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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骨臉一黑:“他叫誰爹爹了?”

木瑩:“……”

白禹:“……”

淩骨把拳頭捏得啪啪響:“是不是蒙于那個二貨騙他叫爹爹了?”

木瑩:“沒有啦,是我教他的。畢竟他有記憶,不會亂叫人的。”

淩骨放下拳頭:“那還差不多。不過他要怎麽區分我跟白禹?”

“不知道。”木瑩攤手:“就教過他叫爹爹。”

“好吧。”淩骨往外走去,說道:“他在哪兒呢?”

木瑩:“我通知了秦謙他們,應該很快就回來了。老大,我們要去東獸王國了嗎?”

“嗯。”白禹說道:“趁着還沒入冬,這兩天就出發吧。”

“太好了!”木瑩高興地蹦了起來,眼裏發出一種近乎瘋狂的光芒:“終于,能夠離開這裏了。”

98.Chapter 98

東獸王國,并不如淩骨想的那樣——叢林林立、蠻荒落後——相反的,它是一座恢弘的城池。

“也有人把這裏叫做黃金鄉。”木瑩抱着金蛋說道。

這一次到東獸王國,只有木瑩跟着來了,蒙于和秦謙還有衛沄都留在了百慕城。

“黃金鄉?”淩骨挑眉,心想這獸滿——東獸王國國王——還挺有野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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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瑩卻以為他疑惑這名字來歷,便解釋道:“雖然外面看上去冷冷清清,但實際上是障眼法。內裏據說十分熱鬧,需要有人援引才能入內。我是沒去過啦,但是小龍是去過的。”

淩骨恍然:“我說怎麽沒見着人呢,敢情是障眼法。不過好歹……嗯哼,咱們就沒什麽特權?”

木瑩同仇敵忾地點頭:“就是就是,太過分了。”

白禹想的卻更深些:“齊軒恒在東獸王國,我們這次來者不善,他們自然也不會全無防備。這或許是一個下馬威,或許是為了旻淵。”

淩骨:“怎麽說?”

白禹:“旻淵的地盤離這裏不遠,他手下也有不少狂獸,占據一方自稱暗界,想來東獸王國這麽多年沒吞下他,也證明他是個硬茬。放着旻淵在外頭當個不穩定因素,倒不如把他也引進去一并甕中捉鼈了。”

淩骨翻白眼:“你才是鼈呢。”

白禹:“……”

好在他們出發的時候就通知了旻淵,想來一會就會來了。在等旻淵的期間,淩骨試了試“黃金鄉”的障眼法。這似乎也是一種法陣的功效,但顯然這個法陣是全城性質的大法陣,要供給這樣的法陣,需要的靈力和不少。

“啧,看來還真是黃金鄉啊。”淩骨勾起嘴角笑了下:“不過看東獸王國的姿态,想來這樣的城池也供給不起第二個,這個‘障眼法’障的可能不止是城內外的繁華喧嚣呢。”

白禹立刻聽明白了:“陣眼在城裏。”

淩骨打了個響指:“英雄所見略同。”

幾人又在城門外等了一會,就見一輛騷包的馬車自半空而降,一身絲綢繡花玄色長袍的旻淵跳了下來。

“域主~”旻淵蹦跶着迎上來,錯過淩骨,直接撲向了金蛋小朋友。

“好可愛~”旻淵伸手抱過金蛋使勁兒蹭,金蛋怒了,直接一爪撓花了旻淵的臉。

旻淵“嗷”地叫了一聲,但卻锲而不舍地不撒手,不知道的見了,還以為他才是孩子他爹呢。

“行了,進去吧。”淩骨看不過去,伸手抱過了金蛋。

旻淵雖然舍不得,但打死他也不敢跟淩骨争什麽的,于是小媳婦似地答應了一聲,從懷裏摸出個玄鐵牌子來。

“這個是通行令牌。”旻淵說着,把玄鐵牌往城門上一貼,玄鐵牌像是遇到吸鐵一樣吸附了上去,自鐵牌之下立刻亮起一片蛛網一般的裂痕。

淩骨瞪大了眼睛想要把這個“障眼法”看清楚,卻沒想到就在裂痕擴散開到一半、速度還未減下來的時候,它周圍的空間突然坍塌了!

