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1)

“師傅,我知道再過幾天就是你初戀情人的祭日了,可你心情不好,也不能那你徒弟的腦袋瓢子開刀啊,啧……真疼!”我揉着腦袋,控訴我那擅長用暴力說話的不靠譜師傅。

師傅白了我一眼,面色有些陰沉的踱步走到紅木椅子旁,一撩衣袍,坐到椅子上,垂着眸,不鹹不淡道:“你對咱們無面族……有什麽看法麽?”

我一愣,這是興師問罪來了?

趕緊搖頭:“沒,能有啥看法。師傅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這次出任務之前生了場大病,忘了好多事,所以以前的想法我都記不大得了……至于現在,更沒什麽想法了。”

師傅瞥了我一眼,哼了一聲:“你會不會覺得,咱們族……太不近人情?比如說,你瞧,現在咱們都戴着族裏的無面的面具,看不出每個人原來的長相,最多……也不過是可以瞧出來一個人的喜怒哀樂而已……你難道不恨麽?”

我又愣了,師傅莫不是神經了?怎麽竟說傻話。

“師傅,我還記得你說這是我們無面族的責任,所以怎麽會恨呢?既然生在這裏,那就按着族裏的方式生活吧……至于不能露出自己的本來面目,倒也沒什麽。皮相,也不是什麽重要的東西……這麽多年過去,我都快忘了自己本來的長相了。”我坐到另一個椅子上,回想着師傅當年教導我們的模樣。

師傅許是不願意再進行這個話題,話鋒一轉:“那天你來找我,有什麽事?”

我撓撓頭:“其實我就想問問,我那個……買的那個平生,他怎麽樣了?”

“看不出來,你對那小子還挺上心。”師傅白了我一眼:“也沒見你這白眼狼對我有多盡心……唉……那小子吧,也是個重情重義之人了。我們把你弄走之後,你的葬禮是吳子玉将軍辦的,但是平生……估計是受打擊太大,在你靈堂前做了一天一夜,不吃不喝,整個人跟丢了魂一樣……是個好孩子啊……”

心裏面酸酸的,我還蠻舍不得那個傻小子的,嘆口氣,我又問:“那……後來呢?”

“後來?後來吳子玉将軍親自勸他,那小子才開始吃飯,然後……上學堂……現在,他好像住在了吳子玉将軍家……”

“哦,那就好。不管死了誰,活着的人,還是要好好活着才對。”這樣也挺好。吳将軍利用了桂恭,可桂恭死了。那把桂恭那份,償還給平生也不錯。

師傅笑笑,伸出手摸摸我的腦袋:“你長大了,懂事了……”

我努努嘴,哼唧一聲,說的好像我以前是三歲小孩一樣。

又閑扯了一會兒,我便有些瞌睡了,師傅見狀,讓我再睡一會兒,可臨出門前,他說了句:“別忘了寫任務報告,把桂恭經歷的都寫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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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讨厭!這老家夥一定是看出來我是裝困的了!不知道我最讨厭動筆寫字了麽?可憐了我這一身懶筋,卻沒那懶命!

無面族每次每回出完任務,都要寫那勞什子的任務報告,而這個報告則會和族裏提供的“劇本”放在一起,然後做成檔案,保存下來。

這是我“失憶”後第一次寫報告,心裏有點沒底。雖然整體走向我是按照劇本走的,但是一些小細節什麽的,我卻是随心的。只希望看檔案的人不會被我這報告氣死才好。

老子文筆不好可是天生的!

我第一次見平生,是在去洛陽的路上。

彼時,我正騎着一頭黑色的毛驢,嘴裏叼着一根稻草,半眯着眸,走在塵土飛揚的路上,周圍是擺攤吆喝的小商販們。

那是一個小鎮子,穿着麻布衣裳的大老爺們坐在街邊扯着閑磕,提着菜籃子的婆娘們在小攤前讨價還價,而平生,則被一群人圍得嚴嚴實實的。

我從那群人旁邊經過,就聽到撕心裂肺地哭聲:“求求你們,可憐可憐我吧……讓我葬了我娘吧……”

圍着的人越來越多,将我的小毛驢前進的路堵得死死的。

我坐在毛驢上,聽着周圍人的對話,終于弄明白這是怎麽回事。

原來是老掉牙的“賣身葬母”!

