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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江市,一夜入秋,午後陽光慘淡。

陸勻拖着拉杆箱走在鋪滿金黃落葉的百年老街上,偶有幹癟的葉子被踩的沙沙作響,街邊林立的咖啡館飄來陣陣濃香。

他駐足在那個挂着雜志社牌匾的園藝鐵門前,透過鐵栅欄看到裏面精致古典的小噴泉圓水池,然後對上了門衛兇悍的視線。

陸勻給聯系他的責編打電話,話筒那端的小姑娘客氣地致歉,“我是兩點上班,現在在地鐵上了,大概十五分鐘到,要不我找同事來接待一下您。”

陸勻:“沒關系,飛機提前到了,我在外面等一會兒,你到了電話我。”

不遠處的路邊有長椅,半邊椅子灑滿陽光,看起來溫暖可親,招呼着陸勻過去坐坐。

陸勻于是移步過去,把行李箱放在一旁,人大剌剌地靠坐在椅子上,手臂搭在椅背上,頭向後仰着,看身後圍牆頂上冒出來的那棵大樹,看它郁郁蔥蔥卻又難敵秋風。

隐約的,從牆那邊傳來說話聲。

一道女聲,像是在跟人隔着電話吵架,拿捏着音量刻意壓低了嗓門。

非禮勿聽,但陸勻耳神太好,還是聽了個七七八八。

牆內,陳紫站在樹下,保持不帶憤怒的表情跟未婚夫賀知翔通話,眼睛注意着附近有沒有人經過。

陳紫:“這個問題我們已經說過很多遍了,我不喜歡你媽在我不在家的時候來,這讓我覺得很冒犯。”

賀知翔:“她只是來給我做頓吃的,你就當是阿姨來過就好。”

陳紫:“阿姨不會進我的卧室,更不會碰我桌子上的東西,我有我的擺放規則,誰動了我一目了然。”

賀知翔:“是她不對,但她或許只是看桌子有些亂想幫忙收拾一下,Charis,我不想因為她和你吵架,不要浪費時間在這種無意義的事情上。”

陳紫:“我也不想吵架,但是拜托,這并不是無意義的事情,你的母親,一直在試圖進入我們的生活,并且打電話來指手畫腳!她甚至翻看了我筆記本上的schedule,問我為什麽晚上十點要出門做指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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牆外,陸勻聽着她的抱怨,不厚道的彎起嘴角,腳跟蹬在地上,腳尖無意識地晃動,倒垂下去的鉛筆灰色頭發絲搖搖擺擺。

這段通話沒多久就以女人“不想說了”終止,陸勻的責編也終于趕了過來接他進門。

責編小沫是個實習生,熱情主動地要幫陸勻推行李箱,邊走邊向他介紹《ARRA》雜志社的這個房子是歷史悠久的百年建築,不過雜志社即将搬去無敵江景高層寫字樓了,新社的攝影棚全采用高精尖設備。

陸勻很配合地不時發出“哦?喲!嚯~”的無意義音節,手搭在拉杆上,腦子卻不知道神游到了哪裏。

早上起太早,他有點困。

越過小噴泉,踏進小洋樓,雜志社的裝潢是現代明亮風格摻雜着古典中式風情,有種詭異的融合感。

小沫原本很開朗的跟來往的同事前輩打招呼,走着走着忽然噤聲。不只是她,應該說踏入某個區域,好像周遭空氣都冷清了下來。

陸勻疑惑地打起精神,認真看了兩眼,只見前方辦公室的門被拉開,從裏面走出來一個女人,穿着銀白色絲質蝴蝶扣墊肩襯衣,高腰霧霾藍色西裝褲恰到好處的展露着她的腰身,她的頭發又黑又直,利落的垂到肩膀,臉上化着精致的妝容。

路過的員工們向她打招呼:“主編。”

她淡淡的點個頭,嫌棄的語氣指點某個編輯:“璐璐你的這件牛仔裙,完美遮擋了你的大長腿,讓你看起來像是剛從愛麗絲的小人國逃出來。”

叫作璐璐的編輯局促地說着抱歉,“我去換件褲子。”

陳紫:“時裝部是我們的門面,你這樣接待客戶會顯得我們極不專業。”

她說完,看璐璐很尴尬的樣子,也無意繼續說下去,放她離開。

經過陸勻身邊時,她眼睛一亮,擡頭看看陸勻的臉,又從他的花襯衣、褲子、皮鞋依次掃過,最後還是定格回他的臉上。

“衣品不錯。”她點評道,“實習生嗎?”

