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章節

?父親見到禪睢,自會知道些什麽啊……深宅中的關系就像是灼燙的隐秘,他和他尴尬的站在兩側,突然驚覺後是抵死纏綿的荒涼。

“如今終于沒有了後顧之憂。”禪宗只望着他,“你想做什麽。”

“我已經請告聖上,不日将往鳴杉城。”

鳴杉城。

果然是鳴杉城。

握緊的手松了又緊,反複的像是禪宗的心潮。他什麽也沒有說,偏偏額角突跳着,他猛然抽下馬鞭,吃痛的駿馬嘶鳴一聲沖出去。郊外的風猛烈撲打在臉上,禪宗疾策着像是不會停止的執念。他在馬上不敢回頭,生怕回頭一眼,身體就會調轉馬頭,将亭中白衣掠回身前然後抛卻雜念直奔天涯。

這一刻真是該死的想搶走他去私奔!

只要掠奪到他一直跑下去就好,讓禪家和聖上什麽統統去見鬼!

禪睿雅白的衣袍在風中似乎染上了禪宗怒驚的風塵,他沒有撣袖和拂身,而是一直看着禪宗奔馳的馬沖往遠處,目光中說不清的綿長。他走出亭子,只是在他即将要看不見禪宗的馬時,禪宗又霎時勒起缰繩,駿馬揚蹄驚嘶,生生被主人拽扯回籠頭,比方才還要兇猛的速度沖回來。

青色的衣袍在疾風中飛揚,禪宗咬牙切齒的将他兇狠地搶掠上馬背,扣按在胸前,腳下的馬鞍使力,馬匹不管不顧的瘋沖出去。鼻尖就抵在禪睢耳邊的滾燙摩挲,禪宗低低地冷笑,像是被他氣極了,恨不得将這個人都按進自己軀體裏。

“好啊,去吧。既然要走,那就把賬算清楚禪睿。你這裏到這裏,渾身上下每一寸都是我養白養肉的,搭上了聖上的線就迫不及待的去找女人,誰來償還我?”他深深嗅着他越發苦澀的藥香,低啞道:“把這樣的你送給瓊桃,從此我的夜誰來暖?”

縱然是禪睿,白皙的耳際和頰面也被他氣息籠熏的泛紅,但是一直只會溫柔溫和溫随的男人咬了唇,清貴風采在他的馬背上早就煙消雲散,道:“有種你就這樣跑進帝都去。”

禪宗抽馬鞭,當真就這樣沖向帝都城門。一青一白在馬背上何其顯眼,況且這馬也不是普通的馬,跑起來的速度蠻橫又沉重。遠遠守城軍就看見了,今日守城的小将還是禪家軍裏當過職的,怎麽敢攔。慌忙呵退開進城的百姓和商隊,給這位爺留出一條順暢的入城道。

這小将遠遠瞧着,還以為宗二爺今天是得了美人馬前逢春,待馬近了才吓傻了。那是美人嗎?!那分明是如今炙手可熱的禪白衣禪大公子!那可是親兄弟啊……啊啊啊安國公若是親眼瞧見這對兒子這般大膽行事會不會殺了他們這些目擊者?想到這裏他恨不得把眼珠子藏起來,急得抱頭蹲身,趕忙大喊道:“讓他們進、進、進!別攔!上面問起話來就說我在如廁裏出不來!啥也沒看見!”

禪睿在疾策中呼吸急促,緊張的掌心滿是濕汗,臉色也愈加不妙。最重要的是,禪宗今日是真的被驢踢了腦袋,竟然敢這麽狂妄的真帶他入都!

明日滿朝文武如何說法?聖上問話如何作答?禪家聲威将會如何被口誅筆伐?父親呢?父親會不會直接派人今夜就要了他的腦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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緊張的手掌被人強勢的插握住,交合着握緊。禪宗握着他的手牽着缰繩,下颔緊緊壓在他肩頭,懷抱緊密,十指交握。溫雅的面容在這個時候奇異的惡劣。

被急馬驚掠的攤位和人潮驚亂四散,禪宗目光緊盯在他微垂的脖頸,看見他側顏霜白卻平靜,想要一口咬死他的沖動絕不是說說而已。

禪景正在街角買糖人,才掏出的銀角還沒遞出去,身後就像狂風卷襲過去。他呆毛被卷帶着偏了方向,他眨着貓眼,一臉懵懂的看着對面賣糖人老先生因為吃驚長大的嘴。

噫。

發生了啥?

潺淵在他身側打了個口哨,揉正他的呆毛,淡定道:“遞錢。”

禪景老實的回神遞錢……“啊喂!你怎麽也在這裏?!”他大驚的跳開一步,看向一邊空蕩蕩的地方。周圍才受到馬匹驚吓的人群默默轉看向他,他登時紅了臉,尴尬的咬着糖人,飛快的給了錢就跑。

可惡!

又被耍了!

