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蘇蔽看着府內堆積如山的聘禮,心又隐隐作痛起來。

想必,太子愛極了自己,否則也不會将邊疆的寶玉、天山的雪蓮、西海的夜明珠、長白山的老人參送給自己。

太子若還是太子,她自是歡欣雀躍的。

可一個被廢的太子,嫁給他,是沒有什麽未來的。

“被這些聘禮驚到了?”蘇夫人喝了口茶,悠然道。

“沒有,只是想着太子真心待我,讓阿妹頂替我嫁過去,終究有些過意不去。”

“傷心難過一兩日也就罷了,這世上,最不值錢的便是情-情-愛-愛,唯有鳳位,才是實打實的尊貴,明白嗎?”蘇夫人的眼中冒着精光,仿佛蘇蔽帶着鳳冠,母儀天下的樣子近在眼前。

“女兒曉得的。”

太子的府上也在精心準備着喜宴,下人們對未來的女主人充滿了期盼。

絕色無雙的大周第一才女,已經夠讓人豔羨了。

最主要自己的主子——太子殿下也是愛極了她。

世間易得無價寶,天下難得有情人。下人們都期盼着,新來的娘子能一掃太子被廢黜後的陰霾與晦氣。

太子站在桌前,手執毛筆,在宣紙上揮灑着筆墨,瞬間一個手握寶劍,英姿飒爽的女子便躍然紙上。

他的右手一頓,好似突然想到了什麽,眼神黯淡了下來,筆尖的墨一滴滴落在宣紙上也渾然不知。

片刻後,便将宣紙撕碎,閉上眼,後仰在木椅之上。

侍衛郭朗禀報道:“最近蘇皖沒有什麽異動,倒是有幾個人在暗中跟蹤她。殿下,是否将那幾個人捉拿審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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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彎起嘴角:“不用。”

剛才心裏的陰霾瞬間消散而去。

看樣子,蘇夫人恐怕又會像前世那般,逼迫蘇皖嫁給自己。

“繼續盯着蘇皖。”

過了十多天,太子大婚的日子就在眼前,蘇皖的心卻跳個不停,一種不安的感覺萦繞在心頭。

這些時日,雖沒有九皇子的消息,但是想着他此行兇險,或許沒有消息就是好消息。

昨夜,收到了他的飛鴿傳書,說是已經拿到了揚州刺史貪贓枉法、克扣鹽稅的罪證,今日便會趕來,一顆懸着的心也漸漸放下。

這天,她早早地起床,卻沒見到丫鬟紫煙和碧塵。

往日,她們總是端着銅盆候在門外,聽到自己起身,便會推門進來伺候自己梳洗。

正在疑慮之時,一個粗壯的老婆子走了進來,說是夫人有請。

蘇皖認得她,是蘇夫人身邊的老嬷嬷,竟親自過來找自己,想必是有要事。

蘇皖不敢耽擱,跟着老嬷嬷來到蘇夫人的院落。

這天晴空萬裏,滿園都是栀子花的花香。

“女兒見過主母。”蘇皖福了福身。

蘇夫人頭也沒擡,逗弄着身邊的鹦鹉,漫不經心道:“你姐姐病了,病得很重,若是硬是把她推上花轎,送往太子府,哦不!現在應該叫做三皇子府,恐怕活不長。你說,該怎麽辦?”

“阿娘無需擔憂,阿姐吉人自有天相,菩薩會保佑的。”

蘇夫人冷笑一聲:“好一句‘無需擔憂’,真是鐵石心腸。這十多年,蘇家竟是白養你了!”

蘇皖挺直背脊,站得筆挺,卻不再回話。

蘇夫人大手一揮,将身旁裝着鹦鹉的籠子打翻在地上。

蘇皖看着在籠子中撲騰翅膀的鹦鹉,突然一種無力感湧上心頭,覺得此刻自己就是那被困的鹦鹉,無論怎麽撲騰,也無法逃離蘇夫人的掌控。

“姚夢,你叫我來到底所謂何事?碧塵和紫煙呢?”

蘇夫人拂袖輕笑:“到底是翅膀硬了,從前那個懦弱、小心翼翼的庶女,如今竟然敢直呼我的名諱!”

她拍了拍手,家仆押着兩個女子走了上來。

兩個女子的頭發都亂蓬蓬的,走在前面的女子不停掙紮着,似乎想破口大罵,但是嘴裏被塞了粗布,嗚咽着說不出話。

後面的那個女子則安靜許多,和平時走路沒什麽不同。

蘇皖愣神片刻,便認出前面的女子是紫煙,後面的女子是碧塵。

“你到底想怎樣!”蘇皖再也忍不住,朝着蘇夫人大聲喝道。

蘇夫人從袖口裏抽搐兩張泛黃的紙:“這是她們的賣身契,如果你想她們平安,就立刻給我穿上喜服,嫁與太子!否則,等待她們的就是煙花柳巷、酒池肉林!”

在蘇夫人眼神的示意下,奴仆将紫煙、碧塵口中的粗布拿去。

紫煙吐了口唾沫,大罵道:“你這個老謀深算的狐貍,見到太子被廢,便打起了我們小姐的主意,告訴你,別說把我們賣了,就算把我們殺了,我們小姐也絕不會上你的當!”

碧塵看了蘇皖一眼,微笑着:“小姐,我自小就被人賣了,不記得換了多少個主人,他們都把我當做商品,盤算着怎麽賣得更高價,只有你把我當人看。放心,無論去哪裏,對我來說沒有什麽不同。你幸福就好。”

蘇皖的心間一顫,閉上眼睛:“我嫁!但你一定要把碧塵和紫煙當我的陪嫁丫鬟,随我一起去三皇子府!”

“果然是個懂事的好孩子,”蘇夫人走上前,拍了拍蘇皖的臉,“這你盡管放心,待你拜堂成親後,我自會把她們送到你的府上。”

蘇皖走到紫煙和碧塵的身邊,從袖口掏出手絹,擦拭着她們有些發黑的臉龐,笑道:“我本就喜歡太子,這次能嫁與他,也是我的心願。”

“不,不,”紫煙早已泣不成聲,“你說過你要去江南過安穩的日子,說過再也不想理會京都的血雨腥風。”

碧塵拉着蘇皖的手:“我們只是下人,不值得你用一生的幸福去賭,九皇子很好,太子殿下的眼裏只有大小姐,你嫁過去也是受苦的。”

蘇皖有些恍惚,碧塵這句話上輩子也對自己說過,奈何自己前世執迷不悟,毅然決然地嫁給太子,最終遍體鱗傷,不得善終。

如今雖然想開了,也沒打算嫁給太子,可終究逃不過命運。

蘇皖彎起嘴角,故作堅強地笑道:“我一介庶女,能嫁給皇子做正妃,也算是前世修來得福分。你們莫要難過。”

在轉身的那刻,一滴淚從蘇皖的眼角滑落,她大步跟着嬷嬷走向阿姐的院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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