我伸着脖子往人群裏望了一樣,果不其然,一個破布蓋着一個面色枯黃發青的婦人。婦人的白發散亂在面旁,半遮住她的面容。

“哎,老大娘,這小孩兒……”我跳下毛驢,問身旁一正抹着眼淚的大娘,話還沒說完,就被大娘搶了話頭去。

“造孽啊!”大娘哭哭啼啼:“這孩子名叫李奇龍,他爹前幾年從軍去了,結果戰死了……他娘啊,身體不好,這不是,病死了……唉,年紀輕輕就喪父去母的,老天爺不開眼哦……”

我點點頭,心情也跟着有些低落。生我的父母,死在了一次任務中,所以我其實算是孤兒。雖然“戲子說”這個劇本裏給我寫的身世中曾經和父母兄長一起過着幸福快樂的日子,但我對這種血緣親情還真是不甚了解。

因為沒有經歷過真正的父母慈愛,所以也無從談起追憶一家人家庭和睦的生活。

可這并不影響我對李奇龍的同情,以及那一絲絲的羨慕。即使現在李奇龍連母親都沒有了,可至少他曾經擁有過一家三口的生活,不管貧窮還是富貴,只要一家人一起,那就是一種幸福。

沒有和父母生活過的我,也只有羨慕的份兒。我突然心間一動,噔噔噔向前三步走,開口:“你要多少錢葬母?我幫你。”

周圍的人群不再嚷嚷,李奇龍愣住,緩緩擡頭望向我,怔怔地開口:“我要三個大洋……你……真的要幫我?”

雖然有些肉疼那三個大洋,可我這會兒就想幫李奇龍一把。我其實也弄不明白為何想幫這孩子,只是看着這副情景,覺得這位為兒子為丈夫操勞一生的母親合該早些入土為安。

權當為了一位偉大的母親,一位盡孝的兒子。

想到這,我堅定地點了頭,從兜裏摸出三個大洋,遞給李奇龍:“将你母親好生安葬吧,然後剩下的錢,也足夠你生活一段時間了……找個地方,當個學徒,學個手藝活兒……也能讓你在這亂世安家了。”

語畢,我轉身,牽着毛驢向前走去。

夕陽染紅了半邊天,紅霞漫天,我擡頭望望天,擦了擦有些濕潤的眼角。

可沒走幾步,突聽得一聲:“公子!公子!等等……”

我頓了一下,腳步遲疑,可就這一會兒,後面的人就氣喘籲籲地跑到跟前,黃豆般大小的汗滴順着來人的額頭滴下,落入黃土之中。那人說道:“公子,感謝您肯幫我……可我既然是賣身葬母,那我就是您的人了……不管您要不要我,我……我都跟定你了。”

李奇龍一臉的倔強,黝黑如墨的眼眸盯着我。

我微微發愣,驀地,有些失笑:“趕你都趕不走?”

“不走!”

嘆口氣,我瞧着跟頭倔驢一樣的李奇龍,最終說道:“給你三天時間,處理完你娘的後事以及你的事,然後……你便跟着我吧……我就住在前面那個天一閣等你吧……”

“是,公子!”他應完,轉身要走。

我連忙說:“哎,等等,我叫我……以後你喚我先生吧……”

“好的,先生。”這回,他頭也不回地走了。

我回頭,看着李奇龍抱起他的母親,向着街邊的殡儀館走去。

黑發人送白發人,肩上的擔子和心中的傷痛,也很重。

我不是爛好人,可這回确實想要幫幫這個半大的孩子,或許這就是世人常說的緣分?!執行任務這一路,有個人在一旁陪着也好。只要不讓李奇龍知道我的真實身份就好。

三天後,李奇龍到天一閣找到還在呼呼大睡的我。

洗了把臉,我帶着李奇龍下樓吃早飯。招呼來小二哥,我點菜:“要兩碗豆漿,四根油條……哎,等等。”扭頭看向李奇龍,問道:“你吃幾根油條?兩根夠不?”

“夠……夠……”

我一瞧李奇龍那緊張的模樣,一揮手:“哎,小二哥,要六根油條吧。”

小二記下,就去後廚端油條和豆漿了。

我坐在椅子上思索了一下,道:“那啥,我給你改個名字行不?”

