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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裏還拿着幾只青梅。

他今晚穿了一件墨綠的團花袍子,着絲履。腰裏松松地系着玉帶,左邊挂了件金三事兒,右邊是只雙魚的玉佩。

神态閑适,舉止灑脫,若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哪家風流不羁的公子。

他這個樣子,讓我有些恍惚,仿佛從前的時光一下子回到了眼前。仿佛這一個月來橫亘在我倆人之間的生分、疏離早就随風散了。

我的眉毛便立了起來,嗔道:“放着好好的門不走,偏偏跳這窗子,堂堂大将軍,真愛這些偷偷摸摸的調調兒。”

謙父聽了也不生氣,立在原處道:“若不是如此,怎能看見你在做什麽?你坐在這一堆帳幔、釵環間,可比坐在朝堂上時可愛多了。要不是見識過,就您那副冷若冰霜的樣兒,怕哪個少年也不敢向前湊。”

“李謙父,你別在這得便宜賣乖,年紀也一把了,還充什麽少年。也就是本姑娘憐惜你,不然……”

話未說完,謙父已走至我身前,低聲問我:“不然又如何?”

“不然,讓十二哥給你找個厲害的,時時刻刻管着你,從頭到腳看着你,讓你連北都找不着,看你還總這樣欺負人。”

謙父拉了我的手,嘿嘿笑了兩聲:“虎,你看我還欺負過誰,我還逗過誰?不過是打心眼裏稀罕你,覺得你一動一靜一颦一笑沒有不可愛的,這才要做出些事情來招惹招惹。”

聽得這話,我心裏歡喜,面上卻不帶出來,只道:“眼見得婚期在即,你也莫再來了,如今我與母親同住,若讓她知道一點風聲可丢死人了。”

謙父笑道:“這都怨欽天監那幫吃閑飯的,說什麽近幾月內都沒有好日子,非得等到七月。

前一陣子,心裏、手裏有許多事做,也不覺得什麽,如今大事成了,也不用日日再費心籌謀,這心裏就像長了草一般,就盼着能早點與你成親。

白天還好,一到夜裏,形單影只的,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

謙父邊說,邊用手扶了我的肩頭,與我雙雙坐到了羅漢床上。

望着與我如此親昵的謙父,我有些困惑,這是什麽情況?前幾日待我還那樣冷峻,怎麽一轉眼,就又好了?

正想着,不想他那只手已經到了我腰間,我心裏一緊,立即捉了與他道:“別忘了你說過的話。”

謙父正興濃,聽我說了這一句有些不解,便問:“哪一句?”

我紅了臉,啜啜道:“你說過,有些事定要等成親時才……”

謙父一聽,不由大笑起來。我慌了,忙上前捂住他的嘴,怒道:“這麽大聲,你怕別人聽不見嗎?”

謙父好一會兒才住了笑,用手輕拍着我的臉道:“傻姑娘,你怎麽這麽傻喲……

你放心,知你是守禮之人,我又豈是那輕薄子弟?

只是這三個月也太難熬了些,你總要給我吃些甜頭吧。”

見我只是低了頭不理,謙父又笑道:“你別去年長高了些,人也更窈窕了,不像以前,上下一般粗細,抱在懷裏倒像抱着根棍子……”

“李謙父!”

“好好,我說錯了,你不似棍子,你便比那月宮的嫦娥還要美貌,如何?”

雖是玩笑話,可我聽得這一句心裏不禁有些莫名的不祥之感,我問他:“若我是嫦娥,那你又是誰?後翌嗎?”

謙父一愣,随即笑道:“後翌是個傻的,誰做他,要做我也要做月宮裏的吳剛,雖是生生世世不停的伐樹,可到底是和嫦娥在一處的,日日也能見着。”

謙父兀自說着,忽見我神色不對,便問道:“好端端的,又怎麽了?”

我搖搖頭:“也說不上,只覺世事難料。我原是皇宮裏最不受待見的十四公主,你原是劉後的外甥先太子的表兄,最是得意不過的,若是沒有金人,沒有這場仗,咱們如何能走到一處?