淩骨大驚,但很快他就發現,他們已經換了個地方。

這是一條死巷,前面就是一條寬敞大街,街上人群來來往往,狂獸居多,且都不掩飾自己的模樣,甚至還有些完全是獸形,這讓淩骨根本分不清他們是狂獸、還是原生未開化智力的野獸。

“這就進來了?”淩骨詫異,然後是心驚:“這個法陣是誰布下的?”

白禹聽出他的言外之意,問道:“是發現什麽異常了?”

淩骨點頭:“說不太清楚的,但是從無名書給我的圖譜中的那些效力來看,要布下這種法陣的,必須要高階的修為,以及對法陣有很深的造詣才行。東獸王國如果真的有這樣的人才,何必對百慕城有所忌憚?按照東獸王國這群人的野心,應該早就跟咱開戰了吧。可這麽多年,他們連旻淵都沒搞定。”

旻淵:“喂……”

淩骨:“我說錯了?”

旻淵:“……沒。”

白禹眉頭微微皺起,問旻淵道:“你對這裏的情況熟悉嗎?這個法陣是一直都存在的?”

旻淵想了想,說道:“這麽說起來,前幾天這裏的确是有維護過。但這都是經常的事情,所以并沒怎麽在意。”

——而且,就他對法陣的造詣來看,別人就是在他跟前畫法陣,他大概也看不出什麽的。

淩骨笑了下:“看來是為我們準備的大禮呢。就是不知道他們怎麽有這個能耐。”

白禹的眉頭微微皺起,心裏有一個很荒誕、但又并非不可能的想法。

白禹沉默片刻,還是說了出來:“齊軒恒說不定有辦法聯系上三界,畢竟他們當初布下的陣法只隔離了百慕城這一大陸,在其他的地方他們應該還是有辦法聯系的。否則這麽多年,沒有上三界的承諾,他們何苦跟我們作對?再者,如今他們布下的法陣已經不完全了,要聯系上三界,應該有辦法的。”

淩骨頓時有些不好:“你是說,上三界可能下來人了?”

就他跟白禹目前的修為,白禹自保應該沒問題,可他就是個累贅了。

“下來應該不太可能,或者說就算下來也不會是很厲害的角色吧。”木瑩嗤笑一聲:“他們現在估計一個個都等着做惡夢呢。”

旻淵率先走出了小巷,回頭對他們說道:“反正咱們已經到這一步了,還怕什麽。走吧!”

淩骨聳聳肩,幾人便跟了上去。

“咱們現在往哪兒去?東獸王國這算是已經跟我們撕破臉了?”

不然也不會把他們拒之門外,進來了還不聞不問——當然,如果他們說他們不知道淩骨他們的到來,那淩骨也是服氣的。

“且走且看吧。”白禹伸手把金蛋抱過來——小家夥簡直是飛長,這時候已經有兩三歲孩童大小了——然後對淩骨笑了笑:“你也沒來過這裏,權當新鮮先看看。”

淩骨挑眉,既然其他人看上去都這麽胸有成竹,那他這個修為微末的就不杞人憂天了。

東獸王國不愧為“黃金鄉”稱號。

目之所及,處處都是亭臺樓閣、雕梁畫棟,現在還是下午,離黃昏還有一個時辰,但樓閣上的彩燈已經亮起。這裏的天氣并不冷,相反還有些熱,于是清涼的姑娘們也不少;豔麗的紗幔、絲綢編織成了酒醉金迷的色彩,讓整個城池看上去像是一個不會結束的狂歡節。

