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尾巴
江藐話音剛落,只聽窗戶一陣劇烈的顫動。小紙人貼在玻璃上,拼命砸門。
江藐趕忙将手一揮,窗戶猛地打開。小紙人“嗖——”地一下便飛進屋裏,躲在江藐身後瑟瑟發抖。
“怎麽……”江藐話音未落,只覺一股強大的陰煞之氣如龍卷風般的跟着就要鑽進來。
栖遲将他往邊上一推,江藐重心不穩一下栽到了床上。
“當心!”
江藐短促地喊了聲,栖遲一個閃身避開了那股煞氣,緊接着憑空迅速畫了個咒文,朝着煞氣推了過去。
只聽煞氣在接觸到暗紅色的咒文時赫然發出了聲凄厲的慘叫,一個急轉彎竄出了窗戶。
江藐趕忙躍起,将窗戶鎖死。
他長籲口氣,伸手讓小紙人跳到了他的手掌上,皺眉問道:“什麽情況?”
小紙人順着江藐的手臂爬到他肩頭,湊近江藐的耳朵。
“你是說有人開壇做法,操縱了這股怨氣襲擊我們?”
小紙人點點頭,又搖搖頭,而後再次覆在了江藐耳朵邊。
“它說什麽。”栖遲沉聲問。
“它說,那人不是要襲擊我們。”江藐轉頭看向栖遲,失笑道,“是要襲擊我。”
他說完,再次看向小紙人:“知道那股怨氣的來源麽?”
小紙人原地跳了跳,随後蹦上窗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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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它手指的位置,江藐透過窗朝庭院裏看去。
一道閃電霎時劃破天空,只見破敗的後院裏錯綜遍布着若幹大大小小的雕塑。有不知名的神像,青面獠牙容貌駭人的羅剎,人類,鬼怪以及各種動物……它們看起來像是有些年月了,有的布滿了青苔,有的已殘缺不全。
栖遲:“那些雕像有問題。”
江藐回頭沖栖遲眨眨眼:“小花哥,陪我走一趟呗?人家怕怕。”
“嗯。”栖遲輕點了下頭,轉身就往外走。
“等等。”江藐朝牆角揚了下下巴,“帶傘。”
……
腳踩在荒草間發出窸窣響聲,江藐腕上的銀鞭釋放出熒熒光束。
他走到一處巨大的雕塑前停住腳步,打開手機的電筒,擡頭打量着。
那是一個人形的石像,它的肚子看着就像個啤酒桶,脖頸則是異常狹窄,上面還依稀可見被刻上了如火焰般的圖紋。
江藐把手電照在了石像的臉上,輕哼了聲:“喲,雕的還挺傳神。”
随着他的話,只見那雕塑的五官呈現出了極為扭曲的表情,看着相當痛苦。
“是餓鬼。”
“天、修羅、人、畜牲、地獄、餓鬼……”江藐挑眉看向栖遲,“小花哥,和着六道在東南亞也通用啊。”
“這底下有東西。”栖遲眼神一凜,低喝了句,“閃開。”
“哦。”江藐聽話地往邊上挪了挪。
“不是說你。”栖遲看着惡鬼雕塑微眯了下眼,“聽不懂?”
只見他話音剛落,雕像就顫動了幾下,向旁邊緩慢移動開來。
“這是……”
江藐的呼吸一窒,雕像的下方赫然有個半米深的土坑,裏頭躺着的是一具孩子的顱骨。
那顱骨,沒有下巴。
“啊——!”
從顱骨中突然傳來一聲尖銳的啼哭,接着一陣陰風便瞬時化為利刃,朝着栖遲猛逼了上去。
只見紅光一現,那枚封印着鬼童的血蓮子迎頭撞上了利刃,将其全然吸收。
黑氣散去,顱骨頃刻間化為粉末。
血蓮子明滅了幾下,朝着不遠處一只斷翅的仙鶴石像飛了過去。
“跟着它。”栖遲短促地說了聲,便快步朝血蓮子跑去。
只見血蓮子浮在仙鶴的上方,一下下的跳躍着,釋放出更加豔麗的色彩。
“這下面也有嬰孩骸骨?”江藐問。
栖遲輕點了下頭:“我将石像移開,你負責擋住怨煞之氣。”
“好。”江藐将手一抖,銀鞭便從他的腕上攀至他手中握緊。
一如方才那般,就在栖遲将雕像移開的瞬間,怨煞之氣便“噌——”地竄了上來。江藐揮鞭正中煞氣,嬰兒骸骨再次變為白色的粉末。
看着眼前的那捧灰,江藐思索道:“怎麽這些骸骨都沒有下巴?”
“如果我想的沒錯,應該是被火燒掉了。”
“被火燒了?”
