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1

秋田的冬天很冷，雪總是很大，在家裏無所事事的人們也容易胡思亂想，于是這該死的冬天是彌恩最讨厭的季節。

因為總有很多說強不強，說弱不弱的廢物點心咒靈出現。不管吧，總出點兒小事，管吧，又得穿厚墩墩出去打架，就很煩。

他提了提圍巾，把自己裹起來，騎上了摩托車，前往又在鬧小規模雪災一聽就是咒靈作亂的地方。他們這兒雪大，很多咒靈，尤其是冬季出現的季節性咒靈也基本和雪相關。

連他的術式都跟冬天有關，他是可以制造霜凍，給咒具附着咒力，被擊中是會被凍起來的。

可惜這類與冬季相關的咒靈往往對他的咒術有一定的抗性，每次打起來都比其他類型的咒靈麻煩一些。

騎車在煩人的雪地裏騎了半個多小時，才到了附近的村子，他拉開一點圍巾，旁邊的院子裏大概是聽到了聲音，一個男人從院子裏跑了出來：“啊——月江！”

手都要凍僵了的彌恩點了下頭：“在哪兒？”

“那邊，每天晚上都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真的是太麻煩了啊，村裏的小孩都睡不着了。”這男人是村長，對這邊冬季經常出現的咒靈習以為常，附近每次出現奇怪的事兒，都是找月江神社去除靈的。

彌恩朝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山腳的樹上挂着一點黑漆漆的殘穢，他把圍巾摘下來跟他揮了揮手：“您回去吧，我搞完就直接走了。”

“不回來喝口熱茶嗎？”

“不了，我妹妹一個人在家呢，我得早點回去。”彌恩往山上走去，順手抽出長刀，一提氣上了屋頂，越過了幾戶人家的房頂，到了有殘穢的山腳處。他吸了吸鼻子，順着殘穢惡心的味道，到了半山腰，灰白的咒靈正在呼嚕呼嚕的發呆，看到人來，還直勾勾的盯着，瞬間暴起開始攻擊。

橫刀架住第一下攻擊，藍色的咒靈注滿了刀身，之後每一次揮砍，都帶着冰冷的咒力，從傷口處蔓延至咒靈的體內，它的行動越來越遲緩，最後完全動不了，凍成了一塊傷痕累累的冰雕。彌恩舉起手，用刀柄在冰雕上“啪”的磕了一下，冰雕就開始出現裂紋，連帶裏面的咒靈，閃亮的冰渣順着風散開，徹底消失不見了。

熱出一身汗，他收起刀慢慢往下走，帶好圍巾，隔着院子跟正在看着他的村長揮了揮手，捏了一下挂在車把上的籃子裏面的信封後收到衣服口袋，把籃子裏面的禮物年糕收到後備箱，籃子給他挂在大門口，騎上車往家走了。

回家的時候天都有點黑了，把機車停到車庫裏，他一邊脫衣服一邊開門：“結花？”

“在——哥哥！”五歲的小姑娘從樓上探出頭：“搞定了嗎？”

彌恩伸出大拇指，露出一個笑容：“搞定了哦！”

結花噔噔蹬的跑下來：“好厲害啊，哥哥！那我們晚上吃什麽！爸爸媽媽還得多久回來啊？”

把妹妹抱起來，他走進廚房，打開冰箱去看有什麽，清點了一下材料，再加上那個村長送的年糕：“啊，味噌年糕湯吧，你看你想吃什麽菜我們往裏加點。爸爸媽媽還得一周才回來呢，請原諒哥哥不太會做飯這件事吧，再湊合幾天好嘛？”

吃了三天已經受不了哥哥的大亂炖風格，五歲的結花第一次這麽思念出了遠門的父母。把妹妹放下，一邊做飯，一邊寬慰妹妹也寬慰自己：“哥哥我小學都還沒畢業啊，是因為在鄉下不太有人管而已，不然我車都不敢騎出去的好嘛？又要帶孩子又要頂着風雪去除靈，回來辛苦做飯還要被可愛的妹妹嫌棄，我好難過哦。”

時年十一歲的彌恩，确實已經盡力了。

倆人吃過飯，彌恩一邊看電視，一邊教妹妹認字，她抱着繪本，正在讀一個小狐貍的故事，時常讀不懂，就要哥哥給她讀一下。到了八點半左右，家裏的電話響起，他接起來：“喂？媽媽？”

“是的，彌恩今天還好嗎？妹妹呢？”

“還行，做飯被嫌棄了，結花很想你呢。啊——結花要跟你說話。”他把電話遞給妹妹，然後小姑娘開始跟媽媽抱怨哥哥的年糕湯，還抱怨哥哥下午出門，把她丢在家裏雲雲。

電話再次回到彌恩手裏，媽媽開始問下午的事情：“又出去除靈了？哎喲都跟你說了最近我們都不在你別出門了，天元大人這邊到底怎麽樣都還沒摸清楚，萬一對各地咒靈也有影響可怎麽辦啊？”