想我的命運也不過是被人随便指給了誰,或是去和親,想你如今或許也正與張氏過得好好的。

只是因為這場仗,讓咱們有了交集,你用血汗功勞贏得了衆人的敬重,我用運氣薄了個貞敏的名聲。

明睿,以前我還不解,既然人人都知戰事勞民傷財,民不聊生,戰火所到之處幾乎是寸草皆無的,可為何還有人熱衷于此。

如今我到有些明白了。

當我抱着當年萬歲坐在禦座之上,接受百官朝賀,當我看着一條條政令經自己的手發出去,特別是當我見識過望京閣那些威武的将士們,我就明白了。

是利益與權力。

九哥退位之時,我不是不怨你的,孟氏回鄉之時,我不是不怨你的,甚至那些朝臣對我的不滿非議我也把它都歸結到你的頭上。

你一定是感受到了,不然不會與我生分起來。可我當時真的是轉不過這個彎來。

你與我九哥,我都希望你們好。我既不想讓你受到傷害,也不想讓九哥受了別人的算計,你生死不明時我痛不欲生,九哥落魄時我亦是左右為難,明睿,你可明白?”

百二九章 進河北

更新時間2013-12-3 17:30:52 字數:2317

百二九章進河北(補12月1日的更)

謙父聽到這裏,原來随意的神色漸漸斂了起來,他鄭重道:“虎兒,我明白,我都明白。你對人從來都是實心實意的,更何況曾護過你幫過你的仁帝?你放心,如今大事已定,父親與我的意思,皇上還小,我們自當盡臣子的本分,不會有別的想頭。”

聽得這話,我心裏稍安,便又問:“可若是十二哥有別的念頭,欲取而代之,你又當如何?”

謙父想了想,這才道:“就像你适才說的,世事難料,以後的事誰說得準呢?如今我應你必不會幫端王,你也未必信。若我拿些別的話來哄你,我心裏也不願。

我只能說一切都要看情勢如何。”

見我深思不語,謙父又道:“這些事難以預料,我不好承諾什麽,可對你,我卻是敢肯定的,不管發生什麽,我但凡有一口氣在,都不會舍棄你。從前是這樣,以後更是,你就放心罷。”

聽得這話,我擡頭問他:“既然說不舍棄我,那前一陣子為何對我那樣冷峻?那今日又為何這樣親近?”

謙父笑着将我擁入懷裏,在我耳邊輕聲道:“有了那樣的事情,你又不是一般女子,我不能确定你對我是個什麽态度。因此也不想輕易就被你将心事看了去。

如今咱們的事都定了,再無更改,我知你心向我,我還端着什麽呢?”

時值暮春,氣序清明,有風從窗外只進來,将輕薄的幔帳層層吹起。

我窩在謙父懷裏,聽着他說着細細密密的情話。謙父身上有股男子的味道,混着衣裳的熏香,讓人聞着踏實又燙貼。

我的心便如這紅羅的幔帳一樣,雖飄飄然然,卻又有所依從,是一種從未有過的歡喜。

我以為這就是天長地久吧,我以為這就是心心相印吧,所以當我得知金人撕毀和約大舉進兵,謙父又欲出征抗敵時,我的心再一次被揪了起來。

和靖元年四月,金主以楚國收留石抹為由分兩路進軍楚地。

朝堂之中,端王與我望着衆大臣的張張苦臉,亦是愁眉不展。

便有人提議,既然金主以石抹為由,不如将石抹獻給金主。

聽得這話,便有人反對,說欲加之罪何患無詞?金人一直對我國虎視眈眈,以前議和不過是因着國內大亂無暇顧及罷,如今也定是他們騰出了手來,又見我國新帝初登基,想趁着皇上年幼來得些便宜罷。

衆臣吵吵嚷嚷,議論紛紛,端王卻一語不發,只是看着李益,征尋他的意思。

李益清了清嗓子,終于表态:“我國剛歷戰火,本該是休養生息,無奈金人狡詐,屢次犯境。今朝金人敗盟,分兵兩路,一路寇燕山,一路寇河東。

接最新戰報,燕山諸郡皆陷,河北危急。又有忻州太守叛變,忻州、代州失守,如今已圍太原。”

一語剛落,滿座皆驚,适才還在議論要戰要和的大臣們一個個目瞪口呆,只把一雙雙的眼睛來看李益。

李益向着端王與我拱了拱手,又道:“為今之計,我欲讓明睿率軍拒河北之敵,再着人去解太原之圍。

咱們楚國可用之兵也有三十萬,臨安又有着長江天險,金人又不慣水戰,衆位大人倒是先放心,臨安一時半刻是無虞的。”

話雖這樣說,可衆人的臉色還是不好。

我雖歷過戰事,可這樣直接參與的還是頭一回,心中也是沒底。

待到衆人散了,端王留下李氏父子,問道:“姨丈,如今情勢可真如你适才所說,若是表兄一走,咱們又該做些什麽?”

