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純陽老祖·叁

觀中四處仙草潤澤,花木叢生。正對觀中門口,有一參天松木,擎天而立。再往裏走卻是奇觀妙林,怪石嶙峋之地。

衆人七拐八彎的,才來到觀中,然而此處仿若有八卦之陣一般,所行之處,花木山石均按排陣之勢所列。

地上鵝卵石雙魚标志顯赫,在幾人經過之時,黑白雙魚之眸緊緊将他們盯着。

就在覺信經過之時,忽而一道屏障從天而降。他抱着芙蕖的雙手往回一撤,然而她的青絲飄蕩避而不及,有幾根青絲被攔腰截斷。

走在前頭的小童,仿若大吃一驚一般。神色也不大自然起來,此陣從未觸發過,因而他亦不知發生了何事。內心頗有有些疑惑,雙魚之陣便是那妖魔鬼怪方能觸發,但是此和尚與青提君乃仙界之人,又如何會有那妖魔鬼怪之氣?

遂一時臉色吶吶,他也不知該如何是好,因此陣從未觸發過,師尊亦不曾傳授如何解除陣法,臉上又是有些無措,“神君與大師莫着急,待我去禀報一聲,屆時此陣自會解除。今日這陣法,真是有些怪事,望神君與大師莫見怪。”

然而覺信此時卻揮了揮手,示意小童不必前去,只見他彈指一瞬,一道光波輕觸屏障術法,地上鵝卵石的雙魚魚眼,左右開始搖擺起來,眼珠而後逆轉其上,轉了半圈方才停下,之後又聽那隆隆之聲,屏障之術閃爍了三下之後,陣法便打開了。

小童再次愕然的圓張着雙唇,今夜不僅是貴客來訪,還都是些道行高深之人吶。初初他還以為青提君是那威名赫赫的神君,便有些小瞧這和尚了,此時看來,師尊素日常說的,莫以貌取人,亦真真有理得很。

覺信卻似未察覺看門小童如此複雜異變的心思,他唯一僅餘的心思便是,尚好這老祖仍在這碧水丹山中。前段時間聽聞老祖與夫人大吵了一架,便棄山而去了,如今看來,似乎是和好了。

幾人經由小童引進,然而方至廳中,卻空無一人,小童似見怪不怪般,只仰頭朝那梁下高聲呼喊,“老祖,我已看到你了,快快下來罷”

半響過後,空中卻傳來一道惱羞成怒的聲音,

“你休想诓我,我明明不在梁上。”

于是,衆人又齊刷刷地将目光掃向聲音的來源之處,竟就躲藏在門扉之後。小童似面有窘色,覺得自家老祖丢人了,便趕緊上前去将老祖給滴溜了出來。

然後随着小童拉扯,兩人你來我往般的掙紮,老祖現出的袖子,卻一下斷裂了,斷錦之聲好聲清脆,清脆得如同雞鳴一般。

雞鳴?随着這下疑惑,斷裂的袖子,一下變回了一只大公雞來。

此時空中又傳來了一道洪亮的笑聲,“哈哈,你又上當受騙了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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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他笑聲未斷,仍在上頭嬉笑怒罵,容凡便輕啓唇瓣,朝空中吹了一口氣,純陽老祖便現了原形,一把摔落下來。原來老祖果真就在梁上,做那梁上君子。

縱觀摔下來的老祖,滿臉褶子,滿頭白發,雙眉已是染了一絲霧氣,氣得連胡子都抖了。

他哆哆嗦嗦說過一席話,食指與中指并攏,直接指向容凡,“你個小娃,多年未見,竟是如此掀我老底!”然而他話未說完,便留意到容凡手中抱着一名女子。而容凡的身側亦是站着,覺信二人。

他驟然停下話語,上下左右打量了幾人一番,一邊打量的同時,一邊伸手撚了撚自己的胡子,圍着幾人又轉了一圈,吸了吸鼻子後,又嘆了一口氣。

他示意二人先将晏初與芙蕖放下再行說道,于是,容凡與覺信便又跟随着另一名青衣小童,将宴初與芙蕖,送往了觀中之頂。

崖中之頂,雖獵獵生風,然竟是聚攏了天地靈氣之所,莫怪那老祖要将此二人安置于此處。

老祖見容凡與覺信四人離去之後,便揪着小童一頓亂打,小童連連求饒,更覺自家老祖如同小兒一般,心智幼稚。忙喊道,“老祖莫要鬧了,來的都是天界的神君們,莫要丢了咱臉面呀”

其實他心中仍是覺得老祖丢了自家的臉面,老祖生性頑劣。饒是如此,連院子裏三只的大黃犬也像是湊齊了熱鬧一般,朝着覺信的背影開始汪汪直叫起來。

待容凡與覺信返回大廳之時,老祖端坐其上,一臉端正的神色。小童亦是一臉鎮靜,絲毫不覺二人方才又嬉鬧過一通。

覺信落座後微微一笑,“老祖可曾記得我?”

