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純陽老祖·貳

扶桑茫茫,日夕之雲,過隙于旁。九頭麋鹿仙辇從空中疾馳而過,劃過一道絢麗的弧度。麋鹿仙辇內頭寬敞有餘,仙錦綢緞随着疾馳而微微在晃動着。

車輦之內,芙蕖神色有些寡淡,素日裏嬌豔的臉龐,此時有些蒼白的瞧着窗外之景。雲山半落,浮雲接踵而至,更有甚者,從浮雲中疾馳而過。馥郁仙澤之氣随着麋鹿疾馳而過的身影,拉出長長一道炫彩來。

覺信橫躺在軟墊之上,眼神似不經意般瞥過芙蕖,以手握拳,撐着腦袋,“你不去休憩?好歹你與晏初皆中了陰傀之毒”

那日,袁洪臨終前所釋放的數道陰煞之氣,曾經将她與晏初貫體而過。當日兩人便發起了高熱來,而晏初此時便在仙辇的主座之上,主座十分寬大,容凡抱着她,兩人一同坐于上頭,為避免仙辇颠簸的途中,将她抛下,青提君便一直守在身旁。

此時,晏初滿臉緋紅,時不時還會嘤.咛兩聲。自打幾人見面起,芙蕖便不曾言語過。無論和尚如何逗弄她,她皆一副微微帶笑的模樣,而後便是一直展望窗外之景。

大抵不外乎是浮雲萬裏,又有何可以一路可望的,不過是不想看這仙辇內的情景罷了。

覺信喟嘆一氣,昨日相見之時,容凡便發現潤澤與芙蕖身上所中之毒了,他亦向容凡簡單明了的闡述了一番,在求如之山所發生之事。

事情的大致發展,似也在容凡的預料之中,只他未曾料到這潤澤神君會身負重傷。和尚亦未曾問過他,是如何趕到那袁洪的心境之中,将潤澤君帶進這山河社稷圖裏來的。

待一衆人等出了山河社稷圖之後,覺信似十分惋惜,“那千兩金葉,怕是收不得了,但我仍有一物待饋贈于爾等。”

李大人一幹人等初初躊躇滿志而去,如今驚魂而歸,心情非但沒有敗壞,甚至仍有一絲慶幸,如若不是帶上了這個和尚,恐怕早已一命嗚呼了。

然而此刻,卻聽覺信道,仍有一物要饋贈他們,便覺和尚定是在那求如之山中,得到了某些寶物,要饋贈于他們。于是,衆人便眼冒精光,一張張臉上滿是期待之情。

只見覺信輕輕一揮手,衆人只覺臉上一涼,如沐春風,十分惬意。而後便有些奇道,“李大人,為何會在此?”

“咦,崔主薄,好巧。”

衆人早已忘記,大夥在那求如之山所發生之事,即便曾共同經歷過劫後餘生,卻一如廢棄之物,被抛諸腦後。有些事,并非記得便是喜事。而也有些事,并非忘卻便是解脫。

“前方那和尚的背影,看起來有些熟悉。”

“對的呢,只他走路的姿勢頗有奇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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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不過,他穿那衣裳,我似在夢中見過它從空中掉落”

……

“你打算如何做?”覺信問予端坐在上頭的容凡,容凡便道,“當是先解二人之毒。”

“亦不知那純陽老祖是否在那碧水丹山之間,只後人最後的傳聞便是在那地兒曾見過他。”晏初與芙蕖身上所中的陰煞之氣,非老君藥丹所能解除,唯有世上純陽老祖的至陽道法加上他的金丹術,可一解其毒。

遂初陽方至之時,容凡便喚來了九頭麋鹿,将他四人一并送往那碧水丹山。一路上,芙蕖并未言語,而覺信又覺氣氛頗為微妙。

若依這芙蕖上仙昨日之言,她便是天君所賜的青提君的未嫁娘,而青提君此時,懷中卻抱着他的師尊,怎麽說來,兩人的氣氛都極其的奇妙。

他欲打破,卻又有些無能為力。

“芙蕖上仙,亦不必過于擔心,此毒雖是陰煞,卻未到無藥可治的地步。我尚且懂一脈醫術,不如由我先來替上仙把把脈看看。”說着,覺信也不等芙蕖有所反應,便一把将她的柔夷拉扯過來,拂起她的袖子,便将兩指按壓在上頭。

壓了一瞬,便又磨蹭了一下,“唔,果是嫩滑。”

芙蕖一臉不解,“嫩滑?”