李益看了看端王,又看了看我,長長嘆了口氣,這才道:“不瞞端王與大長公主,情勢實在不妙。老臣适才那樣說也不過是為穩定人心罷。

太原之圍或還不要緊,可河北一旦失守,那臨安便危在旦夕。

明睿此番便是要動身的,我的意思,咱們也要做兩手準備,萬一河北有了閃失,咱們沒有別的法子,惟有率衆臣子散之四方。

咱們可先準備舟船先将貴重的東西運到別處,若真有金人殺進臨安,咱們亦可乘船南下,越往南越是楚國腹地,想那金人孤軍深入,也支撐不了多長時間,等他們退時,咱們再回轉。”

我聽了心中詫異,問道:“老将軍,您不是說咱們有大軍三十萬嗎?便是一對一,也不輸金人,為何咱們要做這逃的準備?”

李益搖頭道:“實不相瞞,三十萬人數是不假,只是楚國許久不經戰争,除去少數嚴整的,餘下十分疲弊,毫無戰鬥能力。

再者咱們又已經了一回大戰,人員損失慘重,死的死,傷的傷,逃的逃。

如今許多州縣的守軍是招用的強盜,關鍵時刻未必可守,還有從各處招來的鄉勇,倒是有一腔子熱血,可沒受過訓練,也未必靠得住。

如今之計,也只能看明睿的。”

我坐在椅子上,望着對面的謙父,心裏一時百感交集,說不出話來。

家國危險之際,有這麽一個人能挺身而出,力挽狂瀾,這是多大的能力,這又是多麽的榮耀,即便是戰死沙場,即便是馬革裹屍,怕也是雖死無憾的。

可這個人是謙父,是我的謙父啊,我們還有幾個月就要成親了,我又怎麽舍得他奔赴沙場,我又怎麽不提心吊膽?

此時,我倒願意他只是個平常的人,每日從衙門回來,就在家裏守着我,或是春日觀花夏夜賞雨,或是團團圍坐吃酒烹茶。兩個人整日裏成雙捉對的,形影不離。

可他是謙父啊,是楚國的鎮國大将軍,莫說是平常女兒的情思,便是再大的事情,誰又能阻止他離開的步子?

去年,他說等他回來,我們就成親,結果卻收到了他中了暗箭的消息,卻等來了他的死訊。今年,他說成親就在眼前,他都等不及了,結果親還未成,他卻又要奔赴戰場。

我心裏不願意,不願意啊。

想到這,我脫口而出:“如今臨安情勢不明,更需要李将軍鎮守,若是李将軍去了河北,那臨安又托負給誰?”

李益看了我一眼,又看了看謙父,臉上似有些笑模樣,他想了想這才道:“有老臣鎮守臨安,又有苗統制助我,再者臨安內有禦龍衛,外有虎翼各軍,都是些好手,您大可放心。”

我放心,我哪裏放得下心,我哪裏又是擔心臨安的安危,我明明擔心的是謙父啊,可這話又該如何說呢,又如何說得出口呢?

百三十章 終托付

更新時間2013-12-4 17:55:18 字數:2393

百三十章終托付

救兵如救火,片刻也等不得。

我們四個人又計議了一番,終是商定後日一早由謙父領兵出征。

從宮裏出來,上馬車之前,我扭回頭,深看了謙父一眼。正好謙父與向我望過來,見我神情如此,便向我暗暗點了點頭。

我在外人跟前,極少這樣看他,可如今心裏有事,便也不再顧及,眼波在他身上轉了兩轉,終是無奈,嘆了一聲,上了車。

後日出征,謙父定是有許多的忙,我原不指望他夜裏能來的,确不想過了子時,他竟跳窗而致。

謙父臉色很深沉,沒有往常的那種随意。我披了衣裳剛要起身,他卻将我一把按住了。他輕聲道:“我還有事,不能多待,明日更是忙碌。只是有幾句話要囑咐你,你千萬要記住。”

我望着他,點了點頭。

他接着道:“我這一去,或許一月兩月,或許一年半載,總不好說。臨安有父親坐鎮我是放心的,只是如今局勢不妙。

那些守将平日裏話說得慷慨激昂,對付強人、百姓也頗有手段的,誰知金人一來,還未見個影子就望風而逃了。這才使得那些州縣被占,河北危急。”

我忙問他:“那你此番去可有幾番勝算?”

