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一指流沙
蘇夕元和周願定在春節結婚,溫靜海趕在春節前的一個星期到煙雨樓取了成品。老板娘壓在前臺玻璃板下的照片太過刻意,溫靜海第一眼在合影中認出了柏榮成。她當然想到這是柏榮成最近一次進組拍戲時的照片,不過她也知道這是趙蘭心特意擺在這裏給她看的。所以溫靜海故意當做沒有看到,微笑着和趙蘭心告別。她決心不再和柏榮成追究這件事情,這本來就是一樁無關緊要的事情。
“春節真的和我回家?”柏榮成一手搭在溫靜海的腰上,一手捏着削好的庫爾勒香梨,“嗯,回去吧,早晚都得面對。”溫靜海正在翻雜志。
“我們小靜兒長大了。”柏榮成的唇上還沾着梨的糖汁,便貼在了溫靜海的臉頰上。
“真夠黏糊的。”溫靜海擦了一下臉,柏榮成咬了咬溫靜海的耳垂,三下。
這是他們從前定下的暗號,已經很久沒用了,溫靜海沒想到他還記得。接着柏榮成用胳膊把溫靜海整個人圈了起來,低着頭輕輕親吻她的後頸。後來溫靜海也轉過頭去捧住他的臉,兩個人輕輕柔柔地接吻,像是都害怕極了會失去彼此。
溫靜海和柏榮成依照老習慣,先去了袁來父母家拜年,四個人都默契地沒有提孩子的事情,只是談論溫靜海最近的工作,柏榮成剛結束的電視劇拍攝,以及物價上漲這些生活中的瑣事。末了,袁母還是照舊塞給了兩人紅包,倒不是擔心他們沒錢花,全當是圖個新年的彩頭。
今年過節的餃子餡是溫靜海最愛吃的黃花魚餡,溫靜海多吃了好幾個,還陪袁父喝了兩口酒。節目已經沒有什麽好看的了,吃過晚飯,柏榮成就開車帶溫靜海回家了。
溫靜海喝的有點多,暈暈乎乎地靠在車窗上。柏榮成怕玻璃冷,伸手墊了一點她的臉頰,溫靜海整個人斜倒在座位上,柏榮成笑了一下。溫靜海喝啤酒不容易醉,威士忌和白酒喝多了就容易迷迷糊糊地說胡話。今天卻意外地安靜。
“靜兒?到家了。”柏榮成附身幫溫靜海解安全帶才發現溫靜海正在流眼淚。是流眼淚,而不是哭泣。因為哭泣是有聲音的,而溫靜海只是在流淚。
“靜兒,”柏榮成抹去她臉上的淚水,“沒事了,靜兒,我們到家了。”
“原本家裏有你、我,還有沫沫……”溫靜海捂住臉,“對不起柏辛,我們說好不提這個了。”
“我知道,我明白。”柏榮成摟住溫靜海的頭,“柏辛,你說是不是因為我從前不喜歡小孩,沫沫知道了,不喜歡我,不想要我了。”溫靜海窩在柏榮成的懷裏哭出了聲音。
“不是的,你看小樹和小晴都那麽喜歡你,怎麽會呢。”柏榮成滾動喉結,忍住眼淚說。
“柏辛,”溫靜海揚起頭,“我們以後,還會再有小孩嗎?”
“靜兒,”柏榮成吻了一下她的眼角,“我們就兩個人好好的,好嗎?”