不過由于大多都是半人半獸、甚至全部獸形——關鍵獸形還沒白禹的漂亮——所以淩骨是沒什麽興趣的。

“爹爹。”到了白禹手裏格外乖巧的金蛋小朋友,這時候突然開了口,指着路邊的一個烤肉攤子激動地叫淩骨——他叫白禹“父親”。

“那是什麽肉?”淩骨直接問的旻淵——這裏就他對“黃金鄉”最清楚。

“原生獸類。”旻淵說着,翻手從自己領域之中取出了一塊肉幹遞給了金蛋。金蛋嗅了嗅,立馬“喜新厭舊”地抱着啃了起來。

旻淵這才輕聲跟他們說道:“這裏面的東西最好都別吃。雖然我從來不吃這裏的東西,但是聽手下的人說過。黃金鄉中,同類相殘是常事,你根本不知道你吃進嘴裏的到底是什麽。”

淩骨:“你的意思是……”

淩骨猶豫地比了個“人”字。

旻淵點頭。

淩骨:“……”

淩骨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捏着金蛋唯一沒收回去的獸形特征——尾巴——晃了晃,然後嚴肅說道:“除了我們幾個給你的吃的,不準亂吃這裏面的東西,知道嗎?”

金蛋歪了歪頭,看了看周圍那大量的色香味俱全的美食,委屈地點頭:“嗯。”

淩骨捏了捏他的臉蛋:“乖,要吃的問旻淵要就行了。”

金蛋:“嗯!”

旻淵:“我沒有準備多少……”

木瑩戳破他:“得了吧,你領域之中那座食山,我可是記憶猶新呢。”

旻淵:“……”

——QAQ

幾人走了幾條街,并沒有看到任何城防之類的武裝力量。而且處處的風景都華麗非常,雖然第一眼很驚豔,但看久了難免就審美疲勞了。

淩骨:“看夠了,我們直接去他們的王宮吧?既然都撕破臉了,那咱上門直接要陣眼,不過分吧?”

白禹輕笑出聲:“不過分。”

木瑩在旁邊推了旻淵一下:“小龍,帶路啊,愣着幹嘛?”

“呃。”旻淵結巴了,左右看了看,然後回過頭來,露出一張幹笑的便秘臉:“我好像,不認得路了。”

三人:“……”

旻淵垮下了肩膀,急忙道:“畢竟我也好久沒來這裏了。這裏一天一個樣,我、我真不知道了。”

淩骨嘆氣:“好吧,這種情況下,有一點可以做——占領制高點。”

白禹笑了笑,伸手攬住淩骨的腰,縱身一躍,兩人如飛燕輕踏,轉眼已經到了最近的高樓樓頂之上。

旻淵和木瑩也連忙跟上。

到了高處一看,都傻眼了。

淩骨拍拍旻淵的肩:“好吧,我為剛才在心裏罵你蠢道歉。”

旻淵:“……”

——你完全不用說出來的啊,域主!QAQ

99.Chapter 99

站在高處,黃金鄉的風景盡收眼底。

城池綿延仿佛沒有邊際,朱樓碧瓦鱗次栉比,處處張燈結彩、富麗堂皇,仿佛是一個巨大的酒池肉林。

這樣的視覺沖擊是強烈的,淩骨難免沉醉其中。但是很快他就清醒過來,再環顧一周,開始頭疼——這裏的建築太像了。

就算比樓高、比大小,相差無幾的也有許多;比門前空曠和戒備,可這裏根本就沒有武裝力量。好像這裏當真是一個只享樂而不知人間疾苦的黃金鄉。

“你還記得以前那王宮的模樣嗎?”淩骨問旻淵。

旻淵點頭,然後又搖頭。

淩骨,笑:“找打?”

旻淵連忙搖頭,随手畫了個大圈說道:“不不不,我是記得,但是記不太清楚。現在一看,那些大殿房子好像都很像。”

淩骨皺眉,後知後覺過來——他之前還以為這只是東獸王國的“撕破臉”,可現在看來,人家根本就如白禹所說,直接開始“甕中捉鼈”了。

“操,着道了。”淩骨罵了一聲,轉頭看白禹:“現在怎麽辦?”

