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蛇蠍 美人
秦家富庶,對蘇錦瑤又格外偏愛,所以蘇錦瑤從小就錦衣玉食,一應器具都是最好的,各種新奇物件兒也見過不少。就算是宮裏的公主,也不見得過得比她更好。
她在流玉閣裏随意挑了兩塊玉石,又看上了一對兒琉璃盞,頗感興趣地多瞧了幾眼。
琉璃比玉石還要珍貴,但對蘇錦瑤而言也不是什麽稀罕物。
只是她往常見的琉璃大多是彩色的,這對兒琉璃盞卻十分清透,和以往見的不太一樣。
她想着祖母馬上就要來了,這琉璃盞拿來給她盛些湯湯水水或是瓜果點心都不錯。正好老人家年紀大了,不能多吃,一次一盞正合适,于是便也買了下來。
平邑下樓時,正看到她讓人把這兩個琉璃盞包起來。
店家最是喜歡這種一擲千金眼都不眨一下的豪客,笑得合不攏嘴,不停地說着讨喜的吉祥話。
平邑看在眼裏,心裏刺的不行。
這琉璃盞她兩個月前就見着了,很是喜歡,但價格實在太過昂貴,她根本買不起。
如今已經不是她那昏聩的兄長做皇帝的時候,她沒法再像以往那般撒個嬌讨個好就能随意支取宮中的銀子。楚煊進京時還讓人徹查了她的宮殿,把她之前私藏的一應財物,還有她殿裏那些奢靡的擺件全都清走了,只按着尋常公主的規制給她布置房間,每個月的月俸也都有定數,雖不會缺她的,但多的一個銅板都不要想。
眼見着蘇錦瑤眉頭都不帶皺一下就買下了這兩個琉璃盞,她心中越發嫉妒起來,走過去道:“早聽聞蘇大小姐有秦家供養,自幼便揮金如土奢靡無度,今日一見果然如此。”
“這琉璃盞價值不菲,蘇大小姐說買就買了,想必是秦家聽說你回京,又給你準備了大把銀子吧?”
她說着又掩嘴輕笑,造作的哎呦了一聲:“瞧瞧我,差點給忘了。蘇大小姐現在可不止有秦家供養,還有楚大将軍養着,這買琉璃盞的銀子,沒準兒是楚大将軍給的呢。”
秋蘭一直陪在蘇錦瑤身邊,很少下山,已經多年沒見過這麽無理的人了。
她張嘴便想駁斥兩句,又不知對方身份,怕惹了不該惹的人給蘇錦瑤添麻煩,便先轉頭小聲問嚴灏:“這人誰啊?”
嚴灏被秦管家責令跟在蘇錦瑤身邊,給她介紹京城的人和事,就怕她多年沒有回來,對這裏不熟悉,出了什麽岔子。
他本以為今日只是逛逛街,不是去別人府上做客,不會出什麽問題。誰想這才出來沒一會,竟和平邑公主撞上了。
他皺眉對蘇錦瑤解釋了對方的身份,之後上前半步打算應付幾句,把場面圓過去。
誰知還沒開口,就聽蘇錦瑤道:“我當是誰呢,原來是前朝公主。”
她跟平邑差了七八歲,她上山的時候平邑還不到十歲,因此沒什麽印象。
她說話時沒有刻意壓低聲音,這話店中所有人都能聽見,更別說離他們很近的平邑公主。
平邑身份敏感,平日裏根本沒什麽人提起,此時乍然聽到,頓時瞪圓了眼。
她最忌諱別人提起她的身份,提起她是前朝公主,而不是大楚真正的公主,只是楚煊為了彰顯自己仁德留下的一條狗而已。
身邊的婢女是從前就跟着她的,立刻站出來斥道:“公主面前休得無禮!”
蘇錦瑤卻仿佛根本沒看見那婢女,也沒聽見她說話似的,仍舊慢悠悠地道:“若論奢靡,誰能比得過從前的梁宮中人呢?我曾得前朝太皇太後召見,去過宮裏幾次,見宮中連尋常宮女都穿金戴銀,頭上的翡翠簪子成色個頂個的好。”
“聽說之所以如此,是因為前朝末帝愛美人,不喜歡女子在他眼前素衣淡服。”
“公主既是他的妹妹,那想必時常出現在他面前,錦衣華服金銀首飾應該都不少吧?”
