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過年 今天過年,能不能讓我留在這?……
夜市上熱鬧非凡, 長寧郡主卻沒什麽心思逛了。
她百無聊賴地站在一個攤位前把玩着一個小擺件兒,身旁下人以為她喜歡,正要問要不要買下來, 就見一個宮人擠過人群來到他們跟前, 低聲道:“郡主,陛下叫您回去。”
長寧郡主一怔, 手上一個用力,把那泥捏的小玩意兒捏了個稀碎。
攤主敢怒不敢言, 臉上露出心疼的表情, 卻也不敢叫她賠。
長寧不用想也知道楚煊為什麽叫她回去, 把滿手泥渣撣幹淨, 沉着臉往宮裏走。
一旁的下人忙從荷包裏掏出一粒碎銀放在那小販支起的桌子上,擡腳跟了上去。
身後小販看到那碎銀, 忙道:“用不了這麽多。”
已經離開的人卻頭也不回,轉眼就消失在了人群中。
…………………………
楚煊沒想到大過年的長寧會鬧出這麽大動靜,把人叫回來後斥道:“你好端端地和蘇大小姐較什麽勁?子昭不願意娶你是因為他對你根本就沒有男女之情。你就算把人強留在身邊, 他就能多看你一眼了?”
長寧被他後面那句刺的臉皮發燙,還嘴道:“皇兄你明知我看那蘇大小姐不順眼, 還将她安排在我身邊, 不就是想讓我跟她吵架, 讓人知道她不僅和前朝人不睦, 和大楚舊人也同樣不睦嗎?
楚煊有意借着蘇錦瑤的身份維持梁楚兩國舊人之間的平衡, 既然如此, 他就不能讓人覺得蘇錦瑤偏向于其中任何一方。
平邑公主是前朝之人, 她的死會讓人覺得蘇錦瑤會不會因為跟了楚毅的關系,也偏向于大楚那邊。
長寧郡主是大楚舊人,她與蘇錦瑤的争執會讓人打消這種念頭, 覺得蘇錦瑤在大楚舊人這裏也不讨好。
只有處于這樣的位置,蘇錦瑤才不管做什麽都不會讓人覺得有站隊之嫌。
而且楚毅對蘇錦瑤言聽計從,現在在外人眼中,蘇錦瑤的态度很大程度就代表了他的态度。
楚煊對這種局面樂見其成,這才有意将蘇錦瑤安排在了長寧身邊。
但他沒想到,向來聰明的長寧今日卻惹出這麽大的麻煩。
“你心裏既然都明白,為何還要在宮門前與她打那樣的賭?”
他怒道。
當着這麽多人的面說出去的話,蘇大小姐總不好不守承諾。
萬一她真的輸了,那她與楚毅的婚事怎麽辦?
楚毅就像是一匹野馬,看似乖順,但在這世上無牽無挂無拘無束。
蘇錦瑤就像是能拴住他的一根缰繩,只有這缰繩套牢了,楚煊才能放心。
長寧心裏确實明白,所以才在宮宴上故意說要與她比試馬球為難她。
至于宮門前的那個賭約……
“我見楚毅又是給她搭馬凳又是扶她上車,一時沒忍住嘛。”
“人家願意伺候蘇大小姐,關你什麽事?”
楚煊沒好氣地說道。
長寧郡主眼圈一紅,幾滴眼淚啪嗒啪嗒地掉了下來。
“我從前那般喜歡他,他看也不看我一眼,如今卻在別的女子面前伏小做低,卑微讨好。我一時氣不過才說了那樣的話,已經知道錯了,皇兄你那麽兇作甚。”
她鮮少掉淚,楚煊那些責備的話被這幾粒金豆子堵了回去,一時有些說不出口。
“那……那你也不能打這樣的賭啊!子昭願意伺候蘇大小姐那是因為他喜歡她,你還真就把他當下人了?還拿他做賭注?”
“你是朕的妹妹,你這麽做,讓旁人怎麽想?讓子昭怎麽想?若是他們誤會了朕也是這般看待子昭的,那該怎麽辦?”
長寧郡主癟着嘴,沒吭聲。
楚煊知道她不還嘴就是認錯了,也沒再一味追究,只道:“回頭的比試你只許輸,不許贏,聽見沒有?”
長寧甕聲甕氣地道:“知道了。”
楚煊見不得她這副委委屈屈的樣子,擺手道:“行了,回去吧。大過年的哭哭啼啼,像什麽樣子。”
長寧哼了一聲,福身施了一禮轉身離開了。
等她走了,皇後才從屏風後走了出來,一邊給楚煊揉捏肩膀一邊道:“陛下莫氣,長寧還小呢,等以後長大了就懂事了。”
“十八歲還小?”
楚煊皺眉道。
“若不是朕之前答應過她她的婚事讓她自己做主,早把她嫁出去了!這些年看在姑母的面子上朕對她百般縱容,倒是縱的她越發沒規矩了!”
皇後知道他只是嘴上說的兇,不會真把長寧怎麽樣,笑了笑沒再言語。
離開寰宇宮,長寧低着頭快步走在前頭,時不時還抽噎兩聲。
跟在身後的下人以為她還在哭,等周圍沒人後小聲勸道:“郡主,您別傷心。楚将軍沒相中您那是他眼光不好,您以後肯定會碰到比他好百倍的人!”
