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寒山寺

陸飲溪看着倒在地上的光頭,有些無語地踢了踢對方,語重心長地道:“這麽菜,就不要假裝自己很強了啊,要不是我攔着,你差點被我徒弟打死,恃強欺弱,我這個師尊臉都挂不住咯……”

陸飲溪的教誨是無辜之人絕不動真格,所以那裸着上半身的小美人再怎麽追肖默,肖默也只是逃而已,絕不出手,可這後面來的半裸大光頭一上來就拿棍子揮他,肖默一看機會來了,連劍都沒來得及拿,直接手中捏一團黑火,直沖對方面門去。

要不是陸飲溪眼神好,瞅見對方躲閃的狼狽樣子,這會兒可能半條命都沒了。

肖默十分懊悔地在一旁紮馬步自罰,表示自己不會再魯莽行事。

光頭感激地看向陸飲溪,整個人還處于不能動彈的狀态,只能眨眼以表示謝意,然後瞪着一雙眼,要去找他“娘子”。

“大徒弟,他的小娘子呢?”

景弘深手裏拿着寧溫綸配的解藥,已經解了毒的小娘子羞澀地蹲在旁邊,臉上裹着衣服,恨不得把自己包成個木乃伊,一抖一抖的,大概是在啜泣。

反正肯定毫發無傷,比倒下的大光頭好多了。

“喏,你小娘子沒事,咱也不是壞人,就是你這小娘子有點厲害,拿把砍刀就敢出來打劫,你們倆這是苦命鴛鴦一起飛,半路沒了錢財麽?”陸飲溪絮絮叨叨地念着,給光頭傳輸着真氣,修複對方的內傷,忽然福至心靈,擡起頭來,“靠,景弘深你有解藥?!”

景弘深臉都不紅一下,施施然道:“毒發了以後才了解是什麽毒,方能對症下藥。”

對症下藥你個王八蛋蛋,他的屁股還疼着呢!

那邊還在紮馬步的肖默忽然不紮了,站起了身:“什麽意思?”

陸飲溪一聽,形勢不對,猛得低下了頭,欲蓋彌彰地掩飾着:“無……無事發生!”

“景弘深,你對我師尊做了什麽。”

肖默臉黑了個透,手中那墨黑長劍驟然而出,上頭那顆寶珠發出詭谲的紅光,殺氣迸出。

“呵,明知故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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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弘深負手而立,語氣中絲毫沒有畏懼,反而帶着輕蔑。

“我殺了你。”

“你倒是試試。”

只聽轟的一聲巨響,兩人便消失在了眼前,山林間時不時劃過一黑一藍兩道殘影,本就稀疏的草木快被削光了。

陸飲溪手都在抖:“怎麽暴露了啊……”

光頭躺着看他那張紅到脖子梗的臉,想,這不暴露也很難啊。

他顫巍巍地擡起手,用盡全力拍了拍陸飲溪的肩膀,氣若游絲道:“很野啊,施主。”

陸飲溪露出一個友好的微笑:“你知道的這麽多,可能不能留你這一命了。”

光頭立馬認慫,說話都利索了:“不能啊,施主,我這一路,經歷了多少波折,才和小娘子逃竄于此,美好生活才剛剛開啓,這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你不要想不開啊。”

小娘子這會兒已經磨蹭到了光頭身邊,雖然臉上還包着布,兩手摸摸索索半天沒摸着,還是陸飲溪好心給他牽了過來。

小娘子聲音細細軟軟的,帶着抖:“不,不要,不要殺他,嗚嗚……”

陸飲溪嘆了口氣。

唉,誰讓他這麽相信愛情呢。

陸飲溪将光頭扶起來,對方軟趴趴地又要倒下去,他十分冷血地拍了人後背一掌,示意對方已經無事了,光頭這才恍然大悟地站了起來,挽住小娘子,朝他雙手合十作揖:“多謝施主相助。”

“不謝,也是我弟子惹出來的事,本就該由我收拾。”

陸飲溪站起來,拍拍身上的灰,伸了伸懶腰,“我看你的樣子,莫不是個和尚?”

光頭又一作揖:“施主好眼光。”

“你不會是從寒山寺跑出來的吧?”

“這……就說來話長了。”

光頭摸了摸自己的光腦袋,問道,“在下習舟,敢問施主姓名?”

陸飲溪也學着習舟的樣子雙手合十:“在下陸喝水。”

“原來是陸道長,久仰,久仰。”

小娘子本來在一旁默不作聲,聽見了陸飲溪的名字,卻忽然把臉上的布扒下來,露出一雙狐貍眼看他,驚叫道:“他是那個陸飲溪,我看過畫了,他就是定陽閣陳閣主要生擒的那個人!”然後又瞪着眼往前湊了點,“果真是花魁的兒子,長得比普通人漂亮多了。”

習舟真的是連捂都捂不住小娘子這張叭叭的嘴。

陸飲溪沒管前半句,先互誇:“你也長得很漂亮,比一般人好看多了。”

小娘子又手忙腳亂把自己的臉包回去,躲在習舟身後。

習舟嘆一口氣,對陸飲溪道:“看來,這半途遇見陸道長是緣分,習舟本不想節外生枝,已經得罪了一個門派,又要惹上另一個門派的事情,所以還請陸道長到時隐去習舟之名,習舟生或死無謂,只是不想波及到小娘子。”

陸飲溪笑道:“你一個和尚,倒是很深情。”

“習舟本不是自願皈依佛門之人。”

陸飲溪淡然地點了點頭,問道:“那陳閣主生擒我,是怎麽一回事?”