李奇龍呆愣了一下,惶恐道:“全聽先生您的。”

“你,你別緊張哈,其實也不算改名,就給你取個字吧,雖然你還不到年齡……不過,以後我都叫你的字……嗯……就叫平生吧……挺順口的吧?”我接過小二哥端來的豆漿,将其中一碗推到平生面前。

平生接過豆漿,連忙說:“謝先生,平生,挺好的。”

我又将三根油條夾道平生面前的空盤裏,說道:“吃吧。”

其實想要給李奇龍取字不是今日的突發奇想,而是蓄謀已久。我不是那種習慣性頭腦發熱的人,不過這回買下平生,倒還真是腦袋“發燒”了一次。

我琢磨着,該給李奇龍取一個好字,或許李奇龍以後的人生會順一點,所以才取“平生”二字。而這字則是來自蘇轼先生的詩句“一蓑煙雨任平生”。我希望,李奇龍以後,也能像蘇先生那樣豁達地活着,無論前方是和風細雨還是狂風暴雨。

吃完飯,便上了路。此時,我們據洛陽城不過半天的腳程。

早晨的陽光微涼,我騎在毛驢上,平生牽着毛驢,陽光将我們的身影拉得悠長。

作者有話要說: 第一卷快完了,還是會堅持下去的,至少要把這個故事寫完,最近很喜歡一首歌《all rise》,歌詞很好,很有深意。

☆、25

我到達聽風樓的時候是1916年四月底,不過我并沒有立即采取行動。因為有些事情急不得。比如,我需要時間讓平生真正變成我需要的關心我的“仆人”,再比如,我需要得到林二爺的信任。

經過長達七八個月的時間,小平生也不再傷春悲秋感慨自己身世凄涼,林二爺也不再用審視防備的目光看待我。所以我說,時間是個好東西,可以撫平心中的傷痛,也可以将一個人改變。

1917年2月底的某個早晨,我冒着刺骨的寒風,起了大早,獨自一人去聽風樓旁的攤子上吃豆腐腦,賣豆腐腦的李大爺是我們無面族在洛陽的線人之一。我不知道我們族是怎麽運作的,但常識告訴我,我們無面族的線人遍布全國。

到攤子的時候,李大爺正在炸油條,手一抖,一根油條下鍋,“滋”得一聲,油條在鍋裏翻滾。

“李老!我來蹭油條了!”我雙手縮在袖子裏,去攤子裏找了個背風的位子坐下。彼時,攤子上只有我和李老兩個人。

李老笑了一聲,給我乘了碗豆腐腦拿了幾根油條,又放了一把香菜,端到我面前:“韭菜花想吃就自己放啊。”說完,他倒是坐到了我身旁,自顧自得拿起一根油條,吃了起來。

我放了韭菜花到碗裏,喝了一口之後,才說:“李老啊,‘那塊玉’最近咋樣啊?該還回來了麽?”

李老嚼着油條,看了我一眼,搖搖頭:“你啊,忍不住了?”

我點頭。

李老一下子就被噎住了。

我又說:“都這麽長時間了,我也該行動了,聽說最近那些個外國佬都挺欣賞‘那塊玉’的,不抓緊,讓啥英國人或者俄國人搶先了就不好了,誰讓咱第一開始選的買主是美國人呢。”

李老将卡在喉嚨裏的油條費勁咽下去,喘了口氣道:“也是。這玉啊,過幾天就該回來了,至于回來之後他的安排,我還沒打聽到,等他回來了我就去打聽,你別急。”

我“嗯”了聲,接着喝豆腐腦,過了會兒才說:“那就看李老的了,我過幾天再來哈,還有,今兒早餐就算李老請我的啦!”說完,我咽下最後一口豆腐腦,撒丫子就離開了攤子。

身後傳來了李老喋喋不休的咒罵:“你這混小子!再不給錢就不給你吃了!”

我哈哈大笑幾聲,搖頭晃腦的走得更遠。

李老果然消息靈通,沒幾天就帶來消息,說那吳子玉将軍要去賞桃花。

我一聽消息,一拍大腿,好啊!賞桃花是最容易培養出感情的了!我要來個出其不意!

于是這才有那三月賞桃花錯背古詩那一幕。當然這也是引起吳子玉将軍注意的第一步。根據我得到的消息,這吳子玉将軍曾拜于文學大師李秀門下學習,而那李秀最喜歡的花,便是桃花,最喜歡的詩,就是我背的那首。并且,據說這位文學大師所教的弟子,第一首詩都是這首賞桃花的詩。

所以,我大膽猜想,這吳将軍若是聽到我被這首詩,肯定會有所注意。若是我背錯了,他即使不糾正,也得對我側目。

不管怎麽樣,能引起注意就好了,管他第一印象是好是壞呢!

