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晉江文學城獨發失望

每個周末的早上,林知寒都會去學校圖書館勤工儉學。

事情不多,挺輕松的,就是整理一下書籍,清理架位,再把新購置的書擺上架,書名錄入到電腦中。

林知寒做完這些,十點鐘不到,和負責人說了聲,對方就讓她走了。

回寝室的路上,她接到了媽媽的電話。

女人聲音有着壓不住的興奮:“寒寒啊,媽媽告訴你個好消息。我前幾天不是一直身體不太舒服嗎,今天早上去醫院一檢查,原來是懷孕了啊,你馬上也要有個小弟弟了。”

聞言,林知寒停住了腳步,沒有再往前走。

她一點也不覺得這對自己來說什麽好消息。

果然,下一秒,林知寒就聽到電話那頭,女人說:“咱家就兩間房,你現在在外面讀書,等上了大學也有宿舍,我和你趙叔叔就想着把你的那間房清出來,以後給你弟弟住。”

“我是現在在外面讀書,可是難道我寒暑假也不回去嗎?那我回去之後住哪兒?”

女人卻是不在意的語氣:“那寒暑假能有多長時間啊,你回來之後在客廳沙發上湊合湊合一樣的。”

“你曉得的呀,我和你趙叔在一起也六七年了,給他生個兒子,他以後對我也會更真心些。再說了,有了弟弟,你們以後還能相互扶持,多好的一件事。”

“我和你說啊,你趙叔知道我懷孕的事,可是高興壞了,現在去菜市場給我又是買魚又是買蝦的……”

林知寒不願意再聽,她深吸一口氣,第一次挂斷了電話。

強烈的無力感自心底升起,她不想回寝室,也不想學習,就在操場一圈圈走。

她擁有的東西本來就那麽少,現在最後剩下的一點也快要沒了。弟弟出生之後,家裏不會在有她的位置。

這一點她很清楚。

可這都是大人的事,她沒辦法幹預,林知寒回到了宿舍。

她拎着水壺去開水房打水。

情緒煩悶,林知寒做事也變得有點毛手毛腳的,一不小心就打翻了水瓶。

才打好的開水大半都潑在了她腳上。

幸好穿了鞋襪,有一層阻隔,可還是好燙。

這一刻,林知寒不知道為什麽,就想到了虞晚。

她多幸福啊,美滿又富裕的家庭,從小在父母的疼愛裏長大,這些煩惱都不會有。

永遠不用像她這樣,為了省下買礦泉水的那一兩塊錢,每天去打開水,放涼之後再裝進水杯。

她去過一次虞晚的房間,特別大,粉色的牆紙,豪華的公主床,裝修得精致又豪華。

她第一次知道原來衣服還能專門放到一個房間,叫做衣帽間。

林知寒去水池那兒用涼水沖腳,鬼使神差地拿出手機,點進了虞晚的朋友圈。

虞晚發的朋友圈不多,總共二十多條,很快就刷完了。

林知寒盯着其中的一張照片,那應該是她生日這天拍的。

她穿着漂亮的裙子,頭上戴着小皇冠,站在很大的一個蛋糕前,雙手合十閉着眼許願。

她的身後站着父母,朋友,還有江澈,人人臉上帶着祝福的微笑,這些人都愛她,喜歡她。

林知寒想了想自己上個生日是怎麽過的,她想不起來,那一天和平常的任何一天沒有區別。

她知道今天虞晚要去參加一個鋼琴比賽,也知道江澈會陪着她去。

嫉妒,不甘,和各種混亂的情緒交織,像是有股強大的力量促使着她,點進和江澈的聊天對話框。

“我打開水的時候不小心燙到了腳,能麻煩你送我去下校醫院嗎?要是不方便就算了。”

她輸入完這段話,手指猶豫了下,最終還是按下了發送。

舞臺上,女生已經彈奏完,評委老師正傳着話筒一一點評。

褲兜裏的手機震了震。

江澈看到她的消息,立刻回過去一條:我現在在外面,你室友呢,快讓她們趕緊送你去醫務室啊。

手機又震了下。

【林知寒:我和她們的關系都不熟,不想麻煩她們。其實我也不想麻煩你,只是我在這邊就你一個朋友。】

江澈為難地皺緊眉,幾分鐘之後,做出了決定。

他站起來,找到一個工作人員,把儲物櫃的鑰匙給她:“我現在有急事要離開,這個鑰匙是叫虞晚的女生的,她等會兒上臺,拜托你幫我把鑰匙給她。”

得到了工作人員的同意,他馬上跑出去打車。

安靜的開水房裏,林知寒收到了江澈的回複——好,我馬上過來,你先在宿舍等我。

疼痛還在腳上蔓延,可與之相伴的,還有心底隐隐升起的快/感。

她只使了很小的一點手段,就能把虞晚的東西搶過來。

休息室的門推開,十五號被通知上場,虞晚抽到的是十六號,也要跟着一起過去準備。

她站在幕布後面,耳邊是那個女生彈奏的D大調奏鳴曲,一曲結束之後,便是評委老師的點評。

虞晚知道馬上就要輪到自己了,心跳快了幾拍,連着做了幾次深呼吸,才慢慢平複好。

“接下來有請十六號選手虞晚登臺。”