“好。”溫靜海咬了一下嘴唇。
兩個人互相抱着對方,沉默了一會,溫靜海感受到柏榮成的身體也在不經意地顫抖,兩個把彼此抱得更緊。溫靜海雖然看不到柏榮成的臉,但是她知道柏榮成也哭了。
柏榮成依舊沒有說話,過了一會便繞過車子,把溫靜海從副駕駛上抱了下來,“以後,不開心要早一點告訴我,我會陪着你一起哭的。”
“你也是。”溫靜海摸上柏榮成的臉,“我還沒怎麽見你哭過。”
“我怕,被你笑話。”柏榮成舔了一下溫靜海的鼻尖。溫靜海挂着淚珠的臉上帶起一個微笑。
溫靜海和柏榮成坐飛機回了老家,溫靜海已經做好心理準備接受柏母的批評教育,柏榮成也已經在心裏打了無數遍底稿,要如何向母親真情實意地訴說他們不準備再要孩子的事實。可是,這一切都沒有派上用場。
“爸,媽呢?”柏榮成一進屋沒有聽到母親往日的唠叨,大感不妥。
“在裏屋睡覺。你們先坐。”柏父這樣說,溫靜海和柏榮成便乖乖坐下。并把送給兩位老人的糕點盒子和年貨放在一旁。
“媽昨天又熬夜去打麻将了嗎?”柏榮成試探性地問。
柏父擺了擺手,先給溫靜海和柏榮成倒了兩杯茶。“你媽病了。”
“什麽?”柏榮成手裏的茶碗沒拿住,茶水撒了濺在他手上,燙了他的手指。溫靜海抓了他的手,給他吹了一下。
“什麽病?”柏榮成找回自己的意識,“阿茲海默。”柏父平靜地說,然後端起茶碗微微抿了一口。
“什麽?什麽時候的事。”柏榮成記得上次見母親的時候,她還很正常,還能邏輯思維清晰地指着自己的鼻子臭罵自己。
“年底查出來的。”柏父擺起了棋盤,“怎麽不和我們說呢。”柏榮成有點急了,“你們這不就回來了嗎,挺好的,沒事。你媽現在就是記性不太好了,有我在,沒什麽事。”柏父輕描淡寫的樣子讓柏榮成更着急了。
“她還記得我嗎?”柏榮成蹙緊了眉頭,“當然,”柏父看了一眼溫靜海,“不過說不定記不得你了。不記得,也不見得是一件壞事。”
“爸,媽現在整體情況怎麽樣了?”溫靜海雖然一直以來都和柏母隔着一條心,但畢竟是柏辛最親的人,她不心疼柏母,也心疼極了柏辛。
“目前看還算可以,就是有些新認識的朋友不認識了,最近總是和我說起一、二十年前的事情。生活自理這些都沒有什麽問題,現在在用藥物控制。你們也知道這個病也沒什麽治好的方法……”
柏榮成低下頭,溫靜海的手貼着他的後頸,“我們多陪陪媽媽,她肯定特開心,正好這樣子,她看見我也不讨厭了。”
“我後來,光和她吵架,她是不是也都忘了啊。”柏榮成有點想哭,但卻又哭不出來。
“小柏,你媽沒和你真生過氣,別放在心上。人老了,只會記得特別開心和非常痛苦的記憶。但漸漸的,痛苦的事情已經沒有人願意去回憶了,剩下的只有開心和快樂的往事。”柏父握住兒子的肩膀,“我們還當普通的一家人,平常地過節就好了。”
“爸。”柏榮成的眼淚猝不及防地掉下來,他其實也知道人和人之間總會有分離的一天,但是想來他最後留給母親的記憶似乎都不太快樂。母親的心願,他也沒有達成。
“你媽現在也不是很知道自己病了,開心一點吧。”柏父拍了拍柏榮成的臉頰,“爸,媽真的已經不是認識我了嗎?”溫靜海的內心很矛盾,她不喜歡柏母生病,同時也不希望柏母因為孩子的事情讓他們兩個人分開。
“我也不确定,等她睡醒就知道了。你們一路過來也累了,先回房間休息休息,晚上你們做飯,我照顧她。”
“爸,晚上您和靜兒做飯,我照顧媽。”柏榮成想了想說,“也好。”柏父放下茶碗,繼續擺棋譜,看樣子是不想再繼續讨論相關的事情了。
“靜兒,我想……”回了屋裏,柏榮成和溫靜海面對面地坐着,“想留下來多陪媽媽一段時間,好啊。”溫靜海點了點頭,“那我陪你。反正咱們這一段時間也沒有什麽要緊的工作,對吧。”
