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蘇皖扶着蘇蔽在石凳上坐定,給她倒了杯熱茶。

蘇蔽輕抿了一口茶,抓着蘇皖的手:“下次切不可如此莽撞,今朝你開罪了姚指揮使的掌上明珠,以後可有你受的。”

望着阿姐眼中關切自己的目光,蘇皖的心又暖了起來。

一切仿佛回到了從前,上輩子的事就像一場夢。

只要自己不癡心妄想,不嫁給太子,阿姐就不會嫉恨自己,而自己也不會成為阿姐的替身,不會痛苦地數着日子,蹉跎年歲。

蘇皖不經喜極而泣。

“阿妹,你別哭,我沒有怪你的意思。”蘇蔽有些着急,不知該如何是好。

蘇皖輕輕倚靠在蘇蔽的肩頭,緊揪着手絹,輕聲嘆道:“不,我只是太開心了。”

蘇蔽不解,自打蘇皖掉入湖水大病一場後,說起話來就颠三倒四,性情也有些古怪。

正在蘇蔽猶疑之時,一聲“長公主”到,讓她瞬間回了神,擡頭向坐臺上望去,一個身着青色紗衣的中年婦人斜卧在紫檀木椅之上,神情清冷,衣着素淨。

她突然覺得自個兒渾身的金銀細軟有些紮眼。

“皖皖!”身着紫衣的俏麗女孩跑到蘇皖身邊,“我去了你府上幾次,你都昏睡不醒,今兒看到你氣色紅潤,我自是開心極了。”

蘇皖認出眼前之人是九公主,上輩子在寬廣的太子府裏,沒個知心的人,還好九公主時常過來陪自己解乏,日子也不算太難過。

“自是故人來,近鄉情更怯。”

蘇皖淺淺微笑,低下了頭。

九公主倒也不見外,坐在蘇皖身旁,叽叽喳喳地說起了近日的趣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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驸馬戰死沙場後,長公主便郁郁寡歡,什麽也提不起她的興致。

沒有最愛的驸馬陪在身邊,活着也如行屍走肉,沒有半點生氣。

姚菁見長公主神情淡漠,便拍了拍手,婢女手捧一把泛黃的古琴走上前來。

婢女匍匐在地,将古琴舉在頭頂。

陽光下,古琴閃耀着特有的光澤,散發着年代的味道。

長公主坐立起身,走到婢女身前,輕撫古琴,整個人不由一顫:“這是先秦的古琴?”

姚菁面露自得之色:“正是,臣女尋了好久,一見到此琴,便驚嘆于它的音色和做工,立即獻給公主。”

長公主輕撥古琴,潺潺知音如高山流水,引得女眷們啧啧稱贊。

“之前總是比試詩詞,今兒不如來點新鮮的,誰若能用琴聲引得‘阿碧’說話,便算是贏了。”長公主輕撫身旁的綠色鹦鹉,悠然道。

衆女眷瞧着那昏昏欲睡的綠鹦鹉,心裏嗔怪着長公主越來越難以捉摸了,哪有讓鹦鹉來評判各自的琴藝?不由地相互看了一眼,然後無奈地笑了笑。

“我知道你們心中不服,一定怪本宮用一只孽畜來評判各位。可大家都是名門閨秀,樂師難免因為各位的家世而有所偏頗。好的琴聲連頑石都能感化,各何況這只會說人話的鹦鹉呢?”

長公主撫摸着古琴,整個人也恢複了些煙火的氣息。

“長公主教訓的極是,不若在場的每個世家派一名女眷參與比試?”姚菁提議道。

“甚好。”

姚菁似乎是有備而來,讓下人們将準備的古琴擡入院中。

衆女眷摩拳擦掌,躍躍欲試。

樹上的粉色桃花灼灼盛開,樹下的女眷輕撫古琴,琴聲宛轉悠揚,奈何那女鹦鹉仿佛睡着了般,一動不動。若不是微微起伏的身子,大夥兒可能都覺得這孽畜死了。

姚菁斜眼看着角落裏的蘇皖,她似乎并不關心琴賽,扭着頭和身旁的九公主說着悄悄話。

“趨炎附勢的卑劣庶女!呆會兒定要你贻笑大方!”姚菁心裏怒斥道。

輪到姚菁時,她邊撥弄琴弦,邊模仿鹦鹉的叫聲“咕咕咕”。

綠鹦鹉睜開了眼,“咕咕”叫了兩聲,又沉沉睡去。

姚菁眉頭輕蹙,撥弄琴弦的手指更加快速用力,更大聲地叫着:“咕咕咕。”

可是綠鹦鹉再也沒有睜開眼睛,它弓着身子,仿佛昏睡過去一般。

一曲畢,長公主點頭輕嘆:“果然足智多謀。”

其他女眷捏起拳頭,憤憤地看向姚菁。明明是比琴,她竟然使詐,可恨那鹦鹉竟然猶如懶豬般一直昏睡,用琴音喚醒它,無異于“對牛彈琴”!

“都比完了嗎?”長公主向身旁的嬷嬷問道。

“還有蘇家姑娘。”

衆女眷都看向蘇蔽,平日裏雖嫉妒讨厭她,但此刻卻把她當作救星般,企盼她使出驚人的琴藝,好滅滅姚菁的威風。

姚菁的爹爹姚近些年風頭正盛,身為錦衣衛指揮使的他接連查處了揚州巡撫的貪腐案,鎮北侯的謀逆之罪,風光無二。

而當朝的姚皇後正是姚的胞姐,姚菁嫡親的姑姑。

所以縱然姚菁如何肆意妄為,大家也只能忍氣吞聲。

蘇蔽正打算起身比試,姚菁突然嬌笑道:“蘇蔽,你早已名滿京都,是人人豔羨的大周第一才女,何不給你的阿妹一些機會露露臉?你雖是嫡女,也不可苛責庶女啊!”

蘇蔽剛想解釋,姚菁又譏諷道:“還是說你們蘇家,只有你一個女子上得了臺面?”

九公主瞪着姚菁,氣得直跺腳。

蘇蔽一時進退兩難,她知道蘇皖根本不會彈琴,讓她上場,必然是出醜的。可若自己強行上場,必然落個“專治蠻橫、苛責庶女”的名聲。

一旁的女眷則饒有興致地看向蘇家姐妹,蘇蔽獨領風-騷,名動京都太久,看着她吃癟的樣子,也着實痛快呢。

蘇皖起身,緩緩走向中央,朝長公主跪拜道:“民女才疏學淺,讓‘阿碧’說話不是難事,只是奴家琴聲高亢,怕吓壞公主的寶貝。”

姚菁嗤笑道:“蘇皖,你莫不是想當衆砸琴,吓得那綠鹦鹉呱呱叫吧?”

長公主眉頭輕蹙,撫摸着‘阿碧’的羽毛:“只要你靠琴聲讓它說話,本宮赦你無罪。”

“諾。”

蘇皖走向古琴邊,剛撥弄琴弦,就斷了一根,惹得女眷哄堂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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