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衛冥點頭。
衛母欣喜地接着問道:“姑娘怎麽樣?”
衛冥一時啞了聲。心裏想着:不是姑娘,是和我一樣的小夥子,您看行麽?
衛母見他猶豫不決的模樣,以為衛冥是怕自己不喜歡那姑娘,連忙說:“兒子,你不用在意我和你爸。只要你喜歡就好。”
衛冥聽了,眨眨眼,盤算了一番,試探着問道:“真的……只要我喜歡就行?”
衛母連連點頭。
衛冥張了張嘴,想到葉長錫的看書時溫潤的、撒嬌時可愛的、XXOO時妖媚的模樣,心一橫,便說:“媽,我喜歡的人是男的!”
衛母懷疑自己聽岔了,掏了掏耳朵,猶豫地說:“兒子,你、你剛才說啥了?”
衛冥一向敢作敢當,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面對着衛母重複了一遍:“媽,我喜歡的人是男的,您的準兒媳婦兒是男的。”
衛母只覺腦袋中一團漿糊,眼前一黑,便要倒下。衛冥緊張地上前扶住,把衛母扶到凳子上坐好。
這兩男的,怎麽……怎麽能?衛母沒讀過什麽書,只有初中文化,但也知道男人和男人在一起終究是違背常理的。既然是違背常理,就是不對的。但一貫老實的農村婦女,此時也說不出什麽大道理來。
擡頭看着兒子,右手抓着他壯實的胳膊,說:“兒子,你怕是瘋了吧。你看這村裏,哪裏有男人和男人結婚的事啊。你看這公豬配母豬,公雞配母雞,可從來沒有公雞配公雞的。這要是被別人知道了,還不知道要說多少閑話啊。”痛心疾首地看着兒子,五指在衛冥的胳膊上抓出了五條印痕。
衛冥點頭,說:“這些道理我都懂。可是,媽,我就喜歡他,他也喜歡我,等以後我賺錢了,我會把長錫娶回來當媳婦兒。就像你和爸一樣,在一起一輩子。”
衛母聽了,一錘大腿,喊了一聲:“作孽啊!”攀着兒子的胳膊,一下一下捶打着他。而衛冥就這麽一動不動地站着,任憑衛母打着自己。
等到月亮升起,衛父扛着鋤頭從地裏回來,看見飯廳裏娘兩兒皆一臉凝重地坐着,桌上的飯菜還未吃動。
“怎麽了這是?”衛父擦了把汗,把鋤頭靠牆放着。妻子和兒子都是好脾氣的人,這會兒,怎麽都黑着臉?
衛母轉過身,開口想說兒子的事,又羞于啓齒,就這麽卡在那兒幹着急。
衛冥見此情形,一不作二不休,站起來對衛父說道:“爸,上次我跟你說的兒媳婦兒已經追到了。”
衛父咧開嘴,說:“好啊,這是好事啊!”轉向妻子,問道:“秀娥,這是好事啊,你哭喪着做什麽?”
衛冥接着說:“您兒媳婦兒是男人。”
什、什麽?!衛父就像被突然冰凍起來的人,一邊消化着兒子剛剛的話,一邊慢慢轉身。等到終于領會到剛剛那句話的意思,一巴掌就甩了過去,招呼在衛冥的臉上,一把巴掌印立刻就顯了出來。
衛母看到丈夫的動作,想要阻止已經來不及,跑到兒子身邊,心疼地摸了摸他的臉頰,眼淚刷的掉下來。回頭對衛父生氣地吼道:“你幹什麽打兒子啊!”
衛父打了之後,就後悔了。原本也是個樸實的農民,想事情簡單。但到底比衛母要見識多些。
這男男相戀,在自己做工的工廠裏也有遇到。都是一起做事的同事,那兩個小夥子剛滿二十歲的模樣,都挺聰明,工作踏實。其實,除了他們是那種關系以外,和普通人沒有什麽不同。
話是這麽說的,沒錯。自由戀愛,沒有人規定不準男的和男的在一起啊。可一旦這事情發生在自己兒子身上,總覺得不是滋味。
衛冥也不反抗,就這麽站在那兒,盯着衛父。屋子裏只剩下衛母的嗚咽聲。衛父脫力般地坐下,看着兒子臉上明顯的五條指印,嘆了口氣。
“你就一定要讨個男人回來?”衛父不死心地問。
衛冥梗起了脖頸,硬氣地回答:“嗯,我就要他。”語氣是從未有過的堅定。
意料之中的回答,衛父接着說:“他怎麽會看上你?”自己兒子五大三粗的,學歷也不高,長相也只是中等,又不會說話讨女生歡心。以前想着能讨個媳婦兒就不錯了,管她是美是醜。沒想到突然蹦出來個男的。難道那男的有殘疾或者是被強迫的?這樣想着,看着衛冥的眼神就奇怪起來。
衛冥站在父母面前,仍只是一個孩子模樣,被問到這個問題,剛剛武裝在身周的硬氣,一下子就洩了大半,難為情地說:“我也不知道。反正長錫說喜歡我。”
看來不是被強迫的,那麽就是另外一種可能了。“咳咳,那男的是個什麽樣的人?”
