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前奏（五）

辦公室裏的霍衍接收不到林亦斯發自內心的信號，他慎重又有點驚喜的看着諾曼爾，帶着點不敢置信的又問了一遍，“你同意把比賽地方定在北鬥星？”

“嗯，”諾曼爾簡短的應答了一聲，像是怕霍衍再有疑問似的解釋着說：“你說的有道理，我不能讓他們在首都的襁褓裏，當一輩子的巨嬰。都是軍人，為什麽他們見不得鮮血？打不了海盜？”

“這些是一部分原因。”霍衍正色說：“薔薇軍團的位置和荊棘軍團不一樣，不過追根究底都是軍人，需要磨練能獨當一面。聯邦需要新鮮的血液，但不需要新鮮卻帶着病态的血液。”

“霍将軍，這次的決定很可能讓我失去在薔薇軍團內的震懾力，所以，我需要你保證，這次的比賽真的會讓薔薇軍團浴火重生。”為了做這個決定，諾曼爾連續三天沒有睡好，期間一直在思考這件事的利弊，最後他不得不向他的爺爺請教。

禮敦家的名譽也不光是靠着腦子和嘴皮子得到的，至少在諾曼爾爺爺的那一輩，是靠着軍功建立的。聽了諾曼爾的疑惑，老禮敦僅僅是笑了笑，沒有給諾曼爾解答疑惑，只輕描淡寫的說了句：霍家小子好打算。

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就讓諾曼爾明白，霍衍的想法是對的，即便對薔薇軍團有點不公，但出發點和最終的目的是好的，這就足夠了。

“一定。”霍衍沒忽略諾曼爾眼中的沉重，他明白諾曼爾的那句話不是開玩笑，薔薇軍團的那些人是什麽德行，他比諾曼爾更清楚。如果那些嬌弱的扶不起來的貴族子弟知道諾曼爾答應去北鬥星，估計能氣得連夜退出薔薇軍團。

“既然這樣，霍将軍就打批準報告吧。”諾曼爾說：“薔薇軍團竭力配合，在我還是領軍人的時候。”

霍衍被他那句話逗了一下，卻沒有笑出來，他一本正經的說：“為了讓諾曼爾将軍的位置坐的再久點，出發前還請對比賽地保密。”

諾曼爾當然聽出霍衍的假正經，他一向缺少幽默感，對霍衍的這幅德行僅僅是看了一眼。

霍衍也不在意諾曼爾的反應。

就這樣兩個人敲定了比賽的地方。

諾曼爾走後，林亦斯泡了杯茶送進來，看見是他，霍衍緊繃的神經松了松，“你還沒走？”

往常這個點，林亦斯早就不見人影了，今天是被什麽事拖住了腿？

“你真的打算讓薔薇軍團那些人直面海盜，直面鮮血？”忍到這個時候，林亦斯還是把自己的疑惑問了出來，薔薇軍團的花架子送到海盜面前，就是天上掉餡餅。

“你覺得呢？”霍衍瞅着林亦斯，含糊不清的反問，眼睛裏壓着一絲不明顯的笑意，分明是想看林亦斯怎麽分析這件事，或者是想看林亦斯能不能理解他。

“我覺得？”或許是霍衍說話的語氣太過于放松，乃至于林亦斯也跟着放松了下來，跟着他的語氣重複了下，像是經過深思熟慮似的，林亦斯再開口，就多了幾分殘忍，“我覺得你不會讓薔薇軍團的人全部送死，但會讓他們見識到鮮血。”

“哦？”如果說之前是在逗逗林亦斯，那麽現在霍衍就多了點認真，他眯縫着眼看着林亦斯說：“說說。”

被他這個語氣一逗弄，林亦斯反而沒了說下去的欲望，他轉眼看着霍衍，帶着點他自己都沒有察覺到的清冷語氣，“我不是讀卡器，這件事将軍心裏有數就行，沒什麽事我先下班了。”

霍衍不知道哪裏得罪他了，明明先前還好好的，這一轉眼就跟換了個人似的，前後轉變太快，讓霍衍莫名其妙，無端的覺得他這個林秘書也就表明上标注了性別男，脾氣各方面倒是有些女性的作風，比如善變這一條。

離開荊棘軍團，林亦斯沉默着來到了實驗基地。迪恩見到他熱情不減，依舊勸說他改造個完美的性格出來，被迪恩一頓勸說後，林亦斯忽然想起上次他來提出的條件，“他們能滿足我的要求，我就可以試試。”

那件事像是個制冷劑，迪恩縱然有再大的熱情，聽見這句話也不免有些淡意，但他對林亦斯能力的認可，遠遠超過了淡意，支撐着他繼續和林亦斯周旋，“西裏爾，真的不能換個人嗎？”