伴随着掌聲,紅色的大幕布緩緩掀開,一身米色長裙的少女走到臺前。

明亮的光束打下來,她站在光裏,對着底下的觀衆和評委鞠了個躬。

虞晚在鋼琴前坐下,手指擡起,懸在空中,下意識往第三排的座位席那兒看了一眼。

并沒有看到江澈,他那個座位是空的。

虞晚轉回頭,擯除心裏的所有雜念,修長的指尖落下,在黑白色的琴鍵上跳躍。

她彈奏的是《海邊的祈禱》。

這首曲子由鋼琴王子理查德.克萊德曼所譜。

虞晚很喜歡這首曲子,旋律輕盈悠揚,又很有意境感。

全場安靜,輕柔舒緩的鋼琴音在大禮堂中回蕩,臺下的觀衆和評委都在凝神靜聽。

一首曲子彈完,她站到了舞臺中央,等待評委老師的點評。

坐最中間的是一所知名音樂學院的老教授,頭發花白,看着很有些嚴肅,實際卻是相當和藹的性格。

他一臉笑地評價完虞晚的演奏,給出了一個相當高的分數。

虞晚心裏歡喜,向所有評委老師鞠躬致謝,走下臺前,忍不住再次往第三排看去。

仍然沒有看到江澈。

一直等到比賽結束,參賽的選手和各自陪同的家人陸續都離開了,他還是沒出現。

虞晚不知道他去哪兒了,她自己也走不了,手機還有換的衣服都鎖櫃子裏了,鑰匙卻交給江澈保管了。

她坐在後排的觀衆席上,指尖捏着第一名的證書,看着舞臺前的鎂光燈一個接一個關掉。

偌大的禮堂更顯得空蕩,前面黑漆漆的,像是一個怪獸,将她拿到第一名的喜悅一點點吞噬。

她心裏也變得空落落的。

打掃的阿姨從前打掃到後面,見角落還縮着個女生,挺詫異問:“小姑娘你怎麽還不回去啊,我這兒馬上都要鎖門了诶。”

虞晚站了起來:“阿姨你能把手機借我用一下嗎?”

打掃阿姨以為她是剛才的比賽沒拿到好名次,心裏也是很同情。

“給,你用吧。”阿姨放下掃帚,從衣服裏的口袋拿出手機,又安慰道:“沒事啊,就一次比賽,這次沒表現好,下次繼續努力嘛。”

“我知道的,謝謝阿姨。”

她撥出一串數字,嘟嘟了幾十秒,沒有接通。

只得換了一個號碼。

“佳霓,你能過來一趟嗎?我手機找不到了,身上也沒有帶錢,現在回不去。”

虞晚走出禮堂,坐在門口的長椅上等。

今天太陽沒出來,有風,天陰陰的,看着有些壓抑。

她來時穿了長袖針織衫,褲子也是長款的,這會兒身上就一條單薄的裙子,風吹在小腿和露出的胳膊上,實在有點冷。

虞晚沒忍住打了個噴嚏,沒過會兒,接着又打了一個。

大概半個多小時,一輛黑色轎車開過來,門打開,童佳朝朝着她跑了過來。

“晚晚,江澈呢?他不是陪你一起來的嗎?怎麽把你扔這兒自己走了啊!”

“我不知道,我給他打過電話了,沒有接通。”

正說着話間,一個穿着工作服的年輕女人急急忙忙地跑來,目光四處轉,似是在找人。

見到虞晚時,她忙問:“小姑娘你是叫虞晚嗎?”

虞晚點了點頭:“我是。”

年輕女人松了口氣,又露出抱歉的表情:“是這樣的,剛才有個和你差不多大的男生說有急事,把鑰匙給了我讓我轉交給你。我不小心忙忘了,真不好意思啊。”

“他有說是什麽急事嗎?”虞晚問。

比起怪他突然不告而別,她更擔心他。是不是身體突然不舒服,或者家裏出了什麽事。

“這個他沒說,不過我看他當時的表情,确實挺着急的。這是鑰匙,你快去取你的東西吧,馬上這裏要鎖門了。”

虞晚拿着鑰匙去開了櫃子門,第一件事就是看手機。

她相信江澈哥哥不會無緣無故地離開,一定會和她說一聲的。

手機解鎖,他未讀的消息彈了出來,他确實和她說了原因。

【江澈哥哥】:林知寒被開水燙到了,有點嚴重,我現在得去學校送她去校醫院。晚晚,對不起,你比賽加油。

虞晚怔怔地看着這條消息,心裏委屈又難過,還覺得迷茫。

耳邊回響起一起來的時候,他摸着她頭說的那句話。

他那樣溫柔的語氣,對她說:“不緊張啊,晚晚最棒了,我在下面陪着你呢。”