長寧看了看四周,見沒有旁人,這才掏出帕子把眼角擠出的淚随手抹掉。
“傷心什麽傷心?我若不哭一場,皇兄今日還不知要怎麽發作我!”
她打小跟在楚煊身邊,對他的喜怒很是了解,他方才那模樣分明是動了真怒。
今日她若不主動示弱,絕沒有好果子吃。
下人見她沒再落淚,松了口氣,道:“那回頭的比試……”
長寧向來要強,馬球又是她格外擅長的,她自然是不願意輸。
起初她原本只是想與蘇錦瑤比試一場,贏過她,挫挫她的銳氣壓壓她的風頭。
即便是宮門前她說出的賭約不妥,回頭贏了以後楚煊斥責她幾句,說這賭約不算數也就是了,她總不可能真把楚毅贏過來當下人。
可蘇錦瑤把這賭約改了,變成了她若輸了就不嫁給楚毅,這就不是楚煊能幹涉的事情了,所以他才會那麽生氣。
現在因為這個賭約,長寧想贏也不敢贏,只能認栽。
最讓她郁悶的是,一旦輸了,她非但不能壓蘇錦瑤一頭,還反倒是幫她出了風頭,坐實了她馬球打得很好的傳聞。
長寧憋屈地攥着帕子,道:“我先贏在輸,讓大家都看出我是故意在讓着她。這樣我既不丢臉,也沒駁了皇兄的面子。”
下人覺得這個主意好,連連點頭。
長寧冷哼一聲:“回宮!”
說着擡腳向自己的宮殿走去。
…………………………
秦老夫人年紀大了,熬不動,就沒像年輕人那般守歲,早早就歇下了。
她本是勸着蘇錦瑤出門走走,逛逛夜市,但蘇錦瑤嫌外面人多,也沒去,只看着秦勇秋蘭幾人放了幾個炮仗,算是意思意思過了年,便回到了自己的院子。
街上熙熙攘攘人聲鼎沸,茗芳苑裏依舊清幽寧靜,仿佛與世隔絕。
蘇錦瑤躺在床上,看着楚毅給自己掖好被角,笑道:“不高興?”
從宮門前離開之後楚毅就沒怎麽說過話,和以往着實有些不同。
楚毅見她誤會,忙道:“沒有!”
說完怕她不信,伸手想去拉她的手,但未經準許,只敢輕輕拽住她的衣袖。
“能不能成親都無所謂,只要能讓我像現在這般一直陪在小姐身邊就好。”
他曾經只有在她出門的時候才能看到她,如今不僅能看到,還能摸到,能伺候她的飲食起居,還能……能與她做最親密的事。
他已經過上了夢寐以求的生活,哪怕不能成親,也知足了。
“那怎麽不說話?”
蘇錦瑤問。
楚毅垂眸,低聲道:“想起一些往事。”
具體是什麽往事他沒有說,蘇錦瑤還以為是在大楚時經歷的什麽不開心的事,沒有追問,只道:“我不會輸。”
旁的什麽她或許沒有把握,但馬球……她自信絕不會輸給長寧。
楚毅聽了這話卻并未見多高興,反而隐隐有些擔憂。
他看着蘇錦瑤,道:“小姐,你能不能答應我一件事?”
“什麽?”
“不要受傷。”
他知道蘇錦瑤馬球打得很好,絕不比長寧差。但蘇錦瑤确實已經七年沒有握過球杖,甚至連馬可能都很久沒有騎了。
就算她此時撿起來,勤加練習,也不一定能比得過隔三差五就去打馬球的長寧。
楚毅太了解她了,知道她的不會輸是什麽意思,所以越發擔心起來。
蘇錦瑤輕笑一聲,擡手撫了撫他的面頰。
“小姐,答應我,好不好?”
見她不語,楚毅在她掌心蹭了蹭,近乎哀求地說道。
蘇錦瑤指尖下滑,勾着他的衣襟将他拉了過來,在他唇邊輕輕一啄:“好。”
楚毅被拉的半坐在了床上,耳根酥麻,試探着吻了回去,見她沒有拒絕,忍不住漸漸加深,捏着她衣袖的手也轉而握住了她放在身前的柔荑,在她指縫間來回摸索。
直到蘇錦瑤輕輕推開,他才停了下來,看着那張近在咫尺的臉,喘息道:“小姐,今天過年,能不能……能不能讓我留在這,看着你睡?”
他現在雖然每日都能伺候在蘇錦瑤身邊,還能給她值夜,但都是在屋外,從來沒在房中過過整宿。
今日……他不想出去,想就這麽陪在她身邊。
蘇錦瑤笑了笑,道:“随你。”
楚毅眸中一亮,最後在她面頰上啄了一下,放下床幔便熄了屋裏的燈。
他坐在腳踏上,聽着床幔中的呼吸聲漸沉,确定蘇錦瑤睡熟了,才将落下的床幔稍稍掀開一條縫隙,從中看着床上熟睡的人影。
房中昏暗,但這并不妨礙他在黑暗中描摹心上人的五官。
他默默地看着她,悄無聲息地伸手抓住被子的邊緣,直到困意來襲,才枕在自己的手臂上,捏着這塊被子沉沉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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