“謝謝。”柏榮成點了點頭,“說什麽謝謝。”溫靜海握住柏榮成的手,“媽要是真不記得我了,我們就重新認識一下,你之前和我說,你媽喜歡什麽樣的女孩來的。”
“靜兒,”柏榮成的心底微動,“就讓你媽開心一下,讓她看看自己的兒子特別聽話,找了一個她喜歡的那種女孩。”溫靜海的眼角微微紅了,“靜兒,你特別好。我媽其實挺喜歡你的,她就是擔心我看不住你。”柏榮成低頭笑了一下,“是嗎。”溫靜海擦了眼淚,“柏辛,其實如果你不放心的話,把媽帶回北京去也可以。反正江府路的房子也很大,大不了把爸也接過去。”
“靜兒,我不舍得讓你委屈。”柏榮成把溫靜海摟進懷裏。
柏母午睡起來吵着要喝水,柏父去廚房給她倒了一杯溫開水。柏母跟在他身後,一回頭便瞥見了柏榮成。
“兒子回來了。”柏母眼睛一亮,柏榮成見母親還認得他,懸着的稍稍放下來一些,“嗯,過節了,媽媽春節快樂。”柏榮成走上前抱了一下母親,他已經不記得二人上一次的擁抱是什麽時候。大概是高中畢業,去北京上大學。母親去車站送他,臨走之前,結結實實地給了他一個擁抱。而那時的柏榮成撇過頭,全身繃得緊緊的,連一個擁抱也沒有回給對方。
“春節快樂。”柏母看到柏榮成身後的溫靜海,“你也回來了,今年沒忙着工作嗎。”
溫靜海倒是一愣,看起來柏母還記得她,她局促地低下頭,“沒有,媽。”
“不用回去陪爸媽嗎?”柏母繼續問,讓柏父和柏榮成都微微皺起了眉頭。柏母沒有把溫靜海忘了,但似乎對于她的記憶産生了錯亂。
好在溫靜海的反應很快,“昨天已經去看過他們了,一起吃了餃子。”
“哦,這次待多久,住在哪兒?”柏母握住柏榮成的手,“這次我們兩個都沒有什麽着急的工作,打算多待一段時間,就住家裏。”柏榮成握了一下母親的手。
“那太好了。”柏母喜上眉梢。
“小柏,你和你媽去聊會天,我和小靜去準備晚飯了。”柏父把水端給妻子,柏榮成先一步接了過來。
“爸,我來吧。”柏榮成看着母親喝了半杯子水,然後牽着她去了客廳。
“小靜,晚上除了餃子有什麽想吃的嗎?讓你嘗嘗爸爸的手藝。”以往來柏家,都是柏母做飯,或者柏榮成和溫靜海做飯。這還是溫靜海第一次看到柏父掌勺。
“謝謝爸,我不挑食,多做點媽愛吃的菜。”溫靜海把袖子挽起來,準備先洗菜。
“這水涼,放着一會我洗。”柏父扭頭說,“最近一切都好嗎?”
“嗯,最近正在休息,以個人名義承接一些項目,時間比較自由。最近柏辛也不是很忙,去年年底拍完戲之後一直沒有進組。我們這次能在家裏多待一段時間。”溫靜海如實說,“沒關系,你們有事就随時回去,趁我現在身體還沒有什麽問題,盡量不給你們添麻煩。”柏父一邊洗菜一邊說,“爸,這話說得太見外了,其實我們有空的時候本來應該常回來的。”溫靜海想起自己的母親,心裏也有些遺憾。
“放寬心,過年回來了就開心一點。”柏父笑着說,眼角的皺紋都是溫柔的,讓溫靜海看了心裏一暖。父親已經過世幾年了,每當看到柏榮成的父親時,溫靜海才會偶爾想起他,多也帶着埋怨和不安。
柏母喜歡吃油爆蝦和地三鮮,柏父親自執勺來做。香味四溢,賣相也不錯。柏榮成喜歡吃的土豆炖排骨和紅燒茄子,由溫靜海來做。主食是馍馍和黃米年糕。柏父還端出自己昨天做好的醬牛肉和腌黃瓜條。餃子是必須的,柏家一般都是12點以後才吃,暫時還沒有和餡。
四個人圍在桌前,倒了四杯橙汁。
“春節快樂。”柏父先舉起杯子,“春節快樂,今天真開心,小柏好久都沒陪我這麽長時間了。”柏母喝了一口橙汁,“媽媽春節快樂,希望你永遠健康漂亮。”柏榮成坐在母親身邊,他知道母親老了,但是在他心裏,在所有孩子心裏,母親永遠年輕和美麗。
