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琴

? 陶蜀陽送的幹桃花根本用不上,因而被葉一詞收了起來,不過這個小陶罐子就放在葉一詞房間裏的木桌上,睡前起後都能夠看到。靜書進去收拾的時候總能夠看到,更是肯定了自己對兩人關系的猜(xia)測(xiang)。

那次之後,陶蜀陽也會時不時地來鋪子一趟,有時是來買些宣紙但更多時候是送些時令水果過來。夏至的時候他送了一小筐楊梅過來,差點兒沒把葉一詞的牙齒酸掉,也不再吃直接讓靜書拿去做成了楊梅酒。

作為回禮,葉一詞也會常去陳黎那裏買幾包點心送給了陶蜀陽,難得會付錢的葉一詞讓陳黎有些摸不着頭腦,在傅少銘的指點之下,才恍然大悟,也難怪對方并不經常過來看陳豆豆,陳豆豆還問過好幾次葉一詞怎麽不來了。

得閑的時候,葉一詞和陶蜀陽便會在後院石桌那裏喝茶聊天,天南地北地聊。不管別人怎麽想,在靜書的眼裏這兩個人的交情更是暧昧不明,也不知道兩人什麽時候會定下。

琴房已沒了琴,葉一詞也有去琴館看過,試了好多張,音色卻都不合心意,因而彈琴這喜好便也擱置到一旁。他和陶蜀陽聊起過這個,那次之後陶蜀陽就有很長一段時間沒有過來,再過來的時候楊梅酒也開壇了。

“看看你家的酸楊梅做出來的酒如何?”這麽說着,葉一詞拿起酒壺給陶蜀陽斟了一杯。他近來已不會想起那些酸澀的心事,不過在陶蜀陽面前還是有模有樣地端着,完全沒有面對靜書陳黎時那樣魔性。

但這位外人眼裏溫和疏離的高嶺之花對于陶蜀陽的态度也算是親熱過頭了。

葉一詞不勝酒力,幾杯下肚就有醉态了,一手支着額頭,這自稱九溪巷一枝花的人白皙的臉上泛着紅暈,一雙微微眯着的鳳眼也泛着水光,“蜀陽,我喝不下了,”他說着,揉了揉眼睛。

陶蜀陽起身走至他身前彎下腰,問道:“一詞,還走得動嗎?”

可那個他問話的對象腦袋一歪差點兒磕在石桌,還是陶蜀陽眼疾手快地将自己得手臂伸了過去才堪堪拯救了那顆珍貴得腦袋,這才發現那人已經醉得睡過去了,呼吸都變得綿長起來。

葉一詞的房間在哪裏陶蜀陽是知道的,因此将對方送回房間他并沒有什麽困擾。當他一手拉起葉一詞的胳膊一手扶住他的腰時,本想将他攙起來可是動作到一半卻是改成把對方抱了起來。

身子軟骨頭輕,像只貓一樣。陶蜀陽抱着葉一詞,不知道怎麽地,冒出了這麽一個想法。

一進葉一詞的房間,陶蜀陽就看見了那個不久之前他送給葉一詞的東西。将小醉貓放到他的床上,陶蜀陽替他脫了鞋襪蓋好被子卻沒走,在葉一詞的床上坐下,陶蜀陽看着對方下意識地卷起被子身子弓成了一只小蝦米。

他伸出手去似乎是想要碰一碰安穩睡着了的葉一詞,但是伸到一半就将手收了回來。 “趁虛而入不是君子所為”,嘴上雖然這麽說着,陶蜀陽還是雙手撐着床鋪,微微俯身,低下頭親了毫無防備的葉一詞。

楊梅酒的味道,陶蜀陽忍不住笑了起來,伸手輕輕地碰了碰葉一詞的眉心。

父親和葉父之間的事情他是知道的,往事是多少年前的也就遺憾了多少年。那時候的兩人,一個老實巴交木讷得很,一個風流成性別扭得緊,但是卻成了摯友。滿腔心事從不言說,因而是互相傾心最後也無法心意相通,陶父的父親也即陶蜀陽的祖父給他講了一門親事,結果兩個人便冷戰起來,此後也不再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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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陶父最後還是沒有成親,那個人卻是賭氣一般找了戶人家的姑娘成親了。

大半年前,陶父病重,一日突然起身讓他将那幅被他小心翼翼當成寶供起來的畫拿過來。陶蜀陽将畫遞給他,帶上門後他聽見裏面傳來低低的嗚咽聲,他一向豁達或說不上心,那時卻覺得胸腔裏那顆砰砰跳動的髒器像是被捏住了,讓他無法呼吸,壓抑得很。

而後便是修補字畫。

那時陶父病得重,陶蜀陽不願耽擱,誰知雪卻下大了,便又折了回去躲雪,聽見葉一詞和靜書的讨論,忍不住就笑了。葉一詞雖說是五日來取,但是本來已經有些好轉的陶父病情卻是急轉直下,說是想再看看那幅畫。

但是畫取回來了,陶父的手也漸漸地涼了。

後面的兩個月,陶蜀陽每天都會抽空整理陶父的遺物,也整理自己的心情,那一絲對葉一詞的好感也就此被掐死在襁褓裏。

直到後面再碰見他。

說是初見傾情,再見傾心也不為過。而他也不會像那兩人一樣,就此錯過。

葉一詞一直睡到了傍晚,他喝得不多頭也不疼,但還是呆坐在床上好一會兒才緩過神來。唇角有點兒刺痛,他摸了摸這才發現那邊有個口子,喝酒之前還沒有的,他想了半天也想不出所以然,這才迷迷糊糊地掀開被子下了地。

他去打了把水洗了臉,這才清醒過來,拿着幹布将臉上的水珠擦幹時靜書就過來敲了敲門。陶蜀陽下午的時候回去了,不過半個時辰之後又送了一樣東西過來,靜書一眼就看出來是什麽東西卻不說,徑直來到葉一詞房裏去叫人了。

是一張琴。

葉一詞沒先将琴取出來試音色,回憶起那天和陶蜀陽談話的細節,有些紅了臉。琴這物事,用着不合心意他斷然是不會再用的。那天他和陶蜀陽談起這個,不過是無心的,看陶蜀陽也不是放在心上的樣子。

怎麽,會突然送過來呢?

葉一詞将琴取了出來,試了試音色,雖然和逍遙的不盡相同,但是也是相當的不錯。葉一詞已經顧不上吃飯,抱着琴進了琴房趁着天色還有些微弱的亮光點起了油燈,這才将琴放在琴桌上。

他看着龍池上刻着的“流雲”二字,覺得這張陶蜀陽特意送來的琴,或許就是他自己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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