白禹:“找個人問問。”

淩骨挑眉,對啊!

于是一行人又下了樓,不過沒到樓下,而是直接鑽進了樓裏。

剛一進去,淩骨就傻眼了,然後罵了一句,抱過白禹懷裏的金蛋,直接又從窗戶跳出去了。

原因無他,那畫面對孩子的教育不太好。

其他人也很快出來了,臉色都很難看。就算要問,他們也不想髒了自己的眼——本來半人半獸就夠沖擊的了,脫了衣裳之後,幾十人滾做一團,那視覺沖擊就更大了。

“找個茶肆之類的吧,那種店的老板應該知道很多。”淩骨說道。

其他人沒有異議。

“爹爹。”這時候,後知後覺的金蛋小朋友,突然點亮了他的好奇心:“剛才那些人在幹嘛啊?”

淩骨:“……”

白禹的回答簡單粗暴:“忘掉那些,不準再問。”

“哦。”金蛋癟癟嘴,他很喜歡黏白禹的獸形,但當白禹是人形的時候,金蛋小朋友只有敢怒不敢言的分。

“咳,那種事兒,等你長大了就知道了。”作為家裏的教育擔當,淩骨開始說教:“而且那種事兒只能跟很喜歡、想要跟他(她)一輩子在一起的人,才能做的……呃,對象只能是單數的一個人。”

金蛋眨眨眼,雖然沒聽明白,但好在他的精神力生來強悍,于是點點頭:“記下了。”

這段話一字不差地記下了,等他長大了再看,應該就懂了吧,嗯。

淩骨滿意地點頭,表示孺子可教也。

幾人很快找到了一個酒樓,因為時間段的關系,一樓的飯堂倒沒多少人,倒是二樓有唱曲聲咿咿呀呀傳來,時而掌聲雷動,看起來十分熱鬧。

淩骨把金蛋往櫃臺一放,看到櫃臺後頭有一個中年男人,倒沒什麽狂獸标記,看上去挺普通的一人類。于是淩骨露出自己最純良的笑臉:“掌櫃的?”

那男人一愣,然後立刻揚起一張笑臉:“幾位是要吃點什麽呢,還是聽曲呢?今兒個可趕巧,名嗓的小君姑娘來了,就剩一桌空位了呢。”

這嘴皮子。

淩骨的笑意更加盎然了:“不吃飯也不聽曲兒,跟您打聽點兒事兒。”

淩骨說完看向旻淵,揚了揚下巴。

旻淵:“??”

淩骨嘆氣:“咨詢費。”

旻淵:“……”

掏出一個大金錠子放在櫃臺上,旻淵心裏默默流淚——其實域主叫他來,就是當免費資源提供器的吧。QAQ

掌櫃收了錢,笑得眼睛都彎起來了:“您問,小的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淩骨問道:“王宮在什麽地方?”

掌櫃眨眨眼,十分疑惑:“王宮?黃金鄉裏沒有王宮啊。”

他話剛說完,旻淵立刻就拍了桌子:“玩我呢,當小爺我沒來過這裏?”

掌櫃吓得往後仰了下身體,卻連連擺手:“這小的哪敢騙您,是真的沒有啊!小的在這裏有快十年了,從未聽過這有王宮。”

淩骨對木瑩使了個眼色,木瑩拉住了還要暴跳的旻淵。

淩骨依舊笑意盈盈的:“那你知道東獸王國的王宮在哪兒嗎?”

這一次,掌櫃的臉色更加茫然了:“什麽東獸王國?”

淩骨眉頭倏然一皺,心中閃過一個不太好的念頭。

于是他問道:“那你告訴我,這裏是什麽地方?”