“媽媽春節快樂,健康快樂。”溫靜海也端起杯子。
“嗯,對了,今天晚上咱們家剛好四個人,不出去串門了,在家打麻将。”柏母拍了拍手,“你會打麻将嗎?”溫靜海低頭小聲問柏榮成,柏榮成搖了搖頭,他還真不會。
“那我教你,別掃了媽媽的興致。”
“好,我們就打麻将吧。”柏榮成小時候不喜歡母親打麻将,因為玩起來不看時間,經常一玩就是通宵。
柏母看上去和平時沒有什麽兩樣,唯一的不妥就是她的記憶存儲的有些淩亂,這倒是讓溫靜海和柏榮成聽到了一些新鮮的事情。早幾年的時候,柏父和柏母經常外出旅游,在路上遇到很多趣事;他們也總商量着買一些什麽禮物帶給柏榮成。溫靜海想大抵父母都是這樣的吧。
柏父和柏母還在追憶往事,溫靜海和柏榮成先把飯桌收拾好,又退到廚房和了餃子陷。雖然都是些瑣碎的家務事,但卻充滿了生活的煙火氣,溫靜海的內心難得平靜下來。
“媽這樣忘了很多煩惱,我還有一點羨慕。”溫靜海不由自主地說,柏榮成看着她,輕輕抱着她,“所以我們要多制造一點快樂的記憶,這樣以後能回憶起來的事情就更多了。”
柏母現在的精神不比從前了,剛打了三圈就有些扛不住了。柏父勸她先打個小盹,一會自己會把她喊起來打麻将、吃餃子的。柏母想了想,知道丈夫不會騙自己,便答應了。柏父送柏母回屋裏睡覺,柏榮成和溫靜海看了一會電視,然後就去廚房下餃子了。柏榮成喜歡豬肉大蔥和羊肉胡蘿蔔餡的餃子,他們今年還往裏面包了花生米。
“爸,咱們就不喊媽起來了吧。”溫靜海把出鍋的餃子端到桌上,“不喊了,讓她睡個安穩覺,你們倆吃完餃子也趕緊回去睡吧,忙活了一天了。”柏父倒了臘八醋,撥了幾顆蒜出來。
“不喊她起來,明天會不會生氣了。”柏榮成知道母親最讨厭別人說話不算數。
“她現在的記性不比原來了,估計一起來就忘了,連是什麽日子都不記得了。”柏父雖然在笑,但聽得出心酸。
日子照常過,偶爾柏母不記得溫靜海這人了,溫靜海便順手拈來一些話,讓柏母不起疑心。一連待了五天,風平浪靜,晚上溫靜海接了個電話,請她到上海參加一個項目的制作。溫靜海有點猶豫,一方面機會難得,她離職以後已經很久沒有參與類似的項目。另一方面她又想留下來幫助柏榮成,過幾天平靜的家庭生活。
“怎麽了?有要緊事。”柏榮成看出了溫靜海的心思。
“有個項目請我去上海參加制作,我還在猶豫。”溫靜海擡頭看柏榮成,伸手撫平他微蹙的眉心,“在發什麽愁呢?”
“我覺得你應該去,”柏榮成雙手環住溫靜海,“這是一個複出的好機會,你去吧。”
“柏辛……”溫靜海一時語塞,“我和爸商量了,最近媽的情況還比較穩定。這裏有她的朋友和她長久以來的記憶,爸暫時可以照顧她。我再待半個月也要到外地去開工了,你只是早走幾天,不要有壓力。”其實溫靜海留在家裏的這段時間,已經讓柏榮成很滿足了。
“對不起啊,不能陪你了。”溫靜海原本想如果這次時間夠長,她可以陪柏榮成進劇組拍戲。
“沒事,你過去吧。我幫你收拾行李,你去和爸說一聲。”柏榮成吻了一下溫靜海的鼻尖。
第二天下午,溫靜海坐飛機去了上海。柏母後來沒見到溫靜海,還問她去哪兒了,柏榮成說她回家看媽媽去了。柏父日常裏負責照顧柏母,柏榮成自己承擔了買菜和采購日常用品的任務。
靜兒:我在上海一切順利,勿念,勿挂。
柏榮成看到溫靜海的短信露出了笑容。
“柏辛。”這個世界上有兩個人會這樣叫柏榮成,一個是溫靜海,另一個就是會模仿溫靜海的……
“趙蘭心?”柏榮成驚訝地叫出聲音。
“見到我很驚訝。”趙蘭心露出淡淡的微笑,她穿着羊毛大衣,皮質的頭戴鴨舌帽。見到趙蘭心,柏榮成并不是十分驚訝,但是在家門口見到趙蘭心這件事就十分奇怪了。柏榮成沒有說話,只是微微皺起了眉頭。
