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僵屍
距離地府名苑尚有兩條街的小髒店裏,江藐正拿着羊肉串這麽三口肉兩口酒的吃着。
天氣冷,被熏黑的玻璃窗上結了層白色的霧氣。江藐将嘴裏的肉吞了,一擡眼就看到坐對面的栖遲正看着他,便沖對方揚揚下巴道:“吃啊。”
栖遲皺眉,眼見江藐身後的牆邊上,一只大肥耗子就這麽從他眼皮子底下大搖大擺地晃了過去,不禁問道:“你确定這東西衛生麽?”
江藐挑眉笑了下:“就是不衛生,你吃了也不打緊吧?”
他說完,在栖遲面前的玻璃杯裏倒滿了酒,又把自己的滿上,跟他碰了下:“來,小花哥。”
栖遲點點頭,拿過玻璃杯一口喝光了裏面的酒。
“真看不出來,小花哥還是個喝家兒?”
“就算不是喝家,喝些也不打緊吧。”
江藐:“……”
得,話又讓他說回來了。
“下午從劇場出來的時候,你跟柳雲生說了什麽?”栖遲問。
江藐拿羊肉串的手頓了下,答道:“哦,我問她,搜魂令是從哪兒搞來的。”
“她怎麽說?”
江藐微微擡眼看向栖遲:“她說,是個道人給她的。我懷疑跟唆使陳愛山的是同一人。”
“不周山道人。”栖遲眼底一暗。
江藐點頭:“至于其他的我也沒問出什麽來……你說那位道人這麽做,到底想幹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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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不好。”栖遲沉聲道,“但能拿到胥離香和搜魂令的,想必不是等閑之輩。”
江藐吃完了最後一串羊肉串,沖一旁正嗑着瓜子看小品的老板娘招招手。
“老板娘,買單。”
“好嘞!”老板娘用沾滿油污的圍裙擦了擦手,扭着肥碩的屁股走了過來,“統共六百一,就收您六百吧!”
“就收你六百吧?!”江藐挑眉失笑道,“大姐,我統共也就吃了這麽點兒東西,你是怎麽算出來的六百啊?!”
老板娘翻了個白眼:“大兄弟,我這可是從內蒙運來的羊!”
“我吃的又不是烤全羊,你就是從新西蘭運來的也不是這個價呀!”江藐看了眼了老板娘指甲蓋裏的污泥,“我不說你店裏的就餐環境惡劣已經不錯了。”
他拍了下栖遲的後背,把人往前面一推:“你看看這位小哥,愣是全程一點兒東西也沒吃。”
老板娘吸吸鼻子:“他不吃你怪我喽?”
“你!”
“行了。”
栖遲掏出錢包,拿了六百塊錢出來遞給老板娘,拉着江藐就往外走。
江藐邊被栖遲攬着往外出,邊回頭沖着老板娘喊:“你你…你等着啊,改明兒就到消費者協會告你去!”
外面刺骨的冷風凍了江藐一激靈,他無奈地摸出煙盒想點支煙抽,卻發現裏面已經空了。
江藐用胳膊肘撞了下栖遲:“給我錢,我要買煙!”
栖遲瞥了他一眼:“你買煙幹嘛找我要錢。”
“花爺不是有錢的很麽?六百都掏了,給我買盒煙咋就不行?”江藐沒好氣道。
看着對方陰沉的臉,栖遲忍不住低沉地笑了聲。
江藐見狀,也繃不住地又撞了栖遲一下,罵了句:“笑你妹啊笑!”
“走吧。”栖遲擡頭看了眼天際的月暈,“今夜子時,阿皎要來找我。”
“又是畫皮?”
栖遲輕點了下頭:“我在顏料裏加入了些東西調和,可以讓阿皎不懼陽光。但這東西揮發的很快,但凡只要出一趟門,就需要重新為其着色……可阿皎偏就愛往外跑。”
二人說着,就走到了地府名苑門口。
隔着不遠,江藐便看到了個熟悉的身影。
“我去,游sir?!”江藐驚嘆出聲,“您老人家怎麽從地獄裏爬出來了?”
那人聞聲回頭,見到江藐後一臉不耐煩地迎了上去:“大爺的,你小子滾哪兒去了!老子沒門禁卡,都快他媽的凍死在門口了!你們這到底是什麽地兒啊,比他娘的極寒地獄還冷!”
江藐聽着眼前這人日娘搗老子地罵了一通串,心裏不住感慨道,游季這貨還真是老樣子。
……
江藐從冰箱裏拿了瓶礦泉水朝身後一扔:“沒咖啡,湊合着喝吧。”
游季擡手接過礦泉水,借着月色打量着江藐狗窩似的屋子,忍不住吐槽道:“我說你丫究竟是怎麽把日子活得像狗似的?”
“欸欸,好好說話啊,不就是亂了點兒嘛。”江藐随意地拿腳勾起一件扔在地上的外套,往沙發上一撂。
他拆了包新煙,沖游季抖了下,“要不?”
“不了,自己有。”游季嫌棄地揮開江藐的手,“我怕你那煙長毛。”
江藐無所謂地聳聳肩,兀自點了根站在窗戶邊上抽了起來。
“游sir這趟上來幹嘛來了?”
游季聞言,也掏出根煙來叼在嘴裏,正色道:“我接到任務,河洛縣近日有一隊陰兵在巡邏時突然失蹤,這不就奉命上來調查。”
“河洛縣?就晔城附近的那個麽?”