純陽老祖上下打量了一番覺信,似是有些不快的道,“我又怎會不記得你這張假臉,這千百萬年來,又有何人敢在我面前用這張假臉笑得如此雞賊。”

覺信:“……”

老祖撇開的雙眸,說到此處之時,亦忍不住悄悄去瞧那覺信的反應,似在他預料之中,便又在心間樂開了花一般。

他似有感悟,便又續道,“只是你這假佛修真的是……”

覺信覺得他話裏有話,便續上相問,“真的是又如何?”

“真的是比地藏老兒那本體弱得太多了。”

覺信不禁也嘆了一口氣,當年地藏自行分體修行,屆時一分為三,地藏的本體便留在了耳鼻地獄之中,看守着那上古兇獸。

而他覺信,也僅僅只是地藏的一個分影罷了。

容凡內心十分清楚得很,為何地藏的本體會化形一分為三。純陽老祖雖是凡人修仙,然而修仙以來,亦是本事非常,所以然在天界中亦算是聲名顯赫,尤其一手金丹之術,練得出神入化。

便連太上老君亦是不敢稱自己為第一。這第一的寶座,自是落在了道君純陽老祖的身上。純陽老祖在初初見到兩名女子之時,便早已明了他們所謂何來,然而他只經不住內心頑劣的想法,決定逗弄一番二人。

他又何曾管這容凡究竟是何人,哪怕是這天君來此一事,亦得聽他、看他臉色行事。古語有說強龍不壓地頭蛇,何況他還是一名老祖呢。

于是,他便笑得眯了眯眼眸,仿若不經意間便模仿了覺信一把,覺信一瞧這老頭子的模樣便深覺不妙,他背後甚有些寒毛立起。

“那兩名仙君體內的陰煞之氣我确實能治,但是實話實說,我亦僅此只能救治一名。在此,亦請兩位仙君多加思索一番,究竟是救其一,亦或是兩人皆不救?”

老祖雖是一臉笑意,然而卻頗為認真的讓容凡等人去選上一選。

覺信微微偏首去瞧容凡的神色,他自己一時也琢磨不準,老祖是說笑亦或是當真要如此做?他們來到此處,便是想懇求老祖救治的,又怎生會兩者皆不救?

若要救,卻偏生道只能救一人。

老祖一雙矍厲的眼神,微微眯着,在上細細将兩人神情瞧着。頃刻,老祖便又開口道,“實乃我神力有限,金丹之術,非比尋常,一術便只能救一人,那至陽道法用之便是一期,百年一用,而此二人同中了這陰傀之毒。

我又如何能同時解之?望神君還要多多體恤我。這二人是救亦或是不救,救其一還是如何選,望神君多多定奪一番。”

未料,容凡竟是眉毛不擡,不輕不慢的淡然說道,“當是師尊。”

容凡話語間絲毫不曾有所猶豫,便直接道出了口。然而覺信卻覺大為不妥,他連忙攔下容凡,臉色甚是有些肅然,

“青提君,聽聞那芙蕖可是你的未嫁娘。如此,這方行為可是有所不妥?何況,五雷部那幾個老頭可不是何善茬,若得知此時,必定是不會善罷甘休。且不說他是你的未嫁娘,便是那天君亦是不會同意你的莽撞行為。”

覺信一番當着老祖的面,便直爽道來,想來亦是不曾将老祖當外人。即便老祖為人有些童心未泯,然而亦算是地地道道的自家人。

然而容凡絲毫不曾猶豫,更是不會聽勸,他神情更似無所畏懼一般,“我又如何莽撞了,如今選擇之權在于我手,難不成我還得聽令于你們。”

老祖聽着,便微微笑着撚了撚胡須,似絲毫不在意容凡如此語氣,覺信倒是無奈嘆氣。只因是摯友,方才為他八方顧慮,而他的顧慮亦未曾沒有道理。

然而容凡卻覺此事,本就是無需顧慮一般,反倒覺得他們大題小做了。

夜風呼嘯,黃塵混沌了崖頂之處。床榻之上的晏初,夢中似有所牽挂一般,雙眉不安的緊蹙着,而她房外,芙蕖靜然而立,若有所思的神情,從那洞開的窗扉之處往裏望着,手中的破魂刀襯着那月光,微微獸鳴作響,似是叫嚣着要出鞘。

她微微用雙指壓制着,不知所想,便又悄然離去了。

宴初醒來之時,已是朝陽初現,曦雲微微染了一層橙光。她微微眨了幾扇蝶睫,而後緩緩睜開眼眸,覺信一張大臉赫然現于她眼前,他一如尋常一般,笑得眼睛都眯了起來。

然而過了片刻,卻覺不對,他唇角掀起的弧度慢慢淡了下去。

他伸出了五指,在晏初眼前晃了晃,“潤澤?”

然而,晏初睜開的雙眸之中,竟是一片死色,她……看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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