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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山不比一般的山崖,特別費體力。許多女同事摸到了枕頭就躺下,連晚飯也不想吃。
溫虞今天幾餐都吃得少,這會兒也餓得不行,但終于被疲憊打敗,打算先眯上兩小時再起來找點吃的。
這廂,幾個女人皆不醒人事了,唐副任卻急齁齁地跑來拉幾人去餐廳吃飯,說是幾個董事都到了,可不能缺太多人。
本來想将溫虞喊上,但推了幾把,她偏是不醒,也只好放棄。
那頭的餐廳裏都合并成大桌吃飯,湊合了三桌子的人,兩桌是給利源的員工的,但沒想到位置少了,人多了,擠了擠還是留下七八個沒着落。恰好董事辦的幾位領頭人物都湊一桌,餘下來的位置,能讓一些落單的員工入座。其中不乏兩三個女同事,見能跟董事辦的人同桌吃飯,心裏又是緊張又是興奮,喝不到兩口酒,就急着開始敬人,輪到年輕董事長,又不免多話,笑眯眯地問道:“何董,怎麽不見蘇總監啊?”
誰都知道在公司何新禹夫婦是形影不離的,這會兒卻沒看見蘇裴媛,幾個女同志覺得詫異,詫異之中潛藏着小小的雀躍和不安分。
何新禹回敬,一口悶下說:“你們蘇總監放不下孩子,就不來摻活你們的女人幫了。”說完,周圍的人哄笑起來,又是關心別人老婆,又是詢問孩子的,不時誇幾句何董的兒子多聰明伶俐,長得一副聰明相,就跟他老爸似得。
總之,就是把父子倆誇天上去。
這桌盡興,另兩桌難免眼紅幾位能套近乎的員工,心裏不甘,紛紛端起酒杯往何新禹那兒跑,一個個直喊:“何董,您得幹了這杯,是給咱們員工動力。”
“是啊,何董,多虧您帶領的好,沒讓咱們睡黃埔大橋底下,三餐還能溫飽。”
何新禹眯着眼,看不出他的喜怒哀樂,就那張笑總是挂在臉上,誰看都覺得和和氣氣,覺得這人還行,于是越發掏心掏肺。
何新禹也不推搪,一個個都接下,喝盡四五個馬克杯的數量,笑着說:“看你們這仗勢,今天不把我灌醉擡進屋,是不罷休了。”
就有同事說:“哪能啊,誰不知道何董你本事大,度量大,胃就是宇宙,這一瓶酒下肚完全不見醉意。”
這話說的有根據,何新禹去年在公司年會上自罰過兩瓶高純度的,直到宴會結束,整個人走路也特別穩當,不見絲毫醉意。
何新禹這會兒聽了只是笑了笑,見底後又說:“上回是年會,第二天睡上一整日就完了,這次可不行,明天得早起跟着大夥訓練。我和幾位董事已經賴了一個白天,接着兩天必須加倍努力補上。”将手裏的啤酒往地上一澆:“這杯就敬土地公,讓他保我今天別被你們這幫鬧心的人灌醉。”
于是,接二連三有不少跟風者,學着保佑明日的行程無礙,誇張點,也有保全家安康,前途無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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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事那邊處于興頭上,另外兩桌的氛圍就差了點。安宋是個特別靜的人,本就不愛參與這種瞎起哄的事情,自顧自吃完了,點了根煙就往外間跑,随裏頭的人鬧。
唐副任年輕時也跟着老板瞎折騰過,這會兒年紀大了,還算能跟上的,推杯換盞幾杯,也不過剛剛萌生一點醉意。他見安宋提前離了桌,跟過去拍着人的肩膀道:“你可離太早了,底下還有那麽多人吶。”
安宋平日裏對着董事辦的人已經畢恭畢敬,裝模作樣的很,這會兒對着唐副任,就不愛玩那虛套了,捏了把煙說:“沒事,他們見沒了我,更加高興放松點。”
唐副任便笑了:“是你平日裏不茍言笑,女同事看着都怕。”
安宋直搖頭,笑道:“估計她們覺得沒本事把彎了的扳直,又落不了好處。”
唐副任跟着蘇裴媛,對時下潮流還是有點了解的,聽安宋話裏的話,不覺一笑,暗問他:“你是玩真的,還是為了躲女人?”見安宋沉默,他笑着開始挖舊事:“我知道你這人,厚道,不像那幫老賊。”說話間,他觑着董事那桌的幾個老頭,醉眼微醺,愣愣盯着女人的部位看,忍得也辛苦。
他接着說:“聽說你前頭的女人跟李家老爺有點過節,現在人怎麽樣了?”
“死了。”安宋說這話,神情看起來沒什麽大的波動,淡然道:“前些年,病死的。”
唐副任問:“怎麽,沒錢治病?”