“我如果說我是偶然到這裏的,你會相信嗎?”趙蘭心穿得很講究,一看就是細心打扮過了。柏榮成搖了搖頭。
“我是回來這邊辦離婚手續的。”趙蘭心微笑着說,“想不到吧,我們還是老鄉。”
柏榮成不安地低頭看了一眼手表,又聽趙蘭心繼續說,“怎麽沒見柏太太。”
“她有事先回去了,沒什麽事的話,我也先回家了。”柏榮成在外面耽擱的時間不短了,他擔心父母會着急,再者和趙蘭心在一起,他總有一種緊迫感。
“我雖然老家是這裏的,但在這邊也人生地不熟的,早上剛和我前夫分開了。你知道這附近哪裏住宿比較劃算嗎?”趙蘭心依舊挂着恬靜的微笑,似乎是在和許久不見地老友溫馨地談天。柏榮成随口報上了幾個街道的名字。
“我以為你見到我會很開心呢。”趙蘭心以失落的心情結束了這次談話。柏榮成如釋重負般回到了家裏。
“爸,我回來了。”柏榮成放下手裏的購物袋,在門口脫衣服、換鞋。
“今天耽誤的有點久。”柏父開玩笑說,而柏榮成低着頭沒有說話,滿腦子都是趙蘭心似笑非笑的臉,她想做什麽?
趙蘭心用各種方式堵截了柏榮成好幾天,不僅是在他外出購物的時候,也在他陪母親下樓遛彎的時候,甚至是出門倒垃圾的時候。柏榮成懷疑這人是不是在自己身上裝了監視器,為什麽總是能撞見對方。
“那個姑娘是什麽人。”柏父并非一無所知,至少兒子最近心不在焉這件事他是看得出來的,柏榮成垂下頭,“她是靜兒常去的一家陶瓷工作室的老板,後來在我的劇組做過技術顧問。”
“小柏,你要懂得拒絕別人。”柏父只是這樣說,柏榮成從兜裏摸出一盒煙,到陽臺去抽了。
溫靜海已經到上海一個星期了,重新投入工作狀态讓她煥然新生。業內很多人都聽說她離開了春秋,這次是以獨立畫師的身份參加項目。好事者也有詢問她為何從春秋離職,又為什麽消失了這段時間。溫靜海輕描淡寫地回答家裏有事情耽擱了。
“好久沒見到你了,以為你家那位成流量之後你也要隐退了。”和溫靜海說話的是項目的召集人,他也是靈風的游戲制作總監。
“我先生不是流量。”溫靜海搖了搖頭,抿了一口紅酒。
“為什麽從春秋離開了?之前Gavin走也沒見你有動搖。”這個項目是以市面上流量TOP10的游戲作為基礎制作的一個大型展覽,之所以特意找來溫靜海,一是她參與了這十款游戲中四款游戲場景和人物的創作;二是她有展覽策劃和設計的經驗。
“時候到了吧。”溫靜海笑了一下,“你真的很漂亮。”這已經不算是贊美,而是一種感嘆。他推給溫靜海一杯酒,溫靜海搖了搖手裏的酒杯,示意他自己杯中的酒還沒有喝完。
“給個面子。”男人彎了彎嘴角,正在這時周傑瑞端着酒杯走到二人的中間。
“劉總監,真是走到哪兒都能看見你。”周傑瑞和溫靜海點了一下頭,轉向劉總監。
“既然你在這裏,我先走就是了。”這個劉總監似乎還有些忌憚周傑瑞,看到後者便不再糾纏溫靜海了。
周傑瑞把溫靜海面前的酒杯端起來,一滴不剩地倒進旁邊的垃圾桶,“這個人以後離遠點,他給的東西不能碰。”
溫靜海立即明白了周傑瑞的意思,她用手中的酒杯碰了一下周傑瑞的,“謝謝。”
“不用客氣,這個送給你。先走了,早點回賓館休息。”周傑瑞從衣兜裏掏出一張白色的卡紙,正面是邀請函,背面用黑色的簽字筆勾勒出溫靜海清秀的側臉。
溫靜海從吧臺上拾起卡紙,又頓住了把它扔進垃圾桶裏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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