我用這七八個月的時間,在平生面前,養成了一個習慣——看《民生報》。我原是想讓平生随我一起養成這個習慣,這樣我可以從旁裏教他認識一些字。可自從賞桃花回來,我看到報紙上有刊登吳将軍的報道後,終于發現報紙的一個好用途——傳遞消息和掩藏消息。

而我第一個登報的東西,是一則尋人啓事,尋得就是那——齊二瘋!

不過在找到齊二瘋之前,我還有一個更為巨大的任務,那就是唱好《霸王別姬》!但是,這次扮演虞姬卻是不在我們“戲子說”的劇本之內的。

這讓我有些惶恐,覺得有什麽事情不受掌控。所以,我又拜托李大爺這些線人們,幫我查了一查。

李大爺告訴我這場戲原因的時候,是我登臺的那個早晨。

那天早起徹骨的寒風,直直的鑽進人的身體裏,凍得人發顫。我哆哆嗦嗦走到攤子裏,喝了大半碗豆腐腦才緩過勁兒來。

李大爺則在我一旁,從兜裏掏出一張皺皺巴巴的紙條打開,念到:“吳子玉此舉,旨在聯系已被敵方監視的線人。”

我嚼着甜餅,等着李大爺的下文,可我都快把甜餅吃完了,李大爺也不再說一句話,反而喝着飄香的豆漿,好不自在。

待咽下最後一口甜餅,我愣問了一句:“沒啦?”

李大爺眨眨眼:“沒啦啊。”

我不由得提高了聲調:“你們就查出了這麽點東西?說了跟沒說一樣。”

李大爺笑笑,嘿嘿直樂,末了才說:“這回調查的人是個懶人,最讨厭寫字,所以東西少了點,不過我倒是可以解釋給你聽。”

“那您倒是快說啊!”

李大爺又笑:“你懂的啊!飯錢是不是該付了?”他做了個撚銀票的動作。

我就知道,這財迷還沒忘記啥也不會忘記找我要飯錢。從兜裏掏出銀子,剛放到桌子上,就沒了蹤影,李大爺笑得更傻了。

笑完,他收斂了神色,嚴肅道:“吳子玉他有個敵對頭,是皖系軍閥的将軍之一,名曰靳翼青。那家夥可不是什麽好玩意,和日本人合作,賣國,就是日本人的走狗……跑題了,接着說,吳子玉安插了個眼線在靳翼青身旁,叫曹文。”

我點頭,示意他接着說。

“曹文一步步地向上爬,後來終于站到靳翼青身邊,得到了靳翼青的重視。但是吧,現在曹文被懷疑上了。”李大爺老神在在,又喝了口豆漿。

“為啥?”我問。

“還記得二月份裏吳子玉那場勝仗麽?”

我想到《民生報》上刊登的那張照片,點點頭。驀地,我雙眼一瞪,看向李大爺:“莫不是?這場勝仗,是靠曹文傳遞的消息?才勝的……”

李大爺接着道:“可不是,據說吳子玉那埋伏打的,靳翼青的軍隊到哪,他打哪,這行軍路線圖,妥妥的一個準!所以啊,這曹文就被懷疑了呗。”

“可這和紙條上說的有啥關系?”我遲鈍疑惑。

李大爺拍我腦袋瓢子:“呆子!這聯系線人不就是指要聯系曹文麽?這曹文,可是今天要到你們聽風樓去聽戲的!”

“為啥啊?曹文傻啊!這正被懷疑呢!還來送信?這不是明擺着告訴別人他是間諜麽!”說句實在的,我真是搞不懂這些當官任軍職的腦子裏想得是啥。

李大爺鄙視地瞅了我一眼:“等我說完啊!和曹文一起來的,還有一個人,那人是洛陽本地的,不像曹文是個外地貨。”

“是誰?您別賣關子了!一口氣說完吧!”我實在受不了這種賣關子的感覺,真驚心動魄!心髒一起一落的,就像不是自個兒似的。

“好好好,我說……那家夥叫徐樹铮,也是皖系軍閥裏面的一個手握重兵的将軍。每年三月都會回聽風樓聽戲,據說他的小情人兒在這裏唱戲,死都不離開洛陽。所以吧,他又來了。而那靳翼青為了拉攏徐樹铮和他一起投靠日本人,便派了幾個懂戲曲的心腹,陪徐樹铮一起來洛陽。其中之一就是曹文。當然,我們猜測其實靳翼青派曹文來,主要是暗中觀察他會不會聯系吳子玉。”

“哦……原來如此,可按照紙條上說,這曹文是一定會和吳子玉通氣的咯?他這不是自投羅網啊!您還是沒說清啊!”