“喔,我話語之意,芙蕖上仙氣息滑順,一時并未會有生命之危。”說完半刻,手卻不曾挪開她的手腕之處。只見他眸光一轉,移至上頭的晏初。

“不若,青提君,我也來把把……”話未說完,便見容凡一個淡然的眸光掃過,臉上雖未有表情,然而覺信十分知趣的住了嘴,改道,“不過,我瞧潤澤君這臉色,應也是一時并未會有何生命之危,青提君可放一萬顆心。”

九頭麋鹿在天上這一走,便走了一日有餘,夜間風大,将仙辇之簾刮得呼呼作響,晏初與芙蕖反應本該一體,此時,晏初卻覺體內似有千萬道寒冰一般,将她四肢百骸皆凍住,然她本修冰雪之力,遂對她亦無多大影響,至大有且是陰冷之象。

她縮了縮脖子,便往旁邊靠去。容凡一夜未曾阖上眼眸,此時也替她将發絲拂過,攏了攏她脖子見的圍衣,見她脖子見有一圈細細的紅痕,有些出神。

如若不是自己有先見之明,将萬鬼令交于她佩戴,恐怕,自己便不能由這個承載着他神格之物穿梭而過,如若自己不是在那千鈞一發之際,将她護在懷中……

他難以想象,如若不是在他一念之間,所種下的因,他不知今日會是何結果。而這結果必定會是最壞無疑,她若不在了,許他會鏟平與此事相關之人,無論是無辜的亦或是有心的。

一幹人等,皆要為她陪葬。

該慶幸的便是,一切都還來得及,而一切大錯都未鑄成時。他垂眸看着她脖子上的傷痕,為傷了她有一絲後悔。因他不能陪同她前來,特意用的自己的發絲,便是時時透而觀之,有時情緒未免把控不住,法力便失了手。

他輕輕拂過,似是心有所慮,不由得嘆了一氣。

此時,身旁軟墊凹陷,他側眸看了一眼坐下之人。是覺信。

芙蕖在另一頭已然熟睡,他眸光十分的平靜,看了她一眼後,雙眸又笑眯眯的瞧着容凡,“今日之事,算我無能了,我本應承過你,要看着她的。”

而他口中的她,便是潤澤神君晏初。

容凡身處神冥兩界,事務繁多,又因神縛漸有松動跡象,分身乏術,特意請他前去,馳援晏初。然而終究是出了纰漏,致使二人身負陰傀之毒。

他一邊說着,一邊把玩着手上的佛珠,佛珠為菩提之木所制,當年地藏一分為三,便也給予了他一條。

容凡聞言,絲毫沒有埋怨之意,反倒寬慰覺信。

“你內心,應是不好受。”

他此話剛畢,覺信本是嬉皮笑臉的臉色,便緩緩一松,雙肩亦徐徐放松下來。他聲線亦無之前明快,“當年之事,亦怪我。如若不是我執着救母一事,便也不會忽略他堕落成妖一事。”

容凡在旁靜靜地聽着,并未再出言寬慰,只是在他需要之時,坐上一坐,聽上一聽,便足矣。

覺信又娓娓說起往事,臉上神情因戴着假面,便覺有絲不大真實。“本想上天君那,求上一求,許往後餘生,我亦可與他摯情重聚,即便在那無間泥犁中,也算是有伴。”

容凡摸了摸晏初散在肩後的青絲,觸手光滑,緩緩道,“他那未散盡的妖魂,在師尊與烏日相融之時,最後護住了她的心脈,終歸到底,是我欠了他,并非是你欠他的。”

覺信似聽到此處,背後身去,作了那擦拭臉龐的動作,一輪明月當空高挂,又藏盡了底下多少愛殇離愁,而背對着他們的芙蕖,緩緩睜開眼眸,瞧了眼朦胧的月夜,瞧着底下逐漸逼近的大陸,便又悄然阖上了眼眸。

底下山勢壯闊波瀾,而底下平原之處卻又一馬平川。十裏松林之地上,高川為山,崖頂為洞。有一小童昏昏然然,頻頻瞌睡,似也是不曾想如此深夜,會有人到訪。

遠遠便被那九頭麋鹿之鳴叫吓了一跳,一下便從那蓮蓬之座上翻了下來。待揉眼一瞧,竟是那九色鹿,倒吸一口涼氣。

九色之鹿乃那方壺島島主青提君的仙辇,只不知此大人物來此又是所謂何事。思及此,他便趕緊立身整理了一番,眼瞧着九色鹿緩緩落地,彩雲四起,随着它落地而慢慢回歸到它蹄下。

只見它似乎有些不滿自己沒有立馬迎上前去,他瞧了眼它欲噴火的眼神,趕緊上前,“青提君,此夜前來,所謂何事找老祖?”

未料,踏下門來的卻是一名和尚,和尚朝他一笑,便抱着一名女子下來。後頭又跟着青提君,又是抱着一名女子。小童果真年少,不更事,臉一下便紅了,何時見過如此的陣仗。

只見和尚懷中女子,口中仍有胡語,“青提……”

小童一下便懵了,青提君手中抱着一女子,這和尚手中也抱着一女子也就罷了,偏生和尚抱着的女子喊的又是青提君?

青提君在後頭并未搭話,倒是覺信十分熟絡的道,“老祖可在?冒昧前來叨擾,實屬無奈,還望通傳一番。”

小童尚未答應,便聽洞中一個幻變,變成了一座道觀,從裏傳出一道宏聲,“進來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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