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在一起

“真的？”江臨略一挑眉：“什麽照片，快找我看看。”

“嗯，這就找。”沈明昱說着，又一次把床底下的大箱子拖出來，把裏面的一摞照片抱出來，就像上次一樣開始翻找。

“這麽多東西，”江臨饒有興致地趴在箱子邊往裏看：“都是高中時候的？”

“也不是，從小學到大學，”沈明昱一邊翻着照片一邊回答他：“只要覺得有紀念意義的東西就都留下來了。”

“那你肯定是個念舊的人。”江臨把手伸進去拿出一個同學錄翻了翻，一邊說出自己的判斷。

“算是吧，而且我也有收藏癖……找到了！”能聽出沈明昱的聲音裏藏着小小的雀躍，他把那張照片遞給江臨：“就是這張。”

江臨接過照片，先是第一眼看到了自己：“這是我啊！”他指着照片上當年的自己，有些不忍直視似的，笑着對沈明昱說：“好傻啊那個時候。”

“不傻不傻，”沈明昱把頭湊過去和他一起看，“當時那些女生都很哈你的。”

“唉，往事不堪回首…”江臨搖搖頭，“我來找找你在哪兒吧。”他躍躍欲試，重新把目光落到照片上，開始從第一排左下角一個個地看過去。目光落到右下方那個小豆芽菜身上時，他沒作過多停留，直接跳到下一個人身上去了。

“……”沈明昱在一旁看着他眼神的方向，知道江臨剩下的時間都是在做無用功，他忍住了沒把真相告訴江臨。

等把所有人都看了個遍，江臨這才帶着一臉疑惑的表情擡頭看向沈明昱，語氣裏有些許不确定：“沒找到你啊……你确定你在裏面？”

“當然确定，”沈明昱看着江臨有些不甘心的表情，笑着對他說：“我說過我變化很大，來吧我告訴你。”

“哎哎哎，”江臨截住他的話，及時制止了他的提前“劇透”：“我再找一遍試試。”

這次他找得更是仔細，臉上的表情都有些認真起來，還一會兒低頭在照片上尋找，一會兒擡眼看看沈明昱。

江臨修長的手指一點點從那張照片上劃過去，他長長的睫毛低垂着，似乎每眨一次眼睛，睫毛就跟着舞動一下。燈光下，連臉上細小的絨毛都可以看清楚。

沈明昱突然意識到這是自己第一次這麽近距離地打量素顏的江臨。開始時是那次專訪，江臨化了妝，自己也處于緊張狀态，無暇顧及其他。後來是那天晚上，自己神慌意亂，全然不敢直視江臨。

而現在，江臨和他一樣赤腳坐在地板上，一臉認真地看着那張照片，兩個人之間流淌着安靜的空氣，沈明昱這才覺得自己有勇氣直視江臨。

這其實是一張很精致的臉，褪去了少年時的稚嫩，五官愈發深邃起來。每一個部分都恰到好處，多一分則太濃豔，少一分則太寡淡。越是靠近，越讓人覺得心裏愈發悸動。

“不會是……這個吧？”江臨有些不确定的語氣打斷了沈明昱的思緒，他拿手指着照片擡頭說道：“看來看去只有這個沾點邊。”

沈明昱湊過頭去，目光落到江臨手指的地方，有些吃驚他能找到：“是這個，居然真能找到？”他拿手摸摸自己的臉：“我還以為變化這麽大，肯定找不到呢。”

“找了三遍呢！”江臨把照片舉起來，頭靠在床上，“你變化确實太大，差點沒找出來。”他的頭枕在床沿上，側過臉笑着和沈明昱說：“我可以說男大十八變嗎？”

沈明昱點點頭，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大家好像都這麽說。”

“其實眉眼沒怎麽變化，但是明顯長開了，”江臨又看了看照片上的沈明昱評價道：“主要是身型和氣質發生變化了。”

他又舉着照片看了一會，覺得有些神奇似的：“居然還有這張照片，我都不記得了，當時這是在幹嘛？”

“是個全校的頒獎典禮吧，”沈明昱回憶道：“當時你似乎是得了全校的十佳歌手這個獎。”

“哦……”江臨看着照片，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好像是有這麽回事。那你呢？”

“我是一個征文比賽。”沈明昱朝他解釋。

“那怪不得你現在做記者，”江臨仰着頭感嘆道：“七年時間好快啊。”

他又忽然想起來什麽似的，眼睛變得亮亮的，轉過頭對沈明昱說：“你有沒有覺得很神奇？”

“嗯？”沈明昱也學着江臨那樣，把頭靠在床沿上，不知道江臨下面要說什麽。

“七年前我們不相識……哦不對，是我不認識你……但是我們卻出現在一張照片上，而七年後我們居然現在坐在一起。”