李大爺白了我一眼:“不允許我喘口氣啊!唉,其實根源還在徐樹铮身上。徐樹铮是皖系軍閥裏面面少有的不親日的,就和吳子玉一樣,所以徐樹铮和吳子玉倆人一次沖突都沒起過,更別說打仗。還有,這洛陽誰的地盤?那可是吳子玉的。靳翼青怕吳子玉暗中和徐樹铮交好,而他最近又元氣大傷,所以必然不想要那倆人交好。但是這曹文是吳子玉的人,巴不得吳子玉多個盟友,即使是皖系軍閥。所以,曹文一定會跟吳子玉通氣,将徐樹铮的一些事情告訴吳子玉,如此一來,不至于陷于被動……”

我呆滞一會兒,搓搓凍僵的手:“所以今晚我這出戲,該怎麽唱?”

李大爺又笑:“你想怎麽唱怎麽唱,不過,要我說,你若是想讓吳子玉注意到你,就往好了唱。若是我所猜不錯,那林二爺明知道你不擅長此,還非要你上臺,其實就是想利用你唱的不好,引起聽衆看客的憤怒,使得戲場亂起來,如此一來,曹文也好甩開那些眼線,和吳子玉聯系……而你……”

“而我若是唱得好,他們的計劃可能會失敗,即使不失敗,也不會好進行了,那吳子玉必然會對破壞他計劃的人感興趣……于是我成功引起了他的注意?即使是不好的注意……甚至他可能會覺得我是皖系軍閥派來的毀壞他行動的人,必然會親自來會會我?……”我接着李大爺的話說下去。

李大爺欣慰地點頭:“孺子可教也……”

後來的事情,除了吳子玉将軍他們整出來的停電給曹文創造離開的機會之外,其他的和我們猜測的差不多。

他果然注意到我,還找我談話,之後,竟然又給了我請帖!

在前往牡丹花會的前幾天,我也終于聯系上了齊二瘋。

齊二瘋,也是我們無面族人。因為劇本的安排,他現在還是土匪頭子,只不過,當土匪當逍遙了,明明任務都結束了,也不見回族裏複命。不然的話,我哪裏用得着登報找他呢!

他是我的二師傅,教我十八般武藝的。

而我,就是他那個名不見經傳的弟子。

我找他來,是策劃一場刺殺!

作者有話要說: 更文啦~~唔,第一卷快完了,推薦部劇《無間雙龍》,好看~~

☆、26

牡丹花會前,我見到了齊二瘋。

蒼蒼白發,滿面皺紋,一個頹顏的老人像。這就是齊二瘋。

可我知道,這只不過是他隐藏在面具下的假面。我們無面族人容顏從不遲暮,即使死時,隐藏在假面吓得也是一副年輕的面貌。

何其有幸擁有永不老醜的容顏,何其不幸隐藏年輕的面貌。

我和他約定在一家茶館見面,茶館的主人,是個啞巴,叫六大。

六大為我們端上來一壺茉莉花茶,關上房間門後,走路沒有一點聲音地離開了。

“說吧,大費周章找我來做什麽?”齊二瘋為我沏了一杯茶。

茶氣氲氲升起,模糊了齊二瘋的面容。

我吹了吹茶水裏的茶葉,沒喝,說道:“幫我假裝刺殺一個人,可以麽,二師傅?”

他慢慢地品了一口茶,呼了口氣:“呵,那個吳子玉?”

“嗯。”

他笑着搖頭:“我來刺殺他,你來救他,以此來博得他的信任和感謝?”