豈止是不少,簡直是堆成山。
平邑從前在京城很是招搖,時常出宮游玩,隔三差五便舉辦宴會,因此很多人都知道她奢靡無度鋪張浪費的習慣。
便是民間普通百姓,也曾見過她招搖過市的陣仗,知曉連給她拉車的馬,身上也披着熠熠生輝的金甲。
流玉閣外此時已經聚集了一些來看熱鬧的人,扒着門框往裏望,聽到這裏紛紛噓了一聲。
一個從前仗着末帝恩寵揮霍無度窮奢極欲的人,如今因為蘇錦瑤買了兩個琉璃盞就上來舔着臉說對方奢侈,真讓人忍不住想呸上一聲。
平邑沒怎麽跟蘇錦瑤打過交道,只很早以前聽過她的一些傳聞而已,哪知道此人如此牙尖嘴利不守規矩。
她怎麽說也是公主,而蘇錦瑤不過是個五品小官的女兒而已,竟敢如此頂撞她?
“本公主的事何時輪到你管?如此目中無人不懂尊卑,這就是蘇家的規矩嗎?”
她怒道。
“公主?”
蘇錦瑤嗤笑一聲。
“陛下仁德,留你一條性命,還保留了你的封號,但你不會因此就覺得……你真是公主了吧?”
還不待平邑回答,她便眸光一沉:“前朝末帝及其父荒淫無道,奢靡成性。短短二十年間,在大梁各地興建大小宮殿近百座,這處還未完工,那處便已開始動工,有些宮殿至今沒有修完,放在那裏成了荒野廢宅。”
“為建這些宮殿,他們大肆搜刮民脂民膏,強征苛捐雜稅,不知多少窮苦百姓因此流離失所,家破人亡。”
“朝中因他們的昏聩和縱容奸黨橫行,忠臣良将無處安身,頻頻遭人陷害,有些甚至阖族覆滅。”
“當今聖上順應天命,救大梁百姓于水火之中,也念在你一介女流,那些昏庸政令非你所出,所以才留你至今。”
“可你非但不靜思己過,在府中抄送佛經,為那些因你父兄而枉死的魂靈祈福,反而仗着身份四處招搖,惹是生非。”
“如此行徑,可對得起陛下對你的寬宥?”
平邑自小備受寵愛,即便如今已不是她父兄當朝,但衆人起碼的面子還是給她的,何時被人這般當面譏諷過?
她本就只會拿身份壓人,不擅長鬥嘴,此刻蘇錦瑤說的又句句屬實,言談間既譏諷了末帝又吹捧了今上,她若反駁倒像是對亡國之事心有不甘似的,一時不知該如何是好,只能紅着眼睛去望樓上。
蘇錦瑤順着她的目光看去,見二樓欄杆後站着一錦衣華服的女子,鼻梁挺翹,五官分明,眉眼間有幾分英氣,正一副看熱鬧的樣子看着他們。
嚴灏皺眉,在她身旁小聲道:“這是當今陛下的表妹,長寧郡主,很得陛下寵愛。我聽聞……她對楚将軍有意,曾想嫁給将軍,但将軍沒應。”
他方才就納悶,平邑公主往常雖跋扈,但在大梁被攻破後已收斂了很多,怎麽今日好端端地忽然來招惹他們大小姐。
他四下查看時見長寧郡主在這,便覺得此事可能與她有關。
如今看來果然如此。
蘇錦瑤自然也明白了,見平邑公主眼巴巴地望着長寧,她輕笑兩聲向前走了幾步,站在平邑跟前,用只有他們兩人能聽見的聲音耳語道:“你知道前朝為什麽會亡嗎?”