這下掌櫃終于恢複了笑臉,一臉搞推銷的模樣:“這您可問對人了。這裏是黃金鄉,實現所有夢想的地方。無論是仙丹法寶、還是妖精靈獸,只要你出得起價,在這裏都能夠找得到。這裏沒有律法,但也沒有争鬥,你情我願,滿足客人的全部欲-望。”

淩骨:“黃金鄉屬于誰?”

掌櫃坦然道:“黃金鄉便是黃金鄉,哪有屬于誰的說法?”

淩骨的眉頭皺得更緊了:“那你們知道東獸王國嗎?”

掌櫃的搖頭:“沒聽過。”

淩骨:“百慕城呢?”

掌櫃依舊搖頭:“沒聽過。”

淩骨不問了,一種詭異的感覺纏繞在他心中。

淩骨抱起金蛋,示意幾人跟着一起出去了。

“不對勁。”淩骨說出他的疑惑:“這個掌櫃的看上去沒有在說謊。”

旻淵更加費解:“這不可能啊,我最近一次來是五年前,那時候這裏還有王宮,誰都知道這裏屬于東獸王國。”

“再去問幾家吧。”淩骨說道:“咱們分頭随意在幾條街上問問,就在這裏會和。”

“好。”旻淵和木瑩應聲就分頭離開了。

白禹卻不會離開淩骨的身邊。他們就近找了幾家店和一些路人,一一問過,得到的答案和那個掌櫃的一樣。

很快,木瑩和旻淵也回來了,得到的答案也不出左右。

淩骨愕然了。

如果是一個人說謊,并且演技還好到他們看不出異樣,那也罷了,可總不能人人都是一樣吧。

“這個城到底是怎麽回事?”淩骨皺緊了眉頭:“太詭異了。”

他很不喜歡這種感覺,就像是明知道有什麽東西壓在頭頂上,随時都會掉下來砸死自己,可偏偏無計可施,甚至連對方是什麽都不知道。

白禹攬住淩骨,安撫地捏了捏他的肩膀。

白禹問旻淵和木瑩:“你們剛才去的範圍有多大,能預估出這個城池的大小嗎?”

木瑩搖頭:“我去了四條街,但每個地方都望不見邊際。”

旻淵也跟着說道:“對,我也是。真是奇怪了,以前黃金鄉就是一個山頭而已啊。”

這話一落,讓淩骨他們完全确定了——這根本就是沖着他們來的陷阱。

“我們現在怎麽辦?”淩骨抱着金蛋,突然有些後悔把金蛋也帶來了。

“靜觀其變。”白禹擡頭看看天色,說道:“馬上要黑了,我們找個地方住下吧。背後的人總不能奢望把我們在這裏困一輩子。”

“也只有這樣了。”淩骨嘆道。

于是幾人在相對僻靜點的地方找了間酒樓,要了三個房間住下了。好在旻淵的領域裏簡直就像個大冰箱和銀行的綜合體。要什麽有什麽,弄得淩骨都想鑽進去看看裏頭到底是什麽風景了。

不過旻淵危機意識太強,他給幾人拿出了食物和水之後,看到淩骨的眼神,立馬自動請纓地出去守夜了。

夕陽最後的餘晖被雲層吞噬,黃金鄉的燈火卻把天空照得依舊瑰麗。

相比起白日,夜晚的黃金鄉更加喧嚣。

淩骨靠在窗邊看着樓下往來的人群,皺着的眉頭依舊沒有松開——他很不喜歡這種感覺,這些人就像是在享受最後的狂歡,以一種至死方休的态度,看上去繁榮,實際消極到堕落。

這些人、這個黃金鄉,都是這種感覺。

淩骨的感覺是對的,當月色從雲層後灑落,原本喧嚣浮躁的黃金鄉,突然之間變得安靜了。

就是那麽一瞬間的事,就像是眼前這一切都是電影,然後突然被人按下了暫停鍵。

所有的人都停下了,他們像是變成了木偶,一動也不動。甚至連那些淩空的狂獸,也固定在了空中。

聲音被突然剝離,淩骨在屋裏哄金蛋睡覺,并沒有在第一時間發現異樣,是白禹提醒了他。

四人聚集到了一個屋子裏。守夜的旻淵是最直接面對這個場景的——他在樓外。

“就彈指不到,沒感覺到什麽異樣,靈力波動都沒有。但就那麽一眨眼的功夫,他們都不動了,整整齊齊的,像是被一刀切掉。”

