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蘇蔽蜷縮在太子的身後, 手抓着手絹,眼中含着淚珠,低着頭, 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

八皇子癡癡地看着蘇蔽, 笑了。

他終于信了阿娘的話——“蘇蔽那女子心氣高得很,她既能舍棄被廢的太子嫁與你, 便是看上了将來能登上大寶,她要的是皇後之位。”

想來, 畫舫之上, 她對自己訴的衷腸不過是一場精心謀算的話本罷了。

“皇兄, 你要我做什麽?”八皇子握緊拳頭道。

“跪下!”

八皇子咬牙,朝太子跪了下去。

“不是向我, 是向蔽兒!你迎娶她的時候怎麽說的?愛她一生一世,如今竟然将她當做工具,将她打得遍體鱗傷, 你,還是個人嗎?”太子一腳将八皇子踹倒在地。雙目裏全是怒火。

八皇子口吐鮮血, 看着蘇蔽。

蘇蔽冷冷地看着自己受盡屈辱,這一切都是她一手設計的。

這一刻, 他終于明白了什麽蛇蠍美人心。

八皇子顫顫巍巍地站起,走到蘇蔽身前:“此後,我們一別兩寬, 記得你今日的所作所為,他日莫要後悔!”

說罷, 便甩袖離去。

蘇蔽的淚就像斷了線的珍珠,簌簌地流出,她撲倒太子的懷裏, 輕聲說了句:“怕”。

這一聲怕,說得太子心顫。

他想,或許這一世不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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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上輩子的蘇蔽是被逼着的。

他輕輕拍着蘇蔽的背:“別怕,有我在的一天,就沒喲任何人能傷害你。”

蘇皖站在角落裏,看着阿姐摟着太子的腰,在太子的懷裏撒嬌,不知怎的,全然沒有上輩子的心痛與哀傷。

此情此景,似曾相似,仿佛沒過多久,實則隔了一輩子。

上輩子,也是這般,得知自己懷了身孕,便提着太子最愛的食盒,乘着馬車去找他,見到的也是這樣般:阿姐和太子糾纏不清,欲拒還休的親昵姿态,仿佛透着無限的情愫。

那時候的自己強忍着心痛,走到他們之間,拐彎抹角地提起自己懷有身孕,想讓阿姐知難而退。

可惜,最後是自己用生命的代價才看清他們。

一個眼中完全沒有自己。

另一個的心思永遠猜不透。

就像現在,蘇皖猜不透自己的阿姐,她搞出這麽一出戲,是真的想回到太子身邊嗎?

蘇皖笑了,只是笑容有些慘淡。

這正妃的位置,本就是自己替嫁而來,如今也是該物歸原主了。

蘇蔽似乎是思慮過甚,暈了過去。

太子連忙将她抱起,趕去太醫館。

小腹中傳來一陣抽痛,蘇皖連忙扶着身旁的紫煙,險些站立不穩而摔倒。

碧塵不敢耽擱,連忙去請大夫。

紫煙小聲嘀咕道:“殿下也太厚此薄彼了,王妃你身子不适,他一次都沒傳過太醫,都是我們自個兒找郎中。那蘇蔽一來,下人們對她客客氣氣的,這不過是昏厥,太子竟抱着她奔了出去。”

“今後莫要再議論他們了。”蘇皖痛得厲害,路都有些走不穩,額頭上冒着豆大的汗珠,胸前悶得有些喘不過氣。

走了幾步,蘇皖兩眼一黑,暈了過去。

“王妃!”紫煙尖叫着,連忙背起蘇皖,将她扶到床上。

蘇皖睜開眼,看到太子一臉怒容,坐在距自己數丈之遠的木椅上。

她虛弱地撐起身子,坐了起來,口渴無比,伸着手臂,想拿杯茶。

奈何茶盞太遠,蘇皖有些夠不着,“咣啷”一聲,茶盞摔在地上,碎了一地。

“裝得還挺像?看見你阿姐暈倒,自己便也裝暈?你那在西津吃着風沙長大的身子,淋一夜雨恐怕都不會暈倒,如今竟然平白無故地暈了?”太子譏諷道。

蘇皖伸出去拿茶盞的手停在半空,她低下了頭,慢慢将手縮了回來。

她記得,記得上輩子太子去治水,那夜大雨傾盆,堤壩缺口,太子穿着蓑衣指揮着士兵将砂石填補窟窿。

時間太趕,人手不足,蘇皖便親自上陣,一袋袋扛着砂石。

後來也烙下了病根,每當秋雨時節,膝蓋便痛得不行。

可這一切,太子都不知道。

她擡起頭,愣神地看了太子一眼。

她想看清楚,眼前之人到底是怎樣的人。

上輩子為何會愛上他?

“難道我說錯了嗎?我想把蘇蔽留在府內,你同意也好,不同意也罷,這事就這麽定了。”

“甚好。”蘇皖出奇地平靜。

她不想多說。

她的心已經死了。

太子走到蘇皖的身前,掰起她的臉:“不服嗎?”

“沒有。”

“那你擺着一張臭臉是給誰看?莫非想着等本王帶兵打仗之日,你想處置了蔽兒?告訴你,想也別想。若是我回來,發現蔽兒有一絲閃失,邊等着瞧吧!”

蔽兒!

蔽兒!!

