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章

燈火明滅中,徐嫔神色冰冷,半分喜色也無。她沒有進偏殿親自探望徐漣沁,只是派染梅進內,自己獨自站在夜風中。

徐漣沁有孕的消息當夜傳遍了整個皇宮,先是紫宸殿送來了明德帝的賞賜,接着各宮的賞賜都如流水一般送進了漱玉殿內。連尚在病中的德妃也派吳王妃送來了一柄玉如意。

很快,徐琏沁被封為昭儀。

冊封诏書送來的那日,貴妃領着太子妃來了漱玉殿。

太子妃今年大約二十上下,生着一張端莊柔和的鵝蛋臉,望向人時未語先笑,一把嗓子春風化雨,拉着顧想珑道:“徐嫔娘娘好福氣,有這麽些可憐可愛的姊妹,我家都是混小子,心中不知道多想得一個妹子。”

顧想珑只感覺自己衣裳下起了一身雞皮疙瘩,看似這樣溫柔的一個人,書中卻親手喂了她一杯毒酒送她歸西。她不可抑制地微微發顫,太子妃面上露出關切來:“七娘怎麽了,手也發涼,莫不是着了涼?”

顧想珑定定神,搖了搖頭:“多謝太子妃關懷,臣女無事。”

她面上放心下來,還是溫言叮囑:“如今雖然開春,可晨起夜間風涼,七娘還是小心得好。”

貴妃在旁笑着看,便對徐嫔說:"麗娘這樣喜歡七娘,不如阿慧把她許了我們家?"

這話如何說來!

殿中聽着的幾人都一驚,顧想珑還未想明白貴妃怎麽就屬意自己了,就先看見握着自己的太子妃手上一緊,端方無暇的表情出現了一絲微不可查的裂痕。但很快,她面上又恢複了大方得體,跟着湊趣道:“母妃疼我,就是不知道徐嫔娘娘舍不舍得?”

當中除了貴妃,最是鎮定的便是徐嫔了,她淡淡地開口道:“我自然也喜歡七娘在宮中陪伴。只是家母年邁,膝下兒孫中最愛七娘,怕是一刻也離不了。就七娘進宮這幾日,家母就已難忍離別派人送信過來,我正想要和陛下讨饒,送七娘和三娘回家去。”扯出淇國公夫人做大旗,委婉地把貴妃的玩笑話岔過去了。

貴妃也沒有再提,轉而又提起其他,顧想珑悄悄在心裏松了一口氣。

只是她實在想不明白,貴妃怎麽就看中了自己,她明明對太子避之又避了。

貴妃的偶然一句,讓顧想珑提心吊膽苦思冥想了好幾日,真是行也想坐也思。這日新任徐昭儀作妖,非要吃原來家中秘制的花糕,還非得顧想珑摘花徐琏貞制糕。她如今高卧床榻養胎,顧想珑兩人便忍一時之氣,不與她見識,依言去采花制糕。

顧想珑與紅杏提了竹簍去禦花園,但今日她神思不定,采花時也分神在想貴妃的話。正思索着,忽然背後響起一個聲音,把她驚得跌坐在落花叢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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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是想問問你風寒可好了?”

顧想珑擡頭一看,是沈肅不知什麽時候走過來,見把她驚到,有些愧色地摸了摸鼻尖。

“你怎麽膽子如此小?”他說着把自己拉了起來。

哪有這樣惡人先告狀的。

“殿下安好。”顧想珑氣呼呼地向他行禮請安,“多謝殿下關心,我全好了。殿下來喂鹿麽?”

“不是,”沈肅問她:“若你好了,要不要随我出宮去?”

“舞弊一案有了新進展嗎?殿下是要帶我去見薛三郎嗎?”顧想珑想當然地問道。

沈肅沉默了一瞬,他本意只是想帶她去小河子橋吃梅花包子。見她如此歡喜的一張臉,心裏又想起陳立直的話,“一家有女百家求……殿下不要抱憾後悔”。

他抿抿唇,道:“你換身男裝我帶你去。徐嫔娘娘那邊,我替你請辭。”

“多謝殿下。”她答應了一聲,歡喜地領紅杏回去換裝。今日沈肅的聖人光輝在她心中也依舊閃耀着。

大頌民風開放,女扮男裝風靡京中,從宮中女官到高門婢女,多有小娘子脫去紅裝換男裝。沈肅等在殿外,心中描摹了一番顧想珑穿男裝的模樣。

“殿下,我扮好了。”

他回過身來,見顧想珑換了衫裙,身上着淡青金線雲紋盤領袍,腳踏黑皮靴,腰間束一條挂着金玉雜寶的蹀躞帶,正扶着頭上的黑紗幞頭。瞧着打扮是個英姿飒爽的富家小郎君,擡首一雙杏眼望來,還是一張娥眉淡掃芙蓉胭脂面。

“殿下?”顧想珑理好幞頭又問了一句。

沈肅收回眼神:“走吧。”

他們第二次來大理寺,大理寺卿宋行源仍是不在,也或許是故意閉門不見。迎上來的還是那兩位少卿,也許是得了指點,這回行禮之後便恭敬地先問:“秦王殿下此番造訪,可是奉旨來審訊哪位舉子?某這就派人去将其提來堂上。”

話雖恭敬,卻暗示他們無旨不能插手此案,更不能像上次那樣闖入大獄。

沈肅本來也無意再入大獄,直言道:“今日來所為私事,本王與薛三乃是舊友,少卿請薛三郎帶來與我一見。”

不想這話一出,少卿臉上卻露出更為難的表情,複雜的目光在顧想珑的臉上一掃而過,咽了咽唾沫,道:“定國公家的小娘子正與薛郎君在廂房會面……還請殿下移步花廳稍後,某這便為殿下去請。”

“慢!”顧想珑喊住了要離開的少卿。

沈肅與大理寺少卿都一同看向她。

顧想珑垂着眼眸,無人看清她的神色,只聽她說:“我們也不忙,在花廳等等也無妨,等薛三郎談完再請來我們這邊吧。”

少卿先看秦王點了頭,這才答應下來,引他們到花廳。

兩人到了花廳,沈肅便讓少卿先退下了。此時花廳裏只剩下他們兩人,一時無話,便顯得格外靜谧,甚至能聽到前院過往寺丞的議事,還有側面傳來隐約的對話聲。

顧想珑不由得被那聲音吸引,尋聲過去,原來花廳側面各着一折回廊幾株芭蕉便是廂房。正對的窗紗腐壞,漏出房內的談話來——“我父答應了,你若是願意,定為你上書作保。”

作者有話要說: 修改錯字,把吳王母親的妃號打錯了。(202011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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