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泡好了澡，長月遞上來幹淨的衣袍，供她選擇。

一件嫩黃色的薄薄長衫，不知材質是用什麽做成，薄如蟬翼，那鮮豔的嫩黃色，仿若夏天初開的菊花一般，顏色正統，毫無色差。

另外一件是大紅色，紅的妖豔，紅的奪目。

白素衣神色淡漠，“把這兩件衣袍拿開，給我拿件素雅的來……”

長月低頭看着懷中的衣裳，件件是上好面料所制，顏色豔麗，高雅。

可是，她們的王妃，連摸都不摸一下，就叫換掉。

長月只得從衣櫥中找出一件白色的紗衣，素雅的花朵縫制在袖口兩處，整件衣袍，沒有一絲出彩，有的只是素淨。

長月知道，這王妃，大概中意這件了。

果不其然，當她把這件衣袍遞給她的時候，白素衣二話沒說，随手接過，便穿上了。

沐浴過後的白素衣，坐在雕花銅鏡旁，打理着自己濕答答的頭發。

這麽長的頭發，打理起來真是難弄，古代又沒有吹風機，只得從一旁拿過一張幹淨的帕子，輕輕擦拭起來。

長月在她的身旁，貼身伺候着。

白素衣擰了擰濕漉漉的頭發，冷眼瞧了一眼一旁的長月，淡淡道，“長月，你想說什麽？”

長月一聽她叫她，便一臉的尴尬，随後道，“王妃，您可千萬別在想不開跳池子了，昨夜，都是那個窮書生的錯，與王妃無關，王妃怎可做傻事，尋死呢？”

白素衣停下擦拭帕子的手，扭頭看她，“誰說本王妃跳池自殺？”

“這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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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月撓了撓頭，“府中下人都在傳，說王妃是因為和那書生私會，被發現，覺得沒臉見人，所以才……”

長月後面的話語說的很低，因為，她已經看見白素衣那張不怒而嚴的臉。

白素衣緩緩起身，一把丢開手中的帕子，冷冷道，“吩咐下去，府中誰敢講本王妃的私事，一律賣到青樓去……”

長月一聽，頓時吓傻了，這王妃吩咐人的神情，怎麽和他們王爺是一模一樣啊。

一樣的不怒而嚴，一樣的氣質獨特。

長月剛準備把她說的話報告給墨紫潇聽，便只見那一身玄色衣袍的墨紫潇闊步而進。

長月對着他微微施禮，“王爺萬福……”

墨紫潇微微擺手，示意她退下。

白素衣擡眼瞧他一眼，繼續拿起那張白色的帕子，繼續擦拭她的頭發。

墨紫潇走到她的身旁，一把扯下她手中的帕子，接着，幫她擦拭起來。

屋外的丫鬟看到這一幕，不由得都明白了一個道理，那就是，不受寵的王妃，如今受寵了，王爺親自為她擦拭頭發，這是不是說明，別的夫人，沒戲唱了。

白素衣站立着不動，任由他在頭發上折騰。

擦拭完畢，他一把丢開帕子，白素衣走到梳妝臺前，看着臺子上有一把剪刀，她二話不說，一把拿起剪刀，就欲往自己的長發上剪去。

墨紫潇如鳳一般的速度，一把搶下了她手中的剪刀，仍在地上，怒極道，“白素衣，你要做什麽？”

白素衣擡頭，與他對視，冷冷道，“頭發太長了，我想剪短一點……”

“混賬，身體發膚，授之父母，你真是大逆不道，雖說你那太師的爹不是個好東西，怎麽說，你那死去的母親還是對你不錯的，你怎麽能？”

“王爺，跟我說說，白素衣的事情吧……”

她第一次開口讓他講白素衣的事情。

墨紫潇卻只是勾唇一笑，很好，她要聽自己的事情，那他便講給她聽。

他點了點頭，示意她坐下。

“白素衣是白府的二小姐，白素衣是嫡女，只是，她的親身母親，早已去世，如今的太師夫人，是當今雲貴妃的生母，白素衣雖為白府二小姐，卻不受寵，就是這麽回事……”

墨紫潇一邊說，一邊希望從她的臉上看出一些破綻，可是，他卻失望了。

白素衣只是像聽故事一般，那張淡漠依舊的臉上，沒有任何的情緒反映。

他不由的心裏一緊，這白素衣，果真是個厲害的人物，那演戲的高超技術，可真是無人能及。

她擡起那張清秀的小臉看他，“沒有了？”

墨紫潇搖頭，“沒有了，本王對白素衣，也不是很了解。”

“你父親白太師下個月四十壽誕，王妃，你可有準備壽禮？”

他挑眉看她，語氣中，帶着無盡的試探。

白素衣素手替自己倒了一杯茶，輕抿一小口，淡淡道，“沒有……“

回答的不帶一絲溫度。

墨紫潇微微蹙眉，“既然這樣，那就由本王随便打發一下了，王妃，你說過的諾言，該兌現了，本王答應你的，都允諾了，接下來，是你履行承諾的時候了。”

白素衣放下手中的茶杯，手指不停的摩擦着茶杯，薄唇傾吐一句，“明夜午時，月圓之夜……”

