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賭注 你若輸了,就把他讓給我!……

弘安帝入京後, 一改前朝奢靡之風,宮中以往随處可見的“金童玉女”消失無蹤,宮人們的穿着都變的分外樸素, 即便過年, 也沒有刻意裝扮。

蘇錦瑤以前入過幾次宮,對這裏不算陌生, 被宮人引領着往前走時臉上絲毫沒有緊張忐忑之态,甚至還抽空打量身旁宮人幾眼, 在一衆前朝舊臣的女眷中顯得格外不同。

不知道的還以為她跟一旁那些大楚老臣們的家眷一樣, 與皇後分外熟悉, 不是第一次參加這種宮宴。

引路的宮人們都忍不住多瞧她兩眼, 但礙于規矩再怎麽好奇也不敢一直盯着,只偷偷看了看便收回目光, 引領着他們去往宮宴所在的流雲殿。

進入流雲殿後,前來赴宴的女眷們便被引領至自己的座位。

因大家先前都已看過名冊,所以對自己的座次都大概有數。

蘇錦瑤的名字原本在中上游, 座位差不多也該在這個位置,但宮人卻帶着她一路往前走, 竟越過了吏部尚書康士卓的夫人趙氏的位置, 坐到了長寧郡主身邊。

吏部尚書乃朝中正二品官職, 趙氏也是前朝所封的正正經經的二品诰命夫人。

楚煊入京後, 康士卓仍任原職, 她自然也還是那個二品夫人。

與前朝皇室沾親帶故身負爵位之人或死或貶, 京城難得剩下的平邑公主前些日子還“自缢”了, 趙氏在一衆前朝女眷中算是身份很高的。

誰承想蘇錦瑤這麽一個禮部主事的女兒,竟在宮宴上坐到了她前頭?

趙氏的臉當即便沉了下來,周圍衆人看到這一幕也十分驚訝, 有人甚至忘了往前走,直到被宮人出聲提醒才趕忙收回視線,到自己的座位上落座。

今日畢竟是皇室舉辦的宮宴,衆人心中無論如何腹诽,也不敢當場議論。

但本就身為皇室中人的長寧郡主就沒這麽多顧忌了,當即皺起眉頭,道:“你怎麽會坐在這裏?”

這話着實不禮貌,且嫌棄的意思十分明顯,讓周圍的氣氛頓時更加緊張。

衆人紛紛側目,想看蘇錦瑤如何應對,卻見她臉上半點惶恐不安都沒有,笑着回了一句:“郡主這話應該問陛下和皇後娘娘啊,怎麽問起我來了呢?”

今日的宮宴名單和座次都是楚煊和皇後安排的,連長寧郡主都不知道有這番變化,蘇錦瑤又怎麽可能知道?

長寧眉頭一蹙,對她越發不喜,但宮宴上不好發作,也不好起身就走,只能冷哼一聲轉過頭去不再理她。

短暫的僵持片刻後,一切恢複如常,等衆人全部落座,皇後娘娘吳氏在宮人的陪同下走了進來。

衆人紛紛起身行禮,皇後在主位落座後笑着擡手:“大家都坐,今日過年,不講這麽多禮數。”

說是這麽說,誰又敢真不講禮數?

開席後大家對着滿席珍馐食不知味,殿中歌舞亦沒幾個人真能看的進去,基本都在借機與身旁人攀談。

好在吳氏為人周全,時不時與人說笑幾句,無論大楚老臣還是前朝舊臣的女眷都不偏頗,氣氛一時間緩和許多。

直到她叫到了長寧郡主身旁的蘇錦瑤。

蘇錦瑤自回京後便引人矚目,今日因為這座次更是成為宴席上的焦點。

見吳皇後點到了她,原本正小聲交談的人紛紛看了過來。

吳皇後看着蘇錦瑤,笑道:“先前還未來京城的時候,我便聽陛下說楚将軍是蘇大小姐一手教出來的。”

“那時我便想,該是怎樣的女子,才能教出這般英雄豪傑?改日若有機會,定要見上一見才行。”

“正好今日宮宴,我便求着陛下把你召進了宮,總算是得償所願了。”

言語間将此次宮宴名冊之事全攬在了自己身上,與楚煊無關。

蘇錦瑤垂眸,道:“臣女不過常人之資,承蒙娘娘看重。”

皇後笑道:“蘇大小姐才學無雙,連隐世的丘先生都曾稱贊,這若只是常人之資,那怕是人人都想成為常人了。”

衆人提起蘇錦瑤,大多先提起她的相貌,前朝時因她自己努力,入了丘先生的眼,這才讓很多人記住了她的才學,換來一句才女之稱。

但她離京七年,如今又已改朝換代,許多人對她并不了解,提起時要麽只說她的容貌,要麽就是說她與楚毅之間的過往。

吳皇後今日對她的相貌半句未提,言談間只提才學,這是有意要給她正名,要讓人知道,并非是她靠着姿容讓楚毅惦記了七年,而是七年前她親自教導出了楚毅。若沒有她,也就沒有今日的楚毅。

即便改日她與楚毅成了親,那也不是高攀,而是她本來就配得上,當得起。

這番話對蘇錦瑤而言是褒獎,對楚毅而言卻稱得上是打壓。即便她說的是實情,若非楚毅本人願意,料想也不會這般當衆說出來。

長寧郡主在旁抿着唇,心裏越發憋悶。

那不解風情的木頭樁子平日裏看都不多看她一眼,對這蘇錦瑤卻百般縱容,不僅上趕着跟在人家屁股後頭半年,如今還拿自己的名號來給她鋪路。

長寧以前不認識蘇錦瑤,也不認識什麽丘先生,不知道蘇錦瑤到底有什麽過人之處,就這麽讓人死心塌地。

她心中本就不服,借着皇後稱贊蘇錦瑤的機會插嘴道:“聽聞蘇大小姐不僅才學過人,馬球也打得很好。正好我也喜歡馬球,有空時候我們比一場如何?”