謙父道:“為今之計,不是要将金人趕出楚地,而是護住朝廷不受損失。金人陷城的事,是再也不能夠有了。

我走後,你要提早做好準備,越州、明州都有船只,金人不擅水戰,咱們的船又寬大,應該無事。”

我點點頭:“這些我都知道,你放心就是。”

謙父搖搖頭:“這些是你知道的。還有你不知道的。父親的意思,若真的有金人來的那一天,你與端王定要率朝廷南遷的,只是若是全都在一處走,難免目标太大,若有個閃失,都被金人擄了,也是不妙。

他便想着請你和端王各領一路,分兩路南遷,如此才更保險些。”

這個消息太意外了,不是說臨安無虞嗎,怎麽連分兩路逃命的事都想好了?我望着謙父,顫聲道:“明睿,真的事已到此嗎?我一個女子,又怎麽能擔這樣大的擔子?”

謙父扶着我輕聲道:“你別着急。聽我細說。端王帶一隊,想我父親定是要保護左右的。你帶一隊,也有苗傅護衛。有我父親在,我自然不擔心端王的安危,只是你。

以你的性子,必是要與皇上在一處的,也必是要帶着仁帝、太後與太皇太後的,這些人中不是老弱就是婦孺,苗傅又與仁帝有着深仇,怕是你在中間為難。”

我想了想,便道:“光有苗傅卻是不夠,可若是有虎翼軍護着皇上,想必也能抵擋。”

謙父點點頭,他對我道:“今夜你猜我見着誰了?”

我想了想:“你出兵在即,定是見各路将領了。”

謙父道:“你猜得也不錯。只是除了他們還有一個人。你也認識的。”

“是誰?”

“金人以他為借口起的戰火,你說他是誰呢?”

我心中一驚:“是完顏石抹?”

謙父點頭:“确是”。

我見他如此,心中不快,冷聲道:“他是怎麽樣的人,你又不是不知曉。他不過是仗着曾與端王有舊,才在這裏待得如此安穩罷。如今金人以他為由頭起兵,倒虧他也坐得住,你就要起兵了,他才來。

他見你又有什麽好事?”

謙父道:“他說事情因他而起,他也是沒有法子,又說若是用得着他,他願意出力,好報咱們的大恩。”

看着謙父閃爍的眼光,我心中的疑問脫口而出:“你不會是将我托負給他,讓他護我吧。”

謙父見我如此,沒有答話。

我怒道:“你不是不知他曾如何待我,他再落魄,再想報恩,他也是金人,你怎麽能信他?”

謙父用手扶着我的肩,嘴上沒說什麽,眼裏卻有了笑意。

我這時才明白過來:“你哄我,都這個時候了,你還有閑心哄我,我不依。”說着做勢就要打他。

謙父捉住了我的兩只拳頭,笑道:“虎兒,你冤枉我了。我見了石抹不假,他也确有這樣的說法,可我怎麽敢呢?他幾次三番打你的主意,我又怎麽不知?

你放心,我不過這樣一說罷,莫說不放心他,就是放心,也不會把他放到你身邊……”

我長舒了一口氣,可随之又覺得心裏難過,便撇了嘴問他:“日子過得好好的,又出了這樣的事,你若一年半載的不回來,可教我怎麽辦呢?戰場上刀箭無眼,金人又是有備而來,你,你可要當心啊。”

謙父見我如此一說,頓了頓,又道:“我不是頭一回征戰,自然是無妨的。倒是你,實在讓人放心不下。”

說罷,他向四外看看。此時正是子夜,四下裏寂靜無人,他身子向前一探附在我耳邊道:“我今日已派人去将孟文誠放回,他雖愣些雖沒什麽經驗,可對你、對仁帝是一片赤誠,比那苗傅、比那石抹不知要強多少。

他回來後,你就說是我的主意,想必端王也不會太怪罪。有他在,我還放心些。”

聽謙父這樣一說,我一時失神,好一會兒才回轉過來。

我抓着他的袍子,聲音不由帶了哭腔:“明睿,你這是怎麽了?你可知你這樣,我有多害怕?