*——*——*

不出禪睿所料,第二日狀紙像是雪花一般的堆積到了聖上案頭,亂七八糟的什麽都有。因為忌憚安國公名頭和禪宗手腕,所以大家一邊哈哈哈說着陛下昨日天氣真好您也好大家都好,就是禪家公子看着像是不大好的樣子……

聖上一張張看完,一齊丢給一邊侍奉的大太監,皺眉道:“諸家近日案務清閑,沒事就出門曬太陽是嗎?”說罷沉吟道:“馬上入秋,國庫入糧不是小事,既然諸家這麽閑,就從帝都撥出幾家下去監察。”另外揮手道:“這些請安貼字字都往禪家去,那你就把這些送去給安國公。”鳳目低斂在溫茗的茶香中,他古怪的笑了笑。“孤就是想看他炸毛。”

又幾日,來自安國公山頭的水果敲開了諸家大院,送的全是半青不熟的果子,不敢不吃的諸家含淚收了,酸的愁眉苦臉,也不敢沒事出門曬太陽,從此這事揭過無人再提。

倒是禪睿,将啓程去鳴杉城前也收到了安國公的果子,卻是切口利落的一半梨,還有一半想必正往禪宗那邊送。這梨分的漂亮,分的幹淨,分的讓人毫無食欲。

禪睿端坐在席上,沉默數時。窗口盡餘的昏光被黑暗吞盡,沒有星子的夜尤其漫長。他坐的腿腳酸楚,白皙的面上卻安之若素。當月光斑駁在窗上,陰影盡投他臉上時,禪睿拿起那半塊梨,一口一口吃掉。酸澀的梨肉卡在喉嚨,他硬生的吞咽。

這是長者賜。

不可辭。

只是入夜凄涼,讓他冷的俯身咳嗽,雅白的衣也籠不住瘦削的肩。所謂人生晝短苦夜長,大抵就是這般模樣。

章十七

“你也需要睡在床榻上嗎?”将睡的禪景一個骨碌爬起來,抱着枕對放在桌上的刀道:“可不要亂來。”

怎料滾燙的臂膀從他身後将他壓在被褥間,潺淵漸漸出現實體的模樣。還是玄色沉重的袍,壓在他背上很有實感。

“亂來什麽。”

手指勾了勾禪景微敞的領口,潺淵出奇的喜歡這個姿勢。這樣能将禪景全部納在懷裏,小鬼不管是抱起來還是壓起來都是軟的。僅僅是奶香就能讓他困散的力氣恢複,最近他不待在刀身裏也能長時間幻形,這都是飼主氣息養出來的結果。

“……還想要更多。”潺淵收緊手臂,被他氣息和柔軟迷惑的淪陷,不顧他掙紮一口咬在他頰面。“更多。”

禪景聽出他逐漸氣息不穩,節操又在風中抖了抖,虎軀一震蜷齊身子,巴不得縮小到角落裏去。被他咬的臉頰通紅,貓眼惱羞成怒的……閉上了。“閻王爺為什麽從來都不找你。”

潺淵只咬了一口便壓着他的臉頰不動了,有幾分慵懶道:“因為他瞎,看不見。”

“……這麽罵閻王爺真的可以嗎?”

“如果能把他罵出來也好。”因為看不清周圍迷濛的眼張開,四下模糊的光暈讓潺淵更加看不清,他又百無聊賴的眯起眼。“能投胎也是運氣。”

總好過被封在刀中不知年月,不見光景,孤獨終年。

“唔……你們和人如此靠近,不會折了陰壽嗎?”

“不會。”

“那會折陽壽嗎?”

“沒有的事。”

“你能讓其他人也看得見你嗎?”

“大概。”

“你需要吃東西嗎?”

“不需要。”

禪景小小的啊呀一聲,抱緊懷中的枕頭,可惜道:“那還是可憐,不能吃還有什麽樂趣?別人又看不見,游蕩在世間閻王爺也不見,這真是太寂寞了。”

潺淵懶散的嗯了聲,感覺到因為貼緊他渾身松散的舒服,連袍角的質感都變得無比真實。

禪景只覺得心塞,覺得他粘在背上熱度驚人。

潺淵抱着禪景,禪景抱着枕頭,兩個人發絲交融,一齊不知不覺睡着。夜裏有點涼,潺淵半醒半睡中将已經滾到另一邊的禪景撈回來,丢開枕頭,抱的實在又睡過去。

他都忘記了。

自從被封進刀中以後,他再也沒有入過眠。

第二日睡得呆毛亂翹的禪景掙紮着爬出來,在被潺淵問到幹嘛去時一臉惺忪道:“啊……今天睿哥哥要離都……”

今日禪睿要離都。

天才泛白時城門就開了,禪睿孤家寡人沒有需要帶的,僅僅是一輛輕巧的馬車就能動身,連車夫都是雇的。

禪景拉着他十分舍不得,他就安撫着拍拍他腦袋,笑道:“只是督察城衛,過幾日就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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