平邑紅着眼睛看着她,就見這個人人都稱道的美人勾着唇角,笑的如同惡毒的蛇蠍,對她低聲輕語:“因為大梁皇室裏……都是像你這樣的蠢貨。”
平邑被人當面辱罵,氣的揚起手一巴掌甩了過去。
面前女子眼也不眨,仍笑看着她,而她揮出去的手腕卻被人抓住,狠狠一拉,噗通一聲重重跌在地上。
圍觀的人群發出一聲驚呼,摔倒的平邑趴在地上,只覺得手腕似乎被人拽折了一般,胯骨和膝蓋也磕的生疼。
楚毅其實早前就到了,但他知道對付平邑這種人,根本就不需要他幫忙,蘇錦瑤完全能夠應付,所以只是默默地站在人群後,目光灼灼地看着她把平邑氣紅了眼。
直到發現長寧郡主在二樓,而蘇錦瑤身邊的下人正跟她介紹長寧的身份。他怕那下人說些什麽不該說的,這才趕忙擠了進來。
還好來得及時,把這巴掌攔了下來。
他把平邑扔出去後轉過身來:“小姐,你沒事吧?”
蘇錦瑤看他一眼:“沒事。”
說着又看了看趴在地上的平邑。
平邑身旁的婢女這會兒正跪在她身邊想将她扶起來,但平邑可能摔得太狠了,趴在那半晌沒能動彈。
婢女氣的轉頭就要罵人,看見楚毅那張殺神的臉卻又不敢亂說話,只能對蘇錦瑤道:“我們公主若有個好歹,唯你是問!”
蘇錦瑤冷眼瞧着他們,懶得再理會,問秋蘭:“東西都裝好了嗎?”
“裝好了。”
秋蘭趕忙應道。
蘇錦瑤點頭:“走吧。”
說着擡腳便向外走去,轉身時擡頭看了一眼二樓的長寧郡主,淡淡笑了笑,眉眼冷清,無甚表情。
長寧扶着欄杆,抿了抿唇:“我以前對那些不如我的人,也這麽笑。”
旁邊的婢女蹙眉:“郡主的意思是,她在挑釁您?”
長寧嗤了一聲:“你會挑釁自己根本不放在眼裏的人嗎?”
與其說是挑釁,不如說那是對弱者的不屑一顧,是無聲的輕蔑和嘲諷。
“她憑什麽不把您放在眼裏?您可是郡主!”
婢女怒道。
“郡主又如何,”長寧有些氣悶地看着跟蘇錦瑤一起離開的楚毅,“郡主看上的男人,還不是被她搶去了。”
“那……那是楚将軍沒眼光!不懂郡主您的好!”
長寧自然不會把丫頭安慰她的話當真,撇撇嘴心有不甘地道:“回府!”
婢女應諾,跟她一起下了樓。
兩人路過平邑公主身邊時,平邑紅着眼睛哽咽着喚了一聲:“長寧。”
長寧郡主卻停也沒停,只冷冷地瞥了她一眼:“廢物。”
說完便頭也不回地走了。
…………………………
蘇常安的馬車在路上被密集的人群堵住了,半天都沒能挪動多遠。
他等的不耐煩,對身旁下人道:“去看看怎麽回事。”
下人得令,忙下車去問,在人群中擠來擠去好半晌才弄明白個大概,又氣喘籲籲地擠回到馬車上。
“老爺,是……是大小姐!”
“大小姐?她怎麽了?”
“大小姐在流玉閣遇到了平邑公主,兩人……兩人吵起來了!”
下人道。
“不止吵了,還差點兒打起來。平邑公主要打大小姐,但楚将軍趕到了,把平邑公主推開了,平邑公主似乎受了傷,聽說長寧郡主也在。”
“這都什麽亂七八糟的?”
蘇常安皺眉道。
外面傳的消息太亂,說什麽的都有,下人聽了許多大概也就是這幾個重點。
蘇常安雖沒弄明白具體怎麽回事,但說到吵架,心裏還是偏袒蘇錦瑤:“昭昭從不主動惹事,定是平邑公主先招惹的她。”
他喃喃自語,下人在旁急道:“老爺,現在不是誰招惹了誰的問題。夫人不是讓您去把大小姐請回來嗎?那咱們現在……還去不去了?”