如今奔赴沙場的是你不是我,你對我如此安排,讓我,讓我心裏怎麽想啊,明睿……”

謙父忙哄道:“輕聲些,小心讓人聽見。我這不是為了以防萬一嗎?那石抹雖是英雄,卻不是個君子。倒是孟文誠,他雖也有些不應該的心思,可到底是個知禮的。你在臨安,若安頓不好,我在前頭,又怎能安心?”

我在他身上抹了一把眼淚:“你什麽性子,我還不知嗎?心比針眼還小,你肯将文誠放回來,你肯将我托負給他,你,你,你這是要做什麽呀,是不肯回來了,還是不要我了?”

謙父用手替我擦了眼淚,看着我的眼神深沉又明亮,他道:“虎兒,我不是什麽君子,可我也知道要護着我心上的人。上一回,因為我,你一直恹恹的,我都知道。這一回,我說什麽也不能再讓你傷心了。

你放心,好好在臨安等着我,等我回來,咱們好成親。”

我反握住他捧着我臉龐的雙手,顫聲道:“明睿,你已讓我等了一年,時間太久了,如今又要我等到何時?我是等不及了,明睿。

若你此去,蕩平了金人,凱旋歸來,我自紅衣金冠等你來娶我,可若你失信于我,我又當如何?難不成再來一回生不如死嗎?

明睿,今晚,你留下來吧,你若回來,我就是你的新娘,你若不回來,我也好能名正言順為你披麻戴孝……”

百三一章 相燕好

更新時間2013-12-5 12:48:00 字數:2350

百三一章相燕好

時值春暮夏初,草長莺飛百花盛開,正是一年中最好的季節。

謙父從窗口跳進來,大概是忘了關窗子,似有涼風吹進來,我身上穿的青白色盤縧鎖子紋樣錦十分輕薄,不由得我身上一激靈。

适才謙父聽得我的話,似是吃了一驚,随即眼神漸漸熱烈起來,他一把将我位進他懷裏,啞着嗓子在我耳邊低低地問:“你說的可是真的?不後悔?”

我人在謙父懷裏,可身上卻怎麽還覺得這樣冷啊,我抓住他的衣裳,擡起頭望着他:“今夜若不留下你,我怕我将來要後悔……”

話還沒說完,就被什麽堵住了,我暗問自己:“這是什麽情況?”還未看仔細,只覺得肩頭一涼,原來身上的衣裳已然退了下來。

将要成親的人,男女之事我多少也知道些,可真到了眼前,卻是一片混沌。

這和我想像得也太不一樣了,總要細細密密地說一萬句的情話,總要深情款款地解開衣裳,總要幾分羞澀幾分期待的欲拒還迎罷。

可謙父把一切都打亂了,他說他不是君子,他說得可真對啊。哪裏有人像他這樣,豈止不是君子,簡直就是強人。

可偏偏他還是個胸有成竹稱霸一方的大頭子。

他在這兒竊香,在那兒放火,看似雜亂無章,實則頗有章法。

動作又快又準,下手又穩又狠,沒有遲疑,沒有停頓,有的只是我冷一陣熱一陣的顫栗與害怕。

是的,我此時是害怕的。相比當時不顧一切要将自己交給謙父的決絕,此時到是一種從心底裏湧出來的猶豫與不确定,我這時想得不是以後該怎麽辦,我想得是一會兒該怎麽辦?