“讨論幾天都沒結果還讨論什麽啊，菜逼玩意兒靠着獻祭茍活，現在祭品死了他也沒茍活成功，還讨論什麽？出事兒了打就完了，讨論個球，搞得你們還都得去。”夏天星漿體融合失敗，他們這種偏遠地區的野生咒術師也沒收到消息，秋天沒動靜，咒術協會那邊大概是想補救，補了幾個月沒球用，開始招人去東京開大會，這才把窮鄉僻壤的鄉下野生咒術師月江夫婦都叫過去，想要集思廣益看看能有什麽新突破。

還得勞煩他這個可憐的小學還沒畢業的孩子在家帶一個更小的幼兒園的孩子。主要還是彌恩從小都十分的可靠，月江夫婦幾乎把他當成大人來使喚了，機車也是買了特意給他出門除靈用的小號，适合他這樣的小少年。

媽媽在那邊嘆了口氣：“我也覺得不會有什麽結果，正在考慮提前回去了。就算有什麽辦法，我和你爸爸這樣的咒術師也幫不上什麽忙吧？對了，兒子，明天我和爸爸就打算去給你們買點禮物回去，想要什麽嗎？”

“有哦，買點衣服啊媽媽，我的褲子短了。今天下午出門，腳脖子差點給我凍掉了，幸好穿了鞋幫高一點的鞋子——對了，既然這樣那再買一雙靴子吧，真受不了，冷死了外面。”唠了幾句家常，挂掉電話，他就帶着妹妹去洗澡然後哄睡覺。

躺在床上，他看着從窗簾都擋不住的，被雪映的格外明亮的月光，嘆了口氣，好無聊啊。剛才迷迷糊糊睡過去，手機就響了，他猛地坐起來，摸過手機，有很不好的預感——這種時候，直接打他的手機？救命啊，不是吧！

“喂——這裏是月江彌恩。”

“月江，你得幫個忙了，這邊出了個一級....大概是一級。正在朝着山澤村移動了，已經上報了，但是我估計來不及了，等不到支援了，得麻煩你阻攔一下。”這是常駐這附近的窗柴宮，跟他們這些本地的野生咒術師也很熟悉，電話打到他這裏，看來确實很麻煩了。

“我知道了，麻煩你往我家來一下，我妹妹一個人在家可不行，坐标發我手機，我現在就過去。”他爬起來也懶得穿很多衣服，等下可能要很累了，穿多了也沒用會熱的，還不方便行動。單穿了衛衣長褲，外面套了個長羽絨服，跑到妹妹的房間，把她叫起來，按着下午出門的叮囑再複述一遍，給她打開燈，蓋好被子。到車庫打開咒具箱，抓了剩下的三把刀帶上，頭盔一帶，距離接到電話，不到十分鐘，就出發了。

山澤村是個挺大的村子，幾乎是附近最大的村子，離這裏大概十來公裏，機車開到最快，防滑鏈碾過已經壓瓷實的雪地，發出奇怪的咯吱聲，在看見山澤村的燈光的時候，他幾乎同時捕捉到了林間的殘穢，順着殘穢繼續往前，很快就聞到了空氣中惡心的味道，就在這裏了。

他停下車，頭盔和羽絨服挂在車上，只穿着長褲和衛衣就朝着林中的黑影去了：“喂——大半夜的打擾人睡覺，有沒有公德心啊！”長刀上已經附着了大量咒力，他的行動阻止了繼續向前的咒靈，這家夥幾乎已經有了人形，果然大概是一級，這個熏人的臭味，可比二級濃郁多了，哪怕是在空曠的野外都這麽難聞，真的只有一級嗎？

要命啊大哥，這是我一個小學生能應對的事情嗎？

只有一只眼的咒靈嘶吼一聲，這波突襲很到位，它的胳膊被咒力所傷，要比另一只胳膊遲緩一些。但是這點差距小的可憐，全力一擊，還是突襲，居然只做到這種程度嗎？

斬殺不可能了，他只能想辦法拖時間。只希望柴宮早點叫人過來啊，媽了個巴子的我真的不行啊，我還小，我不能這麽交代了啊！

在同齡人裏已經算是個頭比較高的，但是畢竟還是少年，體力和咒力還沒發育到最佳狀态，在支撐了不知道多久之後，他就覺得肺部燙的不行，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胸腔的疼痛，冰冷的冷空氣都不能讓他覺得涼快一些，只穿着長褲和衛衣都一直在冒汗，對方再次伸手，這是個藤條怪，一伸手胳膊就開始延伸成藤條，抽人老疼了。他還得注意移動位置，誰知道這家夥會不會蹲在地上就開始腳也開始長藤條，地面上的攻擊都受不了了，地下再來偷襲他可遭不住。

