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殿下,為何苦苦相逼?你明明愛的是我阿姐,而我也是被迫替嫁。你盡可給我一紙休書,我随趙芒此去西津,永不歸來。”蘇皖持劍的手已經隐隐發顫,她跪了下來,匍匐在地,求一條生路。
太子苦笑,眼前的女子竟為了別的男人低聲下氣地跪下!
她生疏地竟叫自己殿下,熟練地喚着身後男人的名諱。
心中的嫉妒之火熊熊燃起,太子握着九節鞭的指骨“咔咔”作響。
九皇子口吐鮮血,爬到蘇皖身邊:“別,別求他。你起來,不要為了我跪下。”
太子走上前去,一腳将九皇子踹飛。
他縱身一躍,将九皇子的臉踩在地上的泥土裏,狠厲道:“九弟,你阿娘是我母後的丫鬟,爬到父皇的龍床,才生下你。如今,你竟如你下作的阿娘般,拐跑我剛過門的夫人?”
九皇子紅着眼睛,看向蘇皖,笑了:“這輩子,每天我都問自己,為何要來到這世上,每天都在想該死了才好。直到遇到了你,你讓我活下來,我才努力地活着。如今,就算死,我也是情願的。”
“不怕,我先走一步,”蘇皖慘淡地笑着,“你說過,會八擡大轎娶我過門,我在黃泉路上等你。”
說罷,蘇皖舉起軟劍,向自己的脖子抹去。
太子眼疾手快,一腳将蘇皖手中的劍踢飛,抓着她的肩膀,怒聲呵斥:“你就這麽喜歡他?這麽想陪他一起死?”
蘇皖不說話,就這麽淡淡地看着太子。
太子的心猛地一顫,揪痛不已。他忘不了前世蘇皖癡癡看向自己的眼神,那時候自己只是厭棄,厭棄這麽個心機深沉的替嫁庶女。
現在這淡漠疏離的眼神,就像一根根鋼針,刺向太子的心,将他本就已經在滴血的心,紮得千瘡百孔、血流不止。
他緊緊抓着蘇皖的手,瞥了瞥九皇子:“你走吧。”
蘇皖剛想去攙扶九皇子,就發現自己的手被太子鉗制住,動彈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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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讓他走,可不是你!”
“我去同他說幾句話。”蘇皖低聲道。
太子思慮片刻,終究點了點頭。
蘇皖走上前,将九皇子扶了起來,輕輕拍打他身上的灰塵。
他們兩人仿佛有默契般,都靜默不語。
蘇皖将自己的軟劍遞給九皇子,故作微笑:“此去西津,路途艱險,終究要護着自己。”
“婉兒,”九皇子似乎有千言萬語,但依據都說不出口,他只是捏緊拳頭,從未感到如此無力。
蘇皖低下頭,輕聲嘆道:“你記得我之前在湖裏救下你時,說過的話嗎?”
九皇子點了點頭。
蘇皖繼續道:“活着,不僅僅是為了自己,為了喜歡的人,還應為了這天下。你是皇子,生下來便享受着天下的供奉,如今長大了,也應回報這天下蒼生。切不可再輕言不活,懂嗎?”
看着九皇子泛着烏青的雙眼,蘇皖想起了他背着自己披星戴月跑了十幾裏地,終究沒忍住,落下淚來。
她連忙轉身:“你快些走吧,好好活下去。就當是為了我,好好活下去!”
九皇子緊緊咬牙,握着蘇皖送給他的軟劍,奔向屋外,翻身上了馬,向西津奔去。
馬蹄的腳步聲遠去後,蘇皖才跑向屋外。
她癡癡望着九皇子離開的路,內心祈禱着,他能好好地活,為了天下子民,為了他自己,好好地活下去。
太子目光深沉,看着蘇皖在月光下的背影,不由想到前世她也是這般,站在宅子前,頂着暴雨,等着自己歸來。
可是酒醉的自己卻誤把她當做蘇蔽,喚她“蔽兒”。
如今這般,莫不是報應?
太子低頭苦笑,本以為重生了,便能挽回先前錯過的人。
哪知上天竟如此殘忍,仿佛這一場重生是為了懲罰自己,親眼看着最喜歡的人心裏裝着旁人。
不過沒關系,只要把她留在自己身邊,緊緊抓在手裏,便好了。
這輩子,任誰也無法将她從自己身邊奪走!
碧塵和紫煙被暗衛從樓上的廂房帶出,看着地上一片狼藉,她們的心隐隐發憷。
紫煙一眼就望到了屋外的蘇皖,連忙奔了過去:“小姐!”
“記住了,今後管她叫皇妃。”
突如其來的聲音将紫煙吓得一哆嗦,她顫聲道:“奴家記住了。”
華麗的八輪馬車駛來,碧塵将蘇皖扶上馬車,然後和紫煙退到一旁。
“爺,路上颠簸,你坐在馬車裏也好照看皇妃。”郭朗道。
太子望着馬車,突然有些邁不動腳步。
他怕,他怕車裏念了一世的人,對自己惡言相向。
“爺,天馬上就要亮了,若回去晚了,恐影響皇妃清譽。”
太子深吸一口氣,踏上了馬車。
馬車很大,蘇皖坐在角落裏閉目不語。
太子輕聲咳了一聲,蘇皖依舊沒有半分反應。
他略有尴尬,起身坐在蘇皖身邊,轉過頭,靜悄悄地看着她。
蘇皖似乎把太子當成了空氣,坐在那兒一動不動。
突然,馬車一個颠婆,又右一晃,蘇皖沒有坐穩,一頭栽入太子的懷裏。
她剛想推開太子,整個身子便給他狠狠地鉗制住。
蘇皖的臉瞬間紅得發燙,她望向太子,那是她未曾見過的炙熱目光。
難不成,他又把自己當成了阿姐?
蘇皖低下頭,眼神黯淡起來。
她掙脫掉太子的懷抱,起身坐在了角落裏。
馬車快速朝着京都前進,風吹起帷簾,灌進來冷風讓蘇皖瞬間清醒。
她摳着自己的手背,提醒着自己太子對自己的所有溫柔,不過是自己長得和阿姐有八分相似罷了。
太子看着蘇皖孤寂地坐在角落裏,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自己伸出去的手又縮了回來。
這熟悉的馬車又讓他想到前世,每次和蘇皖進宮時,她總是蜷縮在自己身旁,說是馬車颠簸得她頭發暈,需要抱着自己才不會嘔吐。
那時的自己對她厭惡無比,只是覺得她矯情得讓人厭惡,每每以需要查看書信為由,将她推開。
可如今,同樣的馬車,同樣的人,她卻嫌棄自己如敝履,躲得遠遠的。
太子踟躇片刻,終究挪到蘇皖身旁,抱住了她。
蘇皖掙紮着起身。
“別動,我染了風寒,全身冷得厲害。”太子低聲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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