就在這當口,謙父已然把我們兩個都剝了。

我比他多些,身上除了亵褲還有肚兜,他則赤着上身,開始解自己腰間的帶子。

原來兩人在一處時,摟摟抱抱拉拉小手的,也不是沒有過,可像這樣,急風暴雨的,我哪裏能想到啊。

經謙父這樣一揉搓,我已是渾身無力,軟得不行。可看他如此,心裏不由一凜。

我掙紮着起來,攥住了他的手。

屋裏沒有點燈,借着外間窗外透過的月光,我能看到謙父眼中的急切與迷離。

我輕道:“明睿,要不……”

其實我想說,要不咱們別這樣了,好好說會兒話吧。可我還是太不了解男人了,尤其是謙父這樣的,用他自己的話來說,箭在弦上,就是天王老子三清真人來了,也要先射出來再管其它。

謙父不待我說完,又堵住了我的嘴。

随後他欺身上來,我的肚兜,我的亵褲,我一切的羞澀與尊嚴,美好與驕傲便都一展無餘的展現在他面前。

人還是那個人,只是讓我覺得三分熟悉,七分陌生,手還是那雙手,只是處處游走處處點火,身子也還是那副身子,可怎麽覺得不是我的了,怎麽覺得竟成了謙父手中的物件,任他擺弄,任他所求。

不是讨厭他,卻想讓他停下來,不是不想把自己交給他,卻開始後悔,想換別的什麽方式。

于是猶豫又糾結,害怕又羞澀,适才那種孤注一擲的勇氣早就不知跑到哪兒去了。

謙父的胸膛緊緊貼着我的,沉重又灼熱,謙父的手緊緊着箍我,有力又果斷。

我趁他一路向下親的時候,騰出空來,從嗓子眼裏擠出了一聲:“明睿……”

謙父也不擡頭,只在我耳邊含糊道:“虎,我的虎兒……”

其實我想說的是:停下來,可話一出口竟成了:“我怕……”

謙父擡頭看着我,對我輕聲道:“別怕,有我呢,都有我呢……”

我還想再叫他停下來,可雙手卻不自覺地攀上了他的後背。我還想再說什麽,可話到嘴邊卻變成了細細的呻吟。

是啊,有他呢,一切都有他呢。他為了我,連孟文誠都敢放回來了,我難到還不能為他做些什麽嗎?

想到此,我心中柔軟如水,也顧不得什麽羞澀,也顧不得什麽臉面,只想順着他的意,任他為所欲為。

當那一刻到來時,我閉上了眼睛,有淚順着眼角流了出來,我在心裏嘆了一聲:總算是如願了!

是啊,總算是如願了,望着謙父那張因為激動而泛紅的臉,聽着他在我耳畔沉重的呼吸,還有雙股相交時互相的碰撞,還有他發力時帶動床頂帳子的抖動……

我的心,便也随着抖動起來。

整個人便如江上的一只小船,時而在江面順流而下,時而在江水中逆流而上。

浪頭一波一波湧上來,躲不開,也藏不住,只能迎着它,随着它或後退或向前,或跳躍或舞蹈,或拍打在沙灘上沉靜無聲,或拍落在礁石上粉身碎骨……

身上很疼,就想讓他快快停下來,可心裏卻很複雜,想着他後日就要赴沙場,就又想讓他多高興一會兒。

身上的疼能忍,心裏的不舍也能忍,可口中的呻吟卻是忍不住,一陣松一陣緊,一陣輕一陣緩,只随着謙父動作不停地溢出來。

謙父初時大概是怕我疼,還小心翼翼的,後來見我如此,似是受了鼓勵,便越發的馳騁起來……

也不知過了多久,謙父終于停了下來,抽出身來慢慢躺在我身側。

他輕聲對我道:“疼嗎?”

我轉過身去,将臉埋在錦被裏不肯看他。

他并不搬我,只是用手替我捋了捋粘在臉上的頭發,又在我背上輕輕的摩挲,見我還有說話,便道:“是我太歡喜了,忘了小心些,你莫要氣惱。”

見我還不回頭,他便支起身子,從我背後望過來,小心道:“我盼這一天盼了許久了,今夜你說留我,可知我心裏有多歡喜,我确是孟浪了,下回一準緩緩地……”

我猛的将身子轉過來,帶了哭腔:“你還想有下回……”

謙父見我如此,忙軟言細語的又勸。他見我不為所動,便來拉我,卻不想一眼看見我墊在身下的那只月白鍛繡花鳥的肚兜,借着月色,能看見上面的一抹殷紅。

看得出來,謙父歡喜非常,輕輕挨着我,“心尖、寶貝”地叫了許多聲,又說了一萬句甜言密語,許了許多的事兒,我這才好轉些。

我擡頭看着窗外,天色已漸白,我輕聲道:“天快亮了,你走吧。”