“對啊……而且，”這個問題沈明昱在這兩天不知想過多少次，他顯然比江臨更有感觸：“我們的相遇，想一想，似乎還和這張照片上的獎項有那麽點關系。”

江臨的眼睛直視着沈明昱，眼神裏帶着些許奇異。兩個人對視一會兒，江臨略微擡起頭來，朝着同樣也側過頭看着他的沈明昱靠過去，低頭吻了吻他的嘴角：“既然這麽有緣分，”他把嘴唇移到沈明昱耳垂那裏，用牙齒輕咬了一下：“那不如，就順從天意，”他頓了一下，“在一起吧。”

他感覺到一旁的沈明昱身體明顯僵硬了一下，眼神裏閃現出一絲不可置信。

這句話，他自知并非心血來潮，他來這之前就已經打定主意，要在今晚把這話說出來。

三天前送沈明昱上車後，他回完蔡衡的短信，腦子裏就一直不停回放着一些片段：從開始時因專訪相遇，一起去餐廳吃飯；到後來在頒獎典禮後臺，沈明昱采訪被拒絕時的尴尬表情；再到那晚在車上看到沈明昱的背影，然後一同乘車他送回家。

最後是那一晚沈明昱的每個表情：趴在窗臺低着頭吹風，被自己調戲後的驚慌失措，浴室門後只伸出的一只手，聽到自己聲音的那一瞬挺直的腰杆，還有高、潮時的片刻失神。

不知不覺中，似乎每一幕自己都記得那麽清楚。說實話，他不确定這是否就是“愛上”的前兆，但他覺得自己這次的的确确是動心了，若是錯過，只怕自己以後會後悔。

他能看出沈明昱喜歡自己，這孩子似乎總在他面前表現得張惶無措，但是又在無意中流露出對自己的親切感。這不會是從這不多幾次的見面中就能建立起來的，他想。

這些想法這兩天一直萦繞在他腦海中，攪得他有些心神不寧，自己顧及的東西太多，連一步也怕邁錯。

如今真讓自己遇到個覺得喜歡的人，這步子是邁還是不邁，他有些舉棋不定。

今晚吃過晚飯，他照例去樓下散步，天邊的烏雲重重地壓下來，看起來似乎風雨欲來。他溜達了兩圈，怕被淋個措手不及，就打算走回去了。

回程的路上看到前面一對老人，彼此攙扶着，走得有些顫顫巍巍。靜默無言中，卻從他們的背影都能看出歷經歲月和滄桑的幸福感。

他突然想起大學的時候，自己也和當時的男朋友在樓下散步，兩個人沒牽手，但僅僅通過眼神就可以傳情。後來兩個人呢，為了一個角色而決裂，那是他第一次感受到這圈子裏的殘酷。

這些年，自己人氣慢慢提升，演技也逐漸受到認可，開始有些新人拼命想攀上自己，那炒作意圖就差寫在臉上，他只想躲得越遠越好。

感情這回事，對江臨來說，既是不敢碰，也是碰不上。

而現在似乎是碰上了，但是他卻又猶疑起來。他突然覺得自己有些懦弱。

既然直覺這人是正确的，那為什麽要把兩個人禁锢在一個界限之內？難道以後每一次見面都要這樣舉棋不定一番？那之前說的那句維持床伴關系的話，只怕會成為一個定時、炸彈，次次會将他炸得心神不寧。

江臨突然想賭上一把。

他快步跑到樓上，把沈明昱的相機抓在手裏，又出于謹慎帶了個棒球帽。他走到之前送沈明昱離開的那條公路旁邊，擡頭看了一下壓頂的烏雲。天色開始變得昏黃，那黑壓壓的雲壓得人透不過氣來，似乎下一秒就有一場傾盆大雨。

他對自己說，如果在下雨之前能打到車，就去問沈明昱要不要在一起。

若是等不到車，就讓自己淋個徹底，也徹底斷了這念想。

他內心開始有些忐忑，這裏地處偏僻，平常看不到幾輛出租車，即使風和日暖也說不定要等個把小時才能等到，更何況是今天這個烏雲壓頂之日。他搖搖頭，心道今天可能要淋雨回去。

正想着，卻突然看到一輛出租車從前面的拐彎處露出頭來，然後就一路開過來，在前面不遠處的那棟樓停下，有兩個老人從車裏慢慢下來。

一瞬間，他覺得似乎心裏有一種撥開烏雲見日光的明朗。他伸手壓了壓帽檐，一路小跑着過去。

作者有話要說： 實質進展，求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