起來,莫讓人搶了去。”
承嗣領命下去了,我卻只覺得心驚內跳,難是平靜。
便去了衍兒的房裏看他。
衍兒正睡着,太皇太後與太後圍坐在一旁正長籲短嘆。見我進來,忙問我情況如何。
我怕她們擔心,不忍将實情相告。只說情況還好,還能控制。
母親苦笑道:“我兒不必瞞着了,咱們都長了眼睛,眼見得外頭如此混亂,又豈是咱們能制住的?”
我叫了聲:“母親……”
母親笑了笑:“那日在落星寺已然是撿了一條命了,這些人的所做所為也早就看清楚了。要走就走吧,不然還指望着他們為咱們出力嗎?”
我低聲道:“可是母親,他們走是不要緊,卻順手拿走了不少東西。原本咱們那艘船上的財貨就已沉入江底了,如今再被這些人拿了去,咱們,咱們往後可怎麽好啊。”
母親搖搖頭:“以前你的外祖母總是對母親說‘享多大的福就要受多大的苦’,母親還只是不信,如今看來,确是如此。那些銀錢都是身外之物,只要咱們都好好的,別的就随他去吧。”
我看了看太後與衍兒,道:“只是苦了皇上。”
太後到底年輕,不比得母親沉着,她紅着眼圈道:“吃些苦倒不怕,怕的是不知道往後的路該怎麽走。妹妹還是想想法子罷,眼見得沒了使船的人,沒有待衛們,咱們這往後可要去哪兒啊。”
是啊,船夫沒了,待衛也所剩無已,這往後的路該怎麽走啊。
待一切平靜下來,鄭秀清點了人數,算上未走的大臣、我從慕園帶來的待衛、鄭秀所領虎翼水軍、宮女、內待,原本一萬多人的隊伍,竟剩下不過三百人。
我們離臨安時所攜數百萬金帛珠寶,或落入江底,或被劫掠或被盜走,已然是囊中空空了。
屋漏偏遭連夜雨,正是一愁莫展之時,又傳來了金人已離開洪洲,乘船趕向太和縣的消息。
事态緊急,坐船已然不可能了,只能是棄船登岸。随行的洪洲知州趙無咎熟悉此處地理,他建議衆人抄山路去虔州。虔州山多,藏這幾百號人是容易的,再者金人不熟悉當地地理,我們行動起來也是方便。
說走容易,真行動起來卻難。
既然是山路,定然是崎岖的,兵士們還好說,可苦了這些在臨安養尊處優的臣子與宮女們。
此時我所帶的財物已然一空,又要為皇上和年老的大臣們雇轎,又要應付當地這些坐地起價的轎夫,真是焦頭爛額左右為難。
好在太皇太後和皇後還有些體已的首飾是随身帶着的,這時候也講不了許多,便拿出來,充了轎資。
百三六章 求援救
更新時間2013-12-10 12:17:27 字數:2328
百三六章求援救
臨行之時,我将尚卿、承嗣、香錦三個叫到了我面前。
看着他們三個灰頭土臉的樣子,我心如刀絞。
尚卿與承嗣知我有事要說,也不說話,只是等着。
香錦卻是紅了眼圈,輕聲道:“您有什麽事就吩咐罷。咱們不比那些禦龍衛,咱們是生生死死與您在一處的。”
我聽得這話,鼻子一酸,強忍着沒讓淚落下來。
我輕聲道:“事态緊迫,你們也都知道,我就直說了。咱們總這樣沒頭蒼蠅一樣亂飛亂撞的不行,誰知金人要追到什麽時候是個頭?我也和幾位大人商量了,覺得總要想個法子讓人牽住金人的腳才好。”
說罷,我對尚卿道:“你即刻去湘洲找趙佩芳,請他領兵來救駕。若是路太遠,哪怕想法子牽制住金人也是好的。”
尚卿點了點頭,說道:“定皆盡全力。”
我心中稍安,又對承嗣道:“你可帶着香錦去找杜氏兄弟。杜大的夫人原是我的婢女,與我情深義重,你亦請他前來救駕。”
聽得這話,承嗣還未應聲,香錦又是一陣抽泣,她道:“這樣的事由楊外直去就行,您還讓婢子去做什麽?您身邊也就咱們三個是親近的,咱們都走了,還有誰照看您呢?婢子不走。”
我搖搖頭:“傻丫頭,那杜氏兄弟與承嗣并沒什麽交情,若你不去,他們便是認得他是我府上的,可到底來不來還兩說。你要去了就不同了,你原在蔡地就與他們兄弟有舊,你和香凝又親如姐妹的,這樣勝算就更大些。”
我頓了頓,對承嗣道:“我早就有心要為香錦擇一門好親,心中也早就屬意于你,只是時局不穩才遲遲沒能辦。如今離別在即,我與尚卿給你們做個見證,你們就此結為夫妻,如此路上也方便行事。再者……”
“再者,若真有什麽不測,尚卿,你便去投奔你表兄,承嗣,你與香錦也莫再回來了……”
此話一出,莫說是香錦,連尚卿與承嗣都落了淚,尚卿道:“您把咱們看成什麽人了,難道只能同富貴不能共患難嗎?我還想着追随着您立一番功勳,到時您名垂青史,我也得一個忠義的名聲呢。”
承嗣亦道:“卑職雖說不上是赤膽忠心,可也絕不是苗傅那樣的人,這種各奔前程的事,是做不出來的。”
我點點頭:“知道,我知道你們都是好的,我知道你們對我的情義。因此這樣危難的時候別人都不頂用,也只有你們能助我一臂之力。我不是不讓你們回來,我是說萬一,萬一我們落到了金人手裏,你們好歹也要為自己打算。
放心,我命大着呢,怎能輕易讓他們得了去?