安宋繃着臉,沒表情:“有錢,醫院不讓治。”
唐副任忽然意識到什麽,突然不發話了,又支吾了幾聲,恰好有人來邀酒,便哈哈着過去了,轉頭看那男人的時候,月色下吸煙的人,特別蕭索。
這會兒正有幾個人将唐副任拱在當中,問起安宋,壓低聲音:“副任啊,這安經理整日緊繃着張臉,吓唬人啊?”
唐副任擺手:“人家小青年那叫個性,潮流路線懂不懂,你自己也去走個。”
那人連忙擺手:“我哪兒會啊。”又笑着誇他:“唐副任才有見識,比我們懂得還多。”
唐副任也不接那人的茬,自顧自喝酒,便又有人提起安宋的癖好和私下事,他也一概不理,打了一會兒哈哈也就過去了。幾人見套不出消息,正覺沒趣,扭頭就見李謹然換了身藍色羊毛衫走出來,底下穿着牛仔褲,很休閑的模樣,倒是把之前板正嚴肅的形象颠覆了。女人見了,心裏直說:又是一纨绔的少公子。但又不免被吸引:好在長得不俗,不枉他那一身份地位。
李謹然來的途中接了兩杯,鼓勵了幾名員工後,徑直走向何新禹身邊,點了點他身旁的人說:“給個位置,讓我跟何董喝幾杯。”
那女同事是趁亂自己插進去的位置,這會兒見李謹然來了,也忙着笑問:“哎喲,李總,你來了當然的給你個位。這凳不好,我給您弄個有靠背的。”
李謹然擺手:“別忙活了,就這也挺好的。”
那人也只好作罷,讪讪走了。
何新禹調侃他:“人家是想跟你多說幾句話,何必急着把人趕走。”
李謹然不回答,自灌了一杯,酒氣一下子充滿腹腔,喉嚨裏辣得舒爽,擡頭略略掃了一眼在場的人,皺了下眉頭。
何新禹看在眼裏,只說:“別找了,人沒來。”
李謹然一笑:“說什麽呢。”
“你說我說什麽?”何新禹将手裏的空瓶倒置,有點想歇下的樣子:“你今年幾歲了?快三十五了吧。”
“是虛歲,實歲還得到年底才到。”李謹然回答,不論男人女人,到了奔三奔四的年紀,都特別愛計較虛實歲。
何新禹曾經辍學過兩年,今年其實已經三十了,知道這事的人不多,多數同事只當是不到三十的青年幹将,了不起的很。
他這會兒大約接着酒性,話也多了點,提到了李謹然的私生活,就問:“三十立業,到你這裏都成老将了,還不操心一下感情上的事?”
“感情上的事?”李謹然笑笑:“這不,都不需要我自己來操心,就有你們這幫猴子操勞。”
他嘴裏吐着垢話,一邊送着酒杯子。
“喝太多,不了。”何新禹聽了不惱,也不接杯,推了推說:“我前些日子跟易華控股的副總談了收股的事,聊完後,去喝了一杯,他說他有個二十五的女兒,到現在還沒談過戀愛,他做老人家的心裏煩愁,女兒特別棒,畢業證是國外名牌大學的,各種學位證書都有一本,所以心眼也高,需找個配得上她的。老人替她尋謀了幾個青年人才,不是覺得樣貌平平,就是成績不夠輝煌傲然。”
李謹然插嘴道:“正好,你就是這樣的人才,要什麽有什麽,把自己給推銷了。”
何新禹笑道:“我還想呢,可家裏不還有一個坐鎮,哪裏敢。”
李謹然笑笑不說話。
何新禹接着說:“除了我,公司裏還有很多人才。”
李謹然點頭:“是,那銷售部門的小龔不錯,月績收入都是過萬的,人也還行。或者那審計部的小張也還過得去,人老實。還有那外交的小陳,笑起來有倆酒窩,現在的姑娘都喜歡這種柔弱的。”
何新禹聽他說,一陣大笑,末了提點:“你可忘了一個人。”
“誰?”
“你自己。”
李謹然笑了笑:“确實,我也挺不錯。”
“要不要試一試?”
“試什麽?”李謹然故作不明。
何新禹也不點破,繼續說:“老大不小,相親一下也沒什麽,你覺得對方不合适再說呗。”
說完這句話,朝窗外看去,就看見那個女人從屋子裏出來,朝這裏走。
何新禹又一笑:“該不會你心裏已經有人了?那我就不棒打鴛鴦了。”
李謹然随着他一瞥窗戶,回頭笑道:“哪有什麽人,既然你想做紅娘,我給你個機會,約好時間地點跟我說一聲。”說完,拍了拍他的肩膀,起身走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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