栖遲點頭:“煉制屍油的其中一個步驟,就是用慢火烤制下巴直至其融化。”
江藐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看着血蓮子再次飛向了又一尊石像,栖遲皺眉道:“我們好像闖進某人設下的法陣中了。”下一個石像較前兩個而言更為駭人。石像通體呈青灰色,有着牛鈴铛般的大眼,和一對尖銳的獠牙。它的手腳和人的類似,卻又比人多出了些勾連五指的蹼,在黑夜之中顯得兇神惡煞。
“旱地羅剎?”江藐挑了下眉,“可有段日子沒見到這哥們兒了。”
他回頭對栖遲解釋道:“別看它長着蹼,卻是個地道的旱鴨子。過去最愛趁着兵荒馬亂,混進殺場吃人,後來我家BOSS對它下了A級緝捕令,這哥們兒才慌忙逃竄,至今不知所蹤……想不到啊,居然在這兒看見它了。”
“準備好,我要把石像移開了。”栖遲說着,便要上前。
“不慌,小花哥。”江藐活動了下筋骨,“這樣一個個的搬要搞到什麽時候,幹脆一起上吧。”
栖遲聞言,低笑了下:“我沒意見。”
話畢,他直接隔空畫下一道咒文。只見破敗庭院中幾個方位的石像同時間開始劇烈地晃動起來。
“散。”江藐低喝一聲,只見銀鞭瞬間分散為若幹,朝着那幾尊搖晃着的石像徑直飛了過去。
瞬息間,一切歸于沉寂。
“欸欸,別鬧了。”江藐擦了把汗,斜眼看了下邊兒上還在狂揍最後一小縷煞氣的小紙人。
小紙人敬了個禮,飛身一跳,一屁股将最後的那點怨煞之氣也給壓扁了。
“累死老子了。”江藐長籲口氣,從口袋裏摸出支煙點燃,深深吸了一口抱怨道,“還睡個毛的覺,天都快亮了。”
他一擡眼,就看到栖遲仍保持着原先的姿勢站在不遠處。江藐吐了個煙圈,上前幾步:“小花哥,看什麽……呢。”
江藐話沒說完就愣住了,只見方才的那尊“旱地羅剎”下面赫然出現了一條幽深的地下暗道。
“這是……”江藐叼着煙,再次攥緊了鞭子。
“操縱怨煞之氣襲擊你的人,就在這下面。”
……
雨停了。
酒店前臺的老頭回頭看了下牆上的時鐘,從櫃子上取過一盞布滿污垢的煤油燈,顫顫巍巍地離開了座椅。
他用鑰匙打開儲物間的門,從放滿了各種瓶瓶罐罐的木櫃上,取過了幾個小瓶子,拔開瓶塞,将裏面烏黑的液體倒入到一只紅色的搪瓷臉盆裏。
接着,他端着臉盆穿過儲物間,朝着深處的樓梯一路向下走去……
水順着縫隙滲到地下長廊,發出“滴答滴答”的響聲,老頭在最後一間房間的門口停下,轉動門把手。
門“吱呀——”一聲開了。只見房間的正中央擺着一個浴缸,老頭将煤油燈擱在一旁,端着臉盆走到了浴缸前。他探頭朝浴缸裏看去,黢黑的臉上露出了不悅。
他從浴缸裏捏出一條蛆蟲扔在地板上,用腳踩爛。
随着他的視線,只見浴缸裏橫躺着一具腐爛的屍體。有無數蛆蟲正從那腐屍的眼眶、鼻孔和嘴巴裏向外蠕動,老頭趕忙取過毛巾泡在臉盆裏浸濕,而後用毛巾細致地幫那具腐屍擦着身體。
随着老頭的動作,那些蛆蟲開始劇烈地掙紮扭曲,最後紛紛從腐屍的身體上掉落,漂浮在浴缸上。
老頭的臉上露出了期待的笑容,他從懷裏掏出一張紙将其抖開,那是張福彩報紙。緊接着,老頭擡起了腐屍的一只胳膊,将他的手放在了報紙上。
只見腐屍的手指微微蜷動兩下,竟緩緩指向了其中一列數字。老頭臉上貪婪的笑意逐漸放大、放大……
下一秒,他的瞳孔突然一陣收縮,笑容僵在臉上片刻後便轉為了驚恐。老頭的喉頭發出“咯咯”響聲,而卡着他喉嚨的,正是從報紙上突然轉向他的腐屍的手。
在幾個蹬腿之後,老頭癱軟在了浴缸邊,再沒有了一絲氣息。
與此同時,浴缸裏的腐屍慢慢扒着邊沿坐起了身體,從自己殘存的一點頭皮中,揪出了最後一條蛆蟲。
……
江藐突然停下了腳步,注視着漆黑的深處。
“怎麽了。”
“有死氣。”江藐輕嗅了下,強壓住泛起的惡心感,“還是新鮮的。”
他說完,快步跑向黑暗處。
隔着房門,他便聽到了裏面有人正在哼小曲兒。
江藐深吸口氣,擡起手打算轉動門把手。可還沒等他用力,門便自己打開了。
瞬時間一股腐敗的腥臭味撲面而來。
“好久不見了,江sir。”
背對着江藐的躺椅上躺着一個人,他随着搖椅的擺伏一晃一晃,手指還在扶手上一下下地敲着節奏。
江藐的目光順着那人的身形看向他的手,只見他五指間有一道黏糊糊的蹼連接着。
江藐揚了揚唇角,挑眉一笑:“是好久不見了啊,旱地羅剎。”
他邊說邊掃了不遠處牆角的木櫃一眼,那上面擺滿了沒有下巴的顱骨,和嬰孩的幹屍。
“不,我該是喊你一聲,伽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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