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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兒是長公主茶宴的日子,紫煙和碧塵早早地起來,幫蘇皖梳妝。
“這些都是姑娘在病榻時,大小姐送來的。”紫煙拿出一盒首飾和鑲着珍珠的薄衫,歡喜道。
“不了。”蘇皖推開紫煙的手,轉向碧塵,“給我去一件白衫和木簪。”
碧塵點了點頭,轉身離去。
“小姐 ,你這是為何?春宴會遇到很多簪纓世家的貴公子,須打扮得明豔動人才行。”紫煙手握金簪,有些着急。
蘇皖輕撫紫煙的額頭:“再明豔動人又如何?你自小和我在西津破敗的別院裏長大,應該早就明白我是個不得寵的庶女,更是個二月出生的災星,害得阿娘生我時血崩致死,害得阿爹被突厥人斬了首級。”
“不,不是這樣的,小姐,這一切和你無關啊!”紫煙閃着淚珠,哭訴道。
蘇皖轉身,聲音輕顫:“這美珠華服、金銀絲軟是阿姐的,縱然穿上了,也不過東施效颦罷了。這世上,借來的東西都要還的。用別人的東西,是要付出代價的。”
“姑娘,你和大小姐是姐妹,何必如此見外?”紫煙有些不解。
蘇皖低頭自嘲地笑了笑。
自己從前也是這麽認為,甚至覺得嫁給了仰慕已久的太子,是自己的福分。
可是,那時候的自己太淺薄,不明白太子本就心屬阿姐,自己就算嫁給了他,那十年的時光也是借來的。只不過,歸還的代價實在太大太大,姐妹情斷、十年苦楚、連自己腹中的胎兒也因這段孽緣胎死腹中。
紫煙站在一旁,無措地摳着手指,不知該說些什麽。總覺得自家小姐自從墜入冰湖,整個人性情大便,由從前的天真爛漫變得謹小慎微、郁郁寡歡起來。
碧塵捧着衣服和木簪走了進來,幫蘇皖細心地梳了個飛雲髻,配上飄飄欲仙的白衫,仿若從九天墜落的瑤池仙女。
蘇蔽推開門,看到眼前的倩影,手停在半空,一時間有些出神。
如墨的長發垂在腰間,整個人透着江南水鄉女子特有的恬淡,一身白衣如霜如雪,散發着拒人千裏之外的冷漠與疏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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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別一場大病之後,讓她的身形更加消瘦,更加惹人憐愛。
蘇皖轉過身,見阿姐盯着自己入神,便微微福身:“阿姐。”
蘇蔽一時間有些不适,曾經咋咋呼呼的野丫頭突然變成了一個彬彬有禮的大家閨秀,開心之餘,竟帶着一絲嫉妒。
她搖了搖頭,抓起蘇皖的手笑道:“怎麽不戴上我給你準備的金簪寶玉?讓外人瞧見了,恐怕議論我阿娘苛責庶女呢。”
“自古嫡庶尊卑,我本就是個庶女,若穿得和嫡女一樣,才是折煞我也。”
蘇皖不卑不亢,蘇蔽竟想不出一句話來反駁。
她眼神微眯,看着身前氣定神閑的女子,心裏突然生出一種錯覺:眼前之人并非西津那種蠻荒之地長大的庶女,而是經過大風大浪,掌管簪纓世家的當家主母,就如同自己的阿娘一樣。
“阿姐?”蘇皖輕聲喚道。
“哦,”蘇蔽回過神來,局促地整理了下頭發,“誤了時辰可就不好了,快些走吧。”
馬車之上,蘇蔽閉目養神,可是指尖總在不安地微顫,她不明白,為何蘇皖病好後,整個人好似全變了。
就像一只叽叽喳喳的鹦鹉變成了恬靜的孔雀,獨自美麗。
馬車到了長公主府,蘇蔽有些煩亂,率先下了馬車。
衆女眷坐在花園內的木椅上,或賦風頌雅、吟詩作對,或垂眉低語、說着悄悄話。
見到蘇蔽進來,眼中除了豔羨,還有一絲絲的嫉妒。
她是名滿大周的第一才女,七步成詩讓太子太傅贊不絕口。更是太子的心尖兒,估摸着太子逼退了突厥,就要迎娶這位絕色佳人。
姚菁緊緊捏着酒杯,指尖泛白,橫眉冷眼看向蘇蔽。
是這個女子!
就是這個女子!搶走了自己的太子表哥!
可她怎麽配?一個已經沒有爹爹的女子,用什麽來輔佐太子執掌天下?
姚菁輕蔑地笑了笑,拿起酒杯走到蘇蔽的身前:“蘇家姑娘,好大的架子,我們這麽多人都等着你,還不自罰三杯?”
蘇蔽有些為難地看向四周,自己四歲跟随爹爹進宮赴宴,誤喝黃酒,起了一身皮疹,還驚動了太醫,自此不再喝酒,這幾乎是每個人都知道的。
周旁的女眷仿佛看不見蘇蔽似的,自顧自地聊天,只不過眼角的餘光仍舊偷偷打量着她。
蘇蔽想起阿娘昨晚的囑咐:成為太子妃之前定要謹小慎微,莫要與他人起争執。
姚菁仿佛看出了她的心事,昂起頭,揚起嘴角,有些戲谑地看向她。
蘇蔽臉色發白,接過酒杯的手指微顫,閉上眼,昂起頭,就要把這杯酒吞下。
突然,手上的酒仿佛被人奪去,她睜開眼,竟看見蘇皖将那酒一口吞下。
“我阿姐身體不适,這杯酒我代她喝了。”蘇皖将手垂于身前,聲音清冷,面無喜波。
蘇皖的動作太快,姚菁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待看清是庶女蘇皖時,怒喝:“你算個什麽東西?這裏也有你這個庶女說話的份?看來蘇家的家規可真是好,嫡庶不分,長幼無序!”
蘇皖掩嘴輕笑:“我蘇皖可比不得京都知書達理的女子,畢竟自小陪着阿爹鎮守西津,大字也不識幾個。”
在座的都是養在深閨的女眷,平日裏說個事,都七曲八繞的。今兒聽到如此粗野的話,都忍不住笑出聲來。
可随即蘇皖正色道:“可我知道君臣有別,這是長公主的家宴,不是你姚家的家宴,長公主還未發話,你竟在這兒威逼我阿姐,莫非自诩長公主?”
場上瞬間雅雀無聲,自诩皇家,乃是“叛逆”的大罪,輕則處死,重則滿門抄斬。
姚菁被氣得滿臉通紅,怒斥:“你胡亂說些什麽!”
蘇皖也不搭理姚菁,拉着蘇蔽向也一旁空着的石凳走去。
姚菁一個人站在中央,看向周圍,雖然沒見一個女眷看熱鬧,看她知道這些心底可勁地嘲笑自己,竟然被一個西津來的庶女弄得下不來臺面,簡直丢人!
她捏着拳頭,誓要蘇皖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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