“嗯。”

他左手把玩着茶水杯,嗤笑一聲:“呵呵……也罷,師傅我就再幫你一次吧……”

之後我們詳談了一下那天的安排以及應對方案,就結束了我倆之間的最後一場對話。而我這二師傅齊二瘋,因為我的自導自演,最後落了個死後寒骨的下場。

說到底,害死齊二瘋的人,不是吳子玉将軍,而是我。

牡丹花會時,我和齊二瘋配合默契,贏得了吳子玉将軍的感謝。不管怎麽說,明面上,都是我救了他吳子玉一命。

一如我所料,吳子玉将軍在我舍命救英雄之後,對我的态度越發親昵。

畢竟不是誰都可以豁出去命救一個相識不過個把月的“陌生人”。

可是令我所料不及的是,我生辰那天發生的事。

那夜,我在房頂小坐,飲酒自酌。卻沒想到吳子玉将軍會來。

其實那天真的是我的生辰,可是卻不是“桂恭”的生辰。而是無面族人失憶的排行編號為二的我的生日。

我不知道吳子玉将軍是怎麽知道的。

明明在他的低語中沉醉,可當他說出那句生日快樂的時候,我的後背冒出了冷汗。

那一瞬間,我的腦中一片空白。

或許,有什麽我不知道的事情,發生了。

後來,吳子玉将軍啓程出發了,齊二瘋也在将軍離開洛陽那天走了。

我的二師傅,為了他不肖徒兒的任務,失去了生命。

可他的徒兒,卻連仇都不能報。

可悲,可嘆。

我是個罪人。

待到吳将軍歸來,我的計劃又走上了正軌。

這一回的夜談,是我可以謀籌的,至于母親的祭日,也不過是用“桂恭”的經歷來騙人的罷了。

我原想用這場談話,試探一下吳将軍對我的信任程度,可測試的結果真是令人傷心。

他的話假的比真的多,我想,以後,便是再也不能相信這家夥說的話。

可我最後又選擇相信他,相信他是真的愛這個國家,這片土地,還有生活在土地上的華夏子民。

所以,吳将軍要好好活着。

再後來,我一次次謀劃,希望每一次的謀劃都可以讓他信任我。

可最後,卻是我信他,他利用我。

利用我引蛇出洞,利用我抓住敵對方的把柄,利用我光明正大地對付敵人。

最可笑的是,當我倒在臺上的時候,還念着他,還遺憾着,不能為他将那首《生死恨》唱完。

也許,他從來都沒有期盼過我為他唱戲。

一介戲子,難登大雅。

于是,“戲子說”這任務失敗了。

至此,為我的任務報告。

當我把這虎頭蛇尾的報告交給師傅時,師傅浏覽一遍後,冷笑着說:“前面倒是認真,後面吧……一看就是敷衍了事的!”

我撇撇嘴,剛想叫“師傅”,就見師傅擺擺手:“算啦,為師體諒你,你走吧……”

無話可說,我轉身,向着門走去。

離開房間前,聽得師傅自言:“罷了……想說時再說吧,為師不逼你……”

聞言,我眼睛驀地一紅,為師傅關上門,頭也不回地走了。

十二月白雪絨絨,月光淙淙,師傅養的八哥兒立在我肩頭,一聲聲重複着:“下雪了,下雪了,你怎麽還不回來?”

“八哥兒,最近聽得哪個話本啊?”

無面族裏有個特別喜歡講故事的人,八哥兒最喜歡聽那家夥講一曲風花雪月的妙事。每次聽完一場故事,八哥兒總會學着裏面的臺詞,咿咿呀呀。

“笨徒兒,為師聽得是《雪落之日再回見》,真是智商不足的家夥!”八哥兒展開翅膀繞着我飛了一圈。

這口氣,一看就是跟我師傅學壞了。

不過,這麽幾天見不到師傅,還真是怪想他的。

前幾天,師傅和我正喝茶聊天,卻在看了某個紙條之後,匆匆離去,至今未回。

只是不知道那張紙條上的內容是好還是壞了。

沒準,再過幾天,師傅要重出江湖,繼續任務之路。

幾日後,師傅果然回來了。戴着一張假面,瞧不出來喜怒,只是遞給我一個信封:“你回去看吧……”語畢,他擺擺手,讓我離開。

回到我房間裏,坐到椅子上,打開信封,是不認識人的字跡。

上面寫道:

吳子玉于十二月五日死亡。乘坐的專車被人安裝了炸彈,死于炸彈爆炸。屍體面目全非,同車三人皆無一活命。

注:吳子玉乘車是要與美國公使交流合作事項。

我拿着紙的手不住地顫抖,嘴唇被牙齒咬出了血的味道。眼睛裏酸澀卻流不出眼淚。

這一次,“戲子說”的任務,是真正的沒了。

大吃大喝的第三日,師傅去族裏的小飯館裏把我拉出來,拎着我回了他的老窩。

“師傅,徒兒正吃得開心呢,你幹啥啊這是!”我打了個嗝,咂咂嘴。

他一腳踹開房門,把我扔到床上:“你這副樣子像什麽?!”