墨紫潇臉上綻放一絲笑意，點頭，随後起身，“如此，便多謝王妃了。”随後，俯身在她的素顏上親吻一下，帶着勝利的姿态，踏着輕快的步子，離開了惜花閣。

白素衣看着墨紫潇離去的背影，一雙墨色的雙眸，淡漠如水。

叫長月梳了個簡單的發髻，長長的頭發用一根白色絲帶捆綁住，素白絕倫的臉上，看着雕花鏡子裏的自己，額間受傷的傷疤早已不再，光潔一片，殷紅的唇瓣配上清秀的小臉，看起來是那麽的妖嬈萬分。

她仿若一朵清荷，不需任何的點綴，便足以美的驚心動魄。

不由的覺得，這白素衣，真是個美人胚子，可惜了，被墨紫潇等人害死了。

眉宇間，細長的柳眉輕蹙，似乎在思考什麽一般。

長月站在她的身後，替她腕上最後一步秀發的時候，小臉上盡是不解，‘王妃，這梳妝臺上的那麽多名貴首飾，您怎麽看都不看一眼啊，這頭發這樣梳，王爺會不會怪罪啊……”

白素衣擡眼看了身後的長月一眼，淡淡道，“這樣很好，這些首飾，你要是喜歡，都拿去吧，我用不上……”

長月一聽，臉上寫滿了詫異，忙放下手中的紫檀木梳，雙膝跪地，跪在白素衣的身後，“長月不敢……”

白素衣起身，竟微微躬身，親自把長月扶了起來，淡淡道，“這桌上的東西，我都用不着，富貴榮華，在我眼中，不值一提……”

她說完後，走到屋門前，擡頭看向那刺目的太陽，驕陽似火，照在她素雅清秀的臉上，陽光刺得眼眸生疼，她微微擡手，用手掌擋住那炫目的驕陽，陽光透過白皙的指縫，淡淡的打在她的臉上，看起來臉色更為蒼白。

長月起身，來到她的身後，她總覺得，這個小小的王妃身上，有太多讓人不解的疑惑了，她是太師千金，從小錦衣玉食，榮華富貴，享之不盡，可是，她卻在她的身上，看到了無盡的悲痛和絕望，是什麽，讓這樣一個千金小姐變成這樣，難道就是因為大婚之夜，王爺命人羞辱與她，害她不堪羞辱撞牆自殺嗎？

白素衣揚起高傲的頭顱，眼眸看向那無邊無際的天際，那雙墨黑淡漠的雙眸裏，透露出太多的情緒，那雙眼，看向那未來的時空，望眼欲穿。

“王妃，你是否有心事？”

長月湊上前去，看着擡頭的她。

白素衣把視線收回來，看着眼前的長月，淡淡道，“長月，你恨過人嗎？”

長月身子微微一怔，茫然的搖頭，“恨？為什麽要恨？”

白素衣轉身，來到桌旁坐下，長月麻利的替她倒了一杯茶水，放置在她的面前。

她擡手，捏住杯子，放置唇邊淺酌一口，擡眼瞧她，輕輕搖頭，“你不懂……”

“王妃，您還在恨王爺是嗎，您恨王爺，害您自殺……”

長月終于說出了在心裏的疑惑，王妃對王爺如此冷淡，那是因為，她恨王爺……

白素衣放下手中的杯子，淡淡道，“不，我不恨墨紫潇，恨一人是要傾盡自己的感情的，只有讨厭一個人，才不會傾付任何感情，你明白嗎？”

是的，她對墨紫潇，只有讨厭，沒有感情的讨厭。

長月撇撇嘴，把嘴湊到她的耳畔，“王妃，您這話可別亂說，要是讓王爺聽見了……”

白素衣卻勾唇一笑，笑而不語。

這樣淡漠的笑意，長月也覺得無趣，只得站在一旁。

“你下去吧，我想出去走走……”

長月的嘴角動了動，想說什麽，卻終究沒有說出來，随後，微微躬身，“奴婢告退……”

走的時候，意味深長的看了白素衣一眼，轉身離去。

白素衣在長月離開後，一人獨自去了王府中的一個地方。

穿過怪石林立的假山，花園，走過長長的雕花走廊，這是她第一次走出自己的惜花閣，來到王府的中庭。

在路上，有侍女和巡邏的侍衛看見她，對着她微微施禮。

這王府真大，第一次，她以為，王府中的景致是那麽的古板無趣，走到中庭才發現，原來，她的以為，都是錯誤的。

這中庭的設計，都獨具匠心，別有一番風味。

入目之處，雕欄畫棟，亭臺樓閣，無一不展現皇家的霸氣與奢侈，哼，這墨紫潇，為何把一個王府分成中低檔次，她和那些夫人的院子，看起來就如平民窟一般，而這裏，确是另外一番場景。

六月的季節，一旁的花園中，開滿了詫紫嫣紅的各色名花，争奇鬥豔，相互攀比。

開得潔白如雪的玉蘭，藍色花朵的蘭花，粉如霞的芍藥，一怔涼爽的夏風吹過，鼻尖，充斥着各色花朵散發出的花香味，混雜的花香味，倒比單一的更加好聞，更加沁人心脾。

飛舞在花間的彩色蝴蝶，在花叢中翩翩起舞，和一群蜜蜂忙碌不休。

白素衣拖着長長的白色裙擺走到一處停下，夕陽漸漸西下，灑下一地的暖黃光暈。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