謙父卻搖頭:“這就要出征了,我是再也沒有空來看你了。今日一別不知什麽時候再見。适才急切,也不曾看得仔細,趁着天漸亮了,你且讓我仔細看一回……”

說着便又來拉扯。

我此時又急又羞,急的是天快亮了,怕使女們起來晃見他的蹤影,羞得是這個家夥剛才還好好的,如今又要如此,真是人心不足欲壑難填……

又糾纏了半個時辰,是再也不能等了。

我看着謙父穿了衣裳,眼淚還是落了下來。

謙父見我如此,亦是傷感。他将我的那只肚兜仔細疊好了,揣進懷裏,說了句:“好好的,等我回來。”便頭也不回,出了內室。

百三二章 落星寺

更新時間2013-12-6 10:48:17 字數:2181

百三二章落星寺

和靖元年四月二十六,鎮國大将軍李謙父率兵趕赴黃河以北迎擊金人。另派兵将去解太原之圍。

端王與我心中雖沒底,好歹有李益坐鎮,到也不至于惶惶不安。

前方有戰事,這消息傳遞就顯得十分重要。謙父此一去雖信息不算及時,可也總有平安書信捎回來。

如此過了一個月,知道河北戰事膠着,一時也難分勝負,雖不放心,卻也無可奈何。只能掰着指頭算他走的日子,原本對那些真人啊佛祖的不太上心,如今也恭恭敬敬地供奉着,每日在心中禱告許多回。

前一陣子接到了從太原來的消息,說金人一支撤了兵。我們心中疑惑,正不知他們這是做什麽打算,不想這一日便收到了從濮洲來的消息,說不知哪裏來的一隊金人連夜攻打濮洲,濮洲知州戰死,城池已然陷落了。

端王聽得這信,不由得目瞪口呆,他望向李益:“姨丈,這可如何是好?”

李益亦是眉頭緊鎖,他沉吟一番,低聲道:“濮洲緊臨揚州,揚州又是臨安的門戶。怕是這支金人見太原久圍不下便繞道而來,欲陷我臨安。”

我與端王聽得這話不由異口同聲:“這當如何是好?”

李益看了看我們兩個,說道:“如今明睿遠在河北,被金人牽絆,其它各種兵士亦是遠水解不了近渴。為今之計,只能棄了臨安,先去越州。若金人真到了揚州,咱們就立即登船,分兩路往南走。”

計議已定,旨意發了下去,衆人便回了府裏各自收拾東西。

因為以前就有過打算,宮裏的珍寶金銀已運走了許多,可剩下的也是不少。又有嫔妃宮人托托拉拉,又有衆大臣的家眷哭哭啼啼,又有不明真情的百姓捕風捉影,一時間金人還沒來,臨安卻已然成了一座危城。

越州與臨安不過幾十裏路,饒是如此,我們也是在七日後才到達。到了越州人還沒喘口氣,便接到了金人火燒揚州的消息。于是不敢多留,按原來的打算,上船再往南去。

在分隊的時候,我與端王有了分歧。

我知端王一定是要與李益在一處的,因此便想自己與皇上與仁帝在一隊,或好或歹的相互也能照應。

可端王卻不依,他話雖沒說明白,可我也知道,他的意思是若仁帝得了自由,将來還不定出什麽事呢,他便要仁帝與他在一處,到時候好方便監視。

而我是說什麽也不肯将皇上讓他帶的,這樣一來,我這邊除了尚在襁褓的皇上,便是太後、太皇太後和上了年紀的妃嫔們。便是有十幾位大臣願意追随着,也多是文官,到了這關口,除了會嘆氣會垂淚,會頓足捶胸,也頂不上大用。

李益見我們兩下起了争執,便在一旁和稀泥,一會兒又勸端王,一會兒又勸我,未了還說火燒眉毛了,總要顧全大局。

我想了想,也是沒法子。比起皇上,仁帝好歹是大人,總能有些自保的手段,可若将皇上托付給端王,那可就真是羊入虎口了。

于是,當下裏說定了,端王同李益率部分大臣保着哲宗、仁帝趕往明州,我則率部分大臣保着皇上、太後、太皇太後去洪洲。

端王那隊人多壯年,先乘了三十只大船走了。我這隊多是老弱婦孺,待到登船時,只剩了二十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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