“你提供的其他人選都沒有他條件優越。”林亦斯不知道這句話在迪恩聽起來有多麽的紮心，迪恩明白他的高要求，可他要的人選，上面确實沒法提供，不是不敢動，而是沒法動。

“迪恩博士，我明白他們的難處，但沒有接近完美的先天條件，就算改造出完美的性格，也撐不了多久的。”林亦斯說，眉眼因實驗室裏光亮過人的白光顯得有點淺薄，透着寒心的冷意。“他們也不希望花大價錢改造後的性格，是不長久的吧？”

迪恩博士所有的勸說在林亦斯最後一句反問裏消失殆盡，他明白那群人的想法，也明白林亦斯的要求最終是難以達到。

他處在為難的中間，頂着的壓力無法述說，面對林亦斯清冷的眉眼，更是無話說出口了。

“這樣吧。”林亦斯像是想通了似的，他看着迪恩說：“我不要那個人也可以，你準許我退出實驗室，這樣您就不用這麽為難了。”

他本身就是林谏的一個替身，在這裏來回周旋不過是為了拿到更多有利證據，現在該拿的都差不多，是時候想辦法撤退。

迪恩的眼睛唰的睜大了，他看着林亦斯，像是青天白日裏見到了鬼，“這裏是說退就能退的嗎？”

林亦斯知道這裏不能說退就退，他的這番說法一是為了試探迪恩，二是做個鋪墊。迪恩猜不透他是一時興起有這個想法，還是長久以來蓄謀已久的，他看着林亦斯，眼神裏猜忌不斷，不知道該拿林亦斯怎麽辦。

“開玩笑的。”林亦斯表情未曾變過，聲音更是平穩如常，如果拿着測謊儀來辨認，怕是真實度高達百分百，他認真且誠懇的對迪恩說：“這裏是我最落寞的時候救濟我的地方，您是解救我的恩人，我怎麽會随便亂來呢？他們提供不了那個人，就盡量培養個類似的吧。”

前後不過寥寥數語，卻讓迪恩的心情猶如坐過山車，他目光複雜的看着林亦斯，像是有話不能說似的，最後都歸成了一句，“西裏爾，你要知道，人活在這世上，多是身不由己。”

“是，”林亦斯簡單又随意的應了句，“博士，我還有點事先走了，您有什麽需要，随時随地找我。”

迪恩應下了。林亦斯一轉身目光冷了幾分，今天他的這番話過不了多久就會傳到上面人的耳朵裏，到時候會有什麽樣的影響，他不知道。目前聯邦現存的法案來看，性格改造師是不會被容忍存在的。

換種說話是：性格改造師不能被放在臺面上，在陽光下自由生長，只能藏在陰暗的角落裏尋求生存。因為這是違背自然的一種存在。

不說性格改造的危險性，後續爆發的負面情況誰也不知道，萬一性格被改造的人都基因突變或者是……大面積死亡呢？都是說不定的，誰也承擔不了這個責任。

這也是性格改造師迄今為止都沒被家喻戶曉的緣由，林亦斯慢條斯理的往實驗室走，他想，明知道違法，這裏還在進行秘密實驗，他今天的行為會讓他們感到緊迫，上面人怕是等不了多久了。

霍衍的辦事效率超乎諾曼爾的想象，第二天他就收到總統的秘密文書，上面蓋着剛出爐的印章。兩軍團比賽的地方是确定下來了。

接下來的這段時間裏，霍衍和諾曼爾的接觸多了起來，兩個人接連敲定了出發時間，比賽期間的規則及獎罰等等。如果不是雙方偶爾會有分歧，林亦斯都要以為他們是一對交往多年的摯友。

時間一晃，到了霍衍和諾曼爾敲定的出發日的前一天，這天剛上班林亦斯就被早到的霍衍拎進了辦公室。

“您是在開玩笑？”林亦斯木木的問，心底卻對霍衍的說法很中意，但表面上卻不能露出任何馬腳，“秘書沒有随行的必要吧？”

“我覺得有必要。”霍衍一口說着，尤覺得不夠，斬釘截鐵的又說：“我有時候處理不過來的文件，還需要你幫忙。”

這個理由虛假的不行，林亦斯簡直沒臉看霍衍那理直氣壯的表情，他忍不住打擊霍衍說：“我在這裏也一樣能幫将軍處理。”

“我就是讓你跟着，你哪來那麽多的理由推脫？”霍衍骨子裏的不耐煩爆發出來，确實耐人尋味的緊，那滿臉寫着的不耐煩讓林亦斯産生了興趣。

他看着霍衍，那種帶着研究的目光讓霍衍擡了擡眼。

“林秘書，你這麽看我，想表達什麽？”霍衍問。

林亦斯笑了笑，很好脾氣的說：“只是覺得将軍的這個決定太任性，總統同意嗎？”

“不需要他同意。”霍衍說：“你進了荊棘軍團，就是我的兵，工作期間的事情都歸我管，和他沒關系。林秘書，這次的比賽，是一次很好的擴展，你要做足心理準備。”

林亦斯只當他是要在這麽多人面前大顯身手，很捧場的點了點頭。他沒想到後來的事情，遠遠超出他的意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