蘇皖閉上眼睛,強忍着淚水。

這個上輩子聽了一世的名字,如今再從眼前之人的口裏說出,還真是親切啊。

上輩子,太子醉酒,強要自己時,情動之處他喊的是蔽兒。

他重傷昏迷,自己徹夜不眠,守在他身旁,他喊的依舊是蔽兒。

蔽兒,蔽兒,他的心中自始至終只有自己的阿姐!

蘇皖苦笑:“若是殿下愛極了阿姐,便休了臣妾,臣妾毫無怨言。”

太子冷笑:“休了你,那你肚裏的孩子怎麽辦?”

“一碗絕子湯流了便是。”

“啪”太子一巴掌将蘇皖打趴在床上:“你有什麽資格處置我的骨血?我的孩子若有一絲閃失,你就是萬死也難辭其咎!”

蘇皖趴在床上,虛弱地說不出一句話。

“大夫來了。”碧塵引着大夫前來,“今日是清明,大夫都出門掃墓了,所以耽誤了很久。”

一進門,看到這場景,碧塵低着頭,不敢出氣。

太子冷哼一聲,将門踹開,走了出去。

碧塵這才敢動,連忙将蘇皖扶起,看着她臉上紅着的手指印,心疼地小聲抽泣,跑去拿了冷毛巾,沾了水,然後扭幹,敷在蘇皖的臉上。

大夫給蘇皖把了把脈,語重心長道:“王妃平日裏莫要傷心,更不要騎馬等劇烈活動,你身子本來就弱,得需更加小心。”

蘇皖點了點頭。

她本想向大夫要個絕子湯,可這些日子,逐漸感受到了肚子小家夥的胎動,反而有些不忍心起來。

太子回到自己的屋內,心裏煩躁得很。

他愈發覺得蘇皖不愛自己了。

她是那般淡漠,不吃醋、不争吵,只想着離去。

太子突然冷笑,想拿着休書離開自己與九弟厮守?

做夢!

這輩子都別想!

他一拳砸向身邊的桌子,手出了血也渾然未覺。

“殿下,蘇蔽姑娘醒了過來,但是一直喚着殿下。”一個丫鬟跑來禀報道。

太子來不及多想,奔向蘇蔽的院子。

只見蘇蔽閉着眼,眉頭緊皺,躺在床上張牙舞爪地呼喊:“太子殿下!太子殿下!”

太子讓丫鬟們退了下去,他緊緊地摟着蘇蔽,一如剛認識她的時候,摟着她看月亮。

“既然這麽想我?上輩子為何同我一刀?這輩子又為何拼死都不願意嫁給我?為什麽,為什麽?”太子将蘇蔽摟在懷裏,朝着她的肩膀狠狠地咬了一口。

痛意讓蘇蔽輕聲□□,她轉過身,褪下自己的上衣,摟着太子的脖子,眼神迷離。

太子的心跳得厲害,愛了兩世的白月光就在自己的身前,□□地魅惑着自己。

蘇蔽上前吻向太子。

太子那心底壓制了許久的猛獸被蘇蔽這一吻給喚醒,他緊摟着蘇蔽俯身壓了下去。

桌上的燭火搖曳,巨大的梨花木床也在劇烈地搖晃着。

空氣中彌漫着□□之聲和欲求不滿的喘息聲,太子嘗試到了從未有過的爽意。

後半夜,蘇蔽虛脫地躺在太子身邊,太子看到床上的一灘血跡,眼中冒着光,看向蘇蔽:“你的身子還是,還是完璧之身?”

“為了殿下,奴家自是得守身如玉的。”

蘇蔽低頭淺笑。

自是做了那些不尋常的夢後,蘇蔽就借着各種理由拒絕八皇子的親近,不是今日來了月事,就是明日要去拜菩薩,不得破戒。

太子興奮地摟着蘇蔽,仿佛就像捧着一塊瑰寶,深怕用力就将她揉碎了。

蘇皖發着燒,嗓子啞得說不出話。

紫煙跺腳抱怨道:“那個蘇蔽就是個狐媚子,今晚就把殿下勾到她房中,現在也沒出來。照我說,王妃,當初她來府上時,你就該一棒子把她打走,一看就是不安好心的主。”

蘇皖搖頭淺笑,摸了摸紫煙的鼻子。

“你還笑得出來,這京都誰人不知,殿下愛極了蘇蔽,若是她再生出個胖小子,這王府哪裏還有你的位置?”

蘇皖打量着這個屋子,覺得它就像個囚籠,囚住了自己。

上輩子,自己在囚籠裏住了十年,卻沒能暖透一個人的心。

現在才明白:

從來就沒有什麽冷血之人,只不過他的血不為你而熱罷了。

蘇皖抓着紫煙的手,輕撫着。

仿佛是在安慰,又是在訴說,告訴她自己并不在意。

一個即将離開王府的人,還有什麽可争的呢?

阿姐要太子,盡管拿去好了。

阿姐要這正妃之位,自己也可拱手相讓。

你要的是榮華富貴,要的是母儀天下。

而我,只要一個一心待我的人。

九皇子,等我,我馬上去找你!

蘇皖望着窗外的明月,內心祈禱着。

太子早早地醒來,看着身旁的蘇蔽,突然內心充滿負罪感與空虛感。

渴望了兩世的魚水之歡,如今竟覺得不過如此。

心底的白月光黯淡了下來,他又想起了心頭的朱砂痣,他起身來到蘇皖的屋子前,透着紙窗看着她熟睡的容顏,不禁羞愧難當,連忙轉身逃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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