衛母也停止了哭泣,在一旁靜靜聽着爺倆的對話。
衛冥這回發自內心地笑了出來,擡頭對父親說道:“長錫是最好看、最聰明的人。”
衛父心想着:敢情這還情人眼裏出西施了。虎着臉說:“他是幹什麽的?多大歲數了?身體健康不?”
“啊?哦,長錫正在A大讀研,24歲,身體……身體沒我強壯。”想到被自己抱在懷裏時那人的小身板,纖細的四肢,挺翹的臀= =部,衛冥的臉不合時宜地紅了。
衛父沒注意到兒子的表情的變化,心裏琢磨起來:看來那孩子條件比咱兒子好啊。“我不贊同你讨個男媳婦兒回家。他的條件比你好太多,這以後他要是想離開你,你找誰哭去!你們又不能結婚證。”
衛冥聽父親這麽一說,這才突然想到,的确沒有兩個男人領的結婚證。回跟頭得問問長錫,要是沒有結婚證,他還願不願意和自己在一起。思緒已經完全飛離了眼前的狀況,飄到了葉長錫那兒。
正在寝室看書的葉長錫突然打了個噴嚏。
衛父重重地咳了一聲,把衛冥的魂召喚回來。衛冥回過神,正色對父母說:“爸媽,我和長錫雖然剛剛在一起,但也知道未來的路很難走。我們不想放棄,只要還沒有走到必須分開的那一步,我們就不會放手。”白熾燈的光線從天花板照射下來,在衛冥的臉上打下了陰影,立體的五官顯出刀削般的淩厲與堅定。
衛父搖搖頭,知道多說無益,便只說了句:“有時間把他帶回來給我和你媽看看。”
晚上與葉長錫聊天的時候,衛冥把這事兒跟他說了。葉長錫一時五味雜陳。
明明是自己先表白的,更甚者,可以說是自己把衛冥帶上這條歧路的,而直到現在,他為自己做的,遠遠超過了自己為他所付出的。
心裏既痛苦,又甜蜜。便開口說道:“傻大個兒,這周末我就去你家。”不想所有的事情都讓他一人承擔,自己也想為他分擔一部分。
衛冥愣了一下,說道:“嘿嘿,我爸其實也就那麽一說,你不用太緊張。”
葉長錫羞惱地說:“我就想去見見岳父岳母,你難道想阻止我去嘛?”說完就恨不得咬了舌頭。這樣會不會顯得自己太主動了?要是衛冥不想讓我以他的情人的身份見他的父母,豈不是讓他為難了!
衛冥不知道對方心裏的小九九,笑着說:“難道不是去見公公婆婆?”
葉長錫嗷地一聲,把臉埋進枕頭裏。
衛冥溫厚的聲音傳過來:“那我周末來接你。”
“……嗯!”葉長錫的聲音被枕頭悶住了,還有了些許鼻音,聽上去比實際年齡小上了好幾歲。
又東扯西扯了一陣,直到葉長錫寝室熄燈,兩人方才挂斷電話。
一夜好夢。
馮老近段時間有事,必須得離校一段時間,所以他的課全都由自己的學生代上了。于是,葉長錫分到了周五的古代文學課。
早早就備好了課,又從師兄師姐那兒取了經,上課前十五分鐘,便來到了教室。學生也陸陸續續地進了教室,皆好奇地看着站在講臺上的代課老師。
長錫之前也給本科學生上過課,提前來到教室,就坐在第一排座位上養精蓄銳,因為臉嫩的原因,總被學生誤會為一起上課的人。後來學乖了,提前在講臺上站着。
離上課開始越來越近,坐在臺下的學生議論聲漸大。有人認出了葉長錫正是上次研究生迎新晚會跳熱舞的學長,頓時兩眼放光。
上課鈴聲響起,葉長錫清了清嗓子。教室裏安靜了下來。
“同學們好。我是代課的研究生葉長錫,在接下來的三周裏,我将和大家一起學習中國古代文學,希望能相處愉快。”
學生們皆一副興奮的模樣。有個膽大的女生,直接站起來問道:“老師,你是不是在去年的研究生迎新晚會上和歐陽學長一起跳過舞啊?”問題一出,下面的議論聲就立馬燃了起來。
葉長錫扶額,無奈地答道:“……是的。”
一石激起千層浪,眼看教室就要變成菜市場,葉長錫靈機一動,放大音量說道:“說起舞蹈,大家可知道在上古的時候詩樂舞三位一體?”
聽到提問,學生們慢慢平靜下來。
葉長錫便接着說道:“毛詩序中曾寫道:‘詩者,志之所之也,在心為志,發言為詩,情動于中而形于言,言之不足,故嗟嘆之,嗟嘆之不足,故詠歌之,詠歌之不足,不知手之舞之足之蹈之也。’今天我們就來說說詩、樂、舞三位一體的源起。”
說着葉長錫打開自己的課件,進入了今天的正題。
葉長錫本是謙謙君子,溫潤如玉,上課的節奏不急不慢。那些上古的歷史文學,從他口中傾洩而出,宛若涓涓細流,緩緩流入心間。
不知不覺時間便過去了。兩堂課下來,葉長錫感到嗓子有些發熱,收拾了東西,便準備回寝室。
作者有話要說: 就要開學了。開學之後更文的速度可能會慢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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