皇後蹙眉,道:“長寧,休得胡鬧。蘇大小姐琴棋書畫樣樣精通,怎不見你與她比這些?就知道挑自己擅長的與人比,也不怕讓人笑話。”

蘇錦瑤曾經确實擅長馬球,這在京城也是衆所周知的。

但她在歸元山上住了七年,哪有地方給她打球?

別說馬球了,說不定這些年她連馬都沒怎麽騎過。

皇後得了楚煊的吩咐,照應些蘇錦瑤,自然要幫她說幾句話。

長寧馬球打得很好,但書畫一類确實一般,不用比也知道自己定然是比不過蘇錦瑤的。

旁人被皇後這般訓斥兩句,定然就不出聲了,她卻并未放在心上,道:“琴棋書畫我本就不好,為何還要拿自己的短處去與人比?”

“反正蘇大小姐什麽都擅長,那到底是比這些還是比馬球,對她來說不都一樣?”

她說着又看向蘇錦瑤,很是“體貼”地道:“蘇大小姐若怕手生,我給你時間練上一陣,等你練熟了我們再比也不遲啊。既然你從前那般擅長,想來也不會因為過了七年,就連球杖都不知道怎麽握了吧?”

話中滿是挑釁意味,好像蘇錦瑤若是不答應,從前的名聲就是名不副實。

兩人之間劍拔弩張,衆人都屏息看着這邊,除了皇後誰也不敢亂插嘴。

蘇錦瑤确實多年沒握過球杖了,但書畫和琴她也同樣多年未碰,不過是最近剛撿起來而已,并沒有什麽不同。

若比這些,她反而可能會有些擔心,但馬球……

她笑了笑,對長寧郡主道:“郡主若有興趣,我自當随時奉陪。”

竟是當衆答應了下來。

不待吳皇後開口勸說,長寧郡主便道:“既是如此,一言為定!”

說着又看向主位:“皇後娘娘,這可是蘇大小姐親口答應下來的,我可沒逼她。”

吳皇後睇她一眼,見蘇錦瑤自己答應了,想來該是有些把握的,便也沒再多說什麽。

偏長寧郡主得寸進尺,又道:“只打球沒什麽意思,不如我們添點兒彩頭如何?”

“長寧!”

吳皇後怕她把事情鬧大,皺眉斥了一聲,示意她見好就收,不要沒完沒了。

長寧撇了撇嘴,心說皇兄把這女子安排在她身邊,不就是明知他們會發生争執還刻意縱容嗎?

怎麽?又想讓她出這個頭,又不想讓她真把蘇錦瑤欺負得很了?那她成什麽了?

蘇錦瑤不以為意,道:“郡主想要什麽彩頭?”

長寧被吳皇後瞪視着,不好當着這麽多人的面拂了她的面子,只能把這口氣忍了下來,道:“沒想好,回頭再說吧。”

蘇錦瑤點頭:“郡主想好了告訴我,凡我所有,一定答應。”

長寧嗤了一聲,沒再言語。

吳皇後見她不再鬧事,松了口氣,笑着寒暄幾句讓蘇錦瑤坐下,将宮宴繼續了下去。

今日過年,宮宴并沒有拖得太晚,等前朝那邊的宴席散了,皇後這邊便也跟着散了,放大家回去與家人團聚。

蘇錦瑤出宮時,楚毅已經等在宮門外,見她出來親自迎上來護送她上了馬車。

長寧郡主與皇後打了招呼,出來逛夜市,才剛走出宮門,就看見那個自己求而不得的男人正給蘇錦瑤搭馬凳,扶着她上車。動作熟練地像是他本來就是蘇錦瑤的下人,而不是大楚的将軍。

雖然他的确是家奴出身,但這些年身居高位,誰不追着他捧着他?在這女子面前他卻分毫臉面都不在意一般。

長寧方才強壓下去的怒氣又蹿了上來,一時沒忍住,上前道:“蘇大小姐,我想好要什麽彩頭了。”

蘇錦瑤正要進到車裏,聞言停了下來,轉身問道:“郡主想要什麽?”

長寧一指站在車旁的楚毅:“我要他!你若輸了,就把他讓給我!”

楚毅不知道方才宴席上發生了什麽事,但不管前因是什麽,只這一句便已讓他陡然變了臉色,猛地轉過頭來,目光兇狠像是要将長寧生吞活剝。

長寧認識他多年,最多是見他無視自己而已,何曾見他這般兇神惡煞地瞪着自己,一時間吓得縮了縮脖子。

但她到底是楚煊偏寵了多年的親表妹,心氣兒又高,很快就不服輸地硬撐起強勢的姿态,梗着脖子道:“你敢不敢賭?”

蘇錦瑤站在車上,笑道:“楚毅他是個人,不是個物件兒。願不願意跟你是他自己的事,我沒法幫他做主。”

長寧冷哼一聲,正要說那你就是不敢了?

還未開口,就聽蘇錦瑤說道:“但我可以賭我自己。”

兩人的争執已經引起宮門前尚未離開的許多女眷的注意,衆人聽她這麽說,均是茫然不解。

正納悶,就聽她繼續道:“我可以答應你,我若輸了,絕不與他成親。”

此言一出,宮門前一片嘩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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