旻淵的聲音有些緊繃,無他,實在是這情景太過詭異。要不是回來看到其他三人都好好的,旻淵都要懷疑是不是自己被抽離到了另外一個世界了。

“要不,弄一個人試試?”淩骨提議道。

至于這個“弄”是幾個意思,那就各人體會了。

100.Chapter 100

還沒等淩骨他們開“弄”,那些人就自己動了起來。

他們先是收斂了自己的動作,站成了規規矩矩的一根标杆。接着,他們同時邁起左腿,用了一刻鐘的時間,所有的人都走到了街上。排在街道兩邊,整整齊齊,像是機器一樣。

淩骨探頭一看,嘴角抽了一下——雖然都很整齊,但有的穿了衣服、有的卻沒穿,有的臉上還沾着肉油,有的則像是剛從茅房出來的。

幾人對視一眼,然後都很有默契地翻窗出去,站在屋頂看着。

當黃金鄉裏所有的人都出來後,街上已經滿是人了。雖然人滿,卻不為患。

他們站成了間隔相同的幾排,然後開始步伐整齊地移動了起來。小巷彙聚到大街上,隊列間隔開始縮小,卻依舊秩序井然。

腳步聲齊刷刷的,因為數量而顯得震撼。

很快,淩骨看出了他們的移動軌跡。

“他們都在往那邊走。”淩骨指着遠處的一座大院。那裏有幾座高樓,還有一座巨大的塔。

這樣的大院在黃金鄉裏也有不少,但現在街上的人卻都朝着那一處去。

幾人看看,淩骨偏了偏頭:“去看看。”

四人踩着屋頂走,身輕如燕。淩骨忽然興起,踩碎了一片瓦片,發出清脆的響聲。但街上走動的人群卻像是沒有聽到一樣,毫不受打擾。

淩骨皺眉,沒有再多做試探。他們跟着人群走動的方向,很快到了那個大院跟前。

意外的,還沒進門淩骨他們就聽到了裏頭的聲音,抑揚頓挫的,像是學堂一樣。而外面的人卻已經停下了,然後他們頓了一會,轉身又往回走去。

幾人面面相觑,淩骨讓旻淵跟那些人回去看看。

旻淵撿了最近幾個進了屋的跟過去,然後立刻回來了。

旻淵一臉古怪:“都乖乖上床睡覺了。”

淩骨也迷糊了,這到底什麽情況?

但不管怎樣,到了門前,幾人還是進去了。

門口沒有守衛,只有兩個面無表情的人在發衣裳。

是的,衣裳。緋色的長衫,上面還繡着針腳拙劣的花——實在看不出是牡丹還是什麽——這些長衫都一模一樣,像是制服。

淩骨拿了一件抖開看了看,正想看看白禹有沒有穿,卻看到了白禹一臉來不及收回的愕然。

“怎麽了?”淩骨皺眉,轉頭看木瑩和旻淵,兩人也都是一副見鬼的樣子。

“哎,你們怎麽還在這裏,快些,先生今天難得來講學呢!”剛才發衣服的兩人也穿上了緋紅長衫,接着他們表情一變,突然從人偶變成了人,鮮活起來。

他們就像是認識淩骨他們一般,不由分說地要伸手來拉。

淩骨自然是躲開了。

那兩人也不惱,只看了淩骨一眼道:“随你了,遲了沒位置聽不到,可是你們自找的,到時候別來怪我。”