明明是答應了她的啊。

她眼睛發酸,睫毛眨動了兩下,眼淚便争先恐後地滾落,溫熱的,落在手背,有些燙。

虞晚把手機裝進包包裏,拿紙巾擦眼淚,擦幹了拎着袋子去換衣間換下裙子。

童佳霓等在外面,終于等到了她出來:“晚晚你換衣服怎麽這麽長時間啊?對了江澈到底怎麽回事啊,我給他打電話他也不接。”

“他和我發了消息,說臨時有急事。不好意思啊,害你白跑來一趟。”她低着頭說。

“這有什麽嘛,我們倆什麽關系呀,再說了,我在家也沒事。”童佳霓語氣輕松。

說完意識到她剛才的聲音裏帶着鼻音,像是哭了的樣子。

“晚晚你怎麽了?”她有點擔心。

“我沒事。”虞晚還是低着頭。

童佳霓更加覺得不對勁,她去看虞晚,見到她泛紅的眼眶,吓了一大跳,着急忙慌問:“出了什麽事晚晚你要和我說啊,你這樣我要擔心死了。”

在她一再追問下,虞晚說了。

童佳霓聽完是真的生氣,雖然這事沒發生在她的身上,但她感覺自己肺要氣炸了!

童佳霓是四年級的時候,才轉學到和虞晚同一個小學。

她父母當年做建材水泥生意,正趕上了房地産大熱的黃金時期,一下子賺了很多錢,于是把家和公司全遷到了A市。

那個學校是所貴族私立,裏面的學生家庭非富即貴,童佳霓之前一直生活在小地方,眼界什麽都比不上他們。

再加上她說話還帶着點家鄉的口音,就多少有點受排擠。

後來學校的一次學習夏令營,要在外面待一個星期,童佳霓和虞晚一個宿舍。

她被分到的床挨着空調,那空調漏水,床單被子被打濕了一片。

宿舍沒有多餘的床位了,要換只能換到別的班去,和七八個完全不認識的女生住一間房。

那時的童佳霓有點內向,不願意去,就沒打算告訴老師。

第二天虞晚發現了,主動讓她和自己擠一張床睡,兩個小姑娘因此熟了起來,還成了好朋友。

後來虞晚帶她去家裏玩,和她一起寫作業,還會糾正她念英語的口音,和她練習對話。

在童佳霓的心裏,虞晚就是特別好的女生!她見不得她這麽被欺負!

她氣憤道:“我去找他們算賬,我倒要看看,林知寒的腿是燙得多嚴重,讓江澈就這麽把你扔這兒了。”

說完拉着虞晚就走。

出租車開到了明德門口,虞晚拉了拉童佳霓的手,覺得還是算了好:“佳霓,我們別去了。”

她都不知道過去要說什麽,主要是現在身體也感覺不太舒服。

可能剛才在外面吹風受了涼,感冒了,現在頭昏昏的,喉嚨也疼,沒什麽力氣。

“怎麽能不去啊!”童佳霓一臉堅定,“江澈答應了你不作數,你得找他問清楚啊!還有那個林知寒,你之前對她那麽好,她呢,這麽對你!”

已經中午了,醫務室裏值班醫生去吃飯了,她們沒有看到江澈,只有林知寒。

她旁邊還有另兩個吊着水的女生。

林知寒坐在病床上,拿着本數學書在看,右腳上上了藥,又纏了一圈白紗。

見到虞晚和童佳霓,她像是有些意外:“你們怎麽過來了?”

童佳霓一開始就不喜歡林知寒,這會兒更是讨厭死了,說話也就不客氣:“你腳燙傷了不找宿管阿姨,找江澈幹什麽?晚晚之前對你還不夠好嗎,你好意思這麽破壞他們的感情!”

林知寒把書放下,擡起有,淡定地看着她:“他們又沒有談戀愛,我怎麽破壞他們感情了。”

童佳霓更加生氣:“基本上全校都不知道他們的關系好不好,你少在這兒給我裝,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想的是什麽!”

“別的不說,你上明德學費十幾萬的學費是晚晚爸媽出的吧,剛來這兒你還住他們家裏,現在這麽忘恩負義,你要不要臉?你良心被狗吃了啊?!”

她嗓門大,江澈買完飯回來,在走廊還沒進去,就聽見裏面的嚷嚷聲。

他趕緊推門進去,正好看見童佳霓用力地推了林知寒一把。

還把她手裏的書搶了過來,啪的一下重重摔地上。

江澈幾步過去,擋在了她們中間,皺眉對童佳霓道:“她腿受了傷,你別這樣。”

又看向虞晚,眼神裏有抱歉,隐約也有一絲失望。

他想當然地認為是虞晚帶着童佳霓來出氣。

“晚晚,缺席你的比賽是我不對,可是林知寒她一個人在這邊,沒有親人,也沒有朋友,你多體諒她一下。”

“你小時候很善解人意的,現在怎麽這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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