後半句是問的小沫,小沫立馬回答,“主編,這是我們新媒體部簽約的模特老師。”

被稱作模特老師的陸勻瞌睡全無,他專注的看着她的眼睛,是不遮掩的驚喜。

這神情有些取悅到了陳紫,她理解為那是一個男人對女人外表的贊美,嘴角噙着一抹不明顯的笑意,不知是在對誰說,“眼光不錯。”

眼光不錯。

三年前的那個晚上,燈光暧昧的酒吧後門,他低頭親吻她的耳釘時,她也是這麽說的。

事後清晨的床頭櫃上,她離開的時候還把那枚寶格麗的黑色飛碟耳釘留給了他。

沒給陸勻敘舊的寒暄時間,眼前的女人已經穿堂風一般踩着高跟鞋走開,只留下一個決絕的背影。

多半是已經不記得他了。

不知道為什麽,陸勻有點想笑,玩世不恭的表情看得小沫有些害羞。

他低頭,小聲和臉紅的編輯說話,倏忽間跟人家多熟了似的,“沫沫,打聽個事,剛才那誰啊?”

小沫被他這樣忽然靠近,原本還挺健談的嘴開始打磕巴,“啊,那個,那是我們主編陳紫。”

陳紫,她的名字。

陸勻無聲在嘴邊複述一遍這兩個字,兩個音節都是舌尖抵在牙齒上,莫名讓人心癢。

在新媒體部辦公室簽完了合同,還要去攝影棚拍一組模卡。恰好棚裏正在拍攝,他們只能多等一會兒。

小沫給陸勻泡了一杯熱咖啡,陪他等待的時間裏和他閑聊。

小沫看着他的大行李箱,問:“您是剛旅游回來嗎?”

陸勻跨坐在他的箱子上,用嘴叼着喝完飲料的空紙杯,手裏拿着手機回消息,聽到她問話擡頭看她:“對,和朋友去海島潛水了。”

小沫:“好棒,Nancy姐這周也去海島拍???大片了,我們部門也在策劃城市達人系列,有合适的選題聯系您哦。”

陸勻聽到Nancy的名字,多問了一嘴,“對啊,你們的主編不是南茜嗎,好像沒怎麽見過陳主編,是新來的?”

聊八卦是人類天性,小沫跟陸勻科普了一下社裏的分級,“Nancy是副主編,不過她是集團.派過來的,《ARRA》是主編八年前一手創辦的,三年前被上市集團收購了。Nancy比較會炒作自己,也愛出風頭,她自己說她雖然不懂雜志也不懂編輯,但是她懂流量,咱們新媒體部就是她的陣營。主編就比較低調,偏重商務和管理。”

幾句話,讓陸勻嗅到了血雨腥風的味道。

陸勻非常客觀的評價:“你們主編願意露臉的話,說不定比南茜更容易紅。”

南茜确實長相平平,不如陳紫漂亮,她一向是以誇張的造型博眼球。

小沫跟着點頭,“不過主編也不在乎吧,聽說她未婚夫是個博士後,而且是家財萬貫的賀家公子,婆家不希望她抛頭露面。”

說到這裏,小沫露出羨慕的表情,“主編真的是人生贏家啊,事業有成,愛情甜蜜,脾氣差也有人兜着。”

愛情甜蜜嗎?