你們快快上路吧,好歹也要搬得兵來。”
他們聽我這樣說,不再多話。
承嗣與香錦兩個給我磕了三個響頭,又與尚卿告了別,一轉身便走了。
尚卿見他二人走了,悄悄問我:“您讓咱們去搬兵,是該如此的。只是遠水怕解不了近渴,您何不再着人去李将軍處求援?”
我看了尚卿一眼,沉吟道:“他被另一支金人牽制,怕是無暇分心。再者,端王雖面上不說,可心裏巴不得皇上出些事,如何他才好名正言順,你說若明睿便是真能趕來,他肯嗎?”
“難道他便為了端王,眼睜睜看着您……”
我轉回頭,認真的看着尚卿:“尚卿,天下大事與兒女情長有時是很矛盾的,連我都知道這其中的取舍更何況是他?我之所以不去求他,既是不想,也是不願,我不願他為難,我不願他在權柄與我之間來回輾轉。
對百姓而言,不管是誰做皇帝,只要讓他們安安穩穩能過日子就好,對宗室而言,不管是九哥還是十二哥,反正都是梁氏子孫,也沒什麽關系。對臣子而言,一朝天子一朝臣,也無非是重用或閑置。
可對我對明睿來說卻不是這樣的,若端王得了天下,他們自然是權傾朝野,若是九哥再得了權,他們就死無葬身之地了。
因此,不到萬不得矣,不到山窮水盡,我不想,也不舍得讓他為難。本就是南轅北轍的事情,何苦把他放在火上烤呢?”
尚卿聽得這話,嘆了口氣:“只是苦了您了。”
我卻搖頭:“說不上苦,有人需要我,有事要我拿主意,我只覺得肩頭的擔子重,怕一時再犯像落星寺那樣的錯兒,夜裏睡不着覺倒是真的。”
尚卿見我如此,也不再多說,只道:“我這就離開,從此您還是着男裝吧,行動起來也方便,也省得讓人看見生出事來。”
我點點頭,目送尚卿離開。
他們一走,心裏到底是空落落的,兩行清淚怎麽也止不住,無聲的落了下來。
因為是逃難,自然不敢走好路,也不敢大白天地行走,只能撿夜裏或是天未亮時起程。
山路颠簸,人坐在轎子裏十分難受,就更不用說只靠兩條腿走路的。便有那宮女走着走着,站立不穩落入深澗的,也有那兵士走着走着,便溜之大吉的。
至于被拐走、被擄去的宮女更是許多。
等到了虔州原本近三百人的隊伍只剩下一百餘人。
原指望到了虔州能好好歇歇,誰知這晨的府庫資財早被饑民亂兵搶掠一空,當地的知州、通判早已逃走。
我們一行,雖有皇上、有太皇太後、有太後、有大長公主,有文武大臣和一般兵士,但流落到此,卻也如饑民一般,無人招呼,無人接待。無奈,只得在破敗的州衙暫住。
手裏沒有銀錢,肚裏沒有熱食,怎一個凄惶啊。
幸得趙無咎熟悉當地民情,出面與當地鄉紳商量,才得了些銅錢供奉。
原為以得了這些銅錢便可買米買菜燒湯做飯的,卻不料因着局勢混亂,市面上已不再認這些銅錢了,只有黃白之物才能流通。
負責采辦米糧的內待們原都是宮裏有頭有臉的,雖落魄至此,可那多年來養成的驕矜之氣還在,見拿在手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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