游季點點頭:“嗯,我想着你不是就在晔城麽,為了省經費就打算來你這裏借住一晚。”
他說着,又環視了下江藐的狗窩,嫌棄道:“早知道這樣就不來了。”
“嗐,你來都來了就少抱怨幾句吧!”江藐一把攬過游季的脖子,将人往身邊一扣,“難得咱們兄弟見面,我這兒雖然亂是亂點兒,其實住着還挺舒服的。等着哈!我去找條毛巾給你,先舒舒服服地洗個熱水澡再說。”
……
半小時後,一聲歇斯底裏的叫聲響徹了地府名苑。
“江藐,我□□大爺——!!!”
看着臉色慘白,嘴唇發青,□□着上半身從浴室裏沖出來的游季。江藐只短暫地反應了一秒,當即調頭就往外跑,狂砸着對面的門。
“小花哥!小花哥!快開門讓我進去!”
他發誓,他真不是有意要整游季的。的确是忘了先前他家水管子被凍爆了這件事。
這邊栖遲剛一開門,江藐立刻便閃身鑽了進去,一把将門使勁甩上,反鎖。
“江藐,你給老子出來!我保證不打死你!”
聽着門外“哐哐”地砸門聲,栖遲饒有興致地看向身後滿臉懼色的江藐,一副我等你先開口的架勢。
“嘶……我是真忘了我家沒熱水!”
江藐抓了下頭發,一想起方才已經被凍到半死的游季剛打開淋浴就又被潑了一身冷水,還聽從自己的話眼巴巴光着守在浴室裏,等了将近半個小時的熱水,就覺得有股寒意從尾椎骨直沖向後腦勺,酸爽的很。
他朝栖遲雙手作揖道:“哥們兒今天怕是回不去了,小花哥咱倆擠一晚吧?”
“江sir居然也會害怕?”栖遲輕笑了聲,回到沙發前坐下,慢條斯理地泡着茶,沖江藐招招手道,“喝茶麽?”
江藐擺擺手,把耳朵貼着大門注意着外面的一舉一動。
直等到門外傳來一聲巨響,确認游季應該已經回屋了,他才長出了口氣對栖遲道:“知道那哥們兒在底下是做什麽的麽?”他頓了頓,“看守無間地獄的!惡鬼中的惡鬼啊!”
“是麽?看着一副文弱的樣子,當真是鬼差也不可貌相。”栖遲推了盞茶給江藐。
栖遲這話倒真沒說錯,游季雖是駐守無間地獄的可怕角色,卻長得唇紅齒白,眉清目秀,一副文弱書生面相。若他不開口,甚至會給人種好欺負的感覺。只有被打入無間地獄裏的惡鬼知道他的恐怖。
據說不論生前再怎麽兇狠殘暴的人但凡是落到了游季手上,都會被吓成尿褲子的鬼。總之就是,見到此人最好繞道走,眼神都別跟他對上一個!
“對了,阿皎呢?”江藐端起茶喝了口,好奇問,“不是說今晚會來找你麽?”
栖遲搖了下頭:“約定的時間已經過了。”
“你要不要下樓去看看?”
“他不在樓裏。”栖遲淡淡道,“不過先前也有這樣的事發生,我剛嘗試追蹤了下他的位置,發現是在河洛縣附近。大概是路程遠,回來的慢了些。不過只要趕在天亮前應該就不會有問題。”
“河洛縣?”江藐皺眉看向栖遲,“游季說這段時間,我們在河洛縣的幾名同事突然失蹤了,他是專程為了調查此事而來。”
栖遲倒茶的動作微微一滞。
江藐正色道:“游季并非一般陰兵,需要派他上來的就定不會是什麽簡單的事。”
“明白了。”栖遲點頭道,“如果天亮前阿皎還沒有回來,我便去河洛縣找找看。”
“我跟你一塊兒去。”江藐放下手中的茶盞,“阿皎是地府名苑的人,這事便也與我有關了。”
……
次日早,江藐足足得在門口做了将近二十分鐘的思想準備,才忐忑地輕輕敲了下自己房屋的門。
只一下,門就“唰——”地被猛地打開了。
看着游季瞬間放大的陰沉着的臉,江藐尬笑着向後退了一步,連連擺手道:“兄弟,你先聽我解釋!”
沒等江藐說完,游季便一把将其拉進屋內,關上了門。
“江藐,今兒咱倆必須死一個。”游季冷笑了聲,又補了句,“魂飛魄散的那種。”
“游sir,游大爺,游哥哥,小弟弟我真不是有意的呀!”江藐就差給他跪下了,“這不是心疼你在門口站了那麽久,才着急讓你先洗澡的麽。”
“你不是心疼我,你是想我死。”
“那不可能!誰不知道在這十八層地獄裏,我最敬重的就是哥哥你!”江藐繼續哄道,“這樣吧,為了彌補我的罪過,這次河洛之行,小弟便陪哥哥一路前往!好在必要時助你一臂之力!”
“少跟我油嘴滑舌的!”
見游季語氣稍有緩和,江藐趕忙蹬鼻子上臉,沖對方抛了個媚眼兒:“麽麽,藐藐愛你喲~”
“……”
要說這游季對懲罰那些惡鬼有的是辦法,偏就是對江藐沒脾氣。每次跟他說話,要不了幾個來回就會被對方給四兩撥千斤掉。可他對這人偏又怎麽也真心讨厭不起來。
過了許久,游季瞥着江藐嘆了口氣:“你不是也有自己的任務麽,怎麽陪我去?”
“嗐,我的小差事哪兒能跟游sir的比呀,肯定得有個優先級嘛!”江藐咂咂嘴,“再說了,這不是我樓裏的住戶出去玩兒,現在還沒回來。我就也順便跟着找找去。”
游季一下反應過來,恨笑了聲:“你可真會賣人情,分明就是借着幫我的名義辦自己的事兒吧!”
……
……
……
“麽麽,藐藐愛你喲~”
游季深吸口氣,狠狠磨了磨後槽牙,半天才逼出一個字。
“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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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