說完,兩人就急忙跑走了。

“這可真邪門。”淩骨的汗毛都豎起來了。

要是直接來個妖魔鬼怪,甚至是之前見過的惡心的屍鬼,他都能夠面不改色。可是現在這情形,實在是讓人有些受不了。

淩骨雖然覺得不舒服,但還是跟着那兩人離開的方向進去了。

沒走一會,就看到了一片密密麻麻的人群。

那是大院裏的院子,裏面沒有鋪上石頭地板,倒是蔥蔥郁郁的青草地;草地上擺着幾十個木墩子做成的矮桌,後邊放着蒲團充當課桌。

那些桌“椅”已經坐滿了人,沒有占到位置的,就站在回廊周圍,裏三層外三層,叽叽喳喳地都很興奮地讨論着什麽。

“咚——”

一聲木魚被敲響一般的聲音響起,人群頓時安靜了下來。

“先生來了,都給我閉嘴啦!”

一個嬌俏的聲音響起來,清清脆脆的,即使跋扈也不讓人覺得讨厭。接着一個小女孩走了出來,手裏托着的那個木魚正快速分解成藤蔓,然後縮回到她的身上。

淩骨頓時傻眼,看看那個小女孩,再看看身邊的木瑩。

一模一樣。

木瑩已經無法在意淩骨的視線了,因為她也傻了。

在“木瑩”之後,一個身穿紅色長袍的紅發男人也走了出來。

他內裏只穿了一件白色長衫,松松垮垮地系了下腰帶了事;外頭的那件火色長袍更是直接披在了肩上;他赤着雙腳,邊走還邊打了個哈欠,眯起的金色眼瞳像是蒙了層水霧,怎麽看怎麽像是沒睡醒的樣子。

緋陽。毫無疑問。

“先生好。”坐着站着的學生們齊齊站起來向“緋陽”打招呼。

“緋陽”撩起長袍往最上頭的草地一坐,“木瑩”立刻擡手,一截剛好可以當做躺椅的木樁和藤蔓在“緋陽”身邊纏繞而生。

淩骨:“……”

——這特麽真是懶到一定境界了!一定不是他吧!

淩骨轉頭去看白禹的表情,卻見白禹眼中滿是懷念。

淩骨:“……”

——好吧,他可能當初真有這麽懶。

不過淩骨還是有些不爽白禹看這個假貨的。

“咳。”淩骨輕咳一聲,問白禹:“這真是我以前上課的情形?”

白禹回過神,然後伸手攬住了淩骨的腰,輕輕應了一聲:“嗯。”

淩骨皺眉,心想這黃金鄉到底是個什麽情況。

這時候,“緋陽”打完了哈欠,那雙金色眼眸終于恢複了清明。璀璨如寶石,無論從氣韻——雖然淩骨不太清楚——還是從模樣上來看,都跟真的緋陽相差無幾。

“緋陽”以手撐頭,發出懶洋洋的聲音:“喲,今兒個來的人可真多。”

淩骨:“……”

——擦,連聲音都是一樣的!

“既然大家這麽熱情,那今天給你們講個好玩的。”

“緋陽”輕輕一笑,伸出一根蔥白的手指來。

他像是玩一般,在空中慢悠悠地畫着,他指尖劃過的地方,都留下了熒光一般的金色痕跡。底下的學生們都伸長了脖子、瞪大了眼睛,深怕自己錯過了什麽。

淩骨看着那痕跡,在看了一半的時候,他脫口而出:“滅靈訣。”

沒錯,“緋陽”畫的正是滅靈訣。

畫完之後,“緋陽”終于精神了點,他盤腿坐了起來,手在草地上一撈,不知從哪兒撈出個果子來。

淩骨愣了一下,然後醒悟過來——當年緋陽是直接把領域外放,在這裏面,他就是神。別說是個果子,就是個人他也能弄出來。

“這個,叫作滅靈訣。”“緋陽”咔吧一聲咬了口果子,然後興味盎然地對底下的學生們說道:“聽名字就知道厲害了吧。”

底下的學生們連連點頭。有一個舉手問道:“先生,這滅的靈是氣、還是脈,或者是丹、嬰呢?”