他們本是沖着茗芳苑去的,結果半路就被堵住了。
一打聽,才知道蘇錦瑤竟不在家,出來逛街了。
蘇常安悶聲道:“去什麽去?回府。”
昨日他們其實就派人去過茗芳苑了,想請蘇錦瑤回蘇家,但被蘇錦瑤拒絕了。
魏氏把自己的兩個女兒都叫回京城了,不能就這麽把她們又送回去,被夫家嘲笑,所以今日便催着蘇常安親自來請。
蘇常安是蘇錦瑤的親生父親,生父請她回家,她總不好不回,不然傳出去便是不孝。
蘇常安雖然硬着頭皮來了,心裏其實不大情願。
眼下蘇錦瑤不在府中,而是在街上,他就更不願去了。
不然讓滿大街的人看見他這個做爹的求着女兒回去,像什麽話?
下人得了魏氏的吩咐,一定要帶他去把蘇錦瑤請回來,見他不願意,好說歹說勸了半天,告訴他越是這樣才越好把大小姐請回去。畢竟街上人多,大小姐定然也不願在人前落了口實。
奈何蘇常安最是要面子,說什麽都不肯,最後只好打道回府。
…………………………
宮中,楚煊聽說了蘇錦瑤當街譏諷平邑公主的事,撫掌大笑:“妙啊,妙啊!”
內侍在旁笑道:“這蘇大小姐真是膽大。”
平邑公主雖是前朝公主,但畢竟挂着個公主的名號,又是楚煊特赦的,一般人就算再怎麽看她不順眼,多少也給幾分面子。
這蘇大小姐卻是半點兒面子不給,當衆冷嘲熱諷。
楚煊笑道:“早知道平邑蠢,沒想到如此蠢。長寧那丫頭自己不願出頭,讓她去,她還真就去了。”
內侍跟着應和:“若不是她蠢,陛下怎麽會放心讓她跟着長寧郡主。”
這種蠢人放在身邊當個玩意兒似的,逗逗樂讨讨喜,反正不會吃虧,所以楚煊才一直放任她跟着長寧。
但現在……
他拿起桌上一本折子,緩緩道:“你說這麽蠢的人,朕還留着她幹嗎?”
內侍一怔,看到楚煊眼中許久沒出現過的殺氣,頓時脊背一寒,一時沒敢說話。
楚煊臉上仍舊挂着笑,只是神情變得陰冷,這笑容看上去也讓人毛骨悚然。
他拿着那本折子,輕輕晃了晃:“朕入京後,為安民心,能不殺則不殺,能寬宥則寬宥。”
“那些前朝舊臣,朕都妥善安置。凡有真才實學的,要麽官職不變,要麽也跟以前的官位差不多,不至于從二品落到三品四品甚至五品。”
“可他們呢?”
他說着啪的一聲把那折子扔了回去,怒吼一聲:“得寸進尺!”
殿中伺候的宮人吓了一跳,齊刷刷跪了下去:“陛下息怒。”
新舊朝代交替,一大問題就是前朝舊臣與新朝老臣之間的權衡與安排。
大多新帝都喜歡用跟在自己身邊的老臣,楚煊自然也是如此。
但他初入梁京,為了朝中安定,待前朝舊臣一直溫和。雖說不上看重,但也從未刁難過誰,對他們甚至比對身邊老臣更寬容些。
那些前朝舊臣最初的驚懼過後便對他一再試探,如今似乎是确定了他想博個“仁君”的名號,便越發嚣張起來。
內侍見楚煊面色不善,恐怕是真打算殺雞儆猴,借着處置了平邑敲打那些前朝官員。
但此時馬上就要過年了,這又是楚煊入主梁京後過的第一個年,他便斟酌着勸道:“陛下,這臘月裏動刀動槍的……是不是不大好?”
反正不管是平邑還是其他什麽人,都在這京城跑不了,大可等到年後再說。
但楚煊卻冷笑一聲,道:“朕這個年過的不舒服,誰也別想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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