陸勻想起坐在長椅上聽到的陳紫的那些抱怨,這豪門兒媳只怕不怎麽好當吧。

脾氣差倒是真的,嬌氣的很,弄疼了她對着他的臉就是一腳,毫不留情。

“好了,我們過去吧。”小沫的聲音拉回他信馬由缰的回憶。

陸勻起身,把箱子推放牆角,和小沫套近乎,“沫沫,你剛才說你們什麽新選題來着,找我呀,價格好商量,檔期全給你。”

從雜志社回家,走到小區大門口的時候,看見那只他以前經常喂的貍花貓正蹲在太陽地裏溜達。

陸勻記得自己離開的時候這貓還挺着大肚子,現在肚皮松松,好像已經卸貨了。

他繞道小區門口的商鋪買了幾根火腿腸,走到貍花貓面前,撓了撓它的腦殼,撕開一根火腿腸:“吃了沒?”

“喵~”貍花貓狼吞虎咽了兩口,居然把整根火腿腸奪走,叼着往回跑,跑兩步還回頭看看陸勻。

陸勻手裏還有兩根腸,都是要給它的,見狀就跟着它的步伐,來到了它的窩——應該是好心鄰居給它搭的紙箱子,透過洞口看到裏面有幾只小貓崽,見到媽媽都在喵喵叫喚。

陸勻把剩下的火腿腸撕成小塊放到碗裏,順手摸了摸靠最外面吃奶的那只小黑貓,跟貓媽媽打了聲招呼就拖着行李回去了。

沒想到晚飯後下樓扔垃圾的時候,又碰上了貍花貓,這次貍花貓沒讨吃的,而是看到他就飛奔回去,陸勻正納悶的功夫又看見它一搖一晃地叼着什麽跑過來。

陸勻吓一跳,以為它抓了只大耗子來感謝他。

等貓到跟前把嘴裏的東西放下,他才看清是他下午摸過的那只小黑貓。

“什麽意思?送給我?”陸勻蹲下,笑着問貍花貓。

“喵~”貍花貓長着大嘴叫了兩聲,舔了舔小黑貓,頭也不回地走了。

“哎哎,你別走呀,我不要!”陸勻撈起小黑貓追過去,一路追着貍花貓又回到貓窩。

臨近貓窩了,他把小黑貓放下,戳戳它屁股讓它回家。

可是小黑貓才往回爬了幾步,貓媽媽就對着它很兇的“哈”了一聲,吓得小黑貓呆住,左右張望,眼淚汪汪的看向陸勻。

陸勻無語。

“怎麽着,這碰瓷是吧?”

貍花貓轉身回窩裏,留給他一個屁股。

“行,是個狠貓。”陸勻不信貍花貓還能真不管自己的崽,扭頭回家。

走了沒幾步,有冷風吹過,小黑貓慘兮兮的叫喚着。他回頭看了一眼,小黑貓立馬邁着小短腿向他爬過來。

陸勻不落忍,到底把它給抱了起來,感覺它有些瑟瑟發抖,于是拉開運動外套,揣進懷裏。

什麽事啊,就這麽被硬塞了一只貓崽。

他看貓窩,黑乎乎的啥都看不見。

華燈初上的夜色,陸勻懷揣着一只硬貼上來的小貓,無奈地看着星空月亮,想着給這個小煤球起個什麽浪漫可愛的名字。

想來想去,看着沒什麽文化的家夥想了個極具古典氣質的名字,他拉開領口對着懷裏小貓說:“你就叫李逵吧。”

小貓聽懂了似的,愉快地回他一句:“喵~”

作者有話說:

嗨~奶爸來咯~

更新時間一般是上午十點鐘,沒更的話就晚上十點鐘來看看,偶爾也可能晚上加更【偶爾的意思就是偶爾】。

狗血放飛之作,喜歡請誇我,不喜歡就別勉強自己看,讓我們一別兩寬各生歡喜~

真的很愛每個寶貝(打差評的不是寶貝),希望我們一起快樂的度過這個寒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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