習舟如實道來:“陳閣主與我們方丈本就是至交,方丈閉關修行多年,此次為了修仙界交流大會才破例出關,便聽聞了陳閣主與陸道長的事,我不知因果原委,只聽陳閣主說,你本是花街風塵女子之子,因天生根骨極佳和定陽閣有了關系,定陽閣收留養育你,你卻毫無感激之情,卻生嫉妒之心,想要陳閣主早日放棄他病弱子,轉而培養你,陳閣主不願,你便自己出走,花言巧語騙得了幾個徒弟,立了那無上宗,還诽謗定陽閣修魔道。”

習舟停頓一瞬,看向陸飲溪,才悠悠道來:“此次大會,交流為輔,讨伐你才為主,聽說你私藏魔物,并為害蒼生,陳閣主要在交流大會上将你一舉拿下,要衆人看見你行的腌臜事,要你永世不得翻身之日。”

“方丈會同意這樣的事?”

陸飲溪覺得有些奇怪,這陳永望的人品他是知道的,反正是為了兒子為了利益不擇手段,可這方丈不是出生佛門,怎麽會因為“至交”就随意聽從奸人之言,同意陳永望這樣胡來?

習舟沉下了聲:“不滿陸道長,寒山寺與曾經已然不可同日而語了,方丈年紀大了,看似實權在握,實際已經老眼昏花,和前任方丈相比又資質平平,後繼弟子又光芒太盛……我也是有難言之隐才逃出那個地方的。”

“你是不想誦經文。”

小娘子脆生生地開了口,那聲音像是咬了一口的甜脆蘋果,“你還惹上了我家少主。”

習舟汗顏,看着小娘子,蹲下身去,悄聲道:“不是說好了不揭我短的麽!”

“無事!”小娘子腦袋一歪,和習舟額頭碰額頭,“我罩着你!帶你吃大魚大肉!睡大床!”

習舟有些無奈地看着小娘子,将他臉上的白布扯下來,捏了捏他的鼻子:“好哦,睡大床,吃大魚大肉。”

小娘子笑的時候,會露出兩顆虎牙來,臉上雖說髒兮兮的,但不掩光芒。

陸飲溪站在一旁感慨,真好啊,青春。

然後再往後看去,自己兩個傻逼徒弟還在山林間打鬧。

“陸某謝過兩位了,”陸飲溪朝兩人作了個揖,又從包裹裏掏出了點銀兩,“這點銀兩不成謝意,給兩位來一桌好吃的是夠的。”

小娘子倒是不客氣,看着錢就眼睛發亮,伸手就接了過來。

習舟也不太好意思,只好拍了下小娘子的屁股,朝陸飲溪行謝禮:“謝過陸道長了,陸道長若是還想去寒山寺,可以去找我師哥,延明,他定會出手相助的。”

陸飲溪記下了名字,和習舟點點頭。

“那麽,山高水長,後會有期了。”

習舟拉着小娘子的手,往山下走去,小娘子蹦蹦跳跳的,沒走兩步,便被習舟背到背上,山間只留下一串銀鈴般的笑聲。

陸飲溪席地而坐,望着天,半晌沒說話,腦子裏也不知在想些什麽,光是發呆,過了一會兒覺得有些寂寞,便回了神。

景弘深和肖默兩人,一左一右,臉上身上挂滿了彩,已經老實地在等他發話了。

“行吧,”陸飲溪站了起來,抖了抖塵土,“那我們回去吧?”

“回去,”景弘深皺着眉重複道,“你想回哪裏去?”

“回去啊,回無上宗啊,然後在我的小閣樓裏當縮頭烏龜,”陸飲溪說話的調子跟唱歌一樣,輕飄飄的,“你也聽那個光頭說啦,寒山寺不是個好地方,這次交流大會就準備着逮我的,鬧不好被陳永望給抓走了,抽幹血後剖心挖肺,心髒都磨成粉給他兒子喂了,豈不是很慘?”

“我同意師尊。”

肖默的立場很明确,無條件站陸飲溪。

景弘深頭很大,這既然是發下來的任務,那麽必然和世界性變動有聯系,此行不去,進度不知道又要被拖後多少。

那邊陸飲溪已經轉頭準備往回走了,他剛想開口,卻又猶豫了,腳步一頓,木在了原地,開不了口。

他想陸飲溪這麽快結束任務嗎?

他要如何确認自己和陸飲溪曾經的聯系?

丢失的記憶該如何找回?

若是什麽都沒發生過的話,他會何去何從?是接下去到另一個位面,還是繼續留在這裏?

這些問題都沒有答案。

最重要的是,他看不清自己的感情。

他對陸飲溪,到底是什麽感覺,是因為上司說的那種前世因果,還是碰巧搭上的聯系?

景弘深攥緊了拳頭,有無數話想說,卻一個字也說不出口。

就在他躊躇之時,地上忽然彈起泛着金光的繩索,将肖默牢牢鎖住,陸飲溪尚未反應過來,便被扣上了金鎖。

“見過陸道長,在下延明,還請您和這魔物來寒山寺走一趟。”

一身袈裟在身的僧人自林間走出,他雙目緊閉,沒有表情,一股清冷淩烈的氣息撲面而來。

又是一陣風起,景弘深還未來得及出手,三人便一同消失在了眼前。

作者有話說:

和尚攻,要破戒的,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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