“緋陽”笑着伸手一抛,一個果子落在那學生的手裏:“聰明,賞你的。”

“謝謝先生。”得了果子的學生笑着仰着頭,接受四周投來羨慕嫉妒恨的目光。

“那你們來猜猜,這滅的是什麽靈呢?”

“緋陽”問題抛出來,頓時引得學生們變成了見到花朵的蜜蜂——嗡嗡個不停。

“我覺得是氣,氣乃根本,滅靈氣則能斷術法。”

“我覺得是脈,脈乃載體,有氣無脈又如何能使出法術?”

“先生的法陣應該更厲害,怎麽也是滅靈丹或靈嬰吧。”

“照我說,為何只滅一種,氣、脈、丹、嬰,有什麽滅什麽,這才是先生的本事呢。”

探讨大會轉眼變成了拍馬大會。

淩骨無語,小聲問白禹道:“這些學生,當初都是三重天的修士?”

“嗯。”白禹說話的時候有些遲疑。

“怎麽了?”淩骨奇怪道。

“我……”

“嘿,小白禹,你來回答吧。”就在這時候,“緋陽”突然一個果子朝着白禹砸了過來,幾乎是下意識的,白禹就要伸手去接。

但卻有人比他快了一步。

在白禹身前一步,一只手憑空而出,抓住了那個果子,然後一個人從虛空走了出來。

他一頭雪白長發披在身上,毛毛糙糙蓬松開,上面還插着些草葉樹葉;他只穿了一條長褲,赤着上身和腳,比“緋陽”還不羁。

淩骨在一邊看到了他的臉,那是白禹。但跟現在的白禹完全不同。

他的輪廓和現在相差無幾,但是面無表情,散發着濃濃的戾氣,身上也有淡淡的血腥味道;如果白禹現在是一把名刀,那面前這個“白禹”就是一把沒有刀鞘的邪道。

“小白禹,你說這滅靈訣,滅的是什麽?”

“緋陽”笑着問道。

“白禹”頓了一下,然後他直直朝“緋陽”走去。周圍的學生似乎都很怕他,不等他走近,就都讓開了一條道來。

“白禹”到了“緋陽”跟前,然後坐在了“緋陽”的身邊,說道:“我答了,你陪着我。”

“緋陽”聞言輕輕笑了起來,他伸出手,把“白禹”的頭發揉得亂七八糟,這讓“白禹”看上去就像個野人一樣。

“好啊。”“緋陽”一笑,勾起“白禹”的一縷頭發在指尖把玩:“不過答錯了,你得變回獸形給我玩。”

“白禹”飛快皺了皺眉,但又立刻點點頭。

“白禹”答道:“滅靈訣,滅的是天靈神魂。”

101.Chapter 101

滅靈訣,滅的是天靈神魂。

“白禹”的話音剛落,周圍頓時炸鍋一般鬧開了。

學生們本就不滿“白禹”,這時候好幾個心直口快斥“白禹”太過心狠手辣。

“呵呵。”這時候,“緋陽”卻笑了,他伸手拍了拍“白禹”的腦袋:“真聰明,答對了。”

義憤填膺的學生們:“……”

“緋陽”轉頭看向學生們,說道:“這個法陣的确是滅天靈神魂的,且不分修為高低。但切記一點,法陣發動之後,凡在法陣範圍內的生靈,神魂俱滅。且此法陣有幾種變陣,若想學的,日後再來就是。今日散了吧,我要去陪小白禹了。”

“緋陽”說完,拍拍“白禹”的腦袋,然後和“白禹”一起走了——他們走了兩步的距離,就憑空消失不見了。

學生們也漸漸散去,但是臉色都有些複雜——這法陣雖然厲害,卻也有過于歹毒之嫌,可這麽厲害的法陣,如果他們不學,別人學了,那他們豈不是更危險了一些?

“虛僞。”淩骨沒有過去的記憶,自然是最不會沉浸到這番場景的人。

淩骨:“又想要殺人的利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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