左側頭皮被劃破了一道，血順着臉頰落下，左眼都被血糊住了，然而他擦一把眼睛的功夫都沒，已經砍壞了一把刀，第二把刀也開始出現缺口，再不來支援他都要彈盡糧絕了，刀上附着的咒力也比一開始少了，好在他的術式關系，現在這家夥動作比一開始慢了不少，被咒力侵蝕着的傷口也沒辦法輕易愈合。術式一早都公開了，但是打不過就是打不過，勉強拖時間而已。

“柴宮啊啊啊啊！我死了也要變成咒靈殺了你！！！”惡狠狠地罵了一句，他用盡全力把第二把刀豎着插到了咒靈的左臂，把它的左臂釘到了地上，在它拔刀的功夫抽出了第三把刀，求你了，快來吧！我的救世主在哪兒啊！

第二把刀被咒靈拔出的同時，一陣狂風吹來，他後跳幾步跟咒靈拉開距離，然後在他和咒靈之間，從天而降落下來另外一個咒靈，背對着他，直接就張開血盆大口朝着藤條怪去了。

“辛苦了。”一只手放在了他的肩膀上，冬季的秋天總是很亮堂，到處都落滿了雪，哪怕是晚上，一點點月光都會被雪地折射的像是白天一樣。

他轉過頭，把來人的模樣看的很清楚，是個長頭發的男人，哦——大概聽說過是誰了，他一放松，身體就軟了，然後被一只手摟着腋下撐住了：“哦呀，少年你穿的好少，還出了汗，會感冒吧？”

“衣服在那邊，勞煩你。”彌恩指了指那邊的路，打了這麽久位置都換了，鬼知道車在哪兒，不過順着路肯定沒問題。但是他沒去給他拿衣服，而是脫下自己的外套給彌恩裹上了。

那邊戰鬥結束的很快，藤條怪很快就被安排的明明白白，在藤條怪開始收縮成一個咒靈玉的時候，彌恩确認了他的身份，在他張嘴要吃的時候，彌恩按住了他的手：“你居然要吃下去嗎？”滿臉的嫌棄掩飾都不掩飾的。

“那不然呢？”

“多惡心啊，我每次聞到都覺得鼻子要廢掉了。你快把它拿遠點，我都聞到這個惡心的味道了。”彌恩還被人裹在懷裏，身上還沒力氣，只能口頭嫌棄一下。

那好吧，于是通情達理的大哥哥喊出了醜寶，把咒靈玉給它吞了下去，讓它暫時保管。

收回咒靈，裹着別人的大衣的彌恩被人公主抱着沿着路找他的車：“夏油前輩，能換個姿勢嗎？我好歹也是男孩子啊我也要面子的。”

夏油傑低頭看了他一眼，沒動。行叭，想開點，反正沒別人。

好不容易找到車，距離剛才的位置已經接近一公裏了，彌恩洋洋得意：“啧，我把它往後拉了這麽遠啊？那真是個傻子咒靈，我移動它還真就跟着走呢。”

“再傻也差點把你殺死。”

“那是今天倒黴而已，過三年我肯定分分鐘秒殺他，那種一級，勉強長了個人形的廢物點心。”彌恩十分不服氣。

夏油傑都很不理解，明明剛才都要死掉了呀，這小孩不害怕嗎？而且這是什麽喪心病狂的事情，叫一個小孩子來拖住一個一級咒靈嗎？他再遲十分鐘，這個孩子都可能只剩下屍體了。

完全受不了了，這個該死的世界。

歇了一會兒，彌恩勉強能站着了，他把大衣還給夏油傑，套上了自己的羽絨服：“那個，你會騎車嗎？”彌恩指了指自己的小機車：“我怕我回不去家啊哈哈哈哈哈胳膊也沒什麽力氣了呢，去我家請你吃個飯？”

順着指引騎着小號的機車來到月江神社，屋子裏的燈亮着，彌恩剛才在車上靠着夏油傑，稍微歇了一下，現在身上更是軟的不像話，幾乎全靠着夏油傑半抱着才沒癱在地上。打開門，柴宮已經在玄關站着了：“太好了...”他眼眶紅紅的，直接就沖上來抱住了彌恩。

男人的淚幾乎瞬間就落了下來，他死死地摟着彌恩，一勁兒的說着對不起。夏油傑把門關上，自己換了鞋，把柴宮拉開了：“他要休息一下，你去別處哭去。”

柴宮這才松了手，彌恩坐在玄關門口，慢吞吞的踢掉了鞋子，往後一躺，就在走廊上睡着了。

“為了不知道會不會出的事故，就要這個孩子去送死嗎？值得嗎？”

柴宮張了張嘴：“可我也沒辦法，山澤村住着接近兩萬人，如果真的出了事...”

“所以每次遇到這樣的電車難題，哪怕只是一個可能性，你們都會選擇拉動把手，讓車去碾死一個人，救下那邊的五個人，是嗎？”

是的，他們每一次，都選擇了拉動把手，讓電車向着咒術師碾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