我揉揉嗑到床頭的頭,咧嘴:“師傅,徒兒吃得好喝的好,不就是這個樣子麽!”

“你若是難過,就哭出來,何必這樣作踐自己?”師傅坐到床上,雙眼直直地盯着我,就像我小時候難過時那樣。

“哪裏難過啦,你看我這吃嘛嘛香的樣子,像是難過麽?我可沒作踐自己,不哭不鬧的,是吧,師傅?”

“我倒寧願你哭哭鬧鬧,那說明你的心至少還熱着,現在這樣子,你和行屍走肉有何區別?強顏歡笑,你又能撐的了幾日?”師傅反問。

我嘿嘿直笑,捂着肚子,拍着床單:“哈哈哈,師傅,你說的這話太有意思了。哪裏強顏歡笑了,我明明很開心啊。再說了,我的心要是不熱,不就死了麽,瞧你這話說的……”

師傅搖搖頭,嘴角露出一個弧度,卻是比哭還難看:“你啊!我知道你心裏難受,卻沒想到,吳子玉對你的影響這麽大……你是我看着長大的,你這樣子,我還不了解麽?我是怕,你扛不住,出事啊!唉……”他伸出手,摸摸我的頭,像是我小時候那樣子。

我閉着眼,腦子開始昏昏沉沉地,嘟囔道:“我要睡了,師傅日安。”

鸠占鵲巢,我霸占了師傅的床,倒頭,不再理會師傅。

師傅又嘆口氣,最後還是走出了房門。

我腦中有些亂,那些刻意被我遺忘的事,丢在角落裏的話,都湧上了腦海。

“天涼了,照顧好自己,不要生病。”這是某次下雨的時候,他摟着我,在我耳邊叮囑的話,還記得那時候,我雖然點了頭,可卻是一直在腦中思索如何算計他,對他說的這句話,全當作了耳旁風。

“其實我真想把你綁回将軍府。”這是某個和他同床而睡的夜晚裏,他在我耳邊的呢喃。那時候的我,裝睡,當作沒聽見這句話。

“桂恭,為什麽你對平生那麽好,好得讓我嫉妒。”那場極致的歡愉過後,我趴在他身上,他的手一下又一下撫摸我被汗浸濕的頭發,在我耳邊咬牙切齒地說着。

“我時常在想,若是咱倆能在某個和平的年代相遇就好了。沒有戰亂,沒有陰謀詭計,我不是将軍,而你也不是戲子,我們兩個人就是普普通通的老百姓,過着柴米油鹽醬醋茶的小日子……”又是一場歡愉,他親吻着我的背部,邊親邊說,聲音輕輕的,很好聽,可我卻累得快要睡着了。

“我總感覺你要走,要離開我,即使這樣得到了你,也沒有安全感……”那一夜,他要了我很多次,我累得軟趴趴地,他撫摸着我的背,聲音酸澀。

“桂恭……桂恭……我是真的愛你……對不起……”這句話,好像是最後一次登臺真正失去意識時,他說的話……

我睜開眼,手摸到眼角,是涼的。

枕頭已經被我弄濕,可是眼中的淚,卻止不住。

不管是愛也好,恨也罷,現在我也只能追憶他了。

曾經的利用也好,真心也罷,都結束了。

不知道“桂恭”死得時候,他是不是也像我一樣,一樣的無措。

我原以為,在“桂恭”死後,他會真正遇一良人,執手白頭。

作者有話要說: 發現了第八章一個bug,等明天去舅舅家有網了改一下,啧,現在才發現,好窘迫……這一章之後第一卷正文就完結了,接下來會有幾章吳子玉将軍的番外。一直以來想走搞笑傻白甜的,但是好像真的很困難唉……甚為憂桑。以及,最近在重複看《無間雙龍》,越來越喜歡主角,恩。

☆、吳子玉番外一

“花泾二月桃花發,霞照波心錦裹山。說與東風直須惜,莫吹一片落......落山間!”略帶冷冽